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析美軍“馬賽克戰”作戰概念

何昌其 趙 林 管緒坤

內容提要：為在大國競爭中保持領先優勢，美國防高級研究計劃局提出“馬賽克戰”作戰概念，主旨是使多種武器平臺和系統實時靈活組合，進行網格化的作戰，形成非線性的“效果網”，以期贏得未來沖突?！榜R賽克戰”牽引的關鍵性技術，重點在通信組網、指揮控制、體系架構、基礎技術和武器平臺五個方面。該概念的開發，美軍自身軍事發展需求是直接動因，未來外部壓力是間接動因，維護全球霸主地位是根本動因。

為了在大國競爭中保持領先優勢，美國國防高級研究計劃局（下簡稱DARPA）提出了旨在贏得未來沖突的新作戰概念——“馬賽克戰”。2020年2月11日，美國戰略與預算評估中心高調發布了《馬賽克戰：通過人工智能和自主系統實施決策中心戰》（MOSAIC WARFARE:Exploiting Artificial Intelligence and Autonomous Systems to Implement Decision-Centric Operations）的報告，標志著作為美軍新型作戰概念之一的“馬賽克戰”取得了實質性進展。同時，DARPA在2020年的財政預算中，有關“馬賽克戰”的項目占比達到21%，經費占比更達到35%。這都表明，美軍對“馬賽克戰”這一新作戰概念的高度重視。

一、“馬賽克戰”的基本內涵

2017年8月，美國國防部戰略技術辦公室最先提出“馬賽克戰”概念，并將該概念界定為集中使用高新技術，通過動態、協調及具有高度自適應性的可組合力量，將低復雜度、低成本的系統，以“搭積木”的方式鏈接在一起，構建成一個類似于馬賽克方塊的作戰體系。并要求，這個體系中的某個部分一旦被敵方摧毀時，可自動快速反應，確保即使功能降低，仍然能夠相互鏈接，以適應作戰需求和戰場環境。

2019年3月2日，DARPA發布了“馬賽克戰”跨部門公告，進一步拓展了“馬賽克戰”的內涵。即：靈活、快速、自主地組合各種戰斗要素，形成滿足特定任務需求的聯合多域作戰體系；能將效果鏈功能分布在所有域中的有人/無人平臺上，對競爭對手形成壓倒性的裝備優勢，使其難以決策，也無法用傳統的方式應對。最新發布的《馬賽克戰：通過人工智能和自主系統實施決策中心戰》報告，對“馬賽克戰”提出了更高的要求：希望通過機器控制和人工指揮相結合的方式，對分散的美國部隊進行快速組合，以此大幅提升美軍的戰場適應能力，并給敵方制造不確定性和復雜性。

當前，“馬賽克戰”被DARPA稱之為“贏得未來沖突的新概念”。以期通過先進的技術手段，使多種武器平臺和系統實時靈活組合成“效果網”，進行網格化作戰，實現非線性的作戰效果。

二、“馬賽克戰”的關鍵技術

自2017年以來，DARPA始終以“馬賽克戰”概念為核心，牽引多項關鍵性技術快速發展，以期加速形成“馬賽克戰”作戰能力。美軍對“馬賽克戰”的最終構想，即作戰人員到達戰場后，能夠立即從任何可用的能力中合成所需的效能。為此，美國戰略技術辦公室為指揮官提供了充足的工具，使他們能夠利用戰場空間里任何可用的能力，構建和操作效應鏈。而“馬賽克戰”牽引的關鍵性技術，重點在通信組網、指揮控制、體系架構、基礎技術和武器平臺五個方面。

一是通信組網。通信組網技術對“馬賽克戰”整體作戰體系十分重要。其主要作用，是鏈接分布式系統；其關鍵性技術，主要包括滿足任務最優化的動態適應網絡、保護前線通信、對抗環境下的通信暢通、海洋交戰即時信息，以及基于信息的“多元馬賽克”等內容。

二是指揮控制。指揮控制，重點是通過輔助決策、控制算法和人機交互等技術，以達成人類指揮與機器控制完美結合的指揮控制架構，從而有效形成整體的分布式指控管理能力。指揮控制的關鍵性技術，包括分布式作戰管理、進攻型使能集群戰術、對抗環境中的彈性同步規劃與評估等。

三是體系架構。體系架構，主要是針對未來戰爭威脅，從顛覆性技術和創新理念的角度，重塑美軍作戰模式和作戰體系。這主要是基于原有的項目成果，并根據發展需求開展新項目，從而保持體系架構的多樣性。體系構架的關鍵性要素，包括拒止環境下協同作戰、體系綜合技術與試驗、分解/重構項目、復雜適應性系統組合與設計等。

四是基礎技術。基礎技術，更多的是從大幅減少系統的重量、尺寸、功率、成本等方面，以有力支撐“馬賽克戰”概念的發展。其關鍵性技術，包括導引頭的低成本轉化、競爭環境目標識別與適應、融合式協作組件、自動目標識別等。

五是武器平臺。武器平臺，重點是為“馬賽克戰”提供自主靈活的武器平臺，并且能夠增強分布式作戰模式的自適應性。武器平臺的關鍵性技術，主要包括回收技術、自主協同技術、深海有效載荷，以及“垂釣者”項目等。

三、“馬賽克戰”的開發動因

近幾十年來，美國依仗高新科技和先進的武器系統，領先于世界，但也受到來自大國競爭對手的威脅和挑戰。對此，美軍清醒地認識到，僅靠研發更強更快的新型裝備來保持領先優勢的做法已難以維持。為此，“馬賽克戰”這一新作戰概念應運而生。美軍開發“馬賽克戰”，有其多重動因。

（一）自身軍事發展需求是直接動因

美軍認為，必須加速軍事發展，才能適應國家戰略調整，應對未來安全挑戰。

一是作戰任務發生變化。美國總統特朗普自2017年12月上任后，頒發的第一份《國家安全戰略報告》就宣布，將“從反恐重返大國競爭”，更在演講中將俄羅斯等國稱之為“美國的戰略競爭對手”，并計劃實施新的國家戰略。當前，美軍最有效的力量組合，是將多個平臺和任務單元組合成為一個相對較大的編隊，如航母打擊群等。但是，這些力量組合因太過集中或規模較大，極易受到攻擊，不僅制約了其靈活性，還增加了暴露的風險。因此，針對美國國家戰略轉型的需要，“馬賽克戰”概念便成為重建美軍作戰運用方式和力量體系的最新成果之一。

二是未來國防開支不足。近些年，美國的國防預算雖然連年增加，但美國經濟卻相對低迷，債務危機依然存在。這迫使國防部越來越青睞投資較少的新型作戰概念，也使得“多域作戰”“分布式海上作戰”和“遠征前進基地作戰”等作戰概念難以得到足夠的重視和資金支持。而如“馬賽克戰”概念所示，指揮官借助先進指揮控制和互操作技術，根據作戰任務的要求，使用智能化人機控制界面，通過對現有裝備的自主式組合，就能夠快速形成所需要的體系作戰能力。因此，推行“馬賽克戰”這一概念，或可大幅降低新作戰體系構建的難度和成本。

三是裝備發展不斷轉型。自20世紀80年代至今，美軍的裝備體系發展經歷了多個歷史時期，裝備體系的要素相對固定，功能趨于穩定。美軍要完成戰略轉型，就必須改變傳統裝備體系中的作戰功能，或者替換掉其中的要素，這樣做，其時間周期很長，資金成本很大。這決定了美軍必須兼顧用以平衡部隊的戰備、結構、現代化“三大支柱”發展，以夯實部隊裝備轉型的總基調。因此，為了能夠滿足指揮官的短期裝備需要，恢復對長期裝備的投資，確保最重要的裝備得到發展，“馬賽克戰”概念由此產生。

（二）未來外部壓力是間接動因

隨著世界經濟發展和全球戰略環境的深刻變化，美軍急需新的作戰概念應對威脅。

一是高新技術武器的擴散。近些年，由于全世界諸多領域廣泛應用高新技術，使得科學技術開始變得相對低廉，并在全球擴散。大量高新科技能夠通過商業途徑獲取，并快速擴散給新的行為體，從而導致高新武器裝備的散在化。大量高新技術武器的失序擴散，已經引發跨國范圍的犯罪行為、武裝入侵和恐怖主義活動頻頻發生。美國認為，潛在的敵人對其國家安全造成了很大威脅。針對這種現狀，美軍需要“馬賽克戰”這種新的作戰概念來有效應對。

二是全球戰略環境的變化。當前，資源的日益匱乏，全球經濟持續低迷不振，使得恐怖主義、極端主義在全球持續蔓延。在這種錯綜復雜的戰略環境中，國家、地區、集團等之間沖突時有發生，使美軍對未來作戰環境的特點難以預測和把握。特別是有一些沖突，或在極短時間內發生突變，進而影響到大范圍區域。這些突變的不確定性和復雜性，使得美軍傳統的軍事模式難以奏效。因此，針對未來全球復雜的作戰環境，“馬賽克戰”成為美軍快速應對各種沖突的重要選擇。

三是主要競爭對手的發展。隨著對美國軍事政治的深入研究，美國的主要競爭對手和反美武裝組織等已經掌握了針對美軍的作戰理念及作戰方式。例如，一些國家和地區在長期與美國的對抗中發現，在整體不具備超強軍事實力擊敗美軍的情況下，可針對美軍的弱點，在局部予以制衡；許多反美武裝組織更是不斷改進作戰方式，通過非正規的混合部隊，使美軍疲于應對。因此，針對主要對手作戰方式的不斷變化，美軍需要“馬賽克戰”概念來應對。

（三）維護全球霸主地位是根本動因

通過深入研究美國軍事戰略的發展變化史，不難發現，其中既有許多變化的內容，又有不變的本質。變化的內容，可能隨著美國的國內形勢、對外政策、競爭對手、領導人更迭等，予以不斷調整，但維護美國全球霸主地位的本質從來都沒有改變。

近幾十年，美國之所以能夠保持全球霸主地位，繁榮的經濟、領先的科技、強大的軍事，以及“快餐式”的文化，是其四大支柱。其中，軍事實力是美國稱霸全球的根本保證，其軍事戰略更被看作是組織和運用武裝力量以實現國家戰略目標的科學和藝術。美國的軍事戰略，是根據國家戰略制定的，并直接服務于國家戰略目標。第二次世界大戰結束以來，美國為實現和維護世界霸主地位，先后6次大幅調整軍事戰略。但是，在這些軍事戰略中，“稱霸世界”的本質卻一脈相承、始終如一。

美國新的國家戰略基調，是“重返大國競爭”。這就要求美軍必須根據國家戰略考慮如何獲得長久的軍事優勢。比如，冷戰時期，美軍利用制導技術、隱身技術、信息技術等新技術與新作戰概念相結合，實現了在軍事領域的絕對領先優勢，從而獲得了冷戰以來的全球霸主地位。當前，美軍面臨的“大國競爭”對手，同樣已經掌握了這些技術和作戰概念。如果美軍還是想運用既有的技術和作戰概念的話，則無法保持對“大國競爭”對手的絕對優勢。因此，美軍必須使用新的作戰概念，來扭轉這種態勢。而“馬賽克戰”一旦實現，將帶來完全顛覆性的作戰效果，或能助力美軍提升作戰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