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州大學法學院,甘肅 蘭州 730000
對于網絡主播,一般是指在互聯網節目或活動中,負責參與一系列策劃、編輯、錄制、制作、觀眾互動等工作,并由本人擔當主持工作的人或職業。但其與傳統勞動法上職業又有較大差別,傳統意義的勞動法上勞動者需要集中到用人單位指定的場所進行勞動并獲得一定對價的勞動報酬,用人單位對勞動者具有很強的監督與管理性。而網絡主播工作時間、地點、內容、方式靈活多變,可由自己決定上班時間等,僅憑一部手機或一臺電腦即可進行直播活動營利。這種強經濟弱人格從屬的性質導致其成為法律上調整的“灰色地帶”,進而影響網絡主播與平臺運營人之間的糾紛定性是民法上的勞務關系還是勞動法上的勞動關系。
網絡主播的模式分為兼職主播和全職主播,囿于文章篇幅限制及探討結果的可參考性,本文將網絡主播限定在全職主播中。因兼職主播更多屬于自娛型其臨時性和自主性更強,將其界定為勞務關系更為妥當。而全職主播大多會在固定的平臺或是網絡平臺的當家主播,擁有更多商業代言以及品牌產品推廣,與勞動法上的勞動者較為接近,對其進行研究更具參考價值。
2005 年《勞動和社會保障部關于確立勞動關系有關事項的通知》(以下簡稱《通知》)第一條從勞動者和單位的主體資格、用人單位管理勞動者、勞動者提供的勞動是用人單位業務的組成部分三個方面來確定傳統勞動關系的經濟和人格從屬性。通過近幾年相關案例可以看出,網絡主播工作場所靈活且完全依賴互聯網,若主播與平臺簽訂勞動合同則很容易判定存在勞動關系。但現實生活中還有許多平臺與主播只簽訂《主播經紀協議》等,網絡平臺為了獲得更大收益規避風險往往否認與主播存在勞動關系。當雙方發生糾紛時,主播基于簽訂的協議以及排他的服務合同主張與平臺間存在勞動關系;平臺基于協議內容主張與主播間為民法上勞務關系或其與主播不符合勞動關系的本質特征。而法官在判決時往往還依據05 年的通知,堅持認為只有融入用人單位的組織以及接受用人單位的管理才真正具有人格從屬性,這就使得二者在產生糾紛時法律責任劃分不明確,勞動關系認定模糊。由于缺少典型勞動關系的構成要件,在經營單位與主播間介入網絡平臺,使得這一行業突破傳統勞動關系界定標準,處于法律缺失僵化的地位。
平臺經濟下,網絡平臺作為營運人具有一定的經濟實力和背景且主播須在平臺的規章制度下從事工作,使得網絡主播處于相對劣勢的地位。網絡經濟的發展是阻礙網絡主播實現勞動者權利最大的因素,在這一特殊行業中,平臺運營人不僅具有和傳統用人單位相類似的性質,同時其也是市場經濟的主體。從實踐中的案例可窺見平臺運營人大都不愿意承認主播是勞動者,自然否認不存在勞動關系。因而前述所講的全職主播則陷入兩難境地,既要承認合同中競業限制條款,為平臺積攢人氣甚至是推廣品牌,卻不能享受傳統勞動者的經濟補償金、服務期等勞動者該有的權利。
因此,可以總結出此矛盾點,若直接將網絡主播納入勞動者范疇集中力度保護其權利,可能會限縮如今人工智能網絡平臺經濟的發展。在法律方面,雖然法律有時滯后于社會的發展,但如此一來頻繁的修改法律可能會破壞法律體系的完整程度及相對穩定性。
實踐中法院判決此類案例還是基于《通知》所規定的構成要件,將網絡主播與傳統勞動關系的構成要件進行一一比對,只要平臺與主播間簽訂勞動合同就認定其存在勞動關系。但現實生活并不總是如人意,當網絡平臺否認勞動關系時,法院僅僅依靠雙方的經濟協議等來確定基本的權利義務關系,導致有些主播工作與平臺雇員一般多卻不能享受雇員的待遇。盡管各地出臺了很多互聯網的規定,但很少有人“爭當出頭羊”,都愿意在法律原本規定的自由裁量權內作出判決。在網絡主播提不出更多證據時法院基于司法的被動性判決無非就是支持平臺的辯稱,在司法實踐中很多法官由于缺乏對網絡主播行業的了解,往往不能準確判斷網絡主播與平臺間的實質性關系。另外,由于司法與執法的分離工作模式,執法監管的情況不能準確的反映在具體的糾紛案件中導致網絡主播認定勞動關系時面臨維權難的境地。
網絡主播的勞動關系認定標準關乎到網絡新興行業良好態勢的發展,也是人工智能時代不得不考慮的社會現實問題。傳統意義勞動法依然根深蒂固的左右著法官們的自由裁量權,網絡主播的強經濟弱人格從屬性與我國的認定標準產生了較大差異,因此我們可以借鑒域外經驗。如德國的“類似勞動者”概念、日本的“契約勞動者”、意大利的“準從屬性勞動者”等,均是在共享經濟下為保護網絡新興從業者的權益而產生。即對于勞動者給予完全傾斜保護,對于類似勞動者、準從屬性勞動者等給予不完全傾斜保護。國情雖然不同,但網絡是全球化的,我國完全可以借鑒其他國家的經驗對網絡主播按照“準從屬性勞動者”的規定給予保護,為全職型主播提供“五險一金”、準用《勞動合同法》的職業病待遇、給予其與運營平臺工作人員在度假以及公休輪休等最低標準的待遇保障。另一方面,此項優點還在于可準用《勞動合同法》的規定,保護作為弱勢一方的主播在違約時產生的天價違約金等一系列問題。擴大化解釋傳統勞動關系的認定標準,使之不再局限于從屬性的問題,形成勞動者與“類似勞動者”并行的保護模式以適應社會的發展。
考慮到網絡經濟迅猛發展與法律體系的完整性,可以制定行政法規、規章、地方性法規等規范性文件因地制宜保護網絡主播的權益,以此平衡平臺與主播間利益。在網絡平臺方面,可針對現在網絡平臺發展良莠不齊的態勢將網絡平臺分類,平臺在進行工商登記時就要說明其性質是信息服務的提供者還是需要在后續運作過程中行使管理監督職能的經營者。這樣從源頭分離出只有后者這樣的網絡平臺才需要對網絡主播提供“準從屬性勞動者”的待遇;在網絡主播方面,制定規范性文件提高其準入門檻,作為“類似勞動者”可對其規定試用期、持證上崗等要求提高主播職業素養。
網絡經濟下用工模式靈活自由,網絡主播的線上直播具有突發性和實時性的特點,增加了監管的難度。這就要求監管部門創新監管模式,健全網絡直播監管的體系,打造網絡平臺、主播、行業協會貫穿式的相互監督模式。并可建立第三方評估勞動機制,定期或不定期的對平臺和主播評估考核。對違規用人及依靠自己強勢地位與主播簽訂不對等條款的平臺責令整改或停業等,對違規直播的主播剔除,只保護遵守網絡平臺規章制度的主播。還可建立直播行業網上工會,實行網上集體表決集體協商制維護主播的“類似勞動者”權益。再者,司法人員在裁判案件時不能僅依靠法律規定的僵硬框架,要將平臺與主播訂立合同的目的、公平客觀、實踐案例以及社會整體發展等綜合因素納入考慮范圍,具體問題具體分析。
平臺經濟的出現與傳統勞動法認定標準的差異產生諸多問題,網絡主播只是現行網絡大環境下新型行業問題的縮影。勞動法的終極目的即要通過法律強制性規定傾斜保護弱者,因而參考域外經驗擴大化解釋勞動者認定標準對勞動法是否健康運轉將產生重大影響。在解決平臺運營企業與勞動者糾紛時,要始終把握勞動關系的本質特征,既不能陷入輕法律主義也不能僵化處理二者矛盾。網絡主播問題的認定思路可以為網絡經濟下新型行業勞動糾紛之解決提供些許出路及思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