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文波
(廣西壯族自治區圖書館,廣西 南寧 530022)
抗戰時期《大公報》曾遷到桂林辦刊。從1941年3月到1944年9月,在桂林近四年的時間里,《大公報》在樹立民族意識、統一國人意志、進行抗戰宣傳等方面發揮了新聞輿論的重要作用。一些學者對抗戰時期桂林版《大公報》進行了較為系統的整理研究,產出了一系列成果,這些成果大多屬于新聞學的范疇,涉及桂林版《大公報》的言論特色、輿情分析、廣告經營以及欄目等內容。從歷史學的角度來看,出于地利因素,桂林版《大公報》對駐在地廣西的相關報道篇幅明顯大于之前版和之后版,如桂市點滴、各地鱗爪、本埠要聞、市民來信等,都是有關廣西或桂林的資訊,涉及內容亦包羅萬象,史料豐富。其中,金融類的信息和資訊又占據了較大比重,為金融史的研究提供了較為豐富的資料。目前學界從中進行金融史研究的成果較為缺乏,因此對桂林版《大公報》進行研究仍具有一定的空間。
1938年末,隨著武漢、廣州等重要城市相繼淪陷,全國抗戰進入戰略相持階段(1938.10—1943.12)。廣西成為西南大后方,廣西省會桂林則成為大后方政治、軍事、文化中心之一。各路人馬紛紛從淪陷區齊聚桂林,一時間迅速提高了桂林的地位,特別是文化事業呈現出欣欣向榮的局面。以新聞出版業為例,自1938年秋開始,外省遷到廣西出刊或復刊的報紙日漸增加,在抗日救亡運動的推動下,各地一批以反對日本侵略、宣傳抗日救亡為宗旨的報刊也紛紛在桂林辦刊,桂林報刊業的發展一度達到鼎盛狀態。
其中,《大公報》作為中國近代以來最為著名、影響最大的報刊之一,其桂林版于1941年3月15日創刊,印刷廠設在桂林東郊簸箕巖附近一座小山洞里,營業部設在漓江大橋橋北,總經理胡政之,發行人兼副總經理王文彬,編輯主任蔣蔭恩。太平洋戰爭爆發后,香港版《大公報》被迫停刊并遷往桂林,與桂林版《大公報》合并辦刊,統一改稱桂林版《大公報》,由金誠夫任總經理,徐鑄成任總編輯[1]。桂林版《大公報》最初為對開4版鉛印日報(后期曾有所調整),版面欄目設置上,一版為廣告、社評,二版為要聞、通訊、社評,三版為新聞(包括本地和國際)、短評,四版為廣告。
從版面欄目設置上可以看出,《大公報》是一份較為嚴肅的報刊,以關注時局、秉筆直書為主要特點,因此其社會時事評論占據了較多版面。一般來說,報刊的社會時事評論是一項重要的輿論監督工具,通過對當前社會中某一現象或問題進行評論,能夠反映出每個歷史階段的國際國內時事主題。它可以發表報社的觀點,也可以發表作者對該事件或現象的看法。桂林版《大公報》在一、二、三版均不定期開設有“社評”“星期論文”“讀者論壇”“短評”等欄目,刊登內容既有報社評論員執筆的針砭時政的社評,也有社會各界專家名流甚至普通市民各抒己見、暢所欲言的論文。這些時評涉及政治、經濟、思想、文化、軍事等內容,在宣揚民族意識、宣傳抗戰建國、改變社會風氣、構建公平經濟等方面發揮了重要作用,因此受到社會各界特別是知識文化界的廣泛歡迎。
在戰爭中,民生問題涉及群眾基礎和物資保障,因此顯得尤其重要。經濟無疑是保障民生的基礎和先決條件,而金融又是經濟的命脈,因此金融與戰爭之間存在著緊密的聯系。抗戰中,桂林版《大公報》充分發揮媒體的作用,突出自身的定位,以民生的視角來觀照社會,從民生的角度寫新聞做事業[2]。在金融領域,桂林版《大公報》自辦刊起,始終密切關注金融問題,除了在要聞和新聞中實時報道和反映金融動態,其關于金融時局的評論也成為一大亮點。通過簡要梳理,金融時評主要分為五大類別:“金融秩序”主要為有關金融政策、法規、措施方面的內容;“金融調控”主要為平準基金、穩定物價方面的內容;“金融貨幣”主要為涉及貨幣方面的內容;“金融機構”主要為涉及銀行業務方面的內容;“國際金融”主要為世界金融問題及與中國的關系。這些金融問題及相應的金融時評始終貫穿于桂林版《大公報》辦刊期間。
1938年,廣西銀行開設獨立的儲蓄部,擴大儲蓄業務范圍,辦理活期儲蓄、定期儲蓄、存取兩便儲蓄、人壽保險儲蓄等,并代售中國、中央、交通、農民四行及郵匯局發行的節約建國儲蓄券和中央儲蓄會的有獎儲蓄券。通過有獎儲蓄的激勵,1940年底儲蓄余額的峰值達到國幣217萬余元[3]。
針對社會金融活動中盛行的各類銀行以儲金獎券等形式推行建國儲金存款,桂林版《大公報》1941年3月23日刊登了知名經濟管理學家、銀行家谷春帆的《節約儲蓄與金融政策》[4]一文,提出了他的一些看法。首先,認為政府勸導民眾節約儲蓄的措施與發行公債充盈國庫的性質根本不同,實際上充作國家各項生產建設事業的用途。并列舉了自抗戰以來作者觀察到的各項金融措施的修訂、緣由和目的,均為鼓勵、便利生產事業。其次,質疑當前一面鼓勵擴充生產,一面鼓勵節約儲蓄的金融措施是否有效。通過對比中國和英國的情況,認為中國的節約儲蓄運動在一定程度上導致了物價上漲。再次,認為鼓勵節約儲蓄運動并不是穩健的金融措施,政府要對生產事業達到一定限度后加以緊縮,否則會趨向于膨脹,要強化對銀行的控制和監督,避免各類銀行以高利為誘惑推動該項運動,最終尾大不掉。
抗戰中,由于國民政府發行的內債毫無信用,導致公債勸募屢次失敗。國民政府將公債市場的失敗歸咎于推銷不利,于是1941年成立戰時公債勸募委員會,由蔣介石自兼該會主席,各省設立分會,由各省政府主席兼任,采取層層派購和攤派的形式推銷公債[5]。為此報刊輿論開始對相關導向進行宣傳造勢。1941年7月6日,桂林版《大公報》刊登了廣西政治家邱昌渭的《積極勸募戰時公債》[6]一文,他認為戰時公債勸募運動是自上而下的愛國運動,當下之所以要勸募戰時公債,是要集中全國人民的力量,展示我國的人力、物力、財力等方面的國力,方能實現長期抗戰。國家現狀是一面抗戰、一面建國,需要大量經費,但超發鈔票勢必會走上通脹的道路,因此募集公債是“唯一的正當途徑”。而在人性方面,宣稱“無錢的人都想變成有錢的人,有錢的人又怕自己的錢保管不周”,當下是由國家來負責保管,雖說是“有錢出錢”,實則是“有錢儲錢”,既能對自身無損,又能獲得愛國名聲,故積極參與才是好國民。因其本人并非經濟學者,故其文章主要從政治方面和人性方面來進行鼓吹和渲染,語言通俗易懂。1942年5月22日刊登了市政學者張國瑞的《認購金公債與金儲券》[7]一文,文章提到金錢是戰爭的第一要素,各國在戰時為了籌集戰爭經費,除了發鈔、增稅,還有一種辦法就是發行公債與節約。近年來我國在艱難困境中先后發行了救國公債、國防公債、賑濟公債、建設公債、軍需公債等,積極倡導推動厲行節約的建國儲蓄運動。太平洋戰爭爆發后,我國將卷入更宏大的戰場,負擔更龐大的戰爭經費。政府于是發行金公債與金儲券,此舉既能削減不良游資問題,又能解決財政與通貨問題,還能平抑貨價。呼吁廣大民眾在此國家存亡絕續之秋,發揚民族精神,在加緊生產、搶運物資的同時,盡力認購金公債與金儲券,以萬分的熱忱報效國家。
僑匯是華僑華人匯回祖國的款項。由于抗戰烽火波及,僑匯受阻,一定程度上引發了僑鄉金融秩序的恐慌。以廣西為例,太平洋戰爭爆發后,東南亞各國相繼被日軍占領,廣西的僑匯收入和僑匯業務基本中斷或停止[8]。1942年5月26日刊登了經濟學家伍頑立撰寫的《當前的僑匯問題》[9]一文,文章敘述了僑匯問題的背景,談到中國的國際貿易長期處于入超地位,而華僑匯款在抵償和平衡國際貿易入超方面發揮了首要作用,是對敵金融作戰的強有力支柱。太平洋戰爭爆發后,海外華僑通過外國銀行匯款、香港作為轉匯樞紐的情形受到極大影響,導致僑匯流入香港黑市,中國政府銀行難以統制。作者認為當前的僑匯問題是一個新發端的嚴重問題,必須要妥善解決。對于如何吸收僑匯,提出要注意的三點:一是竭力避免當前通貨不良的影響;二是迅速救濟當前僑胞家屬的困境;三是積極完善國內外金融網以疏通僑匯。至于如何疏通僑匯,提出四點補充建議:一是中國銀行要加強國內外金融聯系;二是允許僑匯眾多的地方設立地方銀行;三是普遍舉辦預約僑匯,減少匯兌困難;四是運用外交政策爭取友邦對僑匯提供便利。
國民政府在壟斷金融的過程中,貨幣發行權問題是極其重要的一項內容,通過實施“廢兩改元”“法幣政策”等措施,進行幣制改革。1942年7月1日,國民政府頒布貨幣統一發行的金融經濟法令,宣布所有法幣的發行統一由中央銀行集中辦理,建立了單一中央銀行體制。7月3日《大公報》評論員發表了社評《統一發行與四行調整》[10],認為這項法令是符合銀行學原理的,也是銀行制度的一大進步。國民政府自1935年確立法幣制度后,便停止了商業銀行的發鈔權,僅由中國、中央、交通、農民四家國有銀行行使發鈔專權。但隨著戰爭時局的發展,金融政策需要特別加強,銀行信用需要嚴格管理,因此當局將發行權統一到中央銀行。發行權統一后,中央銀行將被打造為銀行的銀行,負擔起發行、保管、清算、貼現等國家責任,不再經營普通銀行的業務。隨之四行的業務也要進行調整。其他普通銀行、商業銀行均要依賴和服從于中央銀行。
根據中國的黃金政策,在抗戰前本來是可以自由買賣黃金的,中國最大的黃金投機市場就設在上海標金交易所。但隨著抗戰的進程,國土不斷淪陷,國民政府為了防止黃金流失,取締了黃金交易,實施黃金國有。由于采金成本過高,國民政府無力高價收購黃金,市場上出現了黃金黑市,1943年6月,國民政府被迫停止黃金收購政策,代之以黃金自由買賣[11]。1943年7月4日刊登了伍頑立撰寫的《論我國黃金政策之演變》[12]一文,詳細提及了這個過程。1929—1933年的經濟大危機后,世界各國相繼停止金本位通貨,黃金價格大跌,但由于美國等資本主義國家出于自身利益支持黃金清算政策等原因,所以黃金仍是國際上唯一通貨。就中國來說,黃金政策是伴隨經濟情況變化以及抗戰形勢需求而演變的。由于過去中國實行銀本位,對于黃金采取自由放任的態度,1929年幣制改革后,亦采取金匯兌本位制,黃金政策傾向于集中為國有。1935年法幣政策實施后,法幣僅代表銀幣,外匯代表黃金,因此形成一種金銀比價。當局允許無限制地買賣外匯,不干涉黃金交易,這是中國初期黃金政策的特點。抗戰爆發后,當局為鞏固法幣和外匯,經常輸出黃金白銀以平衡國際收支,導致黃金劇烈外逃。于是當局開始對黃金管理采取相關措施,由中國、中央、交通、農民四行及委托機構收兌黃金封存,并強制收兌各地銀樓庫存的黃金,頒布非常時期采金暫行辦法,鼓勵生產黃金,這是抗戰時期采取的“黃金集中國有”的政策。隨著游資泛濫、物價狂漲,中國又宣布取締買賣黃金的法令,除了運出國和運往淪陷區,允許人民自由采售。作者認為,這種做法形成了一種新的刺激,對調節通貨、穩定幣值,以及配合當前和戰后幣制需要做出了貢獻。
抗戰爆發后,隨著金融市場的動蕩,國民政府發行的法幣對內不斷貶值,對外匯價下跌,因此不得不積極尋求外國援助,以穩定幣值。1941年4月,中英、中美簽訂新平準基金協定,規定中國撥出美金2000萬元,美國提供美金5000萬元,英國出資500萬英鎊,建立中美英平準基金委員會[13]。平準基金的作用是:當外匯上升、本幣下跌時,就通過平準基金在市場賣出外匯、買進本幣,反之則賣出本幣、買入外匯,以此維持幣值穩定。一時間,平準基金成為財經輿論的重頭戲,有贊成的觀點,也有反對的聲音。
1941年7月22日刊登了著名經濟學家千家駒的《論法幣與平準基金》[14]一文,當時香港黑市的法幣行情不斷暴跌,作者認為該現象主要是受投機家操縱的影響,僅具有地方性和暫時性,不必恐慌。關于淪陷區的法幣匯價一直有兩派觀點,一派主張維持,一派主張放棄。國民政府堅持用外匯基金維持淪陷區的法幣在較高的匯價,通過中英美三國成立平準基金委員會,造就了諸如上海等淪陷區法幣基礎牢固、偽幣始終無法取代的有利局面。但由于國民政府無法統制淪陷區的出口匯票和外匯機構,此舉亦會對外匯基金產生嚴重威脅。作者認為應該汲取前車之鑒,正確選擇支持或者放棄黑市的措施,建議采取單純的外匯政策,以能夠同時適用于淪陷區和大后方,并采用技術手段解決不同經濟區域的外匯價值差別問題。
1941年8月7日刊登了財政金融學家魏友棐的《平準匯市的幾點認識》[15]一文,文章認為中英美三國平準基金委員會的活動地域,名為香港,實為上海,其過去和當下的目標也已經發生變化。為此提出了幾點意見:一是維持匯市不應當僅僅關注匯率問題,而是法幣的購買力問題,即民生安定;二是維持外匯的對象不僅是法幣,還應包括多種流通貨幣,如各省銀行的流通券、政府旁系的軍用券甚至敵方的“軍用手票”及偽幣,至少要維持資金入超、物資出超的狀態;三是現行外匯政策不當,譬如在淪陷區和后方區采用不同的外匯統制方法,導致出現內地資金逃往上海去購買外匯的趨勢;四是詮釋了當前法幣是否存在通貨膨脹的問題。
1941年8月10日刊登了經濟學者劉耀燊的《外匯平準基金運用問題》[16]一文,文章從三個方面進行論述:一是應否維持外匯黑市?金融界和學術界對此進行了喋喋不休的辯論。作者主張維持外匯黑市,理由是上海淪陷四年來中國財政金融當局采取的維持政策,有力地抵御了敵方的金融攻勢,導致敵偽通過吸收法幣套取外匯基金的企圖失敗,使得法幣在淪陷區依舊流通如昔、基礎堅固,而敵偽的軍用票和偽幣顯得毫無價值。二是怎樣運用外匯平準基金?認為外匯平準基金成立后,對中國外匯主觀和客觀的形勢都是有利的。外匯政策必須要達到穩定物價、調整資金、扶助后方、金融中心轉移、限制入口促進出口、減少套匯等功效,重中之重的舉措則是在大后方建立一個能夠掌控的外匯市場。三是內匯問題與資金調整。倘若建立大后方外匯市場后,由于后方匯市與上海匯市的差異,必須制定辦法限制資金內移,調整資金主要為內地投資建設或國家有價證券服務。
1941年10月22日,《大公報》評論員針對滬港國幣匯價波動發表社評《如何穩定國幣匯價》[17]。評論認為平準基金會執行的新外匯政策是相互矛盾的,一方面想消滅黑市,另一方面又想保全基金,結果事情發展適得其反,證明了工作的失敗,加上英美商人、不法商人、敵偽漢奸等各股勢力推波助瀾,導致國幣匯價無法穩定。建議平準基金會不要再出面維持匯價、提高水準,而是根本改變現行的滬港自由市場的政策,把外匯用到大后方來,以平抑大后方的物價。同時援引華盛頓方面將不支持上海法幣黑市的消息,呼吁平準基金會在現狀下暫時放棄上海。
物價飛漲、通貨膨脹對飽受戰爭創傷的中國人民來說無疑是雪上加霜。穩定金融、平抑物價是經濟生活的基礎,金融穩定則民生安定,成為社會有識之士和《大公報》評論員發表金融時局評論的共識,除了一些積極的建言獻策,他們還對當局的弊政進行了批評。1941年8月17日、8月18日連載著名社會經濟學家錢健夫的《銀行平價論》[18],其提出的“銀行平價論”的概念為:以銀行之力量及其業務上可能行使之機能,以執行平價之工作。錢氏認為戰時物價的上漲,以囤積居奇、操縱投機為主要原因。要平抑物價,首要手段是取締和防止囤積居奇,而不法商人的資金來源主要為向銀行信用借款或貨品抵押。原本看似正常的銀行業務,但在實際運作中無論是國家銀行還是普通銀行,都或多或少違反了有關規定和辦法,間接助長投機之風,引發戰時通脹,因此銀行負有極大的責任。為此作者提出改善建議:確立審核制度,應由國家銀行帶頭做起;靈活放款機能,抵押放款應以生產事業為主要對象;嚴格限制口岸匯兌,從而便于管理物資;加強管理,隨時考核實施效能,進行嚴密監督和嚴厲懲罰。此外,社會游資缺乏正常出路,普通銀行應協助推進節約儲蓄,政府當局應對普通銀行資金的正當出路制定詳細計劃。
1941年11月11日,《大公報》評論員發表社評《論物價與匯價》[19],開門見山指出中國當前最嚴重的經濟問題是物價問題而不是匯價問題。物價代表貨幣對內購買力,匯價代表貨幣對外購買力,兩者漲跌互相影響。但當前物價已經脫離匯價單獨發展,并且上漲情形愈演愈烈,難以遏制。中英美平準基金會成立后,許多經濟學家都提出把平準基金運用到陪都重慶,以平抑大后方物價,而不是用在提高海外匯價上。當局雖然注意到這些呼聲,但對于平抑物價的努力做得還不夠,沒有針對物價問題的癥結對癥下藥而進行通貨緊縮,在基金會的政策上仍然繼續支持上海市場穩定外匯黑市。社論最后提及一些市場出現的情況,希望平準基金會加以注意,予以內地合理而公平的待遇。
1941年12月28日、12月29日連載刊登了實業家陳世南的《穩定桂市物價的建議》[20]一文,認為戰時物價上漲的原因頗多,主要包括人力物力消耗、生產低落、外匯影響、通貨膨脹、運輸困難、囤積居奇、工資增加、捐稅利息增加等,但當前物價跳躍式上漲實屬奸商的投機壟斷和市民的錯誤競購所導致。中央及地方當局頒布了一些平抑物價的法令、規定和實施綱要,但并沒有切實執行,當前經濟環境并未獲得改善。文章建議桂林市效仿先前糧食管制的案例,由市黨政軍機關和工商團體組織平價會,一方面對幾種日常生活必需品(米、鹽、布、柴等),由平價會設立公店調節供求,強制平抑;另一方面對其他各類貨物,取締投機囤積,實行標價制度。其他的平價措施還有:調查組調查物價以備參考,商請四聯總處以及各類銀行撥借平準基金,制訂房租標準,管控商店、工廠的出品、種類、數量、成本,設立經濟警察隊進行稽查等。
1944年4月18日、4月20日,隨著桂林、柳州等地商業銀行銀根緊縮,《大公報》先后發表社評《論銀根緊縮》[21]《再論銀根緊縮》[22]。前文指出銀根緊縮不是通貨緊縮,主要是因為新鈔供應困難,致使銀行的信用緊縮,金融市場發生波動,黑市利率提高。銀根緊縮絕非桂柳偶然發生,而是全國普遍現象;為了彌補財政赤字,新鈔的發行量是非常巨大的;金融機構為應付艱難局面而收縮信用;當局無法放出黃金回籠法幣。上述因素導致銀根緊縮,因此民眾要認清銀根問題絕非單純的金融問題,也涉及財政問題,是整個社會的經濟問題。后文認為當局采取緊縮通貨的方針是正確的,但必須從財政政策入手而不是金融政策,以使戰時預算趨于平衡。一方面要做到減少新鈔發行,設法回籠法幣;另一方面要做到減少行政費用,肅清貪污和中飽私囊。
1944年8月,四聯總處制定平抑物價、穩定經濟的三項辦法:第一,軍政機關款項應全部存入國家銀行;第二,各行局多余款項應集中存入中央銀行;第三,鹽務放款應予限制,普通放款應予停止。《大公報》為此撰文《論商業緊縮放款》[23]進行探討,首先認為軍政機關款項全部存入國家銀行是一種金融集權的表現,將會導致地方銀行備受打擊,并且在實際操作中不一定行得通;其次認為各行局多余款項集中存入中央銀行,將會影響各行局的經營,該規定毫無意義;再次認為緊縮商業放款規定,在過去應該限制的時候未執行,目前有需要的情況下又禁止,實在是一種經濟病態行為,批評四聯總處的辦法在用意和實施上具有矛盾點。
1941年4月,廣西發生法幣大票換取小票要補貼的問題,10元面額以下小票身價提高,50元面額以上大票無形貶值。補水對象,由“直版新裝”漸至新鈔,以迄舊券,其差價隨券版而異,版次愈舊愈值錢[24]。針對大小票的問題,1941年8月刊登了桂林人洪為深所撰《廣西法幣大小券差價問題》[25]一文,文章首先揭示廣西南寧、梧州、郁林、柳州、桂林等地民眾到銀行用五十元、百元大面額兌換一元、十元小面額,需要貼水百分之四至百分之十,但銀行仍供不應求的畸形現象。其次指出地方當局應對政策不力,需要檢討。對此現象,南寧、梧州等地方當局僅依靠停業整頓、商洽法則等消極辦法應對,毫無效果。最后提出解決辦法,治本方面主要有:中央方面設法調整供給入口必需品的合理資金以制止走私,發展后方生產保障日用必需品自給以消減走私,加強經濟封鎖使法幣不致流失;治標方面主要有:地方當局聯合金融機構配合軍政力量取締找換店,發行新型一元券,增發地方性鈔票,制止鈔票搬運,加強檢查機構,嚴訂走私罰則,供給合理需要等。
1942年4月11日,“讀者論壇”刊登了廣西博白人細塵撰寫的《大小票與儲券,提出一個困難問題》[26]一文,認為儲蓄券的發行能夠吸收游資供國家作有利之用,但近來小城市缺乏小票額,找補困難,導致“補水”黑市日益猖獗。各地勸儲支團經銷的儲蓄券,大多為十元券、五元券,而購券者多用一百元、五十元大票額購買儲蓄券,他們不但要求找貼,還要兌付小票額,因此產生了糾紛。同是銀行發行的法定貨幣,但大小票額的待遇不盡相同,經銷機構也不能很好地解決問題。作者提出自己的解決辦法:一是勸儲經銷機構訂定繳交及兌付的鈔票,每張金額必須等于或小于每張儲蓄券面額;二是勸儲人員勸儲時,說明已訂定后將兌付小票額,而將原票轉給經銷機構;三是經銷機構于儲蓄券上加蓋“訂付五元票”“訂付十元票”等字樣,兌付時照字兌付。認為此舉是有利于抗戰建國的,而民眾也要拋棄損國害民利己的做法。
國家的貨幣主權,除了創立和發行獨立貨幣、確定貨幣匯率、選擇匯率制度以及外匯管制[27]等,最直觀的表現就是貨幣樣式和內容的設計。時人從愛國主義的角度探討了貨幣主權的問題。1942年8月7日,“讀者論壇”刊登了廣西柳州人方士撰寫的《國幣上應否印英文?》[28]一文,提到我國的國幣背面印有英文,甚至總經理和協理的簽名也都是英文,對此深有感觸。作者認為一個獨立國家的國幣沒有理由也不應該印上別國的文字,并舉例由他國代印的中國郵票上的英文自國民政府成立后就絕跡了,此舉讓國民感到痛快,激發了民族自豪感。而目前國有銀行印發的國幣,在當前抗戰建國的時代背景下,也需要進行合理的改革,建立起頭等強國的信心,徹底讓國民挺起胸膛。
關金券全稱“海關金單位兌換券”,是國民政府中央銀行于1931年5月以海關金單位代替海關兩而發行的一種專門支付手段,專供繳納關稅之用。1932年4月,以1關金券兌換法幣20元的比率投入流通,作為紙幣的一種與法幣并行通用[29]。此后,當局不斷變相發行關金券大票額,從而進一步加劇了通貨膨脹。1942年10月8日刊登了經濟學家伍頑立撰寫的《論關金券流通問題》[30]一文,文章從三個方面談及關金券問題。一是關金券發行史略。1930年以后,世界幣制發生歷史演變,各國紛紛采取金本位,舍棄銀本位,導致金貴銀賤。這一變化影響了中國經濟,特別是海關收入和賠償外債的損失巨大。中國當局也開始進行改革,決定海關征收關稅時由征收銀兩改為征收金幣,規定1關金單位值60.1866公厘純金,代替舊的海關兩。關稅改為征金后,海關為便利商人納稅,發行了關金券,專為商人繳納關稅之用,但并未準許在市場流通。1942年4月1日之后,財政部將中央銀行庫存的關金券提出,折合法幣推向市場流通。二是目前發行流通的原因。關金券的性質實際上是一種虛擬貨幣,但財政部按照比價流通后,其性質變成了法定貨幣,社會上對此有幾種論調,認為發行流通關金券是政府應對通貨膨脹、平抑物價的初步措施,以及為了解決法幣用料困難的問題,作者運用經濟學原理否定了這些論調。三是流通后的影響。關金券將會影響法幣的統一性,將會影響到物價高漲,可能會產生良幣驅逐劣幣的反格萊襄法則,因此揭示出關金券的發行流通使法幣流通量增加,是另外一種方式的通貨膨脹。
抗戰時期,中國的銀行業呈現畸形發達的狀態。戰時的銀行業務不但沿襲傳統的投機性,并且投機范圍更趨擴大。銀行資本不斷地轉化為商業資本,對于生產不但未起到促進作用,反而繼續起著破壞作用[31]。1941年11月7日,“讀者論壇”刊登了湖南零陵人般木撰寫的《談談四行的業務,希望能做到分工合作》[32]一文。指出抗戰進入戰略僵持階段之后,中央銀行、中國銀行、交通銀行和農民銀行在重慶成立了四行聯合辦事處總處(簡稱“四聯總處”),戰時我國的金融計劃“救濟農村”“發展工業”“提倡節約”“增加生產”等均由四行聯合辦理,至于具體業務“農貸放款”“工業貸款”“經售儲蓄券”“貼放”等亦均由四行經營。作者肯定四行聯合之后,通過自身雄厚實力建立起全國金融網,符合抗戰建國的要求,但也要劃定專責,通過論證譬如中央銀行負責經理國庫、經收稅款、管理外匯、收購金銀、發行鈔票,中國銀行負責國防、生產、工商等實業以及國際貿易,交通銀行負責交通、運輸事業建設,農民銀行負責以農民為對象的一切發展設施等,結論是四行既要做到聯合,也要做到分工,以爭取經濟戰爭的勝利。
1943年12月26日刊登了農林學家吳清泉撰寫的《救濟工業與銀行貸款》[33]一文,當時在國民政府高舉“工業建國”旗幟的背景下,全國各地卻出現了工廠關閉潮,究其原因,主要有資金不足、原料不足、成本過高、統制價格及稅制不合理等,其中資金不足問題又未能得到政府的協助和銀行的通融。現實情況是,銀行業卷入了大后方商業的畸形發展中,高利率收來存款,高利貸進行放款,獲利頗豐,這樣助長了投機囤積,促使物價上漲。對于工業放款,政府曾經頒布條例,旨在扶助各種民營工業的發展,但銀行卻未切實照辦,因此各種大小工廠因資金不足而陷于停頓。作者建議政府應對各銀行規定相應的工業貸款數額,限制各銀行的商業放款,審核各銀行業務報表,監督工業放款的用途;呼吁各銀行應懷抱“國家至上、民族至上”的熱忱,改變放款方針,而工業界也應力圖自救、倍加努力、竭誠互助,與金融界切實合作,渡過難關。
1944年5月3日刊登了廣東省立勷勤商學院黃卓豪教授撰寫的《論當前銀行存款放款保障問題》[34]一文,文章包括三個部分,首先認為目前銀行存放款業務已經脫離了調劑金融的意義。在當前通貨膨脹、物價高漲的情況下,采取的金融措施不但沒有穩定幣值和平抑物價,反倒向相反趨勢發展。特別是銀行的存放款業務,吸收存款和運用存款是銀行業務的重心,依賴銀行放款充作資金又是農工商事業發展的橋梁。但目前存款數字表面增加,實質上卻日益減少,即活期存款增加,定期存款減少。在價格經濟的背景下,當局采取嚴厲的統制“利潤”辦法,將各種利潤所得收歸公有。在這種金融政策下,銀行為了趨利,只能默認不法商人巧立名目獲取資金進行投機,這樣就進一步助長了物價高漲。其次認為應當采取辦法使吸收存款走上正軌。過去通過提高存款利息和強迫儲蓄的辦法來增加存款已經行不通,當前要采用保障辦法,即保障存款的價值不會貶值,對于存款的利息,也要保障獲得真正的利息。因此要采用物價指數存款的辦法,以物價指數來計算存款的標準,那么無論貨幣購買力怎樣變化,存款的價值依然可以保障,這樣也有利于銀行吸收社會的游資。最后認為通過實施放款保障辦法,引導資金投入到生產用途。對于放款,當然亦要采用指數計算。當前公營各種工業缺乏資金,銀行的資金可大量向公營工業投資,盈虧由國家享受與承擔,貨幣增值或貶值亦由國家享受與承擔,這才是公正的原則。
國民政府于1940年1月20日公布《縣銀行法》,鼓勵縣市地方成立銀行,以調劑地方金融,扶持經濟建設。1942年1月廣西省政府電飭廣西銀行總行籌擬廣西縣市銀行分期完成方案呈核。廣西銀行先后制定了有關輔導設立縣銀行的規章制度,并分批分期派員到縣指導建行[35]。桂林市銀行作為一個典型代表,受到時人較高的關注。1942年12月13日,時任桂林市長蘇新民發表《桂林銀行籌設的意義及其任務》[36]一文,指出中國戰時金融的背景是銀行多集中在沿海大都市,開展的業務也多限于此范圍;中央銀行雖然建立了系統制度,但并未能成為銀行的銀行;外商銀行擁有雄厚實力,侵入我國金融市場。就地方銀行來說,其在調節地方金融、繁榮地方企業方面能夠發揮顯著作用,因此中央也積極推動各省建立縣市銀行,以建立起全國金融網絡。當前桂林作為大后方的都市,市政建設和市民福利均有待改善,然而財政情況欠佳、建設經費短絀。桂林市銀行若乘勢籌設,廣開財源,一定能夠為繁榮市場、發展城鄉經濟做出貢獻,這也是桂林市銀行的重要任務。當前本省面臨的金融問題是物價暴漲、通貨膨脹以及游資作祟。桂林市銀行籌設后,通過吸收停滯于本市的游資,投放于生產事業,供給本市的需求,平抑物價問題即可迎刃而解。亦可通過桂林市銀行的業務活動,調研本市金融動態及供需情形,有利于采取相應措施平抑物價。同時,桂林市銀行能夠使市民經濟周轉靈活、企業欣欣向榮,既直接讓市民受惠,又增加本市收入,利己利人。因此,桂林市銀行的籌設是當務之急,是大后方的需要,也是奠定地方金融的基礎。
關于地方銀行籌設之后應有的職能,眾多專家發表見解,《大公報》也不遑多讓。1943年11月18日,各省地方銀行第四次座談會在桂林召開,《大公報》認為其意義相當重要,當日發表了社評《地方銀行應該做什么?》[37]。省地方銀行的設置,原是以發展省內金融及代理省庫為目的。但國家財政收支系統改革后,省級財政歸并中央,銀行實施專業化。鑒于地方銀行的任務發生事實上的轉變,但在抗戰金融中仍然具有重要地位,《大公報》提出了一些見解。一是地方銀行要吸收省內游資,扶助地方金融建設,特別是中央金融關注不到的地方;二是地方銀行應與地方生產事業相結合,必須穩扎穩打,而不應該在物價波動中發國難財,冒險做商業投機;三是針對財政部規定地方銀行駐外省辦事處不得經營存放款業務,代表地方銀行向當局請愿收回成命,并陳述緣由。
由于國民政府的戰時經濟統制政策過度依賴西方資本主義國家的外援,因此當局無可奈何地卷入到世界金融戰中,受人掣肘。國際金融的風吹草動,都會波及脆弱的國民政府金融體系。中國甚至成為列強角力的金融戰場,一些有識之士也注意到了這些問題。1944年5月15日、5月16日、5月17日連載刊登了原廣西餉捐局局長杜肅的《黃金與國際貨幣》[38]一文,杜氏論述了五個方面的內容。第一部分論述第一次世界大戰前英國、德國等歐洲資本主義列強確立單一金本位制度,并建立國際金本位制度,是經濟形勢演變的結果。金本位制度雖有缺點,但在現今經濟發展階段,黃金由于其在貨幣供給中作為一種外部拘束條件,以及其在國際貿易中為債務清算所必需,因此是國際間終極的流通工具。第二部分論述資本主義國家由于存在國際本位政策與國內本位政策的對立矛盾,為了保持在世界市場的競爭能力,會選擇改變或拋棄相應的本位政策。其中著重分析了英國在“一戰”前后關于金本位制度嬗變的一系列原因。第三部分論述運用國際協定鑄造國際貨幣的進程。歷史上法國曾主張確定金銀銅三種金屬的世界比價,慫恿基督教世界建立統一的貨幣,以致產生了著名的拉丁貨幣同盟。法美兩國也多次召開國際貨幣會議,提倡國際金銀復本位制度,英德兩國則堅持單一金本位制度。到19世紀,各國基于各自的利益,反復陷入金銀復本位和單一金本位二選一的紛爭中。第四部分論述“一戰”后確立的黃金與貨幣單位等價關系的新金本位制度,其主要特色為:形式上為金本位,實際上并沒有金幣流通;多數國家的本位制度為金塊制度與金匯兌本位的混合形式;新金本位制度由于節省了金幣流通損耗環節而被稱為“經濟的金本位制度”。但是其受經濟、政治的干涉較大,特別是在當前英美法三國的利益競爭中,恐怕將會失敗。第五部分論述金本位制度的黃金供需問題。雖然之前各國紛紛增加了黃金儲備,但黃金產量與經濟發展的關系、黃金是否適合作為物價的基礎、黃金購買力的變動問題都懸而未決。最后作者認為金本位制度仍是最有用的制度,能夠發揮最有效的機能,但對金本位制度的未來表達了擔憂。理由是各國紛紛停止了金本位制度,由于各國的財政、經濟、生產等條件以及貿易政策、貨幣政策不盡相同,締結合作協定將難以實現。
1944年6月25日刊登了西南聯大經濟學教授伍啟元撰寫的《國際貨幣會議與中國》[39]一文,述及國際貨幣金融會議將于1944年7月1日召開,屆時將擬定國際貨幣基金計劃。中國方面對此是熱烈贊成的,亦將派代表出席。作者重點探討了四個方面,第一部分探討中國參加國際貨幣及投資機構的權利與義務。中國將在執行委員會中位列美英蘇之后排第四位,表明同盟國在戰后重建中給予了中國很高的地位;中國將可以有條件向基金組織購買外匯,能夠在國際收支平衡方面進行調整,解決資金困難問題;中國將可以以信用擔保的方式向國際銀行外借長期資本,籌措戰后建國需要的外資;中國將可以享受在世界和平環境下經濟國際主義帶來的各種利益。與此同時,中國也必須承擔努力加緊經濟建設、對國際機構負擔一定數額資本、犧牲匯兌自由、廢除經濟國家主義的措施等相應義務。第二部分探討中國目前對于貨幣金融應該采取的措施,提出中國在加入基金組織時必須克服困難,著重解決國幣與黃金的平價問題、匯率的穩定問題、匯兌管制的問題。第三部分探討中國必須對經濟建設做好準備工作,應該盡可能把黃金和外匯保存起來以待戰后使用;拋售黃金和外匯以穩定物價時不得少于市價;要維持匯率穩定,必須設法健全財政;必須對戰后復興發展基金、進出口限制、國民外幣、華僑匯款等國際收支方面有所準備;輸入資本必須要依照特定計劃;思想上必須要放棄偏狹的經濟國家主義。第四部分探討中國在國際貨幣金融會議上要采取的態度。中國應請基金當局對中國的通貨膨脹問題和匯率平價問題予以特別關注,加以合理解決;中國應請基金當局對中國的艱難抗戰和戰后重建供給必要的資本;中國應請基金當局對包括中國在內的農業國家解決調整困難的問題。
1944年7月,國際貨幣金融會議在美國布雷頓森林勝利召開,建立了國際貨幣基金組織和國際建設開發銀行兩大金融機構。7月27日,《大公報》發表社評《論國際貨幣會議》[40],對此次會議的意義做了論述。會議上各國的共同目標是:防止廣泛的外匯投機,促進外匯的穩定,使戰后各國可以避免匯兌與貿易的競爭,以促進世界經濟的繁榮發展。會議通過基金計劃,以各國在基金組織中的地位和投票權確定各國對基金的攤額大小,攤額較多的,則可以在平準基金下購買更多的外匯。最終確立了美國、英國、蘇聯、中國、法國、印度、加拿大等國的排序,而中國當局為了獲取友邦的同情及援助做出了一定的犧牲和讓步。本次會議顯著提高了中國在戰后世界貨幣機構中的地位,也鞭策了中國要盡最大的努力來保持這種領導地位。
報紙中的時評作為主要起思想輿論導向和監督作用的陣地,能夠發揮通達社情民意、引導社會熱點、疏導公眾情緒、搞好輿論監督等作用。《大公報》是我國近代以來最為著名的報刊之一,是新中國成立前影響力最大的報紙,其時評更是廣受社會關注和歡迎。桂林版《大公報》的金融時評與其他版、其他時評一樣發揮了重要作用,但又具有一定的特色,歸結起來主要有幾點。
在抗戰中,桂林版《大公報》在輿論上并沒有受到時局因素過多的制約和影響,依舊堅持其以天下為己任、希望國強民富的辦報意圖。雖然其在政治立場上傾向于國民政府當局,但對當局的許多政策措施和態度做法是不予支持或有所保留的。在當時,國民政府當局和廣西當局的腐敗問題是根深蒂固的,同時也是諱莫如深的。在金融方面,當局自上而下的本意是希望整頓金融、理順經濟,制定了許多政策法規,采取了許多辦法措施,但無奈下面陽奉陰違,許多有職有權的金融人士與無良無德的不法商人勾結,趁機大發國難財,甚至許多權貴、官僚親身參與其中以權謀私、囤積居奇、巧取豪奪,破壞了公平,擾亂了秩序,導致民怨四起、社會動蕩。桂林版《大公報》金融時評在介紹歷史事件的背景中,在分析社會現象和社會問題時,無論是本報的社評,還是采納刊登的專家稿件,大多都深刻揭露了當局腐敗的實質,直言不諱地針砭時弊,劍指腐敗,并能提出一些遏制、打擊腐敗的手段。國民政府當局和廣西當局對此往往惱羞成怒,但亦無可奈何,不得不默認腐敗是金融領域存在問題的一大病灶,此癥結直到國民黨垮臺,也沒有得到徹底解決。
桂林版《大公報》的金融時評,既有報社評論員執筆撰寫,也有經濟學家及社會各界名流甚至普通民眾的呼聲,廣泛涉及國際、國內乃至廣西的金融形勢和金融問題,其中關注最多的集中在國內和廣西的金融秩序、金融調控、金融貨幣、金融機構等方面。這些時評的框架,大多具備較為相同的特征,即集敘述、批評、議論和建議于一體,敘述時代背景和分析事件突發的原因,批評執政當局和金融當局的政策和態度,議論相關辦法措施的得失利弊,提出整頓改革的建議,發表個人的見解。其中最能凸顯金融智慧的則是提供參考建議和個人見解。撰稿人的參考建議絕大多數是基于經濟學和金融學的原理或者社會經濟活動中的可操作性,有理有據的同時也實事求是地反映民意,有些雖自成一家,但總的意圖都是摒棄當前金融政策、措施的弊端,扭轉不良的國內金融現狀,融入和平的世界金融體系。有些參考建議至今看來,仍符合當前金融運行原理,也契合當時歷史形勢需要,因此不得不佩服時人的前瞻性和戰略性。鑒于《大公報》在新聞輿論界的地位和名人效應,以及當局在抗戰大背景下的被動處境,金融時評中的許多建議都被國民政府當局和廣西當局吸收改良,用以維系不斷變化的金融體系。
《大公報》總編輯張季鸞曾提到,戰時之中國報人,皆為國家之戰時宣傳人員,已非復承平時期自由職業者可比矣[41]。桂林版《大公報》的辦報過程,正值抗戰烽火燎原之時,因此辦報人勢必要站在中華民族的立場上,揭露和痛斥侵略者的卑劣行徑,大造國家富強、民族復興的聲勢,在撰稿和譯稿過程中,有意識地為抗戰建國宣傳造勢,激發民眾的愛國情緒。刊登的金融時評中,經濟學者的文章多運用一些經濟學、金融學原理,盡可能地提供一些對國家對民族有利的建議。除此之外,還有不少社會各界名流撰寫的評論,他們結合自身的處境呼吁抗戰建國匹夫有責,號召民眾要在金融領域做出愛國家、愛民族應有的貢獻。“讀者論壇”也刊登一些普通民眾的金融文章,都有條有理、通俗易懂地提出一些鼓舞人心、團結奮進、一致對外的言論。從這些金融時評中,流露出不同層面、不同角度的愛國熱情,激發了民眾抗戰必勝的信心。
綜觀之,抗戰期間桂林版《大公報》針對不同階段、不同事件、不同矛盾刊登的金融時評,據統計有40余篇,其中既有代表報社觀點的社評,也有社會各界人士的評論;既有富含廣度和深度的理論,也有充滿導向性和傾向性的言論。這些金融時評的內容主要包括五個方面,即與金融政策、法規有關的金融秩序方面,與平準基金、穩定物價有關的金融調控方面,與貨幣業務有關的金融貨幣方面,與銀行業務有關的金融機構方面,與世界金融問題有關的國際金融方面。這些時評緊扣國內、國際金融時局和金融政策的變化背景,反映了當時中國的金融狀況,也反映了國際金融的風譎云詭和激蕩斗爭。與其他方面的時評一樣,評論員和撰稿人或多或少融入了針砭時政、抗戰建國、體恤國民的論調,普遍反映了民眾在抗戰中高漲的愛國情緒。由于撰稿人大多數為知識分子,因此在提出的各項建議和對策中,都融入了較為先進的理念,言之有理,論之有據,具有一定的探索性和可行性。歷史證明桂林版《大公報》的金融時評對國民政府當局和廣西當局產生了一定的直接或間接影響,促使當局在金融方面做出改革和調整,甚至有些建議和對策對當代金融仍具有一定的啟示和借鑒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