孔令碩
山東省菏澤市中級人民法院刑事一庭,山東 菏澤 274000
自2012年以來,H市全市共受理解除強制醫療案件數20件,其中決定解除強制醫療2件,決定繼續強制醫療18件,駁回率90%。以H市內20件申請解除強制醫療案件為樣本分析可以發現,現因立法規定不足,在審理此類案件暴露出方方面面的問題。
1.解除程序啟動主體的問題
強制醫療解除程序的啟動主體為被強制醫療的人及其近親屬、強制醫療機構。檢察機關雖能提出書面糾正意見再次啟動強制醫療解除程序,但其不是獨立的啟動主體。在H市20個樣本當中,被強制醫療的人啟動強制醫療解除程序0次,強制醫療機構啟動1次,被強制醫療的人的近親屬啟動19次。雖然刑訴法規定啟動主體多樣,但在司法實踐當中,被強制醫療的人難以向人民法院提出強制醫療申請,或提出申請而不被認可。強制醫療結構同樣可以作為申請人向人民法院提出強制醫療申請,由于其地位特殊,因此在訴訟當中,既有起訴人的地位,又擔任關鍵證人,容易滋生腐敗,使強制醫療機構有目的性地出具評估報告,并啟動解除程序,人民法院采納評估報告的建議后,導致仍具有人身危險性的被強制醫療的人回歸社會,存在重大安全隱患。
2.解除適用的程序問題
我國強制醫療解除程序最嚴重的問題就是其程序適用規定模糊不清,在司法實踐當中,更是沒有統一的審理模式。我國刑訴法僅用4則條文架構了我國強制醫療解除程序的框架。刑訴法第五百三十九條規定的兜底條款能否適用于強制醫療解除程序當中,并作為強制醫療解除程序的兜底條款?顯而易見是不能的,一是強制醫療的解除與審理強制醫療案件程序完全不同;二是該條款位于設立解除程序的條款之前。在H市20個樣本當中,采取開庭的方式1例,其余19例采取書面審理座談方式,兩種方式各有利弊。
3.強制醫療解除程序的救濟問題
我國刑訴法賦予駁回強制醫療解除程序的唯一一條救濟途徑是第五百四十三條規定,“人民檢察院認為強制醫療決定或者解除強制醫療不當,在收到決定書二十日內提出書面糾正意見的,人民法院應當另行組成合議庭審理,并在一個月作出決定。”1H市受理強制醫療案件20件,駁回申請18件。其中不乏申請人多次提出申請,而不斷被駁回的情形。根據統計顯示,同級檢察院提出書面糾正意見數量為0。由此可見,檢察機關在此類案件當中的作用較小。
1.人身危險性的界定問題
人身危險性的界定是一個專業性的問題。當然,強制醫療機構出具出院前評估報告能夠作為評判被強制醫療人是否具有人身危險性的重要依據,但評估報告絕不是唯一依據。在具體案件審理過程中,通過詢問主治醫生,了解到該出院前評估僅指現行狀態下,堅持服藥、醫生監管及無其他社會因素影響的情況下,沒表現出危害他人及傷害自身的風險。刑訴法規定的不具有人身危險性到底是不是指現行狀態下的風險?
2.申請鑒定的問題
鑒定機構作為第三方機構,其做出的鑒定報告能夠與強制醫療機構的評估報告進行比對,從而確定是否應當駁回或解除強制醫療程序。“必要時,人民法院可以委托鑒定機構對被強制醫療的人進行鑒定”,在司法之間當中法院委托鑒定的案件少之又少。在樣本20個案件當中,僅有2件申請過鑒定,3件解除強制醫療程序案件未委托鑒定機構進行鑒定。在2件委托鑒定的案件當中,人民法院以被強制醫療的人是否不具有人身危險性,是否需要強制醫療為要求,向山東安康醫院精神病司法鑒定所提交了委托書、病歷資料等材料。鑒定機構給出“委托要求超出業務范圍為由,不予受理”。
3.解除依據單一化
強制醫療解除程序的證據較為單一。立案時,申請人遞交的申請書、強制醫療機構每月對強制醫療的人做出的出院前評估報告;審理時,申請人、被強制醫療的人、主治醫師等人詢問筆錄,解除強制醫療意見書等證據。2法條沒有明確規定,部分法院只對提交的證據、詢問筆錄進行書面審查,對精神疾病的了解較少,難以客觀、公平地做出決定。
4.解除后的后續保障問題
強制醫療解除后,被強制醫療的人能否順利回歸社會、家庭是衡量強制醫療程序設立成功與否的標尺,也是法院審理此類案件的后顧之憂。在司法實踐中,部分被告人沒有生活來源,也不能得到有效監管。刑訴法明確了被強制醫療的人的家屬的義務,居委會、村務會是否具有幫助義務未有明確,如果強制醫療的人難以回歸社會、家庭,長期不能適應當前社會環境,家屬看管、醫療不周,很有可能再次發生危害社會的危險。
強制醫療解除程序作為被強制醫療的人回歸社會的唯一途徑,現適用率低,出現了適用程序不一、實體界定模糊等種種問題。為進一步保障被強制醫療人的人身權益,實現對精神病人的人道主義救治。現對強制醫療解除程序提出以下建議。
通過加強立法進一步規范強制醫療解除程序的審理是從根源上解決問題的最有效的途徑。強制醫療解除程序作為刑訴法最后規定的一種特殊程序,現已漸漸與刑訴法基本原則相背離。唯有通過完善立法及司法解釋、出臺配套法律法規才能將其引上正軌。
人民法院在審理此類案件當中,大部分采取書面審理的方式。而書面審理也存在一定局限性,所以要細化庭審過程,確保案件審理公正客觀。
1.讓有專業知識的人參與庭審
此類案件專業性強,而大多數法官不具有這方面的專業知識,若無擁有專業知識的人參與庭審,強制醫療機構作出的出院前評估報告也就成為唯一專業性機構提供的證據,故讓有專業知識的人參與庭審很有必要。
2.收集證據應全面、多樣
人民法院在審理此類案件時,不僅僅要審查申請人提交的申請書,強制醫療機構出具的出院前評估報告及被強制醫療人的詢問筆錄,同時應該詢問其主治醫生及參與討論評估報告人員的建議,或者必要時應當開庭審理此類案件。
3.決定結果應綜合評判
在審理強制醫療解除案件中,嚴格恪守實施,完全采用強制醫療機構出具的出院前評估報告,不考慮被強制醫療的人出院后的監管條件、收入來源、家庭狀況顯然是不當的。前文中已經提到,人民法院對人身危險性的界定應當是對未來是否有再犯可能性的一種預審,所以不僅要通過出院前評估報告審查現行條件下被強制醫療的人的病情恢復情況、是否具有人身危險性,而且要綜合考慮被強制醫療人的家庭監管情況、送醫治療條件。
4.完善解除強制程序的保障
司法實踐當中,常聽說“解除后,他要再出事,這個責任誰能擔”“不解除擔心半年,解除后擔心一輩子”,由此可見,法院在審理此類案件中承擔的壓力相當大,嚴重制約強制醫療程序的解除。所以需要完善后續保障,讓法官吃顆“定心丸”。其一,責任多主體分配;強制醫療機構作為申請人或出院評估報告上“建議辦理出院手續”的強制醫療機構應該承擔相應的后續保障責任。其二,多機構共同配合;被強制醫療的人所在地的居委會或村委會應當全力配合其回歸家庭,積極引導群眾,不宜產生抵觸情緒。其三,建立有效監督機制;一是多重化救濟途徑。刑訴法規定強制醫療程序中,對強制醫療決定不服的,可以向上一級人民法院提出復議。二是建立檢察院駐強制醫療機構制度。看守所有民警駐強制醫療機構,檢察院也有檢察官駐看守所。
強制醫療程序的解除關系到被申請人的人身自由及健康權益,也關系到社會安定。本案基于H市20個強制醫療解除案件作為樣本,對在司法實踐下的強制醫療解除程序進行分析,強制醫療解除程序的完善需要立法機關、司法機關、行政機關等社會各界共同努力,多措并舉,從而暢通強制醫療程序的“唯一出口”。
注釋:
[1]詳見2017魯1726刑醫解1號決定書.
[2]詳見2017魯1726刑醫解1號、2018魯1726刑醫解1號決定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