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頤古干國

□ 田聚常

干國是一個在中國上古歷史上的小國。西周初，干國參與了“三監之亂”，被周公滅國。這個古老小國地望何在，對后世有何影響，族人分遷何地，史載有闕。筆者鉤沉甲骨文對干國表述，索隱歷史文獻有關干國記載，搜匯歷史地理對干國的考證，考察近現代考古學中有關干國的發現，認為上古干國就在今河南濮陽華龍區孟軻鄉一帶。

古干國的變遷與滅亡

夏代，干為夏世侯伯之國。《路史·國名紀·古國·夏世侯伯之國》載：“干，桀臣干辛邦也。”說明夏桀時干辛是桀任用的重臣，干國是干辛的封地。《呂氏春秋·當染》也有“夏桀染于干辛……故國殘身死，為天下”的記載。說的是干辛是夏桀的佞臣，夏桀聽信了干辛的讒言，所以落得國破身亡的下場，被天下人恥唾。

商代，干為商王朝重要邦國。在已發現的甲骨卜辭中，一期甲骨發現干國曾受到商王討伐。二期甲骨發現干國跟隨商王征伐其他國家。三期甲骨發現干國曾參與商王祭祀祖先活動。干國與商王朝之間的關系有一個由緊張到融洽，從疏遠到親近，最后成為殷民一族的過程。

西周初，周武王遵循“興滅繼絕”的傳統，封商紂之子武庚祿父在殷都朝歌，用天子禮樂奉商朝宗祀。為防止商人暴亂，又安排弟弟管叔、蔡叔、霍叔駐守殷都周圍的邶、、衛三地監督武庚，史稱“三監”。公元前1024年，管叔、蔡叔、霍叔勾結武庚發動叛亂，史稱“三監之亂”，干國參與了叛亂。公元前1022年，周公平叛，干國滅亡，國人分遷四面八方。一支西遷洛陽營建成周。大部分國人被迫向東南遷徙，在淮水下游（今江蘇泗洪）立國，加邑旁作邗。還有部分干人流散中原各地，如宋國大夫干、陳國干征師等皆為干人余裔。干國故土雖仍有干人留居，但國已不國，居地只留下干城之名。

古干國對后世的影響

干人報國血性，世代稱頌。《管子·小問》云：“昔者吳、干戰，未齔者不得入軍門。國子摘其齒，遂入，為干國多。”文中提到的干國，即西周初被周公滅國的一支干人，他們從故土向東南遷徙到江西贛東北一帶立國，國號干，史稱干國。由于干人生性剽悍，桀驁不馴，吳王夫差視為眼中釘，必欲除之而后快。公元前659年，爆發了“吳干之戰”。國難當頭，群情激憤。當時各國有未成年者“不得入軍門”的規定，干國年幼的國子，紛紛把自己的牙齒摘掉，以示進入成年，加入反侵略行列，可見頑強的干國人抵御外侵之血性。由于干國文化、經濟、軍力均落后于吳，終為吳所滅。干國滅亡后，國人不服吳之統治，始終以干人自稱。直到公元前473年越王勾踐滅吳，干人感念越王為其報了仇，雪了恨，與越人和平共處，遂稱為干越。

干人鍛造武器，世代聞名。據陸廣微《吳地記·院門》記載，春秋時期，干國被吳國滅亡后，吳王闔閭使干族人干將鑄劍，鐵汁不流。干將妻莫邪問該如何辦，干將說：從前先師歐冶子鑄劍時，曾以女子配爐神，即得。莫邪聞言即投身爐中，鐵汁出，鑄成二劍。雄劍叫“干將”，雌劍叫“莫邪”，二劍合稱“吳干”。《戰國策·趙策》：“夫吳干之劍，肉試則斷牛，金試則截盤義。”

干人善制盾筑城，“干城”成為歷代武將代稱。干，最初指盾牌和城墻，后引申為武將，稱武將為“國之干城”。漢人蔡邕《蔡中郎集·薦皇甫規》云：“論其武勞，則漢室之干城。”明清兩代皇帝，下圣旨封贈文武官員及親屬時，封贈武將之母，往往用“慈教有成，果見干城之器”；封贈武將，往往用“國重干城，特賚褒揚之典”。

中華諸多姓氏起源，與干國、干族有關。干姓是以古國名命名的姓氏，前文提到的干、干征師，得姓于夏商時期古干國國名；春秋吳王闔閭時期的鑄劍名師干將，其姓氏源于春秋時期的干國國名。

古干國之地望

對于干國地望，史籍記載有二。一是江西贛東北說。《荀子·勸學篇》：“干，越古國名。”郭沫若在考據西周干氏叔子盤金文時說：“有母國與干國，而其國與周毗鄰。”二是衛國干城說。《后漢書·郡國志》：“衛國縣有竿（干）城。”對于江西贛東北說，大多學者根據史籍記載，江西贛東北的干國建于西周時期，非西周以前古干國。這樣看來，只有衛國干城才是西周以前的古干國。衛國干城在哪里？《大清一統志·大名府》中記載：“干城，在開州北，《詩·邶風》‘出宿于干，飲餞于言’。《后漢書·郡國志》‘衛國縣有竿城’蓋即干城之訛也。今州北有干城村。”歷代《開州志》對干城的地望，亦有與上文完全相同的記載。清代開州干城村，即今河南濮陽市華龍區孟軻鄉干城村。

歷史文獻中記載的干城。《詩經·泉水》中“出宿于干，飲餞于言”之句，提到“干”這個城邑。據張孟祥先生考證：“干，衛國邑名，即干城，今濮陽華龍區孟軻集。”北魏酈道元在《水經注·河水》“河水東經鐵丘南”條下注曰：“河之西岸有干城，《郡國志》曰：衛縣有干城者也。”胡干城《李氏墓志》碑文提到墓主李謙死后葬在“干城里”。

孟軻鄉境內仍保留著諸多以“干城”命名的村莊。孟軻鄉現在有十多個以“干城”命名的村莊，且以地理方位區分。如：單干城、李干城、王干城等村（今屬濮東街道），因位于干城區東南，故統稱“東干城”或“南干城”；楊干城、胡干城、徐干城等村因位于干城區西部，所以統稱“西干城”；李家村、前鐵爐、后鐵爐、北小寨、惠小寨、魏小寨、張莊、黃拐等村因位于干城區北部，舊時統稱“北干城”；西孟軻、中孟軻、皮膠拐、孟軻集、田拐等村傳為干國都邑，舊時統稱“古干城”。

地上遺跡和地下發現。20世紀80年代以來，文物部門對干城一帶進行了兩次文物普查，發現了商周時期的古文化遺址3處。一是孟軻集遺址。據《中國文物地圖集·河南分冊》載：“孟軻鄉孟軻集，商、周（文化遺址），面積約6萬平方米，文化層厚1～2米。采集遺物有陶鬲、鼎、盆、豆等。傳為春秋時衛邑古干城。”二是楊干城土山遺址。據《中國文物地圖集·河南分冊》載：“孟軻鄉楊干城村，商、漢（文化遺址），高出周圍地面2～3米，面積約4000平方米，文化層厚1～2米。采集有商代粗繩紋陶罐、盆殘片，漢代板瓦及陶甕、罐等。上層漢墓中出土有繩紋小磚、陶壺等。”三是楊干城堆遺址。《中國文物地圖集·河南分冊》載：“孟軻鄉楊干城村南。周、元（文化遺址），面積1萬平方米。采集標本有周代陶鬲、尊、鼎和元代瓷罐、碗等器物。”20世紀90年代以來，考古工作者經過多次田野考古，發掘了大量的地下文物。1997年在孟軻集村南一座西晉墓中發掘了大量的陶罐、奩、盆及冥器等。2010年至2017年，濮陽市文物工作隊對楊干城土山遺址進行了科學發掘。發掘工作分四期完成，出土器物豐富。2010年10月至12月第一期共發掘西漢墓葬200余座，出土器物400余件。2014年第二期，發掘土坑磚室漢代墓葬32座、土坑豎穴墓2座，出土陶器181件、銅器4件。2015年第三期，發掘土坑磚室墓24座、土坑豎穴墓10座，出土陶器162件、銅器4件、骨器13件（其中骨簡11件）、鐵器3件。2017年墓葬發掘共33座，出土器物112件，其中陶器109件、銅器2件、鐵器1件。另外，考古人員在對第134號墓發掘中，意外發現一件西漢銅提梁壺。此壺出土時內有液體，經抽樣送交中科院、科技部、教育部的聯合鑒定機構鑒定，該液體屬于酒類，酒精度10%，被世人譽為“西漢美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