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息技術的快速發展,推動世界傳媒業進入前所未有的大發展、大變革、大調整中。西方著名的馬克思主義批判理論家馬克·波斯特(Mark Poster)在其《第二媒介時代》里指出以單向大眾傳播為主要特征的是第一媒介時代,以互動雙向傳播為主要特征的是第二媒介時代。伴隨大數據、虛擬現實和泛在網絡的不斷成熟,人類正在逐漸邁入以沉浸為主要特征的第三媒介時代,即沉浸傳播時代。沉浸傳播是深度融合過去、現在和未來的一切媒介形式、以人的完全沉浸狀態為指向的傳播方式。相較第一和第二媒介時代,沉浸傳播時代最大的特征是處于沉浸傳播中的人其注意力能夠高度集中,以致達到渾然忘我的境界。以習近平同志為核心的黨中央高度重視掌握媒介技術對社會主義主流意識形態建設和黨的長期執政的巨大作用,提出“推動媒體融合發展、建設全媒體就成為我們面臨的一項緊迫課題”。(1)習近平:《加快推動媒體融合發展 構建全媒體傳播格局》,《求是》2019年第6期。隨著第三媒介時代的逐步到來,沉浸傳播將逐漸深度融入個人生活,人類也將由本地化生存轉向泛在化生活,思想政治教育仍然需要主動、積極地應對信息技術和媒介發展所帶來的這種時代變革。本文在深入探究沉浸傳播的概念及主要特征的基礎上,分析了思想政治教育在沉浸傳播時代所面臨的機遇和挑戰,提出了思想政治教育應如何圍繞人類媒介時代的變革以實現自身的轉型與創新發展,從而始終保持思想政治教育的生命線地位。
沉浸傳播源起于心理學的“心流”研究。1975年,美國芝加哥大學心理學教授米哈里·契克森米哈賴(Mihaly Csikszentmihalyi)首次提出“心流”(Flow)概念。他認為,“心流”是“一個人完全沉浸在某種活動當中,無視其他事物存在的狀態。”(2)[美]米哈里·契克森米哈賴:《心流:最優體驗心理學》,張定綺譯,中信出版集團,2017年,第67頁。當人進入沉浸體驗時,注意力會高度集中,發揮出意想不到的創造力,也就是達到了一種“忘我”的享受境界。心理學角度的“心流”描述了人精神的高度集中以及忘我狀態。隨著數字技術的發展,虛擬現實創造的交互式三維立體環境讓使用者仿佛置身真實環境,大大提高了人們進入沉浸狀態的力度和可能性。傳播學界開始用“沉浸”(Immersion)來表達這種人的身心高度集中、心無旁騖的狀態。虛擬現實中信息的傳播和接收模式都發生了巨大變革,產生了一種使人完全沉浸其中、忘我的全新傳播方式,即沉浸傳播。雖然沉浸和沉浸傳播的研究都肇始于虛擬現實,但是隨著大數據、泛在網絡等技術的普及和低門檻化,人類進入沉浸的狀態越來越容易,沉浸傳播早已不再局限于虛擬現實,未來它也必將會深入到社會生活的各個領域實現社會環境的媒介化。因此,沉浸傳播的內涵亦愈加豐富。
目前,關于沉浸傳播的概念主要有環境說和技術說兩種觀點。
1.環境說。持該觀點的學者認為“媒介即環境”。(3)曹鉞、駱正林、王飔濛:《“身體在場”:沉浸傳播時代的技術與感官之思》,《新聞界》2018年第7期。沉浸傳播是“充分媒介化的生活環境” ,(4)陳力丹、丁文鳳、胡天圓:《沉浸傳播:處處是中心 無處是邊緣——對世界互聯網大會的總結與思考》,《新聞愛好者》2015年第1期。是這個時代的空氣與水,是人對媒介的深度依賴。李沁在其我國首部關于沉浸傳播的專著《第三媒介時代的傳播范式——沉浸傳播》中,將沉浸傳播界定為“一種全新的信息傳播方式,它是以人為中心、以連接了所有媒介形態的人類大環境為媒介而實現的無時不在、無所不在、無所不能的傳播?!?5)李沁:《第三媒介時代的傳播范式——沉浸傳播》,清華大學出版社,2013年,第43頁。這正是基于媒介即環境對沉浸傳播進行的界定。
2.技術說。持該觀點的學者認為,信息傳播技術的發展是推動沉浸傳播時代到來的決定因素。有學者認為,虛擬現實技術的不斷演進產生了全新的信息交流方式,即沉浸式傳播;(6)杭云、蘇寶華:《虛擬現實與沉浸式傳播的形成》,《現代傳播》2007年第6期。有的學者則認為,新媒體技術的不斷發展推動了沉浸式傳播的到來;(7)熊澄宇:《對新媒體未來的思考》,《現代傳播》2011年第12期。還有的學者從跨媒介的角度界定沉浸式傳播,認為通過不同的端口為受眾營造一個統一的世界,這種跨媒介敘事的方式就是沉浸式傳播。(8)唐昊:《媒介融合時代的跨媒介敘事生態》,《中國出版》2014年第12期。
綜上,本文認為沉浸傳播是深度融合過去、現在和未來的一切媒介形式、以人的完全沉浸狀態為指向的傳播方式。理解沉浸傳播,應著重把握兩個要點:第一,信息技術對沉浸傳播的推動是支撐性和關鍵性的。沉浸傳播時代,媒介技術的更新迭代呈現指數級加速發展,各種信息技術飛速增長與消融、兼并與演進,以前所未有的力度推動信息傳播方式的變革。人與人從最初只能面對面地實現信息和情感的即時交流發展到可以借助于一定的界面和設備實現超越時空的即時溝通,再到界面消失、無須借助界面就能夠實現仿佛面對面地即時交流。這種媒介技術的發展趨勢體現了美國媒介理論家保羅·萊文森(Paul Levinson)所提出的媒介的人性化趨勢理論,即媒介的發展趨勢是其功能逐漸符合人類需求,其外形逐漸適應人類的審美,其信息呈現的方式逐漸與人類感知系統高度匹配,達到人類各感官的生理和諧。媒介技術發展的這種人性化趨勢使人愈加容易進入沉浸狀態,沉浸程度也日趨深入。第二,沉浸傳播實現的是人的全方位的深度沉浸。前沉浸傳播時代實現的沉浸是信息和想象的沉浸,是一種人可以隨時抽離的、程度較淺的沉浸。沉浸傳播時代通過可聽、可看、可摸、可嗅的多維信息直接刺激受眾的感知行為系統,實現的是人的身心的全面沉浸,是一種深度的、人不自知的沉浸。
沉浸傳播是一個開放、包容的系統,在媒介的深度融合中,依托成熟的泛在網絡形成了自己的特征。
1.超越虛擬和現實界限,傳播無時無處不在。
泛在連接和定位服務使沉浸傳播成為媒介的集大成者,它包含了過去、現在和未來的一切媒介形式,人也是其中一種媒介。人可以與周圍的一切進行互動,無論是移動終端還是個體、群體或者組織。因此,任何的人或者物在任何地方都能夠成為信息源。這種媒介大融合,打破時間和空間的邊界,超越了虛擬世界和現實世界的界限。人類時時在線、時時在場,實現了麥克盧漢(McLuhan)所說的“處處皆中心,無處是邊緣”。
2.顛覆“受眾”概念,傳播對象從大眾、分眾轉向泛眾。
第一媒介時代是一對多的傳播,代表媒介是電視和報刊。傳播主體作為信息傳播的主動發起者與組織者,掌握信息傳播權,具有絕對的信息優勢,而受傳者則是被動的信息接收對象。第二媒介時代是互動的分眾傳播,是一對少數的傳播,代表媒介是互聯網?;邮堑诙浇闀r代的典型特征,受傳者的主體地位受到極大的重視,既是信息的生產者也是消費者,傳播主體對受眾進行細部劃分,對不同的受眾群體傳播的內容和方式方法都不盡相同,重視受眾對傳播效果的反饋。沉浸傳播時代不以傳受雙方的互動為主,而是強調以全部個體的第一視角實現的個性化體驗,是多對多、多對一、一對多以及一對一等多種傳播方式同時發生的傳播,即泛眾傳播。相較大眾傳播和分眾傳播,泛眾傳播中傳播角色互換隨時發生,人人皆為傳播者也皆為受傳者,傳播形態和傳播方式的組合種類繁多、因人而異。傳播主體已經不能憑借對媒介的把控而成為主體,受傳者的注意力成為稀缺資源,優質的信息內容和高效的傳播方式方法成為吸引受傳者的關鍵。
3.沉浸程度高,傳播效果“潤無聲”。
人類在從事各項實踐活動時,或多或少都能體會到沉浸狀態。根據感知系統受刺激的不同程度,沉浸可以分為信息的沉浸、器官的沉浸(感官的沉浸)以及大腦的沉浸,(9)張以哲:《沉浸感:不可錯過的虛擬現實革命》,電子工業出版社,2017年,第19-21頁。其中大腦沉浸是器官沉浸的高級階段,是全身心的深度沉浸;根據人的主觀體驗強弱程度,沉浸可以分為“想象沉浸和具身沉浸”,(10)蘇麗:《沉浸式虛擬現實實現的是怎樣的“沉浸”?》,《哲學動態》2016年第3期。想象沉浸是程度較弱的沉浸,能夠隨時被打斷,具身沉浸讓我們仿佛置身日常生活,是強沉浸;有的學者進一步提出用“沉浸指數”(11)李沁:《第三媒介時代的傳播范式——沉浸傳播》,清華大學出版社,2013年,第78頁。表示沉浸的實現程度,在任何人、任何時間、任何地點、任何服務這四個方面實現的信息傳播的能力越高,沉浸傳播的效果就越好??梢赃\用具有感知、計算及執行能力的智能終端、傳感器等信息傳感設備對“沉浸指數”進行測量,測量結果的高低就表明了人對傳播內容的接受程度,從而能夠準確地反映傳播的實效性。相較前沉浸傳播時代弱意義上的沉浸,沉浸傳播實現的是身心高度投入的強沉浸。當沉浸傳播發展到終極媒介狀態,人與周圍環境將融為一體,人類將不再感到媒介的存在,成為“沉浸人”。(12)李沁:《第三媒介時代的傳播范式——沉浸傳播》,清華大學出版社,2013年,第128頁。“沉浸人”感覺不到虛擬與真實之間的差別,如同日常生活般自然,實現的是感知行為系統的全面沉浸?!俺两恕钡某两潭茸罡?,對媒介負載信息的接受和認同效果最好,因此,也真正實現了“潤物細無聲”的傳播效果。
思想政治教育歸根到底是做人的工作,而在沉浸傳播時代人的生存空間、思維和生活模式以及人與媒介的關系都將發生巨大變化,思想政治教育需要進行前瞻性審思,明確所面臨的機遇和挑戰,這是思想政治教育因時而變、因勢而變從而能夠不斷發揮其功能與價值的依據。
“思想政治教育的本質是堅持主流意識形態的主導和灌輸”,(13)《思想政治教育原理》編寫組:《思想政治教育學原理》(第二版),高等教育出版社,2018年,第81頁。這就決定了導向性是思想政治教育最主要的特征。思想政治教育要始終堅持正確導向,將正確的政治方向放在首位。沉浸傳播對思想政治教育導向性的消解主要體現在兩個方面:首先,沉浸傳播引發思想政治教育主體危機。沉浸傳播是所有人對所有人的傳播,處處是中心,人人皆主體。而教育者要成為思想政治教育主體必須首先成為思想政治教育信息的傳播主體。沉浸傳播時代的突出特色是在任何時間、任何地點、對任何人提供任何服務。因此,教育者如何在眾多無微不至的個性化的信息服務中、如何在受教育者有限的注意力中有效傳播思想政治教育信息、凸顯思想政治教育信息、過濾和剔除干擾信息及負面信息以實現思想政治教育的導向性將面臨諸多挑戰。其次,沉浸傳播可能會消解教育內容的嚴肅性、思想性和系統性。注重個人體驗的沉浸傳播會加劇第二媒介時代碎片化、快餐式的信息傳播方式,產生的碎片化思維易將復雜事物簡單化,使人們對教育內容缺乏長時間的深度閱讀、理解和思考,可能會弱化受教育者對社會主義主流意識形態的系統理解和把握。
滲透性亦是思想政治教育的特征。思想政治教育要提高實效性應“隨風潛入夜”,廣泛滲透到受教育者的業務工作和社會交往中。沉浸傳播中,一切皆為媒介,媒介即環境。思想政治教育可以滲透到受教育者接觸到的所有媒介中。因此,思想政治教育與受教育者的工作、生活以及交往的融合和卷入空前深入,可以在任何時間、任何地點、任何人之間進行。思想政治教育可以滲透到人的一切社會活動中,沉浸傳播所提供的適應多維感覺通道的全息性信息,使受教育者在不知不覺間獲得視覺、聽覺、嗅覺等全部感知系統的沉浸,從而大大地減少接受障礙,使受教育者不自知地接受教育內容。
思想政治教育過程與人的思想品德形成過程是協同的、統一的,其中人的思想品德形成發展過程是更為基礎的,是思想政治教育過程和規律的依據。思想品德的形成過程是知、情、意、行諸要素辯證運動、均衡發展的過程,而沉浸傳播加劇了知、情、意、行發展方向上的不一致和發展水平上的不平衡。所謂“知”,就是思想道德認識,是受教育者對客觀存在的思想道德關系以及處理這種關系的原則和規范的理解和認識,是思想品德形成發展的前提。沉浸傳播中的信息是色彩鮮明、栩栩如生、撲面而來的,受教育者被這些圖片、聲音、動畫等所吸引容易對教育內容產生片面化、表面化的認識。“情”,即思想品德情感,是人們在現實的思想道德關系中表現出來的一種愛憎好惡的態度。情感對思想政治教育接受具有激發作用,不僅影響接受的程度,而且影響能否接受。沉浸傳播使受教育者能夠沉浸教育內容,心無旁騖,在情感上極易感同身受,提高了受教育者對教育內容的情感認同?!耙狻?,即思想品德意志,是受教育者在思想道德活動中自覺地克服各種障礙和困難的毅力。品德意志的鍛煉與磨礪,需要主體有意識地控制和調節自我行為克服各種困難與障礙。沉浸傳播根據人的實際需求一對一提供精準信息,受教育者無須格外努力即可獲取有效信息,降低了受教育者主動尋求意志鍛煉的可能性和有意識進行意志磨煉的積極性?!靶小?,即思想品德行為,是受教育者在知、情、意的支配下,在思想道德活動中的實際行動,是受教育者思想品德的外在反映。幫助受教育者形成良好的思想品德行為習慣是思想政治教育的出發點和落腳點。沉浸傳播能夠營造有利于受教育者重復良好行為的教育情境,引導受教育者反復實踐形成良好的道德行為習慣,從而促進受教育者將良好的思想道德認識外化。
因此,沉浸傳播時代思想品德形成發展的各要素之間的矛盾不斷加劇,而這種矛盾正是沉浸傳播時代思想政治教育的客觀依據之一。如何推動思想品德形成諸要素的相互作用、辯證發展并逐步達到發展方向和發展水平的均衡將是思想政治教育在沉浸傳播時代面臨的重要課題。
教育對象的主體性是指教育對象作為思想政治教育主體的本質屬性,具體表現為“自主性、能動性和創造性”。(14)張耀燦、鄭永廷、吳潛濤、駱郁廷等:《現代思想政治教育學》,人民出版社,2006年,第276頁。沉浸傳播對教育對象的主體性具有積極與消極的雙重影響,其根源在于沉浸傳播對人的思維方式的雙重形塑。所謂思維方式是指主體在改造客體的過程中形成的一種固定的思維模式和獨特的思維結構。思維方式的發展與轉變,受到主觀和客觀條件的影響,既與個人的認識水平、知識結構、情緒有關,又受到社會環境、文化傳統的制約和限制。
沉浸傳播對教育對象思維方式的雙重形塑體現在兩個方面:一方面,沉浸傳播能夠對個體進行全方位沉浸式的直接刺激,將想象的場景和畫面直觀呈現,讓現實世界中不可能變成可能,從而賦予思維的直觀性和思維過程的可視化,促進思維方式向多樣化、創新性、發散性轉變,跳出單一思維的藩籬;另一方面,沉浸傳播這種信息直觀化的呈現方式,在加強真實感的同時,又極大地擠壓了人們的想象空間,使想象空間小到甚至不需要想象,把看到的當作真實的就可以,這又助長了思維的惰性,導致思維方式趨于淺層和表象化。教育對象思維方式的這種雙重變化,一方面能夠促進教育對象進行多角度、多層次、個性化的思考,有助于其在思想政治教育實踐活動中發揮主觀能動性;另一方面,過度依賴媒介將消解教育對象的深層思考能力和理性思維,導致思維方式的趨同性,又使教育對象喪失了發揮主體性的能力和可能。
思想政治教育載體在思想政治教育中具有十分重要的意義,一方面,它是連接教育者和受教育者并使其發生相互作用的中介,另一方面,它又是思想政治教育目的、任務、原則以及內容的負載。文字、活動、傳媒等皆可成為思想政治教育載體,但其前提條件是必須能夠被教育者所控制和運用,離開了這一前提就不能稱之為思想政治教育的載體。隨著大眾傳播的迅速發展及其影響的日益增長,傳媒載體越來越受到重視。在現代社會,通過控制和利用大眾傳媒以達到社會控制和政治教育的目的,是普遍的做法。中國共產黨歷來重視黨管新聞媒體,堅持政治家辦報的黨性原則。然而,在沉浸傳播時代隨著大數據、泛在網絡等技術的低門檻化,一切皆媒,人人皆眾,人們生活在媒介化的環境中,意圖通過控制信息的傳播渠道即思想政治教育載體來達到思想政治教育的目的將會越來越困難。因此,在沉浸傳播時代思想政治教育將面臨載體失控的風險。
然而,思想政治教育又迫切需要控制浸媒介,需要利用沉浸傳播種類繁多的傳播形態和傳播方式以實現思想政治教育的功能與價值。其原因有三點:第一,浸媒介突出特點是具有使人身心沉浸其中、聚精會神的傳播效果,合理運用浸媒介作為思想政治教育的載體能夠有效提高思想政治教育的接受效果。第二,沉浸傳播時代人與媒介深度融合、難分彼此,其緊密程度和深入程度將大大超越今天的互聯網,思想政治教育必須占領浸媒介這個最新的宣傳思想工作陣地,正如當前必須占領互聯網這個宣傳思想工作的主陣地一樣,“這個陣地我們不去占領,人家就會去占領;這部分人我們不去團結,人家就會去拉攏”。(15)《習近平談治國理政》,第2卷,外文出版社,2017年,第325頁。第三,在第二媒介時代出現的信息危機在沉浸傳播時代將愈演愈烈,信息過分依賴與崇拜、信息恐慌與焦慮將引發人們新的思想道德問題。因此,如何通過法律、管理等多種手段掌控浸媒介成為思想政治教育在沉浸傳播時代的重要任務。
綜上可見,沉浸傳播時代思想政治教育的諸多方面都將面臨巨大的挑戰與機遇。迎接挑戰、抓住機遇的關鍵在于教育者。教育者不再是信息的絕對擁有者,逐漸喪失獲取信息的渠道優勢。沉浸傳播對教育者的能力素質、對教育內容的把控和理解以及有效載體的選擇都提出了更高要求。教育者將不僅是社會主義主流意識形態的灌輸者,更應是教育對象的指導者、關心者以及協作者,以引導和幫助教育對象實現人的自由全面發展。
隨著沉浸傳播理論和實踐的不斷發展和深化,新現象、新挑戰、新機遇層出不窮,推動著思想政治教育圍繞信息形態的巨大變革完成自身的全方位調整和創新發展,從而實現思想政治教育主動適應信息技術和媒介發展所帶來的時代變革。
對網絡思想政治教育有兩種理解,一種是把網絡僅僅作為思想政治教育的新載體、新工具,一種是認為思想政治教育要進行全方位的創新和發展,從理念、內容、機制等多個方面都要適應網絡傳播。后一種理解更能反映網絡思想政治教育的本質。正是基于后一種理解,思想政治教育以互聯網為界限,分為網內思想政治教育與網外思想政治教育或者網絡思想政治教育與現實社會思想政治教育。
沉浸傳播打破了現實與虛擬的界限,形成人的新的生存空間——智能空間,思想政治教育將不再有網內與網外思想政治教育的嚴格區分而是統合為智能空間思想政治教育。沉浸傳播時代人類空間由現實轉向虛擬,人類生存由注重真實體驗轉向媒介的間接體驗。虛擬空間以物質的形態現實化,逐漸成為現實世界的延伸,繼而發展到虛擬和現實的全面融合,使兩個空間界限趨于消失,最終形成一個全新的泛在空間——智能空間。智能空間是融合了現實和虛擬空間、主客體一體化的、開放的空間。人處于去中心化、無所不包的泛在環境,人的生活趨向智能化發展,成為“沉浸人”。因此,思想政治教育無須嚴格區分物理空間與虛擬空間、線上與線下、網內與網外,網絡思想政治教育將轉向智能空間思想政治教育。
把握智能空間思想政治教育,關鍵在于正確理解其本質。與以往的思想政治教育相比,智能空間思想政治教育雖然在組織方法、工作機制以及內容手段上將有很大不同,但其主流意識形態的灌輸這一本質沒有改變,導向性仍然是智能空間思想政治教育最為突出的特征。必須把堅定正確的政治方向放在首位,堅持社會主義的主旋律,牢牢掌握意識形態工作的領導權、管理權、話語權。運用法律、管理等多種手段主動控制浸媒介,靈活掌握沉浸傳播的多種傳播形態和傳播方式,為智能空間思想政治教育的開展提供載體和平臺,從而能夠有效利用沉浸傳播使人高度沉浸的傳播效果。
思想政治教育主客體關系的研究歷史性地形成三種觀點:“‘教育者主體說’、‘雙主體說’、‘主體際說’”。(16)戴艷軍、董正華:《試論思想政治教育交往主體》,《教學與研究》2014年第4期?!敖逃咧黧w說”與“雙主體說”沒有擺脫主客體二元論的認知模式?!爸黧w際說”建立在交往實踐觀基礎上,強調教育者與受教育者在交往實踐中無主次的、平等的相互作用和影響。沉浸傳播時代,人與人、人與物的交往跨越了地域的界限和身體的極限,由封閉走向開放,交往的深度和廣度達到前所未有的程度。思想政治教育主客體之間的交往和互動更加頻繁和普遍,因而形成了思想政治教育交往主體。思想政治教育交往主體不是無主次的、平等的主體,而是復雜的、具有層次性的主體。
思想政治教育交往主體擺脫了主客二元論角度,將一切交往對象視為主體。理解沉浸傳播時代思想政治教育交往主體應把握以下三點:首先,交往主體是多層次的全員參與。“沉浸人”借助智能空間中充斥的各種形態的屏幕、智能終端、監控設備擺脫了對電腦的物理性依賴,媒介體驗從人機分離轉向人機合體,讓在場跨越身體的生理極限和地理的物理極限,實現了在任何時間和任何地點與任何對象通信的能力。因此,思想政治教育實踐中所有參與者都可以成為主體,并在不同層面上形成了不同的交往關系,通過交往的沖突與整合,形成全員參與的共同主體。其次,交往主體應具備全球化視野。沉浸傳播中,電子和數字媒介通過改變生活場景和地點來實現對人的影響,從根本上改變了人的知識管理和信息獲取方式,人的生存轉向智能化、泛在化。因此,交往主體應擺脫地域限制具備全球眼光,關注世界性問題,看到多樣意識形態帶來的沖突和問題,并在多樣性中堅持一元主導。再次,沉浸傳播通過開拓主體交往渠道提高思想政治教育交往主體性。“沉浸人”能夠同時在虛擬和現實中生存,其生產、工作和娛樂模式是智能化的、能夠在任何時間和地點進行,從根本上打通了虛擬與現實的交往通道,加強了交往主體的相互作用,提升了思想政治教育交往主體性。
思想政治教育的內容體系包括思想教育、政治教育、道德教育以及心理教育四個部分,其中政治教育居于主導地位,決定和支配著思想政治教育的其他內容,這是由思想政治教育的本質決定的。政治性或者說意識形態性是思想政治教育內容的突出特征,因此,社會主義意識形態內容是當前思想政治教育的主要內容。然而,思想政治教育內容還應具有時代性,不同的時代、不同的社會條件對教育內容有著不同的要求,思想政治教育內容也需要不斷順應時代要求、體現時代精神、解答時代難題,只有這樣思想政治教育才能永葆生機與活力。
面對比網絡時代更加嚴重的媒介技術對人的異化這一挑戰,智能空間思想政治教育的內容應該在堅持政治性的前提下向綜合性發展。沉浸傳播時代媒介技術發展到了極致,易導致價值取向的無意識娛樂化和行為模式的非理性化,因此,思想政治教育的內容可以向三個方面拓展:第一,正確的技術價值觀教育。技術的出發點和落腳點是人,技術價值觀的核心就在于正確處理人與媒介的關系,媒介技術應重新回歸到為人服務、為人所用,媒介技術所蘊含的人文關懷應緩解媒介技術對人主體性的壓抑,最終構建人與媒介的和諧關系。第二,加強健康人格教育。健康人格教育能夠提高受教育者的主體意識,使受教育者擁有獨立自主的人格,提高受教育者自我約束能力,避免過度依賴媒介形成依附性人格。第三,媒介素養教育。在沉浸傳播時代,人不僅是媒介使用者,還是媒介本身,人與媒介融為一體。媒介素養教育能夠使受教育者掌握系統的媒介知識,正確理解媒介,有效選擇與應用沉浸媒介。
思想政治教育效果評估具有重要意義,反映了思想政治教育目標的實現狀況,能夠有效引導思想政治教育有序進行,有利于教育主體對思想政治教育活動及時反饋和調整。由于思想的潛隱性,科學準確地評估思想政治教育效果比較困難和復雜。傳統思想政治教育效果評估遵循定性與定量相統一的原則,綜合運用實地調查法、模擬情景法、模糊評估法等多種方法,構建相關指標體系進行測評。但是,這些評估方法存在一定的滯后性與主觀性。一方面,評估一般發生在思想政治教育活動之后,教育主體通過評估受教育者思想和行為上的變化來判斷教育活動的實效性。這種評估難以及時掌握受教育者在思想政治教育過程中的思想動態,存在一定的滯后性。另一方面,教育對象是思想鮮活、有血有肉的現實人,他們接受調查和訪談時回答問題存在一定的主觀性,有迎合評估和美化自己的傾向。因此,傳統的評估方法存在一定缺陷。
沉浸傳播時代,教育對象對教育內容的接受程度可以用“沉浸指數”來表示,而“沉浸指數”是可以用儀器設備實時測量的。通過多種隱藏于智能空間的感應器能夠隨時測量“沉浸人”的面部表情、脈搏、心率、腦電波等各項生理指標,這些數據直接、客觀地反映了“沉浸人”對教育內容的沉浸程度即接受程度。沉浸指數高代表教育對象沉浸程度高,說明其對思想政治教育內容的接受程度高,反之亦然。因此,運用“沉浸指數”這一客觀指標進行思想政治教育效果評估具有及時性和準確性,不僅能夠避免教育對象的主觀性,提高評估結果的科學性,而且能夠為教育者有效調整和控制思想政治教育過程提供充足的空間和可能。
綜上,沉浸傳播作為第三媒介時代全新的信息傳播方式,改變了人類的思維和交往方式、生產和生活方式。沉浸傳播為思想政治教育提供了新的發展契機,也帶來了一定的困境與挑戰。思想政治教育必將通過自身的變革與轉型來適應沉浸傳播這一即將來臨的全新媒介時代,實現思想政治教育的自我革新和與時俱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