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宜瑋 蘇州大學藝術學院
現象除通過感官獲取的經驗以外,還包含判斷、想象、回憶等行為。胡塞爾作為狹義現象學的創(chuàng)始人,被“精神”和“意識”的問題困擾一生,他提出一套闡釋現象學的方法論,即在各種不同的經驗中抽離出永恒的部分,就是“本質”。因此,這一方法也被稱為本質還原法,這種方法論可以應用到環(huán)境設計研究中。
之后,胡塞爾的學生海德格爾在他的哲學觀點中特別討論了環(huán)境中的建筑。海德格爾強調“存在”,認為一件作品能夠揭示一類人的獨特本質,人、自然、精神總是通過實用活動不自覺地融為一體。他通過對一座橋、一座小小的農舍,或是一座宏偉的希臘神廟的詮釋,向讀者透露出一種對場所精神的試探。然而,海德格爾對于身體和存在(人本身和環(huán)境)之間的影響未能深入討論。
梅洛龐蒂彌補了海德格爾討論的缺口,梅洛龐蒂研究的特別之處在于他的空間概念,通過描述心理學實驗來論證觀點、詮釋理念。他認為,空間概念是有關人感知世界的一個部分。此前堅持人腦依靠經驗將感知到的素材組織成事物的經驗主義和依靠理智組織素材的唯理智論都受到了梅洛龐蒂的感知理論的批判,梅洛龐蒂堅信經驗主義和唯理智論都是將客觀世界作為分析對象,過于片面。人類空間體驗的模式多種多樣,如無客體的空間性(漆黑的夜空)、象征的空間性(傳說、神話、夢境、詩歌、象征中的想象空間)、美學的空間性(中國山水畫的意境空間、舞蹈的暗喻)等。
胡塞爾強調片面客觀性,海德格爾在客觀上添加了主觀的論述,而梅洛龐蒂則在海德格爾虛浮的理論上賦予了一個實體。此外,“二戰(zhàn)”后,多國成立胡塞爾研究中心,涌現出眾多優(yōu)秀的現象學學者,如考夫曼、斯皮爾伯格、舒爾茨等,這一時期的現象學作為方法論,廣泛地應用于各類人文學科中。
為研究環(huán)境而形成的現象學方法在20 世紀中期已經產生,如英國高登·庫倫在1961 年發(fā)表的《城市景觀》,實際上就是由場景觀察報告構成的,他敏銳地記錄下對每一個場景的感覺以及對其本質的直覺,是一種不自覺的現象學描述,這種圖像加文字的方式,創(chuàng)造了更好的閱讀體驗;荷蘭大衛(wèi)·凡·蘭那普在1969 年發(fā)表的論文《旅店房間》中,詳細描述了自己對于客房的體驗;美國克里斯托弗·亞歷山大于1977 年發(fā)表了《圖式語言》(以圖片+文字的方式介紹城市中250 余個場景),他認為每個圖式均揭示了一種環(huán)境結構;日本樋口忠彥于1983 年發(fā)表的《景觀的視覺與空間結構》也使用了類似的方式,總結了日本山水的幾種基本形式。這幾例現象學研究往往采用報告的形式,記錄調查者對該環(huán)境的傳統觀察或直觀體驗,這種研究方法能夠展現調查者對現象描述的功底。
還有間接調查法,研究對象大多是對他人的體驗、對于完整或部分的文化體系的詮釋。例如,戀舊感(對家鄉(xiāng)、故土的思念)或者宗教象征等。美籍華裔段義孚發(fā)表了多部類似形式的著作,其中《戀地情結》講述了人們如何感知環(huán)境并賦予其相應價值。文中羅列了不同視角的人物描述,展現了研究對象日常生活情態(tài),同時解讀了習俗、行業(yè)和對家鄉(xiāng)的情感等。段義孚實際上是在體驗他人的體驗,挑選出能夠被他自己的感覺證實的部分,類似塑造一種共鳴。此外,還有對宗教神圣感的體驗,羅馬尼亞馬塞爾·伊利亞德在1958年的《神圣與世俗》中考證了大量的神話、傳說、宗教儀式和宗教象征。
設計師對這類著作的關注在很大程度上源于考證過程中體現的環(huán)境形式。
現象學研究方法彌補了建筑記錄上的諸多缺陷,此外,現象學也為環(huán)境設計研究提供了新的視角。
挪威諾伯格·舒爾茨的一系列著作逐漸將現象學的方法引入了環(huán)境研究的領域,對環(huán)境觀甚至建造產生了影響。舒爾茨認為,建筑是賦予一個人“存在的立足點”。他主要探索建筑的精神意義而非實用層面,建筑的意義超越了早期功能主義所給予的定義,人對建筑的精神感受開始被重視。建筑除滿足其功能上的各種需求以外,還要考慮使用者的心理訴求。這些角度對于當時的環(huán)境研究領域而言,無疑是新穎的。
設計訓練越發(fā)重視引導設計師從使用者的角度考慮問題,如田野調查往往會不自覺地關注環(huán)境的現象描寫、心理描述,記錄他人的觀點等。這一過程對概念產生、方案的前期塑造意義重大,因此我們要重視各類哲學議題,這對我們更全面、更深入地研究環(huán)境具有積極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