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蹈動作中“力”帶來的編創解析

◎劉潼 （延邊大學）

舞蹈中的肢體動作不但給人以視覺的享受，用動態的語言感染觀眾，更重要的是引起觀眾的思考和情感的共鳴，這些都需要準確的動作質感的表達，也就是舞蹈中內在“力”的恰當運用。力量作為肢體動作的最基本構成，由力所帶來的動作變化是非常有效的一種編舞方法，由此帶來的編創就不再是組接式的拼湊動作，而是融會貫通地形成可以表意的肢體語言，相比較下在動作的“質”與“量”上都會有明顯提升。

一、動作中力與時空之聯系

時、空、力三要素作為動作中不可分割的重要構成，它們任意組合的變化都會造成肢體形態不同程度的變化。當我們把視角聚焦在動作力量的構成中時，會發現時間和空間在“力”的構成中起著關鍵作用。

（一）力量與時間——構成力量大小

這里所討論的并不是節奏概念，而是動作的速度，即動速。當動作內部的力量在時間上被賦予時值對比時，它所形成的力量質感也是大相庭徑。在動作上，動速可以直接改變力感和效果，其中動速越快的動作力感越強，帶來的視覺效果多呈點狀爆發，而動速越慢的動作力感越弱，帶來的視覺效果多呈線性延伸。就好比力量的積蓄與爆發，力量上的時間設計不僅能改變力的質量，其所占時值的長短也會給觀者形成一定的視覺對比。比如說人一興奮或緊張，心臟的跳動就會變得快速而劇烈，這樣快速跳動的節奏會讓人感受到一種強烈的壓迫感。力量的快速處理也會形成同樣的動作效果。好的舞蹈動作應由豐富且清晰的力量構成，其中力量不光要有強弱對比，還要有時間節奏上的差異。

（二）力量與空間——構成動勢方向

無論在任何情況下，肢體動作總是處于一定的空間結構之中，所以動作本身的力量形成與其所在空間位置必然發生關系。總的來說，力量與空間相關的是兩個方面：一是力量在空間變化下的連續發展，二是力量在空間不變下的連續發展。如果把動作內部所產生的力看作是一種動勢，力量的空間設計會改變動作動勢，也就是我們常說的運動方向。舞蹈表現形式中講究的“欲上先下，欲左先右、欲前先后”就是動勢中的規律。“動勢使感情表現強烈，起著加強舞蹈語言語氣和力度的作用。”[1]也就是說，對動勢合理的運用能使動作在舞蹈中更加具有表現力。

二、“力”帶來的動作編創

力量作為肢體動作的最基本構成，由力所帶來的動作變化是一種非常有效的編舞方法。這種變化的最好方式是“尋找動作的兩極對比”，比如說當一個身體部位的動作一直處于繃緊的狀態，突然松懈的時候，收緊和放松就出現了；當一個力量連續出現方向性時，就可以看見動作在空間中的動勢。在編創中，任意部位力的收緊和放松、反彈、順勢及同點配合都可以成為下一個編創的啟動點。

（一）收緊和放松帶來的動作機會

在人體的自然運動中，力量的“收緊”和“放松”是互相依賴，共同存在的，正如提沉與自然呼吸的關系一樣，提（收緊）與沉（放松）同樣重要，缺一不可。如果只做“提”或者只做“沉”，都會打破動作的自然規律，從而也談不上什么動作流暢、連貫。另一方面，肌肉力量的松緊是由肢體動作的配合與人體內在的自然呼吸組成，也就是說舞蹈中氣息的“提”和“沉”與人體肌肉中力量的“緊”與“松”具有緊密的聯系。一般來說，提氣時人體肌肉會自然的收緊，而沉氣時要求的氣沒丹田則會使肌肉處于一個較為松弛的狀態。舞蹈動作中力量的“松緊”與氣息的“提沉”一樣，是一種自然的，有順序性的運動，這種運動方式既保證了整體動作線路的連貫，又能作為契機自然地引出下一個動作。

在動作編創中，可以通過對身體中任意一個部位的收緊和放松來產生下一個動作，根據不同部位松和緊的交替更換可以產生不同的動作。從一個單一造型出發，由一個部位的順應地心引力（動作的放松）或抗拒地心引力（動作的收緊）來逐漸帶動身體其他部位，并在這個過程中認真體會收緊和發生帶來的動作機會。松緊的快慢決定了不同的動作性質。快松快緊，快松慢緊，慢松慢緊，慢松快緊等多種發力方式，形成了不同的動作連接，也賦予動作不同的性格。

（二）力量動勢帶來的動作處理

之前已簡單提到過動勢是動作力量與其所在空間發生關系后所產生的動作運動方向，換而言之，“動勢”是指身體在運動中產生的趨勢，它帶有明確的動作指向性。

動勢具有方向性，如上下左右前后。在編創過程中，編導可以根據力量的動勢變化來發展動作---在順應一個動作動勢的前提下，身體其他部位在不破壞前一動勢所延續的方向上所產生出的新的動作，如普通常見的順勢轉身，順勢出腿，順勢起手等。根據“順動勢”或“逆動勢”來連續發展、變化動作，這樣一來，在動作上也有了更多選擇。

（三）反彈和同點配合帶來的編創效果

反彈是指運動的物體碰到障礙物后向反方向彈回的一種正常物理現象。人體的各個部位都可以通過模仿現實中物體的反彈力來產生動作，比如說頭的反彈，手的反彈，胯的反彈，腳跟的反彈等。在動作中身體某一個部位的點（頭部、手肘、腳跟等關節）作用出的反彈效果是最有效的。同時，由于在編創中由一個反彈的部位點編出的動作較為單一，我們也常常用同點配合來豐富動作。

同點配合是指兩個或以上的身體部位在同一個節拍內完成動作并相互協調配合，這里的配合可以是身體上任意兩個部位，比如頭和跨，肩和腳等。根據同點配合和反彈編創出的動作往往會帶來出其不意，不同尋常的動作效果。

根據力所帶來的編創方法是在出動作中常用到的編舞技法，但有時動作力量變化的編創很難守住一種“意味”，常常是編創出的舞句不能形成為一種統一的動作狀態表達。此時，編者需要從動作的發力出發，分析不同的發力會造成什么樣的動作質感，同時重視動作自身內在的走向趨勢變化，在多種可以發展的可能中找到最符合內心表達的一種發力，感受力量的運用對動作的影響，動作的選取既要有豐富變化又要有句子的統一性。同樣的，在進行動作編創時，編導還可以從力的性質入手，來編織動作中不同質感的變化，其中重力、彈力、摩擦力是經常在動作中出現的力。編導在編動作時有意識地模擬這些力可以有效突破動作中固有的線路和局限的思維，為動作編創帶來一個全新的方向。

三、雙人舞動作編創中對“力”的運用

獨舞可以強調個性，可以不斷嘗試出新的力量帶來的動作變化，而在雙人舞編創中，觀眾需要看到的是一種整體的美，這種美需要編者通過對動作的設計，從個性中找到共性，突出二人動作之間具有的某種關聯性和呼應的關系。

（一）雙人動作連接——“力”的轉換

從單人的動作開發過渡到雙人舞技法，力量最明顯的一個變化便是在雙人舞中一般都是有主被動之分的，就是說在舞動過程中由一人主動發力，另一人順勢跟隨，隨著動作間力量的發展，主被關系亦會發生變化。無論是民族民間舞、古典舞、芭蕾舞或者現代舞，雙人舞最講究兩個人的磨合，看的是動作與動作配合之間的默契。

在探索雙人舞編導技法時，力產生的支點和流動是具體雙人舞動作技術關系的一個重點。雙人舞中身體的互相接觸可以產生接觸點或接觸面，這些接觸點面的形成并不總是代表新支點的產生，因為兩個部位既可以同時接觸產生力，又可以同時接觸且不發力。當不發力時，就只有肢體相接而產生的動作關系，一旦相接點發生變化，中間的力量關系也會隨之改變。在編創雙人動作時，我們可以從單一接觸點開始，隨著動作的變化產生力量關系，通過接觸點與力點不斷的相互轉換來編創動作，同時利用身體關系帶動身體重心的變化，展現二人之間的情感聯系和人物關系。好的力量連接與流暢的重心轉換不但在視覺上影響著雙人舞動作的美感，更是舞者二人情感交流的銜接。

托舉動作在雙人舞作品中是必不可少的，但在實踐中，對于雙人托舉動作的編創往往很難有新的想法，對于上把也是生搬硬上，動作連接不夠流暢。針對這一問題，編者可以從“力”的角度去重新進行思考。托舉和上把的本質是二人共用重心，在編動作時不應以托舉或上把為目的，而是應該把注意力放在動作上，在動作編創中尋找機會，根據動作間不同力的轉換來解放重心，利用和對方的身體接觸來制造上把機會，這樣的把位才能生動流暢，合乎情理。

（二）雙人即興編舞——對“力”的營造

1、接觸即興

接觸即興是在雙人肢體運動過程，通過一個或多個接觸點，從而發現的相互之間動力的轉換，并在肢體動力轉換的過程中來找到重心和重心可以發生新的變化的編舞辦法。雙人舞接觸中包括單一接觸點，多接觸點，接觸面，以及接觸的點與面的結合。這種編舞的原理是通過“體驗接觸和分擔重量的感覺，外在——內在接觸及其感染力、隨著重量的流動而動，隨著舞伴的變化而變化”[2]來產生舞蹈動作，這樣的練習方法實際上原理類似于太極拳的推手，以連綿不斷、急緩相間、行云流水的即興練習來不斷拆解、重建接觸點或面，建立起舞伴之間的充分信任，通過動作中力的不斷轉化去鞏固和發展變化中的流動關系。

2、不接觸即興

不接觸即興比接觸即興更講究溝通和默契，因為在這舞者們不能通過體驗接觸和分擔重量的感覺來舞動，肢體的“不接觸”給雙人舞形成了一種限制，同時又為雙人動作配合賦予了新的想象。在身體不接觸的即興中，對舞伴動勢的預估和當下的反應，是身體的一種本能的敏感的配合反應，彼此之間信息的傳遞和接收形成一種無形的力，雖然沒有接觸，但卻在相互配合，雖然各有其舞，但卻有情感交匯。這樣便創造出了所謂虛幻的力的意向，因為這里的“力”是非物質的力。我們在進行不接觸即興的練習時，感受到和看到的是力的相互作用，也就是舞者“心理力”的外化，舞動中的兩個人是在接受了同一種力的吸引而產生緊密聯系的。

結 語

“力隨情而生發，情因力而成形”，力在動作中包含了物理質量和情感精神，它不僅是技術含量的體現，也是通過舞蹈動作表現出的編者審美特性。不同編導對同一力量有著不同的理解和編創，編舞正是需要吸收不同的“味道”，取其精華為我所用，不能輕易否定或排斥一種風格或者審美，“舞蹈作為一種動態藝術，是‘創作動作的藝術’，它不僅反映自然的動態，而且還要提取自然法則，隨著創作者的感覺自由進行創作。”[3]編舞時個人對“力”的理解會給舞蹈動作編創帶來多種多樣的富有想象的動作處理，而動作中對“力”的個性化處理正是編導個性的名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