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典詩詞對方文山中國風歌曲的影響

（中山大學南方學院，廣東 廣州 510900）

中國流行音樂起源于上海，發展已有90 年左右的歷史。黎錦暉--中國流行音樂之父，在中國的音樂史上有著深遠的影響。他創作的中國第一首流行歌曲《毛毛雨》，掀開了中國流行音樂的序幕。20 世紀90 年代末，華語R&B 音樂教父陶喆，成為了中國流行音樂的主流風格之一。隨后周杰倫又將R&B 潮流推向了高潮，占據了中國流行音樂市場的重要部分。起初，中國流行音樂的風格形式主要受歐美影響，后來在此基礎上逐漸形成了屬于中國的本土風格，其中就形成了獨特的“中國風”的元素。其中，以方文山所創作的中國風系列的歌曲功不可沒。

在方文山的創作中，將民族特色、文化特色與流行音樂相結合。《青花瓷》《菊花臺》《東風破》等歌曲將中國古典詩詞與音樂相融合，加之用戲曲唱腔的點綴，用另一種手段展現民族文化知識和歷史，表現傳統文化的獨特魅力。

一、詩歌的合樂性與歌曲的通俗性之間的博弈

對于流行歌曲，大多數人只把它當作是一種大眾文化和精神快餐，很少將它與唐宋詩詞聯系在一起，一個是陽春白雪，高山仰止；一個是下里巴人。然而大多數流行音樂注定只能成為快餐文化，不可能像詩歌一樣流傳，但不可否認的是，流行音樂已經發展成為一個獨立健全的文化體系，而絕非沒有內涵的“快餐文化”。尤其在現代的流行音樂中，處處可見古典詩詞的身影。

詩歌，最初也被稱為歌詩，“樂辭曰詩，詩聲曰歌”。上溯至春秋戰國時代，中國古代最早的詩歌集《詩經》《離騷》都可以合樂演唱。詩樂分離之后，宋代的詞、元代的散曲、明清的小曲都延續了詩歌的音樂性特質。這些古典詩詞不僅語言優美，而且易于傳唱。

如今，以詩詞入歌的現象卻也越來越普遍，臺灣作曲家方文山先生，便是其中的代表人物，他將詩的押韻藝術運用到作詞作曲之中，取詩中意象，融入意境，使流行音樂和詩詞達到完美的結合。他本人不僅創作了大量優秀的歌曲，而且還開創了一個新的音樂流派，對華語樂壇產生了重要的影響。

由此可見，古典詩詞的合樂性與現代流行歌曲同時具備“音樂文學”的特質。尤其古典詩詞中的詞，可以看做是古代的流行歌曲。

（一）韻腳入曲

方文山不僅是作曲家，還是一位詩人。在他的書《方文山的素顏韻腳詩》中，他創立了一種“素顏”的韻腳詩的模式，“韻腳詩”是流動著的旋律和節奏。他以作詩的方式寫歌詞，恰到好處的押韻和轉韻，跳躍式的思維方式，讓他寫的歌有音樂的流動性，又有詩歌的靈動感。其接近詩句的表達方式，也為周杰倫的演唱打下了堅實的基礎。如歌曲《她的睫毛》“親愛的總有些事沒法教，表錯情的感覺有糟，賴著不走會讓人很感冒，以上這道理我全都了，我將不該犯的錯都默背好”通篇壓的都是“ao”韻，朗朗上口。

（二）傳統宮調與現代唱腔的結合

“中國風”的定義是三古三新（即古辭賦、古文化、古旋律、新唱法、新編曲、新概念）結合的中國獨特音樂類型。中國風音樂多采用“宮調式”的主旋律（五音指的是：宮、商、角、徵、羽。其中以宮音為主音的調式叫做“宮調式”）。在方文山創作的《東風破》中，整個歌曲采用G 宮清樂調式。配器上使用了民族樂器二胡、琵琶。歌詞中融入蘇軾寫過的“詞牌名”，使得歌曲頗有古典、淡雅、含蓄的意境。

（三）傳統民族樂器與現代西方樂器相結合

在中國風歌曲中，并非因為強調“中國特色”，從而摒棄現代樂器之美，在中國風的歌曲中，作曲者往往利用多種傳統樂器作為主要的配器，（傳統樂器：例如排簫、琵琶、琴簫、三弦、古琴、古箏、葫蘆絲、京胡、箜篌等）再加之吉他、鋼琴、弦樂等西方樂器共同演繹。突出中國元素并結合歐美現代化風格技巧的同時，不失清新、優美之古典韻味。如歌曲《菊花臺》中，將古箏的深遠悠揚，葫蘆絲的凄涼悲愴，用電子琴和后期處理模擬出風鈴的聲音，更顯古色古香之韻味。

二、將古典詩詞中的元素融入流行歌曲

（一）古典意象

“意象”是中國古典美學之靈魂，經過千年的傳承，意象理論逐漸被醞釀成熟，至今依然融匯在現代文化生活之中。它代表了中華民族獨特的思維方式。

在古代，詩人們通過一定的意象表達情感，將讀者帶入作者所構造的畫面，這就是意境。其中“意象”是中國比較特別的審美范疇，是詩歌理論中一個很重要的概念，是構成詩歌的一個基本條件，利用古典意象，營造出一種古香古色的特征。比如，在臺灣中國風歌曲中出現頻率較多的意象有：銅鏡、南燕、琴聲、朱砂、潑墨等詞匯。

1.例如：歌曲《東風破》中“你走之后酒暖回憶瘦，水向東流時間怎么偷”，“誰再用琵琶彈奏一曲東風破”，“酒”、“漂泊”、“琵琶”。這些均為古典詩詞中常用意象。這首歌同時也會讓人想起《醉花陰》“東籬把酒黃昏后，有暗香盈袖，莫道不銷魂，簾卷西風，人比黃花瘦。”

2.在歌曲《菊花臺》中“菊花殘，滿地傷，你的笑容已泛黃，花落人斷腸，我心事靜靜躺。”方文山筆下的花是帶有情感色調的，“傷、落、斷腸”都是人所具有的情感。菊花凋零，戀人別離，滿腹的惆悵傷感頓時涌上心頭，敗落的花更能顯示出人物的心境。

3.在歌曲《發如雪》中，“邀明月，讓回憶皎潔，愛在月光下完美。”月亮，在詩人眼里是多樣的，它有時象征著團圓，有時象征著離別，有時代表戀人的相思，有時也代表游子的思鄉之情。在這首歌中，月是純真，是美好愛情的見證。另外，在《菊花臺》歌詞中“你的淚光柔弱中帶傷慘白的月彎彎勾住過往”。這里的“月彎彎”出自宋無名氏的“月兒彎彎照九州，幾家歡樂幾家愁。”這里的月亮象征團圓，美滿。

（二）主題思想的古典化

1.俠骨柔情

歷朝歷代，詩人大部分都還是渴望能夠建功立業，報效祖國的，而邊塞，便成為了心馳神往之地。方文山創作的《霍元甲》、《雙節棍》、《龍拳》里均有體現，例如“氣沉丹田手心開”，“是誰在練太極風生水起”，方文山將自己代入古代那種大漠孤煙，長河落日，刀劍相交的戰爭場景，體現著古代豪俠的壯志。同時，也容易讓聽眾產生蕩氣回腸之感，仿佛也置身于疆場，與豪俠壯士一同奮勇殺敵。

2.離愁別緒。

方文山的作品中最令人動情的是相思離愁系列的作品，從《娘子》《青花瓷》《千里之外》中，運用文字和旋律，將離愁唱入人們的心中，引起共鳴，仿佛透過方文山的歌曲，我們可以窺探到古人的離愁。“雨輕輕淌，朱紅色的窗，我一生在紙上被風吹亂，夢在遠方，化成一縷香，隨風飄散你的模樣”。將歌曲中男主人公的心境描繪成一幅生動的畫面。一位出征在外的將軍，深深思念著在家的妻子，在凄冷的雨夜和肆意的冷風的襯托下，加深了兩人之間的離愁。

（三）傳統詩詞藝術手法的運用

1.“六義”

風雅頌賦比興，起源于詩經，合稱“六義”。所謂風、雅、頌，是指《詩經》按音樂劃分的三個類別。賦、比、興，是《詩經》主要的表現手法。“賦”，是鋪陳的意思，對事物直接陳述，不用比喻。“比”，就是比喻，以彼物比此物。“興”，就是聯想，觸景生情，因物起興。這種藝術表現手法，是詩歌創作地主要形象化方法，對后世詩歌創作，產生了至深至遠的影響。例如在歌曲《青花瓷》中，不直接交代思念之人，而是以“青花瓷”作為“引子”，先言他物，以引起所詠之物，讓聽眾隨著歌者的演唱，慢慢將人物托出。

2.通感、轉化、譬喻、夸張等手法

方文山文學功底深厚，將傳統詩詞中所常用之手法貫徹到現代歌曲之中，例如《龍拳》，用“夸張”的手法將長城比作民族的海岸線，將自己想象成“盤古”，初開天地之始，引出“我右拳打開了天”。

“通感”也是詩詞中常用的修辭手法，在文學藝術創作中，經常可以看到不同感官的感覺溝通起來，借聯想引起感覺轉移，“以感覺寫感覺”。這就是通感修辭。視覺、聽覺、觸覺、嗅覺等等各種官能可以溝通，不分界限。在歌曲《一路向北》中，“我去眼光去追，竟聽見你的淚”，將視覺與聽覺相混合，讓聽眾更能感受其傷悲。

三、結語

方文山對古典詩詞的運用，成就了其獨特的詞曲風格。方文山受古典詩詞影響較大，在此影響下他還繼續創新。中國古典詩詞讓方文山在歌曲的表現手法、藝術處理上，開辟了一條新的道路。借助流行音樂的通俗化，古典詩詞也更易于被大眾接受，傳唱。無疑，是一個雙贏的局面。

但是，古典詩詞也對他的創作產生了局限性。他注重用古典名詞營造美感，細化每個需要雕鑿的角落，相對而言不重視對情感表達的定位，情感的表達會顯得略微隨意，僅僅憑借閃動的畫面堆積意象，歌詞的抒情表意功能被忽略，所營造的歌曲意境更像一部電影，不斷切換鏡頭。

再者，流行歌曲的最終目的是走向市場。這也就不難避免作詞者為迎合大眾喜好，彰顯歌詞的獨到新穎，而堆砌典故、辭藻和意象。隨著中國風歌曲越來越多地涌現，粗制濫造的現象也越來越嚴重。大部分中國風歌曲創作者在進行創作之時，僅僅部分取材于古典詩詞，考究不夠深入，生搬硬套，使歌詞“空有其形，不得其神”。中國風歌曲的創作不能一味遵循著復古化，而是需要音樂人的創新，但是要在遵循中國特色元素的基礎上，融入多樣化的元素，才能讓中國風歌曲走出國門，走向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