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華娜 張雁軍
(1.西藏大學文學院,西藏 拉薩 850000;2.西藏自治區社會科學院當代西藏研究所,西藏 拉薩 850000)
語言能力是勞動力的核心構成要素,是人力資源的核心競爭力。2016年,教育部、國家語委發布的《國家語言文字事業“十三五”發展規劃》提出:“2020年,在全國范圍內基本普及國家通用語言文字”的目標,規定國家通用語言文字工作要致力于提升國家語言服務能力。必須認識到,國家通用語言文字在日常社會語言生活中不僅僅承擔著溝通交流的責任,更為重要的是傳承著一定的文化價值觀,對于塑造文化認同具有不可忽視的作用。同時,對于偏遠貧困的農村以及少數民族地區而言,國家通用語言文字的普及,有利于區域文化教育的全面發展,有利于區域間、民族間的交往交流交融,有利于促進貧困地區的社會經濟發展,有利于維護民族團結、社會和諧發展。
“十三五”脫貧攻堅戰涉及的國家通用語言文字普及工作主要集中在提升農村地區普通話水平、加快民族地區國家通用語言文字普及、強化學校語言文字教育、加強語言文字規范化建設,為全面建成小康社會提供強有力的語言支持。作為集中連片特困民族地區的典型,西藏的貧困問題歷來都不是一個單純的經濟概念。由于自然環境和歷史發展進程等原因,西藏的經濟社會、文化教育事業發展相對落后,尤其是國家通用語言文字的普及相對薄弱。盡管黨的十八大以來,國家推普工作重心進一步向農村和民族地區傾斜,但是西藏依然是推普的薄弱地區[1]。從教育扶貧來看,語言的普及和文化扶貧能夠讓國家通用語言文字在少數民族地區快速推廣,有利于少數民族地區人口社會活動空間的擴大,有利于不同區域之間人口的交往交流交融,有利于民族地區的社會經濟文化事業發展。因此,全面了解西藏地區國家通用語言文字的普及現狀,有針對性地提出推普工作策略,可以為西藏的精準扶貧工程提供強有力的語言支撐,為西藏貧困人口脫貧致富創造“語言紅利”。
國家通用語言文字的普及,可以有效地實現區域間的交往交流交融,推動社會的整體發展。尤其是民族地區,推普工作不僅僅涉及經濟文化的發展,更為重要的是普通話的普及有利于促進民族團結,提升國家認同。就當前國家語言文字工作和語言扶貧工作而言,核心的工作內容依然是國家通用語言文字的普及,尤其是普通話的推廣普及工作[2]。從全國來看,截至2015年,普通話在全國范圍內的普及率已達到了73%,相比于2000年增長了20個百分點[3]。然而,普通話的普及工作依然任重道遠,區域差距大、城鄉推廣不均衡、偏遠農村地區與少數民族地區普及率和普及質量低、語言的社會服務功能供給與語言需求之間存在差距等問題依然存在。
就西藏而言,自2005年西藏自治區國家語言文字工作委員會成立以來,認真落實貫徹《國家通用語言文字法》,通過發揮黨政機關、學校、新聞媒體在推普中的作用,在推普工作上取得了顯著的成績[4]。同時,由于社會經濟發展水平低、區域地理自然環境差異大、推普工作意識較弱等原因,西藏的推普工作現狀并不樂觀,主要表現為普通話普及率低;推普培訓工作落后;學校普通話使用和群眾普通話使用區域差異較大,且普及質量較低。
首先,從普通話普及率來看,到目前為止,在全國進行的三次大規模語言調查中,1999—2000年實施的“中國語言文字使用情況調查”被認為是調查范圍最廣、調查內容最為全面、調查結果最具權威性的一次語言調查。調查結果顯示,西部十二省(區)普通話的平均普及率僅為39.2%。其中四川、云南、甘肅、青海、西藏等五省區的平均普及率為32.04%,而西藏的普及率最低,僅為16.1%。與全國普通話普及率前三名相比(北京90.4%,福建83.0%,吉林79.2%),差距巨大,即使與青海相比也存在著一定的差距(青海31.4%)(1)數據均來源于教育部、國家語委2017年發布的《中國語言文字事業發展報告(2017)》(《中國語言文字白皮書》),報告通過系統分析,對近年來國家語言文字事業進行了宏觀、系統的呈現。。西藏地域面積120.233萬平方公里,約占全國總面積的1/8。第六次全國人口普查結果顯示,全區常住人口為337.15萬人,其中藏族人口占91.83%,漢族人口占8.7%,其他少數民族人口占1.35%(2)數據來源于http://data.stats.gov.cn/(中華人民共和國國家統計局數據網)。。由于地廣人稀以及自然、交通、環境的影響,西藏的推普工作難以在短時間內完成,同時也使推普工作的成本變得更加高昂。《國家語言文字事業“十三五”發展規劃》明確指出:西部地區的國家通用語言文字的普及工作將在一定程度上影響語言文字工作的全局,當前西部地區語言文字工作的重點任務是普及攻堅,尤其是普通話的推廣普及工作。到2020年,西部所有十二個省份的普通話普及率要達到70%以上,有條件的省份力爭達到80%以上。在一定意義上講,西部地區語言文字工作在國家語言文字工作中占據著重要的地位,而西藏的語言文字工作在西部也具有同樣的意義。目前,西藏的普通話普及率較低,距離目標有很大的差距,同時由于地理環境、經濟發展水平、交通信息等方面比較落后,普通話的水平提升需要進行系統的研究。
其次,從普通話培訓測試工作來看,目前有西藏自治區普通話測試中心和西藏大學、西藏民族大學、拉薩師范高等專科學校共四個普通話培訓測試中心,以及日喀則、山南、林芝、昌都、那曲、拉薩等地市的普通話培訓測試工作站。由于普通話培訓測試工作開始時間較短,社會影響力較低,并沒有形成結合西藏語言環境實際情況的培訓測試體系[5]。從師資力量來看,在2016年全國20個省(區、市)進行的少數民族地區教師普通話培訓中,參加培訓的少數民族教師達4.47萬人次。其中西部九省(區、市)(3)九省(區、市)指四川、云南、貴州、廣西、甘肅、青海、西藏、內蒙古、重慶。參加培訓的共計1.79萬人次,占比為40%,而西藏只有191人次參加教師普通話培訓(幼兒園34人次、小學124人次、中學33人次),只占西部總人次的1.08%,占全部培訓人次的0.43%(4)數據來源于教育部、國家語委2017年發布的《中國語言文字事業發展報告(2017)》(《中國語言文字白皮書》)。。需要注意的是,在參加普通話培訓教師中,小學教師最多(124人次),幼兒園與中學教師人數差不多(共67人次),這也在一定程度上反映了教師培訓在結構比例上存在著一定的不合理之處,以及學前階段雙語教師以及雙語教育存在著國家通用語言缺失的現狀。
再次,從學校普通話使用情況來看,存在著明顯的區域差異,而這種區域差異則反映了不同區域的雙語教育發展水平。以西藏M縣學前兒童普通話使用情況為例,普通話的使用情況呈現出村教學點、鄉(村)幼兒園、縣幼兒園逐漸增多的趨勢。以M縣B鄉為例,B鄉J村教學點為一個學前教學點,在該教學點只有一位教師(且每個學期都會換一次教師),在28名學前兒童中只有1人會用簡單的普通話進行交流。而同屬于B鄉的R村學前班,由于與位于該村的完小共同辦學,R村的學前班中46名學前兒童中有6人會用簡單的普通話進行交流。而在M縣幼兒園中,能夠使用普通話進行簡單交流的學前兒童大約占總幼兒的27%。由此可見,縣鄉是西藏國家通用語言文字普及工作的重點區域。但自然地理環境的約束、語言生態環境的不成熟,使得在這些偏遠貧困地區推廣普通話變得更加困難,想要達到“2020年特殊困難縣域的普及率不得低于50%”的目標[6],任務依然很艱巨。
最后,從廣大的藏族群眾使用普通話的情況來看,也存在著明顯的地域差異。以M縣為例,B鄉J村共有村民938人,能夠使用普通話進行簡單交流的大約40余人,其中大部分都是在校學生或者曾經接受過教育的人(5)數據來源于M縣B鄉社會事務辦公室。。而在M縣城,能夠使用普通話進行簡單交流的藏族群眾大約有30%左右,但使用普通話的水平參差不齊,嚴重影響了溝通交流質量。以J村為例,該村村委會共有8名成員,其中只有2人可以進行簡單的普通話交流,但僅限于日常交流,一旦涉及到在工作中使用普通話交流,就會出現很多問題。從大學生普通話水平來看,以西藏大學2007—2008年普通話水平等級測試為例,2年內共有854名大學生參加了普通話水平等級測試,其中一級甲等水平為0人,一級乙等水平為8人(0.93%),二級甲等194人(22.71%),二級乙等468人(54.80%),三級甲等183人(21.43%),三級乙等0人。由此可見,普通話水平等級測試成績呈現“兩頭小、中間大”的趨勢,中級偏下水平占比較大,而能夠達到二級甲等以上水平的占比非常少(23.84%)。同時從國家通用語言文字的規范水平來看,能夠在聽說讀寫等綜合能力上達到基本要求的學生并不多。有調查發現,藏族大學生的常用字平均得分率為43.84%,次常用字平均得分率為43.95%,易錯字平均得分率為46.48%,漢字書寫總平均得分率為46.66%[7]。由此可見,藏族大學生的漢字書寫情況很不理想,普通話和規范漢字的普及水平以及普及質量還需要進一步提升。
綜上所述,在西藏實施國家通用語言文字普及及公關工程,解決普及工作發展不均衡,不充分的現狀迫在眉睫。要從普通話普及率、普通話掌握能力、國家通用語言文字書寫規范程度等多個方面綜合考慮。近年來,隨著西藏社會經濟的快速發展,語言服務區域經濟發展的需求越來越急迫,尤其是國家通用語言文字在西藏經濟社會發展中的作用越來越凸顯。隨著《推普脫貧攻堅行動計劃(2018—2020)》頒布,西藏各級黨委政府已經將“推普脫貧”納入到精準扶貧戰略體系之中,普通話的普及工作已經呈現出系統性、綜合性特征。然而,需要注意的是,目前西藏在普及國家通用語言文字過程中依然存在一些較為突出的問題,對于這些問題的重視將有利于西藏“推普脫貧”的順利實施。
從語言環境來看,西藏自治區的通用語言目前主要是藏語[8]。毫無疑問,這是黨和國家保護西藏傳統文化和發展民族語言文字事業的最好佐證。同時,也為國家語言文字在西藏的普及帶來了一定的難度和特殊性[9]。就目前西藏普及國家通用語言文字而言,語言規劃、語言意識、普及途徑等方面均有著很大的改善提升空間。
(一)語言規劃的雙重影響
語言規劃(Language planning)是語言政策的體現,是國家行為,是對特定語言的社會地位和使用情況進行激勵或者制約。從漢語(普通話)在西藏語言規劃的發展來看,20世紀60年代以前,西藏的語言規劃中并沒有對漢語進行明確的要求,只是提倡學習漢語。明確規定“學習和使用漢語”是在1987年《西藏自治區學習、使用和發展藏語文的若干規定(試行)》中提出的[10]。事實上,直到上世紀90年代初,教育領域才明確規定了“重視藏語文教學,做到漢、藏兼通”的語言教學方針。1994年,《西藏自治區實施〈中華人民共和國義務教育法〉辦法》以及西藏自治區第五次教育工作會議和中央第三次西藏工作座談會都對“漢語在教學中的地位”給予了明確的規定[11]。
貫徹落實國家語言文字的相關語言政策是語言規劃的重要內容,其核心目的是共同語言的推廣普及、確立完善[12]。普通話是我國的通用語,國家語言規劃的普遍性也規定了西藏必須貫徹落實。同時,藏語作為西藏的通用語言,其學習和使用在西藏藏語言規劃中有著更為明確的規定,由此,普通話的推廣和使用就受到了國家語言政策與西藏地方語言政策的雙重影響。這就要求在西藏地方語言政策建設中,進一步明確普通話的地位,使推普工作具有更加堅實的政策支撐。
(二)語言文字法規意識較弱
國家通用語言文字,往往具有法律強制性。1982年頒布的《中華人民共和國憲法》第19條規定,“國家推廣全國通用的普通話”。自此,普通話作為國家通用語言就具有了法律基礎。2000年第一部語言文字專門法規《中華人民共和國國家通用語言文字法》頒布,規定“國家推廣普通話、推行規范漢字”,這標志著我國語言規劃與語言治理進入了規范化和標準化階段。
據調查,目前公民的語言文字法規意識比較薄弱[13]。這種情況同樣反映在少數民族地區群眾的語言法規意識中[14]。在對西藏某高校43名藏族大學生的隨機調查中發現,針對“你是否知道《中華人民共和國國家通用語言文字法》”這一問題,“聽說過”的受訪者有11人(25.58%),而“了解并學習過”的受訪者只有6人(13.95%)。同時通過調查發現,知道“普通話是國家通用語言”的有16人(37.21%),知道“規范漢字是國家通用文字”的有7人(16.28%)。很顯然,受訪者對語言文字領域的相關法律法規認識非常薄弱,這也反映在我們調查過程遇到的問題中(6)在調查中發現,約53%的學生對漢語與普通話、簡化字與規范漢字等概念分辨不清。當然這些情況也非常普遍,并非只存在于少數民族大學生中。。按照語言經濟學的觀點,語言既是公共產品,同時也是人力資本。掌握普通話不僅可以影響個體層面的發展,同時對推動社會進步也具有重要意義。基于語言功能與語言價值和作用的調查發現,藏族群眾對于普通話的認識多限于語言的溝通功能方面。對西藏M縣J村的40戶建檔立卡貧困戶的調查發現(7)每戶調查一人,受訪者共40人,其中37人為戶主。,在“你是否愿意學習普通話”這一問題中,有25人(62.5%)認為“無所謂”;在“你認為學習普通話有什么用”這一問題中,有32人(80%)選擇“與其他人溝通”(8)這一問題共設計了四個選項:1.與他人溝通(80%);2.更好地了解黨的政策(8%);3.到城市打工(10%);4.提高自己的語言能力(2%)。;在“你如何看待自己的小孩(兒子/孫子)學習漢語文”這一問題的回答中,有29人(72.5%)選擇“不支持也不反對”,有27人(67.5%)選擇“先學藏語后學漢語”。這種語言態度客觀上會影響語言的學習與使用,進而對國家通用語言文字的推廣與普及產生負面影響。
(三)普通話水平參差不齊
在精準扶貧背景下,西藏的基礎設施建設得到了長足發展,為普通話的普及與推廣奠定了堅實的基礎,諸如異地搬遷,完善基礎教育設施,提升道路交通網絡,擴大電視、廣播、網絡覆蓋面積,為西藏推廣普通話提供了平臺。作為國家通用語言,普通話在西藏的普及率呈現出逐年上升的趨勢,廣大藏族群眾的語言能力也有了明顯的提高,具備多語能力的青年人才也逐年增加,藏漢雙語格局初步形成(9)在M縣的調研中發現,12—24歲的藏族青少年中80%都可以使用普通話進行簡單的交流,而學校教育(尤其是初中以上)、外出打工、電視、網絡等是學習普通話的主要途徑。。
但由于絕大部分人的普通話都是后天習得的,藏族群眾的語言水平和語言能力表現出了區域與經濟差異,使用程度和交流效果也參差不齊。這里講的語言能力,即語言表達水平,主要體現在說話者的發音、詞匯、語言等是否標準規范。目前,研究多是通過調查問卷來評價少數民族群體的普通話水平。綜合《普通話使用及普及情況調查問卷》的數據結果,國家語委將普通話水平劃分為七個等級。依據該標準,研究者調查了西藏農牧區居民的語言能力及語言使用情況,研究發現能夠流利標準使用普通話的人占比較小,大部分人存在詞匯、語音等問題,同時有少部分人聽不懂也不會說普通話[3]。因此,西藏在推普工作中還要解決整體平衡問題,在重視普及的同時,也要兼顧提高普及的水平,整體推進藏族群眾的綜合語言應用能力。
(四)語言推普途徑單一
西藏普及國家通用語言文字面臨著較為復雜的語言環境。總體而言,藏語主要在日常生活場景下使用,如家庭交流、日常溝通等;而普通話主要在社會場景下使用,如在醫院看病、單位辦公等。藏語在藏族群眾中使用頻率較高,是西藏地區的“強勢語言”;相對而言,由于普通話只在學習教育、辦公場所等場合下使用,其推廣的空間較為狹小,加之西藏特殊的自然地理環境,影響了普通話普及范圍的擴展和普及質量的提升。社會語言學認為,語碼轉換(Code Switching)是指在雙語或者多語環境中,人們在交流中交替使用不同語言(方言)的現象[15]。對于西藏而言,要均衡地運用好藏語和普通話是比較困難的,會受到具體的語言環境的制約。
具體來看,藏族群眾學習普通話遇到的主要問題是缺乏合適的語言環境,缺少使用普通話進行交流的機會[16]。從西藏的人口分布來看,截至2018年,全區總人口共337.15萬人,其中城鎮人口104.15萬人(30.9%),鄉村人口233.00萬人(69.1%)(10)數據來源于《西藏統計年鑒(2018)》。。對于占總人口69.1%的鄉村人口而言,地理位置偏僻、交通不發達、通訊技術落后造成的語言環境單一是制約普通話學習和使用的重要因素。在對西藏M縣J村的調查中發現,我們對40戶建檔立卡貧困戶戶主提出“你的孩子(孫輩)通過什么途徑學習漢語”這一問題,25人(62.5%)認為是通過學校教育學習漢語;8人(20%)的表述是通過外出打工;5人(12.5%)表示是通過電視、廣播學習漢語;2人(5%)通過家庭交流學習漢語。由此可見,西藏普通話推廣的空間有待進一步拓展,創設普通話普及的語言環境,充分發揮家庭在語言習得過程中的作用,進一步加大學校推普力度,充分利用電視廣播等語言傳播方式,逐漸提升普通話的輻射范圍。
扶貧先扶智,扶智先通語。隨著精準扶貧政策的深入實施,西藏的扶貧工作取得了巨大的成就。然而,從致貧原因的相關研究來看,既包括了自然、社會、產業、基礎設施等宏觀層面的原因,同時也包含了因學、因病、無勞動力、無技術等微觀層面的原因[17]。但是作為重要經濟社會發展資源的語言,在西藏的精準扶貧中并沒有得到足夠的重視。《推普脫貧攻堅行動計劃(2018—2020)》提出:到2020年,貧困家庭新增勞動力人口應全部具有國家通用語言文字溝通交流和應用能力,現有貧困地區青壯年勞動力具備基本的普通話交流能力,當地普通話普及率明顯提升,初步具備普通話交流的語言環境,為提升“造血”能力打好語言基礎。現階段,西藏推普工作亟需解決發展不平衡、不充分的問題,確保在2020年全區范圍內普通話普及率達到70%的目標,確保普通話在脫貧攻堅中發揮重要的作用。結合西藏精準扶貧戰略的總體部署,推普工作應該從以下六個方面著手。
(一)構建和諧的語言生態環境
語言是一種共生關系,多語并存是多元文化得以保存和傳承的重要原因。構建和諧的語言生態環境是少數民族地區推廣普通話的基本前提。就西藏而言,社會經濟的發展、信息網絡技術的普及,為普通話的普及提供了保障與途徑。但也需要承認,部分民眾基于民族語言感情,對于普通話的普及存在一些誤解,認為這可能會導致本民族語言的弱化[18]。針對這些問題,需要建構和諧的語言生態環境。具體而言,從研究層面看要積極建構“雙母語”理論體系[19],即藏語與國家通用語言文字是藏族群眾的“共同母語”。從推普實踐過程看,必須使藏族群眾明白掌握普通話是為了在就業、收入、教育等方面取得“社會效益”;同時,要大力宣揚黨和國家的民族語言政策,即保護和傳承藏語以及藏文化是黨和國家民族語言的核心政策,其目的是為了保障廣大藏族同胞的“社會權利”。
(二)營造推普活動的宣傳氛圍
在我們的調查中發現,由于西藏的自然環境限制,推普活動的輻射范圍往往難以覆蓋到較為偏遠的鄉村。內地成功的推普活動模式可能并不適應西藏特殊的推普環境,因此需要針對西藏特殊的自然環境來制定相應的宣傳學習氛圍。具體來看,應該建立省(區)—市—縣—鄉(鎮)—村“五級一體”同步推普的宣傳方針,利用“推普周”活動(11)“推普周”,即全國推廣普通話宣傳周,是國務院1997年批準,于每年9月第三周在全國范圍內開展的推廣普通話的宣傳活動。,覆蓋基礎較弱的農牧區群眾。同時,應該加大人力、物力編寫符合西藏實際情況的普通話推廣宣傳學習教材(12)盡管目前也有一些相應的學習教材,但是在調查中發現,符合特定語言環境的普通話宣傳學習教材極為缺乏,尤其是針對初學者的普通話教材。;樹立學習普通話的典范,通過給予一定的獎勵帶動當地群眾學習普通話的熱情。最后,應進一步強化與凸顯學校與主流媒體的語言傳播功能,緊跟媒體融合發展腳步,創建具有時代特色的普通話傳播學習平臺。
(三)明確推普工作的主體責任
西藏的推普工作,重點在縣鄉,難點在農牧區。鑒于普通話在扶貧攻堅中的基礎性作用,西藏的推普工作必須要明確各級政府(包括駐村工作隊)的主體責任。按照《國家通用語言文字普及攻堅工程方案》和《推普脫貧攻堅行動計劃(2018—2020)》等相關文件精神要求,各級政府部門要依法踐行推普工作職責,建立推普工作機制、推普成效評估機制。同時,結合《深度貧困地區教育脫貧攻堅實施方案》,適度將新增教育脫貧資金向推普工作領域傾斜,確保推普工作順利開展。最后,要強化對口支援項目與計劃在推普工作中的支持力度,將推普工作與教育脫貧作為對口援藏的重要內容。
(四)發揮窗口單位的輻射作用
從當前我國的語言生態環境來看,雙語生活具有明顯的地域性和領域性。在普及國家統一語言文字過程中,應該按照特定地域、特定領域中的語言生活情況,對國家統一語言文字和民族語言或者方言的功能進行合理的分類,分別發揮各自在不同領域和不同場景下的語言功能,以滿足群眾在不同場景下的語言交際需求[20]。就西藏而言,發揮窗口單位的輻射作用,必須考慮到語言生活領域性情況。具體來看,一是要發揮政府機關、主流媒體、服務行業、教育部門等主要領域在推普工作中的輻射作用。尤其是要積極推進西藏基層(鄉)公務員國家通用語言文字的綜合應用能力。二是推進不同行業、不同部門等領域內的語言規范化工作。如對醫療、銀行、餐飲、網絡信息等領域的語言文字進行規范化、標準化,以溝通為核心要求,制定規章制度,推進國家通用語言文字的普及。三是在鄉村振興背景下,要切實有效地落實國家在語言扶貧政策方面的幫扶措施,積極幫助鄉鎮新增勞動力人口提升普通話水平。
(五)構建普通話培訓體系
構建普通話培訓體系,是拓展培訓資源,拓寬推普途徑,實現普通話基本應用的重要舉措。當前,西藏構建普通話培訓體系的基本任務是“完善現有培訓體系,擴展培訓基地,強化雙語教師培訓,提升農牧區青壯年普通話水平”。其中,重點任務是培訓雙語教師及農牧區青壯年群體。一是要加大雙語教師培訓投入,除了“國培”“省培”等計劃之外,要從教育扶貧經費中抽調資金,建立健全各級普通話培訓機制,確保每個縣以縣中學為基礎建立普通話培訓機構。二是按照語言文字分類、分層體系,詳細制定培訓方案。強化農牧區勞動力轉移過程中的推普工作力度,各地教育部門要組織編寫符合當地語言特點和青年學校特點的普通話教材。要將學習普通話作為一項基本勞動技能進行推廣,為農牧民的脫貧致富奠定語言基礎。
(六)發揮學校推普主陣地作用
學校是國家通用語言文字普及推廣的主陣地,目前西藏已經建立了較為完善的雙語教育體系。發展雙語教育,既可以使藏語和藏文化得以傳承與弘揚,也可以推進國家通用語言文字在西藏的普及,最終達到“雙母語”認同以及現實語言生態的和諧發展。從發展的角度來看,學齡兒童的雙語教育是起點,要抓住學齡兒童語言習得的關鍵期,優化學前教育雙語教學方式,為學習國家通用語言文字打下良好的基礎。同時,要積極探索“小學—初中—高中—大學雙語教育一體化”理論體系,確保雙語教育在不同學習階段的銜接性與連貫性。最后,要強化職業教育中的普通話普及工作,發揮職業教育的專業優勢,創設普通話推廣平臺,通過職業教育提升農牧民普通話溝通水平。
當前,語言文字為國家發展服務已經成為共識,語言文字事業“向國家戰略聚焦,向農村和民族地區攻堅,向社會應用推進,向現代化治理轉型,向國家領域拓展”[3],已經成為未來發展方向。在精準扶貧背景下,西藏實施國家通用語言文字普及攻堅工程,可以有效發揮語言文字在西藏經濟社會發展、社會和諧穩定等方面的基礎性作用。按照黨和國家的語言方針政策,結合西藏推普工作的實際情況,構建和諧語言生態環境、強化宣傳教育、完善推普工作制度、提升雙語培訓服務水平,是西藏推普助力脫貧、獲得語言紅利的有效途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