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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入不平等是否影響了經濟增長
——斯蒂格利茨收入不平等思想述評*

2020-12-08 22:49:21
教學與研究 2020年1期
關鍵詞:經濟

收入不平等與經濟增長的關系一直是經濟學的重要研究主題,圍繞這一主題展開的研究形成了促進經濟增長與損害經濟增長兩種完全相反的見解。20世紀90年代以來,西方國家出現了收入不平等狀況普遍惡化并伴隨著經濟增長的放緩。人們發現,在經濟社會出現問題的背后,有一個共同因素就是貧富差距過大。斯蒂格利茨認為,導致2008年金融危機的重要原因是美國嚴重的收入不平等。2011年美國、英國、希臘和西班牙的抗議活動緣于人們的不公平感和失業率的增加。2018年12月,法國“黃背心”運動背后的一個重要原因也是法國貧富差距過大。法國經濟學家皮凱蒂比較美國幾次經濟危機后發現,在每一次經濟危機爆發之前,美國的收入不平等狀況都很嚴重。(1)[法]托馬斯·皮凱蒂:《21世紀資本論》,中信出版社,2014年,第302-303頁。斯蒂格利茨指出,戰后美國經濟增長的黃金時期是收入不平等狀況得到緩和的時期,各階層的收入都有增長,底層的收入增長比頂層的收入增長更快,全社會共享了繁榮。(2)Joseph E.Stiglitz,Great Divide, W.W.Norton & Company. Inc.,2015,p.xiii.盡管學術界在整體上對收入不平等問題的關注程度時高時低,但是,有一些經濟學家卻對收入不平等問題給予持續高度的關注并在總體上強調不平等對經濟增長不利,諾貝爾經濟學獎獲得者斯蒂格利茨就是其中一位,他從20世紀五六十年代就開始關注收入不平等問題。斯蒂格利茨讀大學主修專業是物理學,但他更想搞清楚為什么美國會存在嚴重的收入不平等。這使他轉向主修經濟學,收入不平等隨時間的演進以及它對宏觀經濟行為,特別是對經濟增長的影響,構成了斯蒂格利茨博士論文的主要內容,并證明了分配不平等不利于經濟增長。(3)Joseph E. Stiglitz,“A Two-Sector,Two Class Model of Economic Growth”,Review of Economic Studies,1967,(34):227-238;“The Distribution of Income and Wealth Among Individuals”,Econometrica,1969,37(3):382-397;“Investment,Income, and Wages”(abstract),Econometrica,1966,(34):118;“Captial,Wages and Structural Unempolyment”,Economic Journal,1969,(79):269-281,“Output,Employment and Wages in the short Run”,Quarterly Journal of Economics,1968,(82):537-560.這些文章都是斯蒂格利茨博士論文的部分內容。直到現在,這些論文仍被斯蒂格利茨作為思考收入問題的框架。因此,斯蒂格利茨對收入不平等的研究和關注是長期的。特別是2008年美國金融危機后,斯蒂格利茨對收入不平等做了更廣泛深入的分析,在堅持收入不平等對經濟增長不利這一早期觀點的基礎上,集中分析了收入不平等影響經濟增長的機制。斯蒂格利茨認為美國嚴重的收入不平等是2008年美國經濟危機的根源并成為美國經濟復蘇的主要障礙。斯蒂格利茨曾表示,他之所以長期關注收入不平等問題,根本原因是收入不平等影響廣大中底階層群體的生存和發展,限制了人的可行能力。(4)④ 參見Joseph E. Stiglitz,Great Divide, W. W. Norton & Company, Inc.,2015.斯蒂格利茨的這種分析方向值得引起關注。需要強調的是,斯蒂格利茨關于收入不平等與經濟增長關系的集中論述是在2008年美國金融危機之后,這些論述體現了他對二者關系的最新思考。

改革開放以來,我國取得了巨大的經濟成就。但是,用基尼系數度量的居民收入分配差距卻呈擴大趨勢。根據國家統計局的數據,從2000年起我國的基尼系數超過了0.4,此后一直在高位徘徊,2018年仍高達0.468。(5)參見國家統計局住戶調查辦公室:《2019中國住戶調查主要數據》,中國統計出版社,2019年,第22頁。比2017年的0.467上漲了0.001,即0.1個百分點。收入不平等對經濟增長的影響同樣是我國學術界關注的重大課題。本文以斯蒂格利茨收入不平等損害經濟增長的思想為主線,介紹這一領域的主要爭論、研究脈絡,特別是收入不平等損害經濟增長的機制,以期得到有益的啟示。

本文的結構如下:第一部分是斯蒂格利茨對傳統觀點的批評。斯蒂格利茨所批評的傳統觀點是指遵從斯密并為收入不平等進行辯解,認為收入不平等能夠促進經濟增長的自由主義經濟學觀點;接下來的第二部分到第四部分是爭論的焦點問題;第五部分是結語,對斯蒂格利茨的理論進行了評價。

一、斯蒂格利茨對傳統觀點的批評

斯蒂格利茨對美國收入和財富不平等的嚴重狀況有過很多說明,美國社會各界也普遍承認美國存在嚴重的收入不平等這一事實。但是,在收入不平等對經濟增長有何影響的問題上,看法卻不一致。一些經濟學家強調激勵對經濟增長很有必要,而不平等是任何激勵體系都無法避免的一種結果,因為生產率總是有高有低,而任何再分配計劃都會相應地減少激勵。因此,他們認為關注收入不平等是錯誤的,主張效率與平等二者之間存在一種取舍。這種看法實質上是支持和為收入不平等促進經濟增長的傳統觀點辯護。斯蒂格利茨批評持這種觀點的經濟學家犯了四個錯誤:第一,將現實的市場看成是完全競爭的,因而私人收益等于社會收益;第二,低估了公共(集體)行動對于糾正普遍存在的市場失靈的必要性;第三,高估了金錢激勵的重要性;第四,高估了再分配的成本但低估了再分配的收益。(6)④ 參見Joseph E. Stiglitz,Great Divide, W. W. Norton & Company, Inc.,2015.

斯蒂格利茨指出,現代市場(包括美國)遠不是完全競爭的,尋租現象普遍存在于美國經濟中,表現為政府提供的隱蔽及公開的轉讓和補貼;減少市場競爭度的法律;現有的競爭法執法不嚴;允許公司侵占他人利益或將成本轉嫁給社會其他人的法令。尋租損害了美國經濟的整體效率。正是因為美國經濟中普遍存在尋租,使得美國的收入分配中,私人收益與其社會貢獻相距甚遠。(7)斯蒂格利茨認為,通過把個人收益與社會貢獻結合起來并減少尋租范圍以及矯正其他形式的市場失靈,市場才能更好地運行,這同時可以減少不平等并提高效率。(8)⑧ Joseph E. Stiglitz,The Price of Inequality: How Towday’s Divided Society Endangers Our Future,Penguin UK, 2012, pp.35-37,pp.86-89,p.92.斯蒂格利茨引用保羅·皮夫(Paul K. Piff,2012)的研究指出,收入越高的人對于違規的不安全感越少,更有可能受自身利益的驅動,更有可能欺騙,也更有可能以通常被認為不道德的方式行事。(9)Paul K.Piff.“Higher Social Class Predicts Increased Unethical Behavior”,Proceedings of the National Academy of Sciences,2012,(109):4086-4091.斯蒂格利茨(2013)由此認為持傳統觀點的人高估了金錢激勵的收益而低估了其成本。斯蒂格利茨指出,盡管金錢在有些情況下能使人專注并提供解決問題的方案,但是在有些情況下金錢的激勵是有限的,甚至是荒誕的,如果醫生、教師、律師完全用金錢激勵,結果可想而知。由于金錢激勵體系永遠難以設計得完美,于是經常出現被扭曲的行為。在斯蒂格利茨看來,美國銀行家們受到金錢激勵而從事過度冒險和短視行為并做不透明的假賬,最終導致了2008年的金融危機就是金錢激勵高成本的典型例子。斯蒂格利茨指出,主張用收入不平等這種方式激勵人們努力工作背后的基本依據,是標準經濟理論在行為研究中盛行的個人主義:每個人評價事物的出發點都不會考慮其他人的付出、工資和待遇;羨慕、嫉妒或者公平感等情緒都不存在或者不應該存在,這些情感在經濟行為中也無足輕重,經濟分析應該在忽視它們的情況下進行。標準經濟理論顯然高估了個體的自私性而低估了個體的其他道德情感,低估了人與人之間相互關聯的重要性。(10)⑩ [美]約瑟夫E·斯蒂格利茨:《不平等的代價》,機械工業出版社,2013年,第97-101、93頁。

斯蒂格利茨認為,傳統觀點在過分強調不平等的激勵作用時,忽視了不平等對低收入者的傷害,這種傷害降低了勞動生產率。(11)Joseph E. Stiglitz and R. M. Solow, “Output, Employment, and Wages in the Short Run,”Quartrely Journal of Economics,1968,(82):537-560.正如萊本斯坦(H. Leibenstein)研究指出的,工人工資過低,會導致營養不良,從而使勞動生產率下降。(12)H. Leibenstein, Economic Backwardness and Economic Growth,Wiley, 1957.道格拉斯·阿爾蒙德和珍妮特·柯里(Douglas Almond and Janet Currie)的研究發現,饑餓和營養不足會妨礙學習,最終會對勞動生產率產生不利影響。(13)文獻參見Douglas Almond and Janet Currie,“Human Capital Development before Age Five,”in Handbook of Labor Economics,Vol. 4b,ed(New York: Elsevier,2011),1315-1486.(14)⑩ [美]約瑟夫E·斯蒂格利茨:《不平等的代價》,機械工業出版社,2013年,第97-101、93頁。收入不平等對低收入者的傷害還表現在經常伴隨著中底層群體在住房、子女教育和贍養父母等方面的各種焦慮。根據威爾金森和皮凱特的研究,現代社會在獲得物質前所未有增長的同時,人們的焦慮感普遍上升。焦慮感的增加與不平等正相關。收入不平等越是嚴重的國家,國民的焦慮水平也越高。(15)威爾金森,皮凱特:《不平等的痛苦》,安鵬譯,新華出版社,2009年,第48-57頁。斯蒂格利茨強調,花在焦慮上的精力越多,花在生產率上的精力就越少。壓力和焦慮也損害了新技能和新知識的獲得。如果學習能力受到損害,那么生產率的提高就會放慢,這就意味著經濟的長期表現將會出問題。(16)⑩ [美]約瑟夫E·斯蒂格利茨:《不平等的代價》,機械工業出版社,2013年,第97-101、93頁。

傳統觀點認為,對富人減稅可以增加消費和投資,從而促進經濟增長。但斯蒂格利茨卻認為,這種觀點高估了通過累進稅制來矯正不平等的成本并低估了公共支出的收益。斯蒂格利茨指出,美國歷史上幾次針對富人的減稅都是失敗的,而增加對富人的稅收則成功了。里根總統曾宣稱通過降低累進稅(減少對上層群體的收入)可以增加富人儲蓄和投資,因此可以創造更多的工作崗位,結果卻并未如愿。布什總統減稅的結果也不好。相反,克林頓總統提高了對上層群體的稅收,于是美國就經歷了一段時期的經濟快速增長并且不平等也略有下降。(17)[美]約瑟夫E·斯蒂格利茨,《不平等的代價》,機械工業出版社,2013年,第101頁。美國加州大學的伊曼紐爾·塞斯(Emmanuel Saez)教授、巴黎經濟學院的托馬斯·皮凱蒂教授以及麻省理工學院經濟系的斯蒂芬妮·斯坦切特娃(Stefanie Stantcheva)教授研究了更高稅收的激勵效應以及減少不平等的社會收益,估計出對上層群體的稅率應該在70%左右。(18)Joseph E. Stiglitz,The Price of Inequality: How Towday’s Divided Society Endangers Our Future,Penguin UK, 2012, p.102.更主要的是,斯蒂格利茨(2015)認為,美國稅收法律漏洞導致了不公平和扭曲了經濟并降低了生產率。對富人減稅增加了赤字以及國債,這種壓力迫使政府減少了對教育、基礎研究和基礎設施等的投資。傳統觀點顯然低估了這些公共投資的重大意義——公共投資不僅能直接產生高回報,并且還為私營部門投資的高回報打下基礎。對最富有的人征稅可能導致的社會生產活動的損失,與為籌集同等數量的財政收入而不得不對大多數人課以更重的稅所可能導致的生產活動的損失相比,前者比后者要小得多。(19)Joseph E. Stiglitz,Great Divide, W. W. Norton & Company, Inc.,2015,pp.196-198.

二、收入不平等減少總需求,損害經濟增長

在標準經濟增長理論中,較高的儲蓄率會促進投資和經濟增長。卡爾多認為,更大的收入不平等有利于資本的積累是因為富人相對于窮人有更高的邊際儲蓄傾向,從而導致經濟快速增長。(20)Kaldor,N.,“A Model of Economic Growth”,Economic Journal,1956,(67):591-624.伽羅(Galor)也認為,一個國家在其發展的早期階段,收入不平等促進經濟增長,因為在這個階段,物質資本是稀缺的,其積累需要儲蓄。富人在總人口中的份額增加會導致更多的儲蓄和更快的經濟增長。(21)Galor,O.and Moav,O.,“Ability Biased Technological Transition,Wage Inequality and Growth”,Quarterly Journal of Economics,2000,(115):469-498.一些早期的經驗文獻支持了不平等與個人儲蓄之間的正相關關系。(22)Houthakker,“An International Comparison of Personal Saving”,Bulletin of the International Statistical Institute,1961,(38):55-70;Kelley,A.and J.Williamson,“Household Saving Behavior in Developing Economies:The Indonesian Case”,Economic Development and Cultural Change,1968,(16):385-403.但是,隨著研究的深入,另一些文獻發現不平等對儲蓄的影響很復雜。施密特·赫貝爾(Schmidt-Hebbel)和塞文(Serven)發現收入不平等對總儲蓄的增加并沒有決定性影響。(23)Schmidt-Hebbel and Serven,“Does Income Inequality Raise Aggregate Saving?”Journal of Development Economics,2000,(61):417-446.

斯蒂格利茨更是認為,收入不平等不僅不是高儲蓄的必要條件,而且事實上甚至與儲蓄沒有關系。斯蒂格利茨以東亞為例指出:“東亞的經驗就表明,即使是很窮的農民也有很高的儲蓄率。”(24)Jason Furman and J. E. Stiglitz,Economic Consequences of Income Inequality,http://pdfs.semanticscholar.org/cee6/1573cd50b9c8eae3379cf1f1c92301f40927.pdf.此外,世界銀行(2006)提供的跨國數據也顯示,不平等與儲蓄之間基本上沒有關系。(25)K.E.Dynan,J.Skinner and S.P.Zeldes,“Do the Rich Save More?”Journal of Political Economy,2004,112(2):397-444.既然不平等與儲蓄沒有關系,收入不平等有利于資本積累從而能夠促進經濟增長的見解就不成立。斯蒂格利茨進一步將研究視角轉向不平等對消費的影響,并認為不平等減少了總需求。因此,如果把富人的收入分給窮人,整個社會的總需求將會增加。因為窮人的消費比例高于富人,更加平等的收入分配可以擴大社會整體的消費能力。斯蒂格利茨2013年在《紐約時報》的一篇文章中指出,美國的不平等阻礙了經濟的復蘇。他寫道:“我們的中產階級太弱,不足以支持歷史上推動經濟增長的消費支出。”“雖然收入最高的1%的群體2010年的收入增長了93%,但是中產階級家庭通貨膨脹率調整后的收入低于1996年。中產階級家庭最有可能花掉他們的收入,從某種意義上說,他們是真正的工作創造者。”(26)⑧ Joseph E. Stiglitz,Great Divide, W. W. Norton & Company, Inc.,2015,p.387,p.95.不平等降低了消費,因為高收入者消費比例低于低收入者(就美國而言,上層群體的人將其收入的15%—25%用于儲蓄,而底層群體會花掉所有收入)。結果是經濟中的總需求不足,這正是美國經濟衰退的原因。只要把富人收入的1%轉移給沒有儲蓄的窮人或中層群體,就會直接增加1%的總需求,隨著那筆錢再循環,總產出實際上會增加1.5到2個百分點。(27)斯蒂格利茨認為對于美國而言,短期乘數通常被估計為1.5左右;但當經濟衰退時,則要看多階段的長期乘數,這個乘數更大一些,接近2。經濟學家馬克·贊迪(Mark Zandi)也認為,不平等的一個潛在負面影響是總消費支出的減少。高收入家庭比低收入家庭表現出更低的消費傾向,所以高收入家庭擁有的財富越多,經濟上能看到的總支出就越少。(28)美國一批經濟學家在《皮凱蒂之后:關于經濟學和貧富差距的議程》一書中,進一步集中探討了美國社會的不平等問題及其出路,再次掀起學界和媒體的熱議。《皮凱蒂,邁克爾·斯賓塞和菲利普·萊文,經濟學家們圍繞美國的“不平等”又“吵”起來了》,《社會科學報》,2017年11月29日,http://www.sohu.com/a/207382498_550962.

需要指出的是,斯蒂格利茨與克魯格曼在這一問題上有過分歧。克魯格曼反駁了斯蒂格利茨,他引用米爾頓·弗里德曼的研究表示,他不確定中間家庭比最高收入家庭更有可能花錢。富人的儲蓄行為也很復雜,并不固定,就像弗里德曼所說,當一個人的收入暫時增加時,他會增加儲蓄,而當收入暫時降低時,他會減少儲蓄。(29)⑦ Michael Edesess,“The Great Debate on Inequality: Stiglitz versus Krugman”,June 25,2013,http://www.advisorperspectives.com/subscribers/subscribe.php.克魯格曼認為,富人購買游艇、豪華轎車以及私人教練和名廚的服務等產品和服務,這些產品和服務的生產提供了充分就業機會。因此,富人的這種支出可能會增加其他人的就業并促進經濟增長。當然,一般人可能不喜歡這些產品和服務,因為這是只有少數富人才能夠享受的生活。但是,經濟學不是道德游戲。(30)⑦ Michael Edesess,“The Great Debate on Inequality: Stiglitz versus Krugman”,June 25,2013,http://www.advisorperspectives.com/subscribers/subscribe.php.

針對克魯格曼的反駁,斯蒂格利茨沒有正面回應富人的消費對經濟增長的直接影響,而是轉向了富人消費對整個社會的影響。斯蒂格利茨認為,富人炫耀性的消費營造了“攀比”的社會風氣,由此過度增加了勞動時間,相對減少了閑暇時間。斯蒂格利茨指出,凱恩斯多年前就提出過一個問題:人們如何花費生產率紅利(productivity dividend)?正常情況下,生產率提高了,人們用于滿足生活必需所花費的時間減少,閑暇時間增加。可是,很多美國家庭選擇了更少的閑暇和更多的工作時間,這是美國高度不平等以及其他人向富人消費看齊的結果。(31)[美]斯蒂格利茨:《不平等的代價》,機械工業出版社,2013年,第94頁。但斯蒂格利茨承認,無論如何,克魯格曼說出了事實,富人的消費確實能提供就業機會。(32)⑦ Michael Edesess,“The Great Debate on Inequality: Stiglitz versus Krugman”,June 25,2013,http://www.advisorperspectives.com/subscribers/subscribe.php.但是,富人消費的特點決定了其作用是有限的。相對于廣大的中產階級和下層群體消費而言,富人消費的總量偏小。富人消費大多集中在奢侈品,消費頻率低,而中底層消費集中在一般生活和發展所需的商品和服務,消費頻率高;富人消費的奢侈品工序復雜且所需資源名貴,資源為少數人服務而沒有發揮最大的社會效用。(33)⑧ Joseph E. Stiglitz,Great Divide, W. W. Norton & Company, Inc.,2015,p.387,p.95.

在斯蒂格利茨看來,不平等降低了大量中底層的消費水平,影響了他們的生存和發展。這才是他關注不平等的最終目的。斯蒂格利茨把不平等對“物”的影響轉變為對“人”的影響,其背后隱含的是對決定經濟增長因素重要性認識的變化。在斯蒂格利茨看來,人是決定經濟增長速度和效率最寶貴的資源,不平等對人產生的不利影響是對資源的極大浪費。不平等導致的貧困使潛在的人才得不到培養;不平等導致的失業率增加是勞動力的直接浪費;不平等導致的機會不公平埋沒了人才。(34)在斯蒂格利茨看來,不平等與貧困、失業率、機會不公平常常形成惡性循環。參見Jason Furman and J. E. Stiglitz,Economic Consequencesof Income Inequality,http://pdfs.semanticscholar.org/cee6/1573cd50b9c8eae3379cf1f1c92301f40927.pdf.

三、收入不平等扭曲政策調節、損害經濟增長

收入不平等會影響政治決策。阿爾貝托·阿萊西納和丹里·羅德里克(Alberto Alesina & Dani Rodrik,1994)提出了一個政治-經濟模型。他們假設稅率的選擇內生于政治過程,并使用標準的多數投票模型,中間選民的偏好是決定性的。他們首先表明,中間選民的收入平均值與均值差距越大,稅率越高。然后,他們確定不平等導致稅率高于最優稅率(稅收扭曲產生的邊際成本等于政府支出產生的邊際收益),從而降低了資本積累和增長率。因此,他們預測更大的不平等導致更高的稅收和更低的增長,于是,收入不平等對經濟增長產生不利影響。(35)Alberto Alesina & Dani Rodrik,“Distributive Politics and Economic Growth”,The Quarterly Journal of Economics,1994,109(2):465-490.這種主張實質上是堅持傳統觀點:政府通過稅收對不平等的干預扭曲了經濟效率,稅率越高對效率的扭曲越大。相反,政府通過減稅可以鼓勵私人增加儲蓄和投資,從而促進經濟增長。但是,斯蒂格利茨(1978)卻認為,從理論上講,降低稅收對儲蓄的效應是含糊不清的,因為盡管較高的稅率減少了儲蓄的回報,卻迫使那些打算為某一目標(比如退休和給孩子準備上大學的費用)而儲蓄的人儲蓄得更多了。減稅對儲蓄同時產生收入效應和替代效應,二者朝不同方向拉動,造成了含糊不清的凈效應。斯蒂格利茨因此指出,從國民儲蓄的視角看,即便對資本收益的減稅誘發了更多的私人儲蓄(這一點尚不明確),但這種減稅卻增加了政府赤字。私人儲蓄的增加所產生的收益的增加,難以抵消赤字增加所產生的成本。(36)Stiglitz, Joseph E.,“Equity, Taxation and Inheritance,” in W. Krelle and A.F. Shorrocks, eds.,Personal Income Distribution, North-Holland Publishing Company, 1978, pp.271-303.

斯蒂格利茨雖然也主張不平等對經濟增長不利,但對這一機制的看法卻與阿爾貝托·阿萊西納和丹尼·羅德里克截然相反。他認為標準的“中間選民”理論預測的結果并不能反映現實民意。也就是說,低稅率并不是廣大選民的真實意愿。(37)斯蒂格利茨指出,現代政治和經濟理論都曾預言過,“一人一票”的選舉過程的結果將反映普通公民的而不是老派精英人士的觀點。更準確地說,那種基于有著明確偏好的、為自身利益投票的個體的標準理論預測,民主選舉的結果會反映“位于中間的”選舉者的觀點。比如,就公共開支而言,標準理論認為一半選民會主張支出更多一些,而另一半則主張支出更少一些。(38)但是,斯蒂格利茨卻認為,美國的現實情況卻是政治所決定的游戲規則是由富人主導的,結果就是較高的不平等導致較低的稅率,因為富人能夠對政治過程施加與其人數不成比例的強大影響。在美國,有充分證據表明極少數富豪群體在例如遺產稅和資產收益稅的爭論中具有強大的影響力。因此,不平等常常不是導致了高稅收,而是低稅收。斯蒂格利茨指出,美國的稅收政策是對富人征稅較少而對普通人征稅較多。2007年400戶上層家庭的平均稅率只有16.6%,而納稅人整體稅率則是20.4%。平均稅率自1979年以來從22.2%下降到20.4%,上層1%群體的稅率從37%下降到29.5%,下降了差不多1/4。(39)Joseph E.Stiglitz,Great Divide,W.W.Norton & Company Inc.,2015,p.101,p.101,pp.196-198.著名投資家巴菲特甚至在他為《紐約時報》撰寫的專欄中呼吁提高對富人的征稅,說像他這樣非常有錢的人支付的稅率比中產階級支付的稅率還低。(40)參見“Stop Coddling the Super-Rich”,2011年8月4日,http://www.nytimes.com/2011/08/15/opinion/stop-coddling-the-super-rich.斯蒂格利茨認為,低稅收從兩個方面對經濟增長不利:一方面會造成經濟不穩定,因為減稅對刺激富人消費的作用不大,但政府會被迫降低利率或舉債。過低的利率可能促使過度投資,形成資產泡沫。從美國歷史上看,削減資本收益稅稅率是促成高科技泡沫的一個因素。同樣,當降低股息稅率時,企業就會過度進入股市,從而減少了其他投資機會;削減房產稅會導致對房地產的過度投資和消費。這些就是美國經濟中曾出現的“科技泡沫”“股市泡沫”和“房地產泡沫”。這些泡沫破裂后,經濟衰退隨之出現。(41)關于不平等、信貸泡沫、經濟危機三者之間的聯系,參見:J.E. Stiglitz,“Macroeconomic Fluctuations, Inequality, and Human Development”,Journal of Human Development and Capabilities,2012,pp.31-58.事實上,正如IMF的實證研究所顯示的,不平等是與經濟不穩定相關聯的。尤其是IMF研究人員已經證明,當收入不平等程度增加時,經濟增長的持續時間(growth spells)趨向于更短。當其他決定經濟增長持續時間的因素(比如外部沖擊、產權和宏觀經濟狀況) 納入考量后,這一結論依然成立:平均來看,不平等水平下降10 個百分點,則預期的持續增長時間會增加50%。(42)A. Berg and J. Ostry,“Inequality and Unsustainable Growth: Two Sides of the Same Coin?”IMF Staff Discussion Note,April 8,2011.如果關注于中期的平均增長率而不是持續增長時間的話,基本情況也不會改變。一份由OECD發布的實證研究表明,收入不平等對于中期增長會有負面的、統計上的顯著影響。據估計,在諸如美國、英國和意大利這樣的國家,如果收入不平等的情況沒有加劇,那么,整體的經濟增長在過去的20年里會高出6到9個百分點。(43)F. Cingano,“Trends in Income Inequality and Its Impact on Economic Growth”,Employment and Migration Working Papers,No. 163,Dec. 2014,OECD Publishing.

另一方面,斯蒂格利茨認為低稅收減少了公共投資。(44)參見Stiglitz, Joseph E.,Economics of the Public Sector,Second Edition,Norton, 1986.斯蒂格利茨指出,一個社會在財富分配上越分裂,富人就越不愿意在共同的需要方面花錢。富人不必依賴政府就能得到公園、教育、醫療或人身安全,這些東西他們自己能花錢買到。富人也擔心一個強有力的政府的存在——一個能夠運用權力來調節社會中存在的不平衡的政府,通過從富人手中拿走一些財富然后用于那些能增進共同利益或者幫助底層群體的公共投資。因此,富人極力反對增加稅收,甚至威脅政府如果不減稅就將資本轉移到其他國家,以此“綁架”政府,政府只能降低稅收。降低稅收的結果只能是降低公共投資。按照普遍流行的觀點,私營部門對經濟增長起到引擎作用,這是反對對富人征稅的重要理由。但斯蒂格利茨指出,這種觀點沒有看到在增長引擎幕后起作用的是公共部門。政府提供了使社會和經濟得以運轉的軟硬兩類基礎設施。要是政府不提供道路、港口、教育或基礎研究的話——或者不能確保其他人來這樣做,或者不能提供可讓其他人做的條件,那么經濟就難以蓬勃發展。斯蒂格利茨認為,美國的私人企業已從政府資助的研究中受益。在過去幾十年中,美國的州立大學和農業技術推廣服務進行的研究促進了生產力的巨大增長。現在,政府資助的研究又促進了信息技術革命和生物技術的進步。(45)斯蒂格利茨:《不平等的代價》,機械工業出版社,2013年,第84-85頁。斯蒂格利茨引用伯南克的話指出,美國在基礎設施、基礎研究和各層次教育領域一直遭受著投資不足。(46)伯南克在2011年5月16日的演講中強調,從20世紀70年代開始,美國GDP的政府支出中用于研發的費用出現了下降,而同期研發占比在私人部門中則有所上升。政府的研發更關注了應用學研究,忽視了基礎研發,實際上政府在研發支出方面應該更加注重對于基礎學科研究的投入。很多創新其實都來自基礎學科的研究。事實上,一些經濟學家認為,基礎研究具有高回報潛力,政府加大對于這方面研究的投入將能明顯地推動經濟增長。Albert M. Link等指出了基礎研究與生產率增長有著直接聯系。就是說,對富人的低稅收減少了政府的公共投資,影響了美國的經濟增長。

斯蒂格利茨擴展了收入不平等影響政治決策機制的分析范圍。不平等對政治決策的影響決不只是低稅收這么簡單,它已滲透到政治決策的方方面面,使政治成為富人維護和實現更大不平等的工具。(47)參見Stiglitz, Joseph E., “Central Banking in a Democratic Society”,The Tinbergen Lecture, 1997.保羅·克魯格曼也指出:“收入的極端集中與真正的民主制度是不相容的。我們的政治體制正在被大財閥的影響扭曲著,并且隨著少數人的財富的日益增多,那種扭曲正變得更加嚴重——有誰敢否認這兩點呢?”(48)Paul Krugman, “Oligarchy, Amercian Style”,The New York Times,November 4,2011.斯賓塞認為,嚴重的收入與財富不平等常常導致和強化不平等的政治影響力。在這種情況下,決策者不是致力于發展包容性增長模式(inclusive patterns of growth),而是尋求保護富人的財富和自己的“尋租優勢”(rent-capturing advantage)。這意味著貿易和投資的開放度較小,因為它們會帶來決策者所不希望看到的外部競爭。成功“尋租”和以特權方式獲取資源與市場機會產生的不平等對社會的凝聚力和穩定性極其有害,會導致非包容性增長導向型政策的出臺。(49)參見邁克爾·斯賓塞(Michael Spence):《不能以同一標準看待不平等問題》,載于2014年8月26日美國《評論匯編》網站。另一方面,尋租導致了資源的大量浪費。在尋租過程中,主要的資源花在了游說上,扭曲了資源配置并使經濟變弱。(50)關于尋租的經典文獻揭示了尋租的浪費效應并估計了它們的成本,參見Gordon Tullock,“The Welfare Costs of Tariffs, Monopolies, and Theft”,Economic Inquiry,1967,5(3):224-232; Ann Krueger, “The Political Economy of the Rent-Seeking Society”,American Economic Review,1974,64(3):291-303.斯蒂格利茨進一步指出,富人尋租的結果不但使其他人的福利變差,富人自己的福利也會變差,因為他們花錢(呆在學校的時間更長)和采取其他的行動使自己有別于他人。參見J. E. Stiglitz, “The Theory of Screening, Education and the Distribution of Income”,American Economic Review,1975,65(3):283-300.

收入不平等影響政治決策的另一結果是解除管制。富人利用自己的政治勢力和權力游說政府解除管制,并宣稱自由放任的市場能促進經濟增長。(51)但是,斯蒂格利茨指出,富人常常考慮的不是廣泛的、長遠的社會和經濟后果,而是狹隘的、短期的自我利益以及他們眼下能夠獲取的利潤。管制對確保經濟穩定必不可少。美國在1929—1933年的大蕭條之后實施了強有力的金融監管,包括1933年頒布的《格拉斯—斯蒂格爾法案》(Glass-Steagall Act),在其后的幾十年里,美國避免了類似的金融危機。但是,自1999年取消對金融的監管以后,美國經濟過度金融化最終引爆了2008年金融危機,經濟隨之陷入衰退。經濟危機造成了巨大的損失。根據斯蒂格利茨的估算,2008年的金融危機所造成的純資源浪費要大于任何一個民主政府所造成的浪費。即使金融部門連續30年來使GDP年均增長了0.25個百分點,也難以彌補其造成的損失。(52)斯蒂格利茨:《不平等的代價》,機械工業出版社,2013年,第82、82頁。

四、收入不平等違背包容性、損害經濟增長

斯蒂格利茨(2013)認為傳統觀點過分強調了影響經濟增長的“經濟因素”,忽視了“社會因素”。他指出,經濟作為社會整體的一個方面對社會的發展起基礎性作用。同時,經濟本身不是在“真空”中運行,它深受社會整體融合程度的影響。(53)Joseph E.Stiglitz,Great Divide,W.W.Norton & Company,Inc.,2015,p.220.由斯賓塞擔任主席的增長與發展委員會(Commission on Growth and Development)在發布的一份報告(2008)中指出:凡是缺乏包容性、加劇不平等的增長模式一般來說都會失敗。這些模式之所以會失敗,原因并非全都是經濟方面的。那些受到這些增長模式負面影響的人,以及那些沒有足夠機會分享增長福利的人,將變得越來越失意懊喪。這會加劇社會極化,從而導致政治不穩定、政治僵局或者決策短視,長期內會嚴重影響經濟表現。這種情況不僅出現在發展中經濟體,也出現在發達經濟體,這就是法國的“黃背心”運動。斯賓塞指出,“黃背心”運動的導火索是法國政府上調燃油稅。不過,上調燃油稅產生的總成本并不大(每加侖約為0.3美元)。盡管上調燃油稅可能降低有害氣體排放,提高環保標準,但其初衷并不是旨在為財政支出提供資金,以幫助困難的法國家庭。因此,與其說“黃背心”與燃油稅有關,不如說燃油稅的引入代表著政府無視大城市中心以外的中產階級的困境。在美國,2008年爆發了全球金融危機,經濟增長崩塌,失業飆升,這使得長久以來存在的經濟不安全性暴露出來,同時也削弱了人們對建制派領導和機構的信任與信心。處于收入、財富中間部分的人與頂端人群之間的差距加速擴大,大城市與其他城市間的差距也在加速擴大。這導致選民拒絕了建制派政治家,使得特朗普在2016年成功當選總統。在英國,對現狀的不滿導致2016年英國決定脫離歐盟。目前,相似的情緒也正在削弱德國政府。在意大利,這導致民粹主義聯盟政府的勝利。從較長時期來看,增長模式持續不具包容性可能造成政治癱瘓,或造成從一個相對極端的政策議程轉向另一個相對極端的政策議程。比如,拉美的民粹主義政府便進行了大量這樣的實驗。他們實施的財政政策不具有可持續性,并不斷轉向極端的市場驅動型模式(market-driven model)。政治極化的加劇也導致在處理國際關系問題上越來越采用對抗性方式。這會削弱國際社會在改變貿易、投資、人員和信息流動方面的能力,從而損害全球增長,還會阻礙世界解決氣候變化、勞動力市場改革等長期挑戰的能力。概括地說,不平等削弱了社會凝聚力并導致了社會的不穩定。(54)斯賓塞:“從‘黃背心’運動看不平等對經濟增長的制約”,界面新聞,2018年12月27日,https://baijiahao.baidu.com/s?id=1621001594606067067&wfr=spider&for=pc.

斯蒂格利茨(2013)認為,現代經濟的一個重要特點是生產活動越來越復雜,生產率的提高也越來越需要團隊協作和集體行動。收入不平等不利于團隊成員之間的協作和配合,集體行動難以達成一致,凝聚力降低了。不平等損害了公平感,從而對經濟增長產生不利影響。他引用一些典型經濟學實驗(獨裁者游戲和最后通牒游戲)證實了公平觀的普遍性和重要性。這些實驗表明,增加那些認為自己受到了不公平對待的工人的工資對于生產率有顯著影響——而對于那些認為自己受到了公平對待的工人則無影響。斯蒂格利茨指出,有人覺得收入不平等在降低了低工資工人生產率的同時,也提高了高工資工人的生產率,所以相互抵消了。但是,由于低工資工人生產率的降低大于高工資工人生產率的提高,因此,總的生產率下降了,原因在于士氣遭到破壞。(55)斯蒂格利茨:《不平等的代價》,機械工業出版社,2013年,第101、93-94頁。斯蒂格利茨認為,雖然“什么是公平的”這一點并不總是很明確,并且人們對于公平的判斷會受到其自身利益的左右,但是收入差距過大通常就被認為是不公平的。一旦有了這種想法,工人當前的努力就會減少,對企業的忠誠以及與他人合作的意愿也會減少,同時也會影響對未來投資的意愿。斯蒂格利茨引用美國社會心理學家利昂·費斯廷格(1957)提出的“認知失調”理論來說明人們對不公平的感知會影響行為:如果個體覺得雇主待他不公,他就極有可能逃避工作。(56)斯蒂格利茨:《不平等的代價》,機械工業出版社,2013年,第101、93-94頁。這些都會導致生產率下降,從而損害經濟增長。

斯蒂格利茨認為,不平等還導致不信任和不合作。(57)Joseph E. Stiglitz,Great Divide, W. W. Norton & Company, Inc.,2015,p.223.他指出,合作和信任在社會的每一個領域都很重要。傳統觀點經常低估經濟運行中信任的作用或者把整個社會凝聚在一起的社會契約的重要性。在人類歷史中,那些充滿生機和活力的經濟正是那些“一言九鼎、握手成交”的經濟。斯蒂格利茨用經濟史學家的研究進行了佐證。經濟史學家已經強調了信任在現代資本主義形成過程中的作用。(58)④ 斯蒂格利茨:《不平等的代價》,機械工業出版社,2013年,第110、110頁。他們提出,英國在工業革命時期的成功取決于它反對機會主義的規范。正如莫基所說:“機會主義如此遭到人們忌諱,以至于只在幾起案件中才有必要動用正式制度來懲罰違規者……企業的成功較少地依賴于多才多藝的個體,而更多依賴于有充分理由相信彼此可以信賴的人們之間的成功合作。”(59)J.Mokyr,The Enlightened Economy,Yale University,2011,p.92.經濟學家阿爾伯特·赫希曼(Albert Hirschman)也做出過類似的評論。沒有信任,商業交易成本大大增加,交易規模減小。(60)參見Albert Hirschman,The Passions and the Interests,Princeton University Press,1977.斯蒂格利茨注意到,一些社會學家用“社會資本”(social capital)來解釋“信任”對于整個經濟的影響。一個經濟的社會資本越多,生產率也越高。社會資本與人力資本和物質資本一樣,具有生產價值。社會資本是一個很寬泛的概念,它包括了那些對公共部門和私營部門的良好治理都有益的因素。信任是構成社會資本所有內涵的基礎。有了信任,人們才能相信自己受到了良好對待、享有尊嚴和公平,并且人們之間才會相互回報。(61)④ 斯蒂格利茨:《不平等的代價》,機械工業出版社,2013年,第110、110頁。

斯蒂格利茨認為不平等可能導致政治不穩定,從而對經濟增長不利。(62)Jason Furman and J. E. Stiglitz,“Economic Consequencesof Income Inequality”,http://wk.ixueshu.com/i-glwx/1f5a5009cbdf4229.html他指出,更大的不平等導致更多的政治不穩定,更大的政治不穩定導致更低的經濟增長,這一機制在高度不平等和不穩定的發展中國家體現得最為明顯。斯蒂格利茨利用邁克爾·布魯諾(Michael Bruno,1993)、羅德里克(Rodrik,1998)的研究成果來證明他的觀點。邁克爾·布魯諾的研究發現,共識對于成功實現宏觀經濟穩定至關重要,這種共識可能會通過更大程度的平等來促進。羅德里克(1998)發現即使在經合組織國家,不平等程度也會影響政府制定健全的政策以應對重大沖擊的能力。斯蒂格利茨還引用隆德里根和波爾(Londregan&Poole,1990)、阿萊西納(Alesina,1994)的研究成果說明低收入、大部分生活在貧困中的人口和收入不平等都會導致更大的政治不穩定。(63)Londregan, John and Keith Poole,“Poverty, the Coup Trap, and the Unconstitutional Seizure of Power,” World Politics, 1991, (92):1-24;Alesina, Alberto and Dani Rodrik,“Distributive Politics and Economic Growth,” Quarterly Journal of Economics, 1994, (109):465-490.

五、結 語

斯蒂格利茨從多個維度較系統分析了收入不平等對經濟增長的損害,否定了自由主義經濟學收入不平等有利于經濟增長的傳統見解。自2014年以來,美國一批經濟學家在《皮凱蒂之后:關于經濟學和貧富差距的議程》一書中,進一步集中探討了美國社會的收入不平等問題及其出路,收入不平等問題在學界和媒體再次掀起熱議。美國《外交事務》雜志2017年11/12月刊發表了美國國家經濟研究局研究員梅麗莎·科爾尼(Melissa S. Kearney)對該書的評論。2016年12月,美國著名經濟學家薩繆·鮑爾斯領導的研究團隊在全球很多國家的大學以問卷形式調查大學生最關心的問題,不平等居首位。(64)Samuel Bowles and Wendy Carlin,“What Students Learn in Economics 101: Time for a Change”, Journal of Economic Literature,2019,Forthcoming.這些情況表明,斯蒂格利茨以及斯賓塞、鮑爾斯、克魯格曼等著名經濟學家關于收入不平等損害經濟增長的見解的影響正在擴大。不可否認,收入不平等與經濟增長的關系十分復雜。但是,斯蒂格利茨的研究和分析仍然代表了這個領域的正確方向。從斯蒂格利茨的分析中可以看出,斯蒂格利茨作為新凱恩斯學派的著名經濟學家,堅持了凱恩斯重視收入分配、通過稅收縮小貧富差距和增加公共投資以增加有效需求的分析傳統,并將之與經濟增長這一長期問題聯系起來,使凱恩斯的分析傳統得到擴展。特別需要指出的是,與凱恩斯不同,斯蒂格利茨將客觀存在的收入不平等而不是基于主觀心理規律的邊際消費傾向遞減視為導致有效需求不足進而損害經濟增長的根本原因,并在實際上構建了一個用收入分配解釋有效需求和勞動生產率從而解釋經濟增長的理論分析框架。斯蒂格利茨用收入分配來解釋有效需求的邏輯,更接近于資本主義的現實,在理論上克服了凱恩斯在這個問題上的矛盾。在斯蒂格利茨看來,現實中的經濟不可能擺脫政府的影響,政府作為影響經濟運行的一種重要力量始終存在。正確的政府政策既可以減少收入不平等,又可以促進經濟增長。錯誤的政府干預則會走向反面。美國收入不平等的擴大與經濟衰退同時并存的一個重要原因,是政府在干預經濟方面采取的錯誤政策。由于收入不平等加重了低收入群體的經濟、社會、家庭和心理壓力,減少了有效需求,并導致生產率下降,最終損害了經濟增長。因此,需要政府采取正確的干預政策以縮小收入分配不平等、增加有效需求和提高生產率。這樣,斯蒂格利茨就使政府干預擺脫了新古典綜合學派所理解和教條化的、單純應對經濟周期的短期需求管理的狹隘范圍。由此也可以理解斯蒂格利茨對富人和對可能導致過度投機從而引發經濟風險的資本實施增稅而不是減稅,以便政府有財力投資公共項目、特別是軟硬基礎設施的政策主張,這是縮小收入不平等和私營部門發揮增長引擎作用的條件。

盡管斯蒂格利茨與新劍橋學派都強調收入分配的重要性,將收入分配與長期經濟增長聯系起來,但兩者仍然存在明顯的差別。斯蒂格利茨將收入分配不平等歸結為市場的非完全競爭性和普遍尋租,其背后的邏輯是信息不完全。據此,斯蒂格利茨主張政府應當對市場進行干預,以減少收入分配不平等;新劍橋學派則認為,流行的邊際生產力分配理論與歷史和資本主義的現實不一致,新古典經濟學將工資和利潤看作是要素的邊際貢獻,以此證明資本主義收入分配公平合理是一種純粹的循環論證,是為資本剝削勞動辯護的庸俗分配理論。新劍橋學派背后的邏輯是古典勞動價值論和斯拉伐體系。斯蒂格利茨認為,收入不平等加重了低收入者的經濟、社會、家庭和心理壓力,導致有效需求的減少和生產率下降,最終損害了經濟增長。因此,通過政府干預可以縮小收入不平等并促進經濟增長,即認為收入平等與經濟增長可以兼得;新劍橋學派則認為工資與利潤是對立的,由資本積累引起的經濟增長會導致工資份額下降,加劇收入分配失調,且增長率越高工資份額就越小。因此,主張通過調整國民收入分配結構實現穩定增長,即收入平等與經濟增長不可兼得。此外,斯蒂格利茨在分析中強調微觀經濟后果和社會心理后果,這是新劍橋學派沒有的。但是,比較而言,具有李嘉圖傳統的新劍橋學派看問題更加深刻一些。

斯蒂格利茨收入不平等損害經濟增長的思想和對收入不平等損害經濟增長的途徑與機制的分析,斯蒂格利茨建立的由收入分配解釋有效需求和勞動生產率從而解釋經濟增長的理論分析框架,對于認識收入不平等的負面作用和市場調節的局限性,以及政府正確干預經濟的必要性都有啟示性意義。從我國的實際情況看,居民收入差距過大一直是影響我國經濟增長的不利因素,特別是進入高質量發展階段,過大的收入差距不僅會縮減有效需求,而且會造成更加嚴重的結構性失衡。因此,應當把縮小收入差距作為高質量發展的一個重要條件。據此,可以考慮借鑒斯蒂格利茨的主張,采取差別化個稅政策,即采取對低收入群體減稅,而對高收入群體增稅的政策。差別化個稅政策可以在縮小居民收入差距、增加有效需求、通過消費需求促進產業升級的同時,減少政府財政赤字。特別是在經濟下行期,政府干預政策的重點應當是在發揮社會保障作用的同時,通過公共工程創造新的需求以吸收過剩產能造成的失業,而不是以減免稅和擴大信貸來救助那些因價值規律自發調節而在市場競爭中失敗的企業,延緩結構調整和市場出清過程。事實上,減免稅和擴大信貸不可能增加市場需求,反而可能造成更嚴重的產能過剩,造成財政赤字和銀行業風險。

應當指出,斯蒂格利茨畢竟是凱恩斯主義經濟學家,在認識收入分配不平等的根源上回避了資本主義制度的決定作用,表現出明顯的局限性。同時,斯蒂格利茨也沒有給出如何判斷個人收益與其社會貢獻是否一致的標準,沒有說明怎樣才能將個人收益與其社會貢獻結合起來。斯蒂格利茨實際上認為完全競爭市場可以使個人收益等于社會收益,換言之,政府應當按照完全競爭市場的理想對市場進行干預,而這樣的理想市場如斯蒂格利茨所看到的根本就不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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