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描中觸覺造型方式的探究
——以盧西安·弗洛伊德的素描為例

□王 婧 四川輕化工大學

一、關于“觸覺素描”

“觸覺素描”這一概念最初出現在藝術史家海里希·沃爾夫林的《美術史的基本概念》一書中。沃爾夫林總結了藝術風格史中的五對概念，其中的“線描和涂繪”是第一對概念，他認為“線描和涂繪”是“觸覺和視覺的圖畫”，其中，線描的關鍵點在于描繪輪廓，旨在用“沿著邊緣摸索”的方式理解形體，而“作為一種貫穿整個形體始終可靠的指導的線條已經不復存在”。所以，以線描為方式的觸覺圖像有著邊緣線銳利和所有描繪部分清晰可見的特點，這也就導致這種素描風格的畫面關系是比較平面的。在國內對“觸覺素描”進行詳細解讀的是胡文暉，他認為觸覺素描的本質在于“讓人們從視覺心理上似乎感覺正在觸碰它們一樣，觸摸著形體的節奏、韻律、質地、顏色、肌理、結構等”。所以，這種觸覺式的觀察更注重物象的形體和形體內部的凹凸起伏，如同雕塑家的觀察方式。從這個意義上來說，比起沃爾夫林的理論，胡文輝解讀的觸覺素描的內涵就更加豐富了。

“觸覺素描”主要是交代“轉折”。這里的轉折指的是內輪廓，素描中的內輪廓使物體呈現出三維立體的狀態，而外輪廓突出的是物體的形，是二維的。在這里，物體的內輪廓即便不受光影變化的擺布，物體的轉折線也會依然在原位置上表現著物體的隆起與凹陷。所以，即便沒有光影，通過描繪物體的結構轉折，也可以使物體成為三維立體的狀態。“觸覺素描”是通過由形狀到形體（包括透視）、再到起伏，最后到明暗來完成的，而傳統素描是由光影到明暗，再到形體，最后到空間的認識過程。在“觸覺素描”中，明暗只是豐富形體的手段，并不能表現形體的空間。例如，雕塑家的眼里是不注重明暗的，他只關注形體的高低起伏、輕重緩急和清晰的結構轉折線。

再者，“觸覺素描”的線條和筆觸也不同于傳統素描。它多用線來描繪形體，這是因為線作為造型語言中最基本的元素，在描繪物象時所分割出的塊面、空間能夠以多種形式來對畫面進行組織，更適合表現重疊、交錯、重合等畫面中的組織關系。

另外，在“觸覺素描”創作過程中，肌理材料的使用有時也很講究。這在材料上也具備了“觸覺”的特點。

“觸覺素描”能夠鍛煉人們把握形象、塑造體積的能力，是一種注重造型的素描方式，它雖然與文藝復興的古典繪畫有著歷史的淵源，但這種表現形式直到現代才登上歷史舞臺。目前，國內外研究觸覺素描的人并不多，所以筆者認為應該重視這一素描方式，并且應該在表現語言上進行創新，從而拓展素描的繪畫工具材料。

二、盧西安·弗洛伊德素描創作中的觸覺造型方式

1938年，弗洛伊德在一所工藝美術學校學習，他比較典型的素描是1944年創作的《拿鴿子的男孩》，此時觸覺的造型方式已經顯現出來。其中對于雙手的刻畫，沒有絲毫的明暗和光影，衣紋褶皺部分雖然表現了明暗轉折，但是并沒有表現出三維空間感，每一條線的發生緊緊地圍繞著輪廓線，陰影也處理成剪紙般的樣式。通過分析弗洛伊德早期的素描作品可知，他的線條是平均的，像是用版畫刀刻出來的一樣，體現出更多的是如同觸摸到的真實。

到20世紀40年代末至50年代初，他的素描畫面已經不同于純粹的線描方式，其中明暗和光影已經占據了主導地位，但是如果仔細觀察就會發現，他的素描實際上還是沃爾夫林的“觸覺的圖像”。這一時期，其畫面中的輪廓線還像往常一樣硬，暗部的輪廓線依然很清晰，并且整個輪廓線是呈封閉狀態的，雖然使用了大量的明暗，但肖像造型仍然是平面狀。這時他的代表作有《夜間的男人》。

弗洛伊德在后期作品中重新融入了早期的線性觸覺方式。他關注結構，利用明暗來表現形體的轉折和起伏，沒有輕重深淺之分的地方就像剪影或者浮雕一般嵌入畫面之中。尤其是臉部的觸覺性的描繪方式更為突出，臉部的描繪很難說清楚哪些地方是實，哪些地方是虛，臉部任何一個部位都顯示著巨大的張力。這時的素描綜合了他早期的線性觸覺方式和80年代初的涂繪方式。“觸覺素描”仿佛是對形體的破壞，隨著人們眼睛的活動，視點也會跟著改變。暗部的結構肌理與亮部并沒有本質上的變化。所以，弗洛伊德的“觸覺素描”其實是將全因素素描中被虛化的部分實實在在地表現出來，這樣會將所描繪對象更多的特點表達出來。全因素素描其實是將人們的視線定格在一個視點中，“觸覺素描”打破了這種定格，轉而用觸摸的方式細膩地表現對象的每一個生動的細節。

這種觸摸的方式雖然有賴于視覺上眼睛的觀察，但是更重要的是在心靈上的觀察。要想讓自己的作品引起共鳴，創作者就必須將自己的情感融入對象中，并進行適當的形體夸張和形變，即情有所現，意才可表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