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帆
(西南民族大學,四川 成都 610041)
在文中,格雷諾耶有不同凡響的能力——能嗅到一切物體的味道,憑借這樣的能力,他變得與眾不同。一段不愿回想的夢,讓他驚醒,也讓他發現了自己身上最大的缺陷——自己沒有氣味。體味的缺失宣告了他在味道背景下的不存在,也讓他成為了“超人”。
他從普通人變成“超人”,源自他發現了自己沒有氣味,也就是找到了自我缺失。為什么發現自己沒有氣味,存在狀態就發生了轉變呢?我認為基于以下兩點。
第一,在他發現自己沒有氣味的之前,他和普通人沒什么區別,無非是鼻子比別人更加靈敏一些??墒且坏┧l現了這個現實,問題就發生了變化。當他剛到康塔爾山的時候,他盡全力搜索人的味道,最終確定沒有了,他才放下心來,可是他卻忘了自己也是個人,自己也應該有氣味。他忽視了自己,忽視了自己本質的不存在,表面上他是存在的,畢竟他站在那里。如同拉康的鏡像理論向我們所揭示的自我的本質:“自我并不是自己的主宰;人們苦苦尋找自我,而當找到它時,它卻外在于我們,總是作為一個他者而存在,被自身無法掌控的外部力量所決定,永久地被限定在與自己異化的境地?!币舱撬谖兜乐械牟辉趫?,讓他明白了自己生命的無意義,以及存在的虛無。
第二,格雷諾耶發現了自己沒有味道,意識到自己以前只是盲目的存在,而他在本質上是缺失的,是不存在的。發現這個現實后,他的思想發生了轉變。因此,他重新回到人類的世界,去解決這個問題,也就是尋找真正的存在。因此,“超人”存在其實質是:在他發現自己本質上的不存在,而是去尋找解決方法的這段時間里的現實的存在。所以,準確的說,“超人”存在只是在思想上轉變了的一個短暫的過程,在實際生活中并沒有什么變化?;蛘哒f,它是一個嘗試改變的階段,當嘗試結束之時,這個階段也就隨之而結束。
在下山后,“他想用橙花、桉樹葉和柚樹葉的常見香精來他本來要制作的芳香:而這就是人的香味。他想擁有自己所沒有的人的氣味,即使這暫時只是一種低劣的代用品?!彼霌碛凶约旱奈兜?,這是他發現自己沒有氣味后的第一次嘗試,他要彌補這個自身的缺陷。他找來了一小堆貓屎、醋和鹽、干酪等等十幾種的東西,通過他魔術般的表演,不一會就制作成功了。這里作者稱它為:生命的芳香。如同有了氣味就像有了生命一樣,一個完整的人也就出現了。
他帶著他寶貴的人味香水離開了這座城市,他要去他之前想去的那個地方——格拉斯市,學習還沒有學到的提煉物體氣味的技能,因為這是他成為舉世矚目的香水大師必須經歷的環節。在他到達格拉斯市后,他慢慢地明白這種香水只是一時的,不是長久的,他要去尋找更加有效的東西來代替它。
在格拉斯,他開始了第二次嘗試。在這里,他遇到了類似于在馬雷街紅發少女的香味,這次遇到的比那次還要有魔力,也讓他變得緊張起來。此后,他學習技術并連續殺害二十幾位有特殊香味的少女制成了神奇香水。當他被抓住時,他并不擔心,因為他的香水可以讓所有聞到它的人都臣服于他,并伴有其他的原始的效果。
在處決他的當天,他讓所有的圍觀的人都陷入到瘋狂之中。他的香水發揮了作用,所有的人都認為他是神,他們都想把心放在格雷諾耶那里,“他們喜歡他?!彼烟帥Q他的現場變成了盛大的酒神節,“品行端莊的婦女撕開自己的胸衣,在歇斯底里的叫喊聲中裸露她們的乳房,男人們用顫抖的手掏出無形的霜凍僵的生殖器,以極為罕見的姿勢和配對方式交媾?!边@里他通過氣味操控了大眾,“聚斯金德用‘氣味’的推演描繪了一幅現代主義的狂歡圖:啟蒙理性殺死了上帝,推翻了古典時期的種種道德規范,可是卻沒有相應建立自己的信仰與道德規范,導致精神道德的發展遠遠落后于工具理性的發展,‘沒有上帝的自我’在權力欲望、原始本能欲望的操縱下道德淪喪,精神空虛,行為丑惡!”而格雷諾耶就是完成這樣使命的那個人,他通過別人來達到自己的目的。他站在那里微笑著,他通過自己,讓這么多人喜歡他,他覺得,“他完成了普羅米修斯的業績?!彼F在證明他是神,證明了他存在的意義,他是偉大的格雷諾耶。
但是,他的希望落空了,他的證明是虛假的?!耙驗樗昧耸郎献罡呒壍南闼畞碜黾倜婢撸诩倜婢呦滤麤]有臉龐,完全沒有氣味。突然,他覺得一陣惡心,他感到香霧又在升起?!毕沆F是他在山洞里做夢時包圍他的霧,也就是這霧讓他從夢中驚醒,從而發現自己沒有氣味。如今在這里,在萬人的廣場,他又感覺到了,可能這就是他命運。人們在酒神節似的狂歡后,慢慢恢復了神志,對于這場瘋狂閉口不談。
而格雷諾耶又重新回到了生他的地方,他想在那里死去,最后也成功了。他把剩下的神奇香水全倒在自己身上,他被人吃光了,連骨頭衣服都沒有剩下,他就這樣消失了。他的“超人”存在也就結束了。他的兩次嘗試都失敗了,他雖然發現了自己的缺陷,但是自己并不能真正的改變什么。
他或是看透了自己無法改變,心灰意冷而選擇自殺;或是對他殺害的26名少女,感到自責而選擇自殺,最終的結果是他死了。加繆在《西西弗斯神話》中說:“真正嚴肅的哲學問題只有一個,那就是自殺?!彼m然沒有思考哲學,但他明白了嘗試的無意義。在“超人”的存在狀態中,他可以主宰一切,但當他明白這種存在同樣是虛假的,那么什么才是真,或許普通就是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