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析撤訴是否影響離婚判決
——以一起離婚案為例

羅明柏

福建誠爾律師事務所，福建 福安 355000

一、案件導入

（一）一審裁判

張女以夫妻感情確已完全破裂為由，訴請判決準予其與張男離婚，后撤訴。張女再次起訴，法院以撤訴說明夫妻感情未確已完全破裂為由，作出（2018）閩0926民初502號民事判決，判決：不準予張女與張男離婚。

（二）二審裁判

張女不服一審判決，提起上訴。二審法院認為“張女再次訴訟離婚態度之堅決，以此表示夫妻感情確已完全破裂，而一審以夫妻感情并未完全破裂，不準予離婚，屬于認定基本事實不清，遂作出（2018）閩09民終1786號民事裁定，”裁定：“撤銷原審判決，發回重審?！?/p>

二、裁判觀點梳理及評析

（一）裁判觀點

一是未完全破裂說。這是一審的觀點，該觀點認為如果夫妻感情徹底破裂，起訴后一般不至于撤訴，反之意味著夫妻感情未達到破裂的程度。

二是完全破裂說。這是二審的觀點，該觀點認為撤訴后再次起訴離婚的態度堅決表示夫妻感情確已完全破裂。

（二）評析

未完全破裂說，有失科學，由于司法實務中“二次離婚訴訟審判規則”（以下簡稱“二次規則”）的作祟，第一次訴訟離婚如果證據不充分，不可能判決離婚，于是有些原告為了成就“二次規則”的條件，選擇撤訴，其實撤訴與判決不準予離婚的性質別無二致。

完全破裂說，比較理性?；橐龇缺Ｕ匣橐鲎杂桑址乐共萋孰x婚。多次訴訟表示雙方絕無和好之余地，屬于死亡婚姻。如果在死亡婚姻中摸爬滾打，勢必給社會、家庭帶來不良影響。

三、離婚案撤訴的類型及原因

（一）撤訴的類型

撤訴是當事人對已經成立之訴進行撤銷，對自己所享有的訴權作出有效處分，是一種法律行為。撤訴可以從程序上，主體上進行分類。程序上的撤訴有撤回起訴、上訴。主體上的撤訴有當事人撤訴和法院視為撤訴。李瀟瀟學者認為，撤訴類型化為提前撤訴、庭審撤訴及禁止撤訴，其中庭審撤訴分為申請撤訴、和解撤訴、調解撤訴及擬制撤訴。案件受理后答辯前撤訴為提前撤訴。擬制撤訴就是按撤訴處理的情形。禁止撤訴系一審宣判后裁判文書生效前。那么，提前、申請、和解及調解撤訴都屬于程序上的撤回起訴，主體上的當事人撤訴。

（二）撤訴的原因

離婚案撤訴的情形大致四種：第一，原告認為反正第一次訴訟法院一般不支持訴訟請求，為了成就二次規則的條件；第二，被告認為其處于被告訴訟地位，通常認為吃官司，于是選擇登記離婚；第三，原告經親朋好友規勸，同意被告作出書面保證，給予被告和好的機會；第四，婚生子女以生命安全相威脅以使原告撤訴。

四、離婚案撤訴后的狀況

夫妻因賭氣離婚的現象少之甚少，通常情況原告對于是否離婚醞釀已久，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分析利弊后，邁出堅強的一步決定離婚，說明夫妻感情確已破裂，踏入法院的大門，需要多大的勇氣，尤其對于育有婚生子女的女性來說更是不言而喻。上述列舉的四種撤訴情形，除變更離婚方式和婚生子女以生命相威脅撤訴外，另外兩種撤訴的原告大多會再次訴訟。撤訴后的狀況一般有三種：第一，生育子女的（針對和好撤訴）。“望子成龍，望女成鳳”是父母的愿望，擔心離婚在子女心中埋下陰影，從而影響子女的健康成長，盡管死亡婚姻，出于子女最大化利益的考慮，勉強度過余生，相應的冷暴力伴隨余生。第二，未生育婚生子女的（針對和好撤訴）。沒有子女作為紐帶，原告不會退一步沉思離婚問題，對于原告來說人走茶涼，離婚只有社會評價和婚配市場的行跌，這種情況下除非被告百依百順或生育婚生子女，否則彼此關系更加惡化。第三，成就“二次規則”條件撤訴的，大多撤訴后關系依然如故，甚者關系惡化，催生離婚的步伐，提出離婚意味著感情確已完全破裂，憎恨已到深水區，感情無法修復，磕頭求情置若罔聞，理性的另一方安于現狀。也有少數被告心里不平衡采取跟蹤對方的方式收集外遇證據，以求在訴訟時占上風，乃至獲得物質利益，這種情況的一般會發生肢體沖突，引發治安或刑事案件。

五、撤訴是否影響離婚判決

（一）撤訴的作用

《民事訴訟法》第124條第（7）項：“判決不準離婚和調解和好的離婚案件，判決、調解維持收養關系的案件，沒有新情況、新理由，原告在六個月內又起訴的，不予受理”。實務中即使有新情況撤訴后六個月內再次起訴，法院依然不予受理?！蹲罡呷嗣穹ㄔ宏P于進一步深化家事審判方式和工作機制改革的意見（試行）》第四十條第一款：“人民法院審理離婚案件，經雙方當事人同意，可以設置不超過3個月的冷靜期”，而撤訴后再次起訴的期限比最長的冷靜期還長3個月。有些原告撤訴后改變想法從而放棄離婚，或者被告意識到離婚后可能面臨的困境，不斷去迎合原告，使感情修復，撤訴作用不亞于冷靜期，再者冷靜期適用的前提必須雙方同意，況且從目前民法典婚姻家庭編草案來看，冷靜期只適用于登記離婚，不適用于訴訟離婚。

（二）撤訴與判決不準予離婚的性質

目前法學界關于判決離婚的學說大概有三種：夫妻感情破裂說、夫妻關系破裂說、共同生活破裂說。《婚姻法》采夫妻感情破裂說，列舉5項準予離婚的情形，其中第5項兜底性條款。夫妻間存在的問題千姿百態，作為法律羅列無遺不可能，法官必須充分發揮家事審判對婚姻關系的診斷，然而司法實務中一般采用“二次規則，”即訴訟兩次判決準予離婚，此舉無異于沒有請求權基礎不受理。正因為“二次規則”的普遍效仿，此規則已成為共識，導致部分原告為了成就二次規則的不成文條件而撤訴，如（2013）安民初字第3850號案。

結婚系基于雙方達成共同創造幸福的協議而結合，誰都希望幸福指數高，過著如意美滿的生活，但是結婚后認識到對方不適合，立志離婚，言下訴訟離婚意味著感情確已完全破裂。即便和好撤訴，撤訴只是提供修復的條件，之后如果感情沒有修復，第二次起訴便說明婚姻死亡。俗語說：“強扭的瓜不甜”，畢竟家庭是放大的個人，縮小的國家，家庭不和諧勢必給社會帶來負面影響，作為法官要識別危機婚姻還是死亡婚姻。病入膏肓無法醫治的婚姻，第二次起訴判決不準予離婚，甚至第五次訴訟才判決離婚，沒有實際意義。雖然我國是世界上離婚最自由的國家，但是該離的還得離，離婚自由才能保障婚姻自由。機械審判等同綁架婚姻。因為離婚不僅是雙方的事，同時也是雙方家庭的事。每次訴訟的成本高，雖然訴訟費不多，但是浪費有限的司法資源?？梢姷谝淮闻袥Q不準予離婚，再次訴訟，與撤訴后再次訴訟，能說判決不準予離婚與撤訴的性質不同嗎？如果兩者性質不同，不至于有些法院承諾撤訴后再次起訴，判決準予離婚。

六、結語

離婚案中撤訴現象比比皆是，暫且不問撤訴的目的何在，總之再次訴訟意味著夫妻感情確已完全破裂，然而死亡婚姻，法院卻認為撤訴不足以說明感情破裂，此舉違背婚姻自由原則。《婚姻法》的立法本意是擺脫困境，建立完美家庭，實現核心價值觀，可見撤訴應該不影響離婚判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