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南工業大學法學院,湖南 株洲 412007
大數據時代下,個人信息的自動化處理,使原來不具有意義的信息片段具有了意義,個人信息經過自動化處理,可以提取出一些信息主體不欲人知并且未在其提供的信息中直接顯示出來的隱私。①
不論情愿與否,數據技術的飛速發展已將我們送進了個人信息易被泄漏與濫用的風險時代。相較于他人的侵害,國家公權力與個人信息權顯然形成了不對稱狀態,個人無從知曉國家在何時何地知曉何種信息,這樣作為信息主體的個人極易淪為信息客體,從而喪失其主體性。在互聯網無遠弗屆的信息社會中,信息公開向信息保護流轉給予了個人信息公法保護制度介入提供了動機,而尋求正和博弈的目的為該制度的介入帶來了有力切入點,筆者將從以下幾個方面來論述該制度介入之必要。
風險的到來促進職能的轉變。在科技迅速發展的背景下,人們對互聯網等科技的依賴不斷增強,國家在行使行政權力的時候亦不斷依賴互聯網管理公共事務與社會事務。在這一過程中必將出現國家監管權力與個人信息權利的矛盾,倘若國家未能依法行使權力就會侵害個人信息權,在個人信息權與國家權力劃一條明確的界線是個人信息保護制度介入的應有之意。實名注冊、視頻監控等管理手段越來越多的充斥在我們的生活之中,且人們對行政機關無限度收集與不當使用缺乏警醒,信息化時代下的國家滑向監控國家②的風險驟然加劇。單獨依靠公民個人的力量,早已無法抵御國家藉由信息技術大范圍侵擾個人生活,該情境之下,個人必須依靠國家的力量,已確保個人人格在信息化時代下仍可充分的自我確定與自我開展。換言之,信息時代下,個人信息公法保護制度的介入使得國家不再滑向“監控國家”,轉為“保護國家”。
權利的讓渡引發義務的擴張。我國學者齊愛民提出“個人信息之上的權利是一項基本人權,它包括公民的基本權、自由,特別是人格和隱私利益”。③為了城市化的快速發展,為了社會長治久安,公民不得不依賴國家,并讓渡自己個人信息權利,任憑國家行政權力的觸角影響到個人生活,用以追求更便捷更安全的生活環境。權利讓渡意味著國家的責任的加重,行使國家公權力的行政機關在使用個人信息時應承擔起保護個人信息的責任與義務。
信息公開制度所保障的只是公民不受阻隔獲取行政機關所掌握公共信息的權利,即保障公民的知情權,而信息保護制度主要是防堵行政機關無限度收集或使用個人信息,側重于保障個人信息權。知情權與個人信息權均系公民的基本權利,前者以民主為價值基礎,后者以人格尊嚴為價值基礎。德國曾有憲法學者提出價值位階秩序說,其認為各基本權利之間不是完全平等的,而是有位階秩序的。我國學者林來梵及張卓明也認為權利體系中,權利位階的存在已是一個不爭的事實。在權利的價值序列中,人格尊嚴是基本權利的核心,其價值優先于知情權的價值基礎——民主的價值。
從制約行政權力的角度視之,有限政府是建設法治國家的目標,這意味著行政機關必須依法行政,不得濫用行政權力侵害公民的權利。“互聯網+”時代,電子政務成為行政機關提高行政效率,管理社會事務及公共事務的重要工具。只有信息公開制度與個人信息保護制度并駕齊驅,才能有效制約行政權力,防堵其對個人信息權的侵害。如今信息公開已成為各國的普遍共識,我國自2008 年《政府信息公開條例》頒行以來,無論是學理上還是制度實踐上成就斐然。而個人信息保護無論是學理研究還是制度實踐都缺乏與之關注度相稱的省察。隨著行政機關職能的不斷擴張,個人信息極可能處于被行政機關無限度地攫取、違法披露,不當使用的風險之中,這就需要我國在制度建設方面實現從“信息公開”向“信息保護”的轉變。
個人信息保護制度的核心是如何有效平衡公共利益與個人利益。赫克指出,利益出發點的一個根本真理是法的每個命令都決定著一種利益的沖突,法起源于利益的斗爭,法的最后任務是平衡利益,此處的利益包括私人利益與公正利益。⑤互聯網+時代,個人信息公法保護制度的介入無疑是一種趨于“正和博弈”的保護模式,既兼顧公平與效率,又平衡公共利益與個人利益。
我們的生活中不乏行政機關在信息公開過程中基于公共利益考量,存在侵害個人信息的情況。那這種情況是否可看作公共利益對個人信息權的合理侵犯?我們是否應該放棄對個人信息權的保護呢?劉德良教授曾在接受記者采訪時表示“個人信息保護應在公共和私人利益間求得平衡”,“極端化的個人自由主義和無視個人信息權的國家本位主義都是應該避免的”。⑥信息時代下,行政機關因公共管理之需往往在個人不知情的情況下收集或使用個人信息,個人信息在政府處理過程中就具有雙重身份“個人信息+政府信息”,這就形成了“透明公民—信息政府”⑦的格局。從國家和社會的角度來看,行政機關行使行政權力時應兼顧公平效率且優先考慮國家公共利益,但同時理應保護無關公共利益的個人信息權。國家有義務對那些為了公共利益犧牲自已個人權益的人們提供相應的保護,從而構建符合現代行政控權理念的“透明政府—信息公民”⑧格局。
綜上所述,個人信息公法保護制度的介入是現實的需要。德國法學大師薩維尼認為,法律的存在與民族的存在以及民族的特征是有機聯系在一起的。⑨個人信息公法保護制度不但應有現實的需要,而且能與我國現有的法律制度實現良性對接。如我國憲法2004 年修正案第24 條明確規定:國家尊重和保障人權,標志著人權保障原則成為一項憲法基本原則。若以人權保障條款為基礎,將個人信息公法保護制度下的信息權作為人格權的邊緣性權利,如暈影一般受到保護,個人信息公法保護制度下的信息權就獲得了憲法上的證成。本文僅以個人信息公法保護制度介入之必要性入手,若欲構建完善的個人信息保護制度,還需同時在私法、公法領域分別展開個人信息的保護,并有效統合于憲法的整體秩序之下。
注釋:
①林子儀.”資訊取得法“立法政策與法制之研究.權力分立與憲政發展[M].臺北月旦法學出版社,1993:185.
②“監控國家”的觀念來自于德國法.Horst Hund,Ueberwachung staat auf dem Vormarsch-rechtsstaat auf dem Rueckzug?NJW1992.
③魏新興,李佳璇.我國個人信息公法保護的權利基礎及路徑選擇[J].當代經濟,2016(13).
④公共利益與個人利益有兩種權衡模式,一種是此消彼長、兩難得失的最大化衡量,即零和博弈;第二種是相互生成、良性互動的最大化衡量,即正和博弈.
⑤赫克.破產法利益制衡機制論——兼論職工利益保護[EO/OL].http://www.[w]m.com,2008-06-09.
⑥記者趙達.北京郵電大學法律系教授劉德良:個人信息保護須兼顧公私利益[N].光明日報,2009-1-13.
⑦王漫.政府信息公開視野下個人信息的保護[J].法學研究,2011(4).
⑧同注31.
⑨[德]薩務尼.法律沖突與法律規則的地域和時間范圍[M].李雙元,等譯.法律出版社,1999.6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