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代“中原畫風”的構締與發展

鄭志剛

（南京大學 歷史學院，江蘇 南京210023）

新中國成立之后的中國畫領域，新金陵畫派、長安畫派、新浙派等重要繪畫流派競相發展起來，一派壯旺景象。當時，中國畫所面臨的突出課題，是傳統筆墨技法怎樣才能迅速、深入、全面地反映新時代與新生活？“主流美術理念給出的答案是，走出書齋、擁抱生活，以寫生帶動創作。可以說，這是數十年來不容分說、無可阻遏的丹青之潮。”[1]而1960年成立的中國美協河南分會（籌備組），或可視作地處華北平原南部黃河中下游地區的河南省，對此風潮的一種響應。回頭來看，這個舉動的另一層意義，則是開啟了當代“中原畫風”篳路藍縷、砥礪前行的發展之途。

一、“中原畫風”的概念及其提出

（一）概念

“中原畫風”是指新中國成立以來，在河南省行政區劃內的中國畫創作領域，所涌現出的一系列具有藝術共性、整體特色鮮醒的美術家及其重要作品的聚合與呈現。

大略而言，“中原畫風”譜系中的畫家及其作品，有如下數方面特征：1.籍貫河南，或曾有較長時間的河南經歷；2. 兼具平民情結與悲憫情懷，重視并堅持深入生活一線，以造化為師，寫蒼生形神；3.通過不同方式，蒙受過中、西美術養分的雙重滋育，畫面多見中、西技法的交混運用；4.作品多以河南境內的自然、人文景觀為描繪對象，強調中國畫本體語言在創作中的優勢比重，求樸厚內質與正大氣象；5.多數參加過省級以上重要美術展覽并獲獎，為省級、國家級美協會員等。

值得強調指出的是，“中原畫風”乃集體智慧培植之果，與河南省委宣傳部、河南省文聯及河南省美協的引領、扶持與澆灌須臾不可離。新中國誕生70多年來，“中原畫風”深扎穩打、積微成著，在畫界同仁的共同努力之下，已被公推為河南地域畫風之麾幟，在“文化強省”的征程中發揮著重要作用。

（二）提出

2012年5月15日，河南省委宣傳部的相關負責人在省級權威媒體發表署名文章[2]指出：“近年來，河南美術事業實現了快速發展，……一個包含了老中青三代優秀畫家的規模團隊，已經在全國美術界刮起了強勁的‘中原畫風’”“承接著大中原悠遠文脈與樸厚地脈的中原畫風，……以得天獨厚的區域優勢，既可接納北派博大深厚的整體氣勢，又可汲取南派清新細膩的筆墨技巧，南北兼融，筆墨并重，集雄、逸于一身”。此文的發表，可視作“中原畫風”這一概念的正式確立與公開提出。

該文出爐的背景是，2012年5月11日，由中國文聯、中國美協、中國國家畫院、河南省委宣傳部、河南省文聯共同舉辦的“中原行：中國當代著名畫家大型采風活動”的啟動儀式在省會鄭州舉行，包括原中國美協主席、中央美院院長靳尚誼在內的130余位中國當代著名畫家及省內部分畫家出席。時任河南省委書記盧展工等主要領導會見了參加啟動儀式的畫家。

二、“中原畫風”發展的兩個關鍵階段

（一）奮志鷹揚：大力拓展期（2007-2015年）

2007年9月7日，河南省美協第五次會員代表大會在鄭州召開，選出了第五屆主席團成員。其中，馬國強身兼河南省文聯主席、河南省美協主席兩職，劉杰兼任省美協副主席與秘書長。自此，當代“中原畫風”迎來了歷時8年的黃金發展期。

客觀而言，“中原畫風”此前給人的整體感覺，“還只是一個影影綽綽、閃閃爍爍的詞兒。定義不肯確，活動欠豐富。”[3]68針對這種情況，省文聯、省美協緊扣“推精品、出人才”的工作關紐，從全國范圍內引進了一批中青年美術英才，充實到“中原畫風”的陣營之中。并且，以展覽帶創作，急管繁弦地將一系列經得起推敲的佳作呈獻于眾人眼前。毫無疑問，上述思路與做法，與習近平總書記《在文藝工作座談會上的講話》：“推動文藝繁榮發展，最根本的是要創作生產出無愧于我們這個偉大民族、偉大時代的優秀作品”是契合的。

本屆省美協的主要業績（側重中國畫）有：1.一次強力提升“河南美術”地位的大劇目——“中原行：中國當代著名畫家大型采風活動”。2012年9月12日，由中國美協、中國國家畫院、中共河南省委宣傳部、河南省文聯主辦，河南省美協承辦的“中原行：中國當代著名畫家采風寫生活動作品展”在中國國家博物館開展。這次活動從點題、策劃、運籌、實施到由展覽掀起高潮、由研討完美謝幕，對河南美術界產生的影響史無前例；2.引進并連續承辦了三屆“全國中國畫線描藝術展”。其中，2008 年的首屆、2011年的二屆，河南的入選與獲優秀獎的作品數量，均居全國首位；3.先后舉辦了兩屆“河南省美術作品展”。茲展五年一次，系全省規模最大、畫種最全、最具權威性的綜合性大展。其中，2009年7月12日，“第十一屆河南省美展”在河南省美術館、鄭州美術館、商都藝術館、省文聯展廳、省工藝美校展廳同時展出。2014年7月5日，“第十二屆河南省美展”在省美術館開幕；4.2011年8月21日，由中國美協、中國美術館、中國國家畫院、河南省委宣傳部、河南省文聯共同主辦的“生活，生活——馬國強水墨人物畫展”在中國美術館開幕，共展出作品近60件；5.2008 年1月8日，由全國政協策劃、河南省政協和全國政協書畫室共同主辦，河南省文聯承辦的“當代國畫優秀作品展——河南作品展”在北京全國政協禮堂開幕。原中央政治局常委、全國政協主席賈慶林出席開幕式并觀看展覽；6.2008年9月20日，由中國美協、河南省文聯、鄭州市人民政府主辦，河南省美協等承辦的“首屆中國（鄭州）水墨藝術雙年展”在鄭州商都藝術館開幕。共展出全國63位著名中國畫畫家的126幅作品。

此外，另有“河南·廣西美術作品展”“荷鄉情——全國中國畫獲獎作品展”“河南當代國畫優秀作品晉京展預展”“河南省第六、七、八、九、十、十一、十二、十三屆中國畫藝術展”“河南省第二、三、四、五屆中國人物畫作品展”“河南省首屆、二屆青年美術作品展”“河南省首屆、二屆工筆畫作品提名展”“河南省花鳥畫藝術大展”“河南省首屆花鳥畫扇面精品展”“許昌、開封、南陽三市國畫精品巡回交流展”“河南省縣美協主席作品展”“走進鶴壁——河南省著名國畫家采風活動”“走進新農村·河南省美術家大型采風活動”“河南省第十二、十三、十四、十五、十六、十七、十八、十九、二十屆新人新作展”等多項活動。

（二）步武繼踵：持續邁進期（2015年至今）

2015年12月16日，以劉杰為主席的新一屆河南省美協主席團誕生，馬國強任名譽主席。在此之前，劉杰任河南省文聯副主席、省美協副主席兼秘書長。他低調、務實、精勤，1988年自廣州美院油畫系畢業后，即入職河南省美協，至當選主席，已有近30年工作經驗。如此豐厚的專業履歷，對接力弘揚“中原畫風”殊為難得。

（一）本屆省美協群策群力、佳績迭陳（側重中國畫）：1.參與“中原風·河南省書法美術攝影作品晉京展”。此展2016年9月6日在中國國家博物館開幕，共展出美術作品120件。這是2011年以來，全省視覺藝術佳作的又一次京城大匯演；2.“中原畫風——河南省優秀美術作品展”系列巡回展。兩年時間、百余畫作、十場展覽，以組團跨省、主動出擊、登門獻藝的方式，在全國范圍內傾力推介“中原畫風”，是本屆省美協開先河的一項大舉措，足見決心、信心、誠心與恒心。茲展由河南省委宣傳部、河南省文聯主辦，河南省美協承辦，囊括了老、中、青三代美術家創作的150—200件精品（中國畫、油畫、版畫、雕塑、水彩粉畫等），先后在太原（山西展，2016年9月22日）、合肥（安徽展，2017年8月25日）、石家莊（河北展，2017年9月6日）、成都（四川展，2017年9月29日）、鄭州（鄭州展，2017年10月15日）、烏魯木齊（新疆展，2018年7月27日）、銀川（寧夏展，2018年8月14日）、西寧（青海展，2018年9月2日）、蘭州（甘肅展，2018年9月14日）、鄭州（匯報展，2018年9月27日）等地亮相。劉杰表示，今后將高擎“中原畫風”旗幟，堅持“中原畫風”巡展，力爭用5至10年時間，讓“中原畫風”遍刮神州；3.“第十三屆河南省優秀美術作品展”。茲展萃集國畫、油畫等十余個藝術門類的嘔心力作1116件，于2019年7月4日開幕。這項最具分量的省級綜合性美術大展，由河南省文旅廳、省文聯、省美協共同主辦，是國家藝術基金2019年度傳播交流推廣資助項目，自啟動以來共收到應征作品逾6000件；4.“歲月如歌——河南省老藝術家美術作品展”系列。為致敬畫壇耆宿、倡揚雅懷高標、啟迪丹青新銳，河南省文聯、河南省美協決定漸次推出美術界老前輩系列展覽。其中，陳天然國畫作品展（2017年12月19日開幕）、李自強國畫作品展（2018 年11月15日開幕）和丁中一美術作品展（2018 年12月6日開幕）已先后在省文聯舉辦；5.“出彩鄭州”全國第五屆中國畫線描藝術展。該展由中國美協、河南省文聯、鄭州市委宣傳部主辦，中國文聯美術藝術中心、河南省美協、鄭州市文聯、鄭州市美協承辦，2019年1月22日在鄭州升達藝術館開幕；6.獲得“第十三屆全國美展壁畫展區”的承辦權。這是建國以來全國美展單項展區首次花落河南。本屆全國美展共設單項展區13個，其中的壁畫展擬于2019年10月中旬在鄭州舉行。

上述之外，還舉辦了“河南省第十四、十五、十六、十七屆中國畫藝術展”“河南省第六、七屆中國人物畫作品展”“河南省2017中國人物畫提名展”“河南省第七屆優秀青年美術作品展”“河南省第二十一、二十二、二十三、二十四屆美術新人新作展”等。

三、“中原畫風”的兩代旗幟性畫家

就諸多方面作整體權衡，“中原畫風”的中國畫陣營之中，可“決出”前后兩代“領軍人物組合”：（一）謝瑞階（1902—2000）、陳天然（1926—2018）、王威（1930—）；（二）馬國強（1952—）、李伯安（1944—1998）、謝冰毅（1955—）。

謝瑞階，河南鞏義焦灣村人。1921年入開封師專，習美術、音樂。1923年入上海美專洋畫系，1924年畢業之后，執教于開封東岳藝術學校、北倉女子中學和女子師范學校。歷任開封藝術學校校長、鄭州藝術學院院長、河南省文聯副主席、河南省美協主席、河南省書協主席、中國文聯委員、中國美協理事、中國書協理事、全國政協委員等。其書法以章草見稱，雄秀互見、古逸樸雅。其美術創作，油畫、水彩粉畫、中國畫兼能，技法糅融中西，人物、山水、花鳥并善。后主事黃河題材的中國畫創作，代表作《大河上下浩浩長春》（紙本設色，686×382cm）陳列于北京人民大會堂接待廳。其黃河組畫有“社會主義時代山水畫的里程碑”之譽。

陳天然，河南鞏義柏溝嶺人。曾任河南省書協副主席，河南省美協副主席、名譽主席，河南省書畫院首任院長，中國美協、書協、版協常務理事。他終生癡戀豫西家鄉的一山一水、一草一木，對邙嶺、黃河、柿樹、農耕等題材魂牽夢縈，反復嘗試、探索以之入書入畫。其雖以版畫、書法馳名，但一直未冷落國畫，“天然畫山水，從不作一般山水畫家的自我重復，他把每張畫都當作一幅創作看待，這確是天然水墨作品的一大特色。”[4]待得晚歲退居故里鄉間，猶自寫生不輟，創作了一批個性獨彰的中小尺幅意筆山水，畫面溝峁起伏、人如散粟，構圖奇正、疏密對比強烈，線條抖顫蒼辣若龍蛇糾結，統觀似有版畫韻格，私意或可以“柏溝嶺畫風”名之。

王威，河南杞縣人。1958年畢業于浙江美院（現中國美院）版畫系。曾任《河南大眾報》《河南畫報》《奔流》雜志美術編輯，1959年始從事美術教育工作，執教于鄭州藝術學院美術系、河南大學美術系。曾任中國美協理事、中國版協理事、河南省美協主席等。1950年開始發表作品，1996年獲“魯迅版畫獎”。后致力于中國山水畫創作，風格穩健樸實。

馬國強，原籍河南溫縣，畢業于河南大學美術系中國畫專業。1982年入中國畫研究院（現中國國家畫院）人物畫創研班創作。曾任河南省文聯主席、河南省美協主席、中國美協理事等。現為中國畫學會副會長、中國美協中國畫藝委會委員、中國國家畫院研究員、河南省文聯名譽主席、河南省美協名譽主席、河南省中國畫學會會長。主攻中國小寫意水墨人物畫創作，以“抒寫時代、擁抱生活”為藝術旨歸，孜孜于“中原基層勞動者群像”的筆墨塑造，技法兼攝南北、神貌晴朗真淳。其代表作有：《春暖》（1982年，148cm×84cm），《蘭考桐花》（2002年，178cm×89cm），《建設者（農民工）》（2006年，363cm×144cm），《老河》（2016年，244cm×122cm）和《陽光喀什》（2018年，700cm×150cm）[3]69等。

李伯安，河南洛陽人。20世紀有重要影響的中國人物畫家。1962年畢業于鄭州藝術學院美術系，曾任小學教師、工廠美工。1975年起，先后供職于河南人民出版社、黃河文藝出版社及河南美術出版社。生前系中國美協會員、河南省美協理事。其廣涉深探中、西、古、今藝術養分，題材以太行山民、高原藏胞為兩大宗，逐漸建構起自家筆墨語言體系。代表作水墨人物百米長卷《走出巴顏喀拉》，恢宏而又苦澀、磅礴而又郁抑、剽悍而又灰頹、倔強而又脆弱、獰厲而又凄絕，可謂畫家勢同冰炭的矛盾心象的忠實呈表，堪稱一部關于坼裂與掙扎的丹青變奏曲。

謝冰毅，生于河南開封，原籍河北寧晉。1981年畢業于河南大學藝術系。河南省美協副主席、國家一級美術師。曾任中國美協理事、河南省書畫院院長、河南省美協山水畫藝委會主任等。作品《黃河之秋》獲第六屆全國美展銅獎、《豫西秋日》獲第八屆全國美展優秀獎，為北京人民大會堂創作《嵩門待月》《大河驚濤圖》，為中南海紫光閣創作《大河秋濤圖》等。其意筆山水“由早年以黃河、嵩山為基本題材的巖阿高峻、浪濤澎湃、重赭厚積的‘雄強豪邁式’畫風，漸變為今日平林遠岫、閑鷗野老、淺絳淡染的‘清曠幽渺式’抒寫，正是其‘閱歷深而意氣平’心路里程之外示。”[5]

分析來看，上述兩代、六位畫家或有如下特點：

（一）分別出生于20世紀初、20年代、30年代、40年代和50年代，形成了當代“中原畫風”骨干力量的梯次“成長鏈”。

（二）對唐宋以來的中國繪畫傳統有所繼承。“中國繪畫是中國民族精神的最大表白，也是中國哲學思想最親切的某種形式。”[6]從謝瑞階的國畫作品中，可看出其既研探古典名作、又受20世紀水墨思潮、流派影響的大略情狀；陳天然從《芥子園畫傳》入手自學中國畫；王威早年曾隨畫家呂佛庭習工筆畫；馬國強對陳洪綬及徐、蔣體系的作品下過苦功；李伯安的《走出巴顏喀拉》，顯然借鑒了傳吳道子《八十七神仙卷》、武宗元《朝元仙仗圖》、張擇端《清明上河圖》和永樂宮三清殿壁畫《朝元圖》等；謝冰毅服膺倪瓚、沈周、龔賢等，臨摹體悟，孜孜有年。

（三）多有中、西美術方面的交混學習經歷，不同程度地在中國畫創作中融攝西方元素。謝瑞階早年在上海美專主學西畫，20世紀30年代始自學國畫。他1926年入職開封私立北倉女中，“音樂和圖畫課是謝瑞階老師擔任，教音樂、泥塑、刻圖章、鉛筆畫、粉畫、木炭畫、水彩畫等。”[7]其中國人物、山水畫作品，較多地揉入了泰西美術技法；陳天然20歲左右參加過中華全國木刻協會舉辦的木刻函授班，初以木刻創作方面的成績為人所知。其國畫山水，亦含版畫因子；王威有扎實的素描、速寫及版畫底子，意筆山水受版畫影響；馬國強以速寫為看家本領，數十載勤奮不輟；李伯安綜合攝納西方雕塑、版畫、素描、速寫之精髓入水墨人物畫創作，特別是《走出巴顏喀拉》“把水墨皴擦與素描法則融為一體，把雕塑的量感和寫意的揮灑混合無間。水墨因之變得充滿可能性和魅力無窮”[8]；比較而言，謝冰毅的國畫山水面貌似為純正“中式”，但其在求學期間夯下的西畫基礎料當不薄。

（四）多在河南省美協擔任過重要職務。1.對河南省美協而言，謝瑞階是真正的拓辟者：中國美協河南分會（籌備組）于1960年成立時，他即任主席（代）；到1980年，78歲高齡的他，又被推選為省美協首屆主席。2.陳天然，曾任省美協首屆副主席，第二、三、四、五屆名譽主席。3.王威，曾任省美協首屆副主席，第二屆主席，第三、四、五屆名譽主席。4.馬國強，曾任省美協第二、三、四屆副主席，第五屆主席，現任第六屆名譽主席。5.謝冰毅，曾任省美協第五屆副主席，現任第六屆副主席。

（五）主張以現實生活為藝術創作的無尚粉本，堅持以人民為畫面主角，作品題材多與中原大地相關。習近平總書記《在文藝工作座談會上的講話》指出：“人民是文藝創作的源頭活水，一旦離開人民，文藝就會變成無根的浮萍、無病的呻吟、無魂的軀殼。能不能搞出優秀作品，最根本的決定于是否能為人民抒寫、為人民抒情、為人民抒懷。要虛心向人民學習、向生活學習，從人民的偉大實踐和豐富多彩的生活中汲取營養，不斷進行生活和藝術的積累，不斷進行美的發現和美的創造。”這方面，謝瑞階有“黃河老人”之稱，為畫好中下游段的黃河及沿黃民眾，可謂嘔心瀝血；陳天然則樂之無倦地反復描繪地處黃河南岸低山黃土丘陵地帶的柏溝嶺村，他“對于家鄉水和故鄉人的眷戀之情，隨著生活閱歷和年齡的增長而愈來愈深，幾乎達到了如癡如醉的地步”[9]；王威山水中的“嵩岳情結”是顯見的；馬國強將自己在中國美術館的個展，毫不猶豫地命名為“生活，生活”，足見對生活厚貺之感恩；李伯安生前屢屢深入南太行，以王式廓深入豫西的力度與精神，形神兼備地塑造了太行山民的水墨群像；謝冰毅的山水畫中，黃河、嵩山、太行、王屋等亦隨處可見。

四、余論

“在20世紀美術史上，先是出現了新中國成立之前的京派、海派與嶺南派。三派均受區域文化的沾溉，……新中國成立后，除上述畫派繼續發展外，20世紀60年代，新金陵派和長安派幾乎同時崛起。……集中體現了新中國五六十年代新國畫的突出成就。”[10]客觀而言，在由上述幾個主要大派建構的百余年國畫時空之中，“中原畫風”欲覓得屬于自己的清晰坐標，尚費躊躇。

事實上，“漓江畫派”也曾有過很長時間的迷茫期，自立門戶之前，一直被歸屬于“嶺南畫派”麾下。20世紀80年代以來，廣西的國畫家群體勤奮揮毫，陸續推出了大量獨具風格的漓江山水題材作品，特別是“以黃格勝的《漓江百里圖》為代表作的一批繪畫精品在國內外產生了很大的影響。漓江畫派開始活躍在中國畫壇，并享有極高的聲譽。”[11]此外，陜西的“黃土畫派”亦久為“長安畫派”巨大的影響力所遮罩。后者活躍于20世紀50年代末至60年代上半葉的西安，奉“一手伸向傳統，一手伸向生活”為創作圭臬，蜚聲中國畫壇；前者經西安美院教授劉文西籌劃、倡議，以2004年4月17日成立的“陜西省黃土繪畫藝術（黃土畫派）研究會”為誕生標志，“其學術核心是以西安美術學院為依托的黃土畫派藝術院，研究重點以人物畫為主，突出表現大西北黃土地的風土人情。”[12]不難發現，兩者在概念、定位等方面存在重疊現象，這勢必會使“黃土畫派”的學術獨立性面臨拷問。

“中原畫風”盡管不存在與其他繪畫流派的“糾葛”問題，但同樣需要在學術形象的“排他性”上作嚴苛的自我審視。20世紀80年代以來，隨著河南省美協的正式成立，“中原畫風”的提法就在緩慢醞釀之中。期間，漸次涌現出一批骨干畫家及重要作品。但直至2007年之后，經省美協第五、六屆主席團奮起領跑，“中原畫風”方始步入真正意義上的盛期。“習近平同志指出，文明因交流而多彩，文明因互鑒而豐富。……只有采取交流互鑒的方式，才能促進不同文明相互理解、相互包容、相互學習、取長補短、融合發展、共同進步。”[13]特別是2016年以來，通過“中原畫風——河南省優秀美術作品展”系列巡回展在全國范圍內的成功推進，交流、互鑒意識業已深鐫中原畫壇。

但毋庸諱言，策展意識薄弱、展覽方式陳舊、策展人才欠缺，是“中原畫風”存在已久的一條現實短板，亟需引起重視。與此形成較大反差的是，“嶺南畫派”早有打算“要下大力氣培養一批既有深厚美術素養，又有前沿眼光視野的策展人，推動廣東美術作品走向世界，在海內外美術交流中爭取掌握主導權、主動權、話語權。”[14]現任中國美協主席、中央美院院長范迪安，亦曾在首屆“策展在中國”論壇暨中國美協策展委員會2018年年會上倡議：“展覽策劃已經成為一個新興的專業，……策展有了與其他專業領域不同的自身課題，中國策展更有了在國際策展活動中走出自我道路、建構自我學術形象的文化緊迫性，為此，我們應該謀求建立中國策展學。”[15]

如今，在“習近平新時代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思想”指引下，“中原畫風”正舉跬躬行于數量質量并重、“高原”“高峰”同攀的藝術通衢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