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啟萌,孟泳,任璐瑤,王康,張萍,王寧
(1.河南中醫藥大學,河南 鄭州 450046;2.河南省中醫院,河南 鄭州 450002)
孟泳教授為河南中醫藥大學碩士研究生導師,現任河南中醫藥大學第二附屬醫院肺病科主任,從事臨床、教學及科研工作30余年,診療經驗豐富,治學嚴謹,銳意進取,積極創新,認為特發性肺纖維化常表現為正氣虧虛,氣陰兩虛證,應用益氣養陰法組方輔助治療取得了良好的療效,現總結如下。
特發性肺纖維化是一種慢性、不可逆的彌漫性間質性肺疾病,是一個漸進性疾病,確診后的IPF患者平均中位生存期僅為2.5-3.5年,生存率之低更甚于大多數癌癥[1]。近年來,該病的發病率從總體呈現出逐年增長趨勢,預后較差,目前尚無根治之法,公認為肺病科難治性疾病之一。根據本病的臨床表現及特征:主要表現為干咳和勞力性氣促,可伴隨食欲減退、體重減輕、消瘦、無力[2,3]等,肺痿肺葉痿弱不用、遷延不愈與IPF肺功能受損、晚期呈蜂窩肺、纏綿難愈等特點相符,孟泳教授認為本病應歸屬于中醫“肺痹”“肺痿”范疇,其病理性質屬本虛標實,虛實夾雜,本虛為肺脾腎虧虛;標實為痰瘀互結,阻于肺絡。在治療方面,不同于西醫用糖皮質激素、免疫抑制劑、免疫調節劑、抗氧化劑等藥物治療[4],中醫在治療肺纖維化方面強調辨證施治,隨證加減變化,具有其獨特的優勢。
孟泳教授認為,正氣虧虛,氣陰兩虛為IPF發生、發展的關鍵。從病因病機上來說:首先,素體先天之稟賦不足,正氣虧虛,又因肺開竅于鼻、外合于皮毛,風寒等六淫之邪可直接侵犯于肺,影響肺氣宣發與肅降,致使氣機閉阻,氣血運行不暢,日久成瘀,更耗機體正氣,而致氣陰虧虛之證;或初始感受濕熱之邪,蘊結臟腑經絡之間,濕熱之邪煎熬機體津液,耗傷氣陰;或原有正氣虛弱,不能抵御風寒濕等外邪,疾病易反復;其次,正氣耗損,不能滋養陰液,氣陰互相影響,痰瘀留滯,漸損正氣,致使正氣愈虛,疾病纏綿難愈;第三:本病患者多服用糖皮質激素:如潑尼松、甲潑尼龍等,免疫抑制劑:如環磷酰胺、環孢素A等藥物,此類藥物亦消耗人體正氣,使津液代謝失常,最終發展為氣陰兩虛。同時,在正氣虧損時用此類藥物不但會使藥效變差,且極易引起藥物不良反應的發生[5]。因此,運用益氣養陰法治療特發性肺纖維化在幫助恢復人體的正氣的同時,使肺金得以濡養,從而使肺能夠發揮其宣發和肅降的生理特性,減少患者干咳和氣促的發生。
益氣養陰思想源于張仲景“護胃氣”“存津液”思想,肺喜潤而惡燥,肺金要時時得到津液之滋養,不致于萎弱不用,以至于失其清肅之氣,不能發揮正常的生理功能。正如《素問·至真要大論》所云“損者益之”、“虛者補之”,肺臟虛損多以氣陰為主,應益氣養陰[6]。早在兩千多年前張仲景在《金匱要略·肺痿肺癰咳嗽上氣病》篇就提出了:“火逆上氣,咽喉不利,止逆下氣者,麥門冬湯主之”。麥門冬湯是益氣養陰法的代表方之一,方中重用麥冬以養陰潤肺,合用甘草、人參、粳米、大棗滋養顧護肺胃,半夏降逆和中,使胃津上承于肺。《金匱要略·血痹虛勞病》篇還對人體虛損的治療提出了:“虛勞里急,諸不足,黃芪建中湯主之。”,“及療肺虛損不足”,方中黃芪補肺益氣,加小建中湯培土生金,體現了補益肺氣法在虛勞虧損諸證中的運用[6]。
孟泳教授認為,特發性肺纖維化患者多為虛證,而當辨證為氣陰兩虛證或兼有氣陰兩虛的表現時,才可采用益氣養陰法。臨床上還應結合患者具體病證,觀其脈證變化,隨證加減治之。由于此法治療特發性肺纖維化的中晚期較多,治療得當可延緩本病進展,治療不當亦可加重病情。“觀其脈證,知犯何逆,隨證治之”[7]。本法是基于以氣陰兩虛的辨證,根據患者的病情表現,結合舌脈象大概知曉其病情演變;部分患者可能兼有其他癥狀,而在應用此法治療時并不能覆蓋全部,此時需要臨證加減變化,這一思維必不可少。但同時應注意,治療兼證時須中病即止,不可大量長期應用,否則更傷正氣。
首先,觀察患者脈象,若脈本弱,患者遭遇風、寒等外邪可能會引起發熱、鼻塞、流涕、咽癢咽痛,脈弦或緊等,進而發展為咳嗽、氣促,引起特發性肺纖維化的發病。因此,為了減少發病機率,在原法基礎上,孟泳教授臨床上常常加用紫蘇葉、蜜麻黃等祛風散寒解表之物;如出現胸悶、痰黏難咯、腹脹納呆,可能為痰濁壅肺,氣機運行不暢所致,孟泳教授常加用二陳湯之姜半夏、廣陳皮等,以蕩滌肺中之痰,驅邪外出。
孟泳教授遵循中醫辨證之法,將氣喘、咳嗽、汗出、乏力、口干、舌苔和脈象等IPF的癥狀,治療前后進行積分的計分方法,被臨床科研廣泛采納,如謝銀光等[8],對中醫研究IPF做出貢獻。
患者李某,男,65歲,退休,2019年1月4日因“間斷咳嗽20余年,氣促1年,加重3天”于我科門診就診。患者長期吸煙,平素日常活動受限。1年前曾住院,期間查胸部CT、肺功能、肺組織活檢等檢查,出院診斷為特發性肺纖維化。現癥見:咳嗽,咳聲低弱,痰少,氣促,動則加重,口干,口渴,煩躁,局部皮膚紫暗,食欲不振,夜眠差,乏力,大便偏干,小便尚可,舌暗紅有瘀斑,無苔,脈弦細。來我院尋求中醫治療。
孟泳教授診斷如下:西醫診斷:特發性肺纖維化;中醫診斷:肺痿;中醫辨證:氣陰兩虛證,兼瘀血內阻。中醫辨證依據:患者老年男性,間斷咳嗽,氣促,西醫診為“特發性肺纖維化”,中醫屬于肺痿范疇。因肺主氣,司呼吸,其見咳嗽,痰少,氣促,乏力,可知肺氣虛,又患者口干渴,煩躁等可知其陰傷,津液不能上承則口渴,陰虛內熱且擾及心神則煩躁不安。結合患者出現局部皮膚紫暗,舌暗紅有瘀斑,無苔,脈弦細,患者辨證為氣陰兩虛,瘀血內阻之象。應用益氣養陰,并兼活血祛瘀之法,處方如下[9]:黨參15 g,黃芪25 g,玄參15 g,白芍12 g,白術12 g,南北沙參各25 g,蘆根30 g,白茅根30 g,杏仁9 g,甘草9 g,百部10 g,醋五味子6 g,大棗6枚,炒麥芽25 g,丹參6 g,歸尾9 g,鱉甲6 g,水煎內服,每日1劑,分2次服用。服藥期間一方面告知患者應戒煙戒酒,忌辛辣刺激飲食,少食大棗、堅果。因大棗味厚易滋膩,脾喜燥而惡濕,過多食用大棗使脾失健運,水濕不能正常的運化,痰濕內生,不利疾病的恢復;而堅果通常的烹調方法是烤和炒,甚而是油炸,并撒上鹽,大量食用常感覺咽干口燥,極易傷津耗液,加重肺陰的虧虛,同樣不利疾病的恢復。另一方面,因患者住院治療后經濟、心理負擔重,呼吸困難等癥狀活動后加重,生活質量變差,患者大多有悲觀、焦慮等消極情緒。因此,治療期間應加強心理支持,指導家屬給予患者情感支持,引導患者及家屬心態平穩[10]。
方中黨參、黃芪共為君藥,補肺脾之氣;同時黃芪配白術能補肺衛之氣,益肺固表。南北沙參、白茅根、蘆根為臣藥,南北沙參養陰清肺,南沙參又能祛痰止咳,稍佐以五味子上斂肺氣以定喘,又兼益氣生津之功;白茅根、蘆根善清肺胃之熱,白茅根又能利水,具有利水而不傷陰的特點,蘆根兼養陰生津、除煩止渴之效。方中玄參苦寒清熱,滋陰降火,尤其配伍苦杏仁清肺熱、滋肺陰,降氣止咳;杏仁、百部為治療咳喘之要藥;佐以白芍斂陰止汗;丹參、當歸滋陰養血、活血化瘀,鱉甲滋陰潛陽[9]。佐以麥芽以健脾消食開胃,整方共湊益氣養陰、清熱潤肺、化痰通瘀、止咳平喘之功。
共用中藥7劑后患者咳嗽頻率減少、口渴、乏力等癥狀緩解,效不更方,囑原方繼續服用2周,患者咳嗽、氣促,口干,口渴明顯緩解,后間斷門診復查,口服中藥治療。孟泳教授認為,特發性肺纖維化患者隨著病情進展,中焦脾土漸敗,脾運不利,胃陰虧耗,脾胃俱乏。因此孟泳教授處方,無論早期晚期,注重顧護脾胃,肺與脾胃并重,善用黨參、黃芪益氣扶中,白術運脾燥濕,南北沙參滋養胃陰,潤燥兼施,剛柔并進。隨后患者隨診繼服上方,根據證候稍加減變化,至今已治療半年余,咳喘均已不明顯,近期隨訪得知日常生活基本不受限。
特發性肺纖維化為呼吸系統疾病的難治性疾病之一,孟泳教授認為,特發性肺纖維化的病機復雜,孟泳教授近年致力于氣陰兩虛證型的診治的研究,已診治數百余例患者,療效顯著,特發性肺纖維化中晚期或長期吸煙環境暴露的患者正氣漸衰,尤其要注意顧護正氣,即氣血陰陽的虛衰,其中尤以氣陰兩虛較為常見,患者出現氣陰兩虛征兆,一定要謹慎用藥,益氣養陰尤為關鍵;益氣養陰,尤重補益肺與脾胃,因肺為此病之根,脾胃乃氣血生化之源,益氣可助津液化生。其方藥雖散,但面面俱到、重點突出,將有廣闊的應用前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