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靜 四川美術學院
□秦暢 文靜工作室
本文基于思考藝術實踐所能提供的在符號學或心理分析法一類的經驗主義之外思考身體的方式,以感覺剝奪、感性意象、儀式思維為例,探究身體在元素的誕生、消逝與重疊中,個體與集體、重復與重生之間的動態循環。
從生物醫學到關于人格的哲學論述,人體作為一個現代概念早有其劃分巨細的理論體系。這樣的信息框架從某種層面上也拒絕了身體的話語包容性以及其作為一個有序的整體所存在的可能。羅蘭·巴特在對舒曼的評論中也曾暗示,就像音樂文本中存在兩個相互依存但又不相融合的層次,這種非二進制的雙重性也可能存在于身體中。即使是最具有表現力的身體也不能被天真地誤認為是超出其符號系統的東西。事物指代性與其非指代性實體之間的悖論斗爭首先發生在人體之中。也就是說,從符號學的視角來看,人體是一個可編纂、組織、解剖的形態。
巴特的論文提供了一個關鍵思想的起點:藝術實踐是否可以質疑傳統的符號學類別?藝術是一項分裂身體的活動,它迫使人們在知曉藝術媒介實質性的同時,承認其身體反應的真實性。然而更重要的是,藝術實踐可以,也必須與自身發生摩擦,在學科界限內引發矛盾,因為這些界限試圖鉗制其過于充盈的實質。它要求我們在諸如符號學或心理分析法之類的經驗主義之外思考身體,而不是在身體之外尋找意義。
20 世紀50 年代,西方心理學家進行了大量涉及感覺剝奪的實驗,通過奪去有機體的感覺能力,或是將實驗對象放在一個沒有任何外部刺激的環境中來探索其生理和心理的變化。部分實驗對象反映,其在部分清醒的狀態下產生了幻視、幻聽、幻觸的現象,如眼前出現彩色的光斑,甚至具體的卡通形象。這一現象似乎在說明人體自身有不斷儲存并適應其信息接納量的行為,并會在納入量稀缺時自動進行補給。換言之,精神層面的豐富投向了貧瘠的現實。在實驗室外的非極端情境下,這樣的投射擁有驚人的創造力和能動力。德勒茲對于T.E.勞倫斯在阿拉伯的壯舉有這樣的形容:“將自我和他人的鮮明形象投射到事物中,投射到現實中,投射到未來,投射到天空中,好讓形象能夠擁有自己的生命。這一形象不斷被重拾、被修補,它一路走來不斷成長,直至成為一種神話形象?!边@種投射并非虛假,而是一種強度的表現,而形象之后空無一物,是一種“存在的缺席”。在這里,身體的物理形態無關緊要——換言之,它是無形的,但它激起了極為龐大的空間活力。這一點與康定斯基所認為的藝術的精神性有相通之處,藝術作品作為藝術家的投射,在與藝術家分離后便具備個體的生命力,獨立地生存并創造著自己的精神氛圍。
最后,讓我們再來看看儀式中的身體。儀式與劇場非常相似。儀式的暴力性同時存在于缺席著、表現與被否認著,一個身體替另一個身體犧牲。同樣,對身體的暴力是當代藝術的重要主題。藝術家將身體撕裂、懸掛、淹沒、囚禁。在這種場合下,我們是否還可以穿過身體所指的迷霧而看見其自身的意義?在脫離宗教的情況下,儀式與身體的關系變得更為復雜,是因為它的非神話化。如果一個生命的殞去不是為了另一個個體的重生,那么在這個沒有神話的儀式中,死亡與生命便是一體的。個體的思維判定了行動的意義,一旦執行,其性質就會被完全改變,它將變得可以被傳授,從而進入社會領域和美學領域。儀式的本質實際上是想象和記憶之間的偶遇轉化為身體可完成的行為。因此,儀式中的身體是一個預設的身體,作為傳統的片段成為進入歷史和獲得遺產的一種途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