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 茹
內容提要:軍事法律顧問伴隨保障軍事行動,是現代戰爭發展變化的內在要求,是維護我國戰略利益的必然選擇,也是世界主要軍事強國的通行做法。我軍軍事法律顧問人才培養,存在參與程度不夠、制度機制缺位、人才浪費流失、培養體系單一、理論實踐脫節等現實問題。加強軍事法律顧問人才培養,應統籌規劃,借力國民教育資源,從主體和生態兩個方面形成“知法”與“奮武”兩種主要素質能力協調統一發展的培養模式。
黨的十八屆四中全會通過的《中共中央關于全面推進依法治國若干重大問題的決定》明確提出:“建立軍事法律顧問制度,在各級領導機關設立軍事法律顧問,完善重大決策和軍事行動法律咨詢保障制度。”①《中共中央關于全面推進依法治國若干重大問題的決定》,載《人民日報》,2014-10-29。在全面深化改革、全面依法治國的大背景下,新時代軍事法治建設中的一個重要方面是,必須從滿足我軍軍事行動現實需求著力,加快軍事法律顧問人才培養,為任務部隊提供有力的法律支持與保障,使我軍維護國家海外利益師出有名、開展國際軍事合作有章可循、維護世界和平高效文明。
軍事法律顧問伴隨保障軍事行動,是現代戰爭發展變化的內在要求,是維護我國戰略利益的必然選擇,也是世界主要軍事強國的通行做法。在我國軍事法制建設中,必須加強對軍事力量運用過程中軍事法律保障重要性的認識,加快推進軍事法律顧問人才培養工作。
20世紀以來,現代戰爭作戰方法、作戰樣式的多樣化,帶來的軍事法律問題日益廣泛、復雜,涉及人道法、空間法、海洋法、環境法等諸多領域。現代信息技術及大眾傳媒高度發達,軍事行動如同在放大鏡下被“直播”,相關的輿論斗爭、法律斗爭異常活躍激烈。在實戰中,嫻熟掌握法理斗爭的藝術,將其變為限制和打擊敵人、贏得現代戰爭勝利的武器,對于在未來信息化、智能化戰爭中取得最大軍事效益,具有重要意義。為此,應加快培養軍事法律顧問人才,做好軍事行動中的法律保障工作,把“斗力”與“斗法”緊密結合起來,凝聚民心軍心,實現政治主動與軍事勝利的“雙贏”目標。
當前,國際形勢及安全環境發生深刻變化,我軍維護國家戰略利益的任務十分艱巨。從遠海訓練到維和救援,從護航訪問到聯演聯訓,從友好出訪到撤僑護僑,中國軍隊在國際舞臺上留下了越來越多的身影和足跡。如果在涉及軍事行動的敏感問題上處理不當,會使國家外交陷入被動,引發不良連鎖反應。只有努力培養、造就和儲備一批高素質的軍事法律顧問人才,才能充分發揮法理斗爭的獨特作用,使法律規則變成敵人頭上的“緊箍咒”、我軍手中的“金箍棒”。
美軍前參聯會主席科林·鮑威爾曾說:“在決策過程中,戰爭法的作用是不可估量的。”美國,作為當今世界對外軍事行動最頻繁的國家,軍事法律顧問為指揮官提供法律服務已有230多年的歷史,并建立了系統完備的軍法官制度,其陸、海、空及海軍陸戰隊指揮鏈的每個層級都有專職的軍法官團隊,聯合軍事演習指揮所也設置了軍事法律顧問席位。英國、俄羅斯也均有完備的軍事行動法律支持和保障體制,配備了具有專業法律素養和寬廣國際視野的軍事法律顧問人才隊伍。培養熟悉國際法、戰爭法規則的軍事法律顧問人才,以提升軍事行動能力,增強軍事介入效果,已經成為世界主要軍事強國的通行做法。
目前,我軍軍事法律顧問人才培養還存在一些突出問題。
《日內瓦公約》第一附加議定書規定,“應保證于必要時有法律顧問”。當前,我軍與英、美、法、俄等國軍隊相比,在軍事法律顧問的作用定位和培養機制方面有較大差距。我軍軍事法律顧問在涉外軍事行動中的參與程度十分有限,難以全面融入軍事決策和軍事行動,可能導致一定程度的潛在法律風險。
《中華人民共和國律師法》第57條明確規定:“軍隊律師的具體管理辦法,由國務院和中央軍事委員會制定。”1985年,我國海軍率先試行軍事法律顧問制度,建立了直屬機關法律顧問處,開創了我軍法律顧問制度的先河。但迄今,我軍仍沒有一部全面、系統的管理法規明確軍事法律顧問的資質、定位、職責、編配等問題,導致軍事法律顧問的管理使用和職權行使于法無據,在軍事行動中難以有效發揮作用。
我軍數量眾多的兼職軍事法律顧問,分散在基層單位,不能做到專業對口、人崗相適,呈“有名無實”狀態。在某些單位,受領導精力、思想觀念的影響,取得軍隊律師資格的專業人員,也未得到有效使用。一方面,軍事法律顧問專業人才缺口巨大;另一方面,大量兼職軍事法律顧問難有用武之地。
軍事行動的多樣性、特殊性,決定了其法律保障需要具有專業水平的復合型軍事法律顧問人才隊伍支撐。但我軍的軍事法律顧問培養體系較為單一,難以滿足伴隨保障軍事行動的人才需求。院校教育方面,雖然設有國際法專業,但對“培養什么樣的軍事法律顧問人才”和“怎樣培養軍事法律顧問人才”還缺乏清晰的認識,沒有建立起體現時代特色、對接任務需求的專業軍事法律顧問人才培養體系;任職教育方面,沒有針對一些指揮員缺乏必要軍事法律素養的問題,將“國際法”納入任職教育必修課程;在引入地方教育資源方面,還沒有形成順暢高效的協作機制。
受限于法學教育的結構性矛盾,軍事法律顧問人才培養的粗放化、趨同化現象嚴重;受大陸法系的影響,法學教育以知識傳授為主,在實務技能培訓方面做得遠遠不夠。盡管有的軍事院校運用了案例式、研討式教學方法,但卻沒有改變以“理解法律含義、傳授法律知識”為宗旨的教育模式。學員很少有機會參加法律顧問實踐,缺乏對戰爭法、國際法的實務操作能力。
執行伴隨保障軍事行動任務的法律顧問,必須是復合型人才,其素質能力由兩大部分構成。其一,是精深的法律專業素養和將法條應用于實戰的軍事法律顧問素養,可稱之為“知法”的素質;其二,是指揮作戰的能力素質和實戰經驗,可稱之為“奮武”的能力。未來軍事法律顧問人才的培養,應當選擇能夠最大程度地將“知法”的素質與“奮武”的能力融合統一于教育對象的培養路徑。
軍事法律顧問人才,首先應精通專業法律知識,必須經過至少相當于大學本科水平的法學專業教育。
美軍軍法人員,主要來自于接受過系統法學教育的法律專業大學生,為了更好地勝任本職工作,在其成為軍法人員后,將通過軍法官學校培訓、地方高等院校教育、繼續專業教育三種途徑,接受進一步的專業法律教育。
我軍培養軍事法律顧問人才,應重視對其“知法”素質的強化培訓。比如,在軍事院校教育中,堅持走出去與請進來相結合,創新教學方法手段,加強實踐性訓練,培養精通國際法規則的應用型人才。注意跟蹤外軍軍事法學發展趨勢,加快專業知識更新;與軍事法院和戰區建立聯系,組織法學技術骨干定期實習,提高軍事行動伴隨保障能力。
軍事法律顧問,既是律師也是軍官,“知法”型人才還需要經過“奮武”式專門訓練,才能勝任為軍事行動提供伴隨法律保障的使命。其培養應兼顧法律專業和軍事職業兩種要求,在注重軍事法律專業素養及實操能力培養的同時,也要加強專業化軍事訓練,使之能夠適應伴隨保障軍事行動的需要。
在軍事行動中做出最優決策、避免因法律失誤造成無謂損失,需要軍事指揮員與軍事法律顧問的默契配合。軍事法律顧問要理解軍事指揮員的戰略戰術考量,軍事指揮員要了解軍事法律顧問所提出法律建議背后的法理。
法學,是美軍軍事院校本科教育的重要組成部分。其陸海空三軍的重點院校均設有相應的法學課程,對學員進行法學知識普及和專項軍事法律教育。美國西點軍校,在其24門公共核心課中,包括“憲法”和“軍事法”2門法律課程,還專門開設了一系列軍事法律方向的選修課程。美國海軍及空軍軍官學校都設有包括“國際法”“指揮官法律必讀”“天空和太空法”等在內的法律選修課程。
我軍軍事指揮員及非法律專職人員在經過軍隊的“奮武”磨煉之外,也應接受法學基本精神及軍事法律規則教育,做到“奮武”且“知法”,推進我軍軍事法制建設,優化軍事法律顧問工作生態。一方面,在軍事院校中,開設法學、軍事法、戰爭法相關課程,對戰爭法的理論與實踐進行系統教學。另一方面,在任職培訓中,合理納入國家重要法律法規、軍事法、國際法、戰爭法等內容,在軍官晉升中增加軍事法律知識的考核,提升各級指揮員的法律素養。
第十六次全軍院校會議提出了“軍隊院校教育與國民教育相融合”的戰略思路,對軍事法律顧問人才培養具有重要意義。軍隊院校的優勢在于軍事專業學科教育,但受限于師資及教學規模,在法學專業教育方面不及地方高校。建立完善借力國民教育的軍事法律顧問人才培養體系,科學利用國民教育資源,形成軍地信息交流、學習互動和資源共享的交互機制,可有效提升人才培養效益。
軍地相關主管部門應密切配合,加強軍事法律顧問人才隊伍建設統籌規劃。通過建立軍地院校法學教學協作機制,充分運用信息化手段,擴大法學教育優質資源共享,與國內一流高校加強合作,保證軍事法學教學研究始終瞄準國際前沿。可以采取聯合辦學的方式,地方高校負責法學基礎課程的教學,軍事院校負責軍事法學課程的教學,還可將軍官的法學專業繼續教育委托給地方高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