閩西婚嫁禮儀美術
——龍巖“巧頭”中的符號化語言

□林婧 福建師范大學

一、美術本質上是一種“關于美的儀式”

關于美術起源的學說眾說紛紜，但當我們開始“凝視”第一個拿起“工具”的原始人類，審視整個錯綜復雜的社會關系網絡，不難發現，各學說之間的交點匯集于“儀式”上，避而不談一切勞動的功利意義，它的過程和表現本身就是一個以靜示動的儀式化象征符號。

二、閩西地區婚嫁禮儀

龍巖位于福建省西部，是享譽海內外的客家祖地，其最具有地方代表性的婚嫁習俗是男女雙方家庭互贈“巧頭”，“巧頭”不是一個單一物品，而是囊括了整個婚嫁儀式所需的全部用品，也可理解為嫁娶儀式用品的總稱。“巧頭”出自龍巖地區方言，音譯回普通話應為“兆頭”，寓意著好兆頭，因此龍巖家家戶戶在舉行婚禮前都會精心置辦“巧頭”，給即將成為夫婦的新人們帶來好運氣。

三、“龍巖巧頭”

近年來，我國加強對非物質文化遺產的保護，根據《國務院關于加強文化遺產保護的通知》以及《福建省民族民間文化保護條例》等有關規定的實施，經過相關部門層層篩選、評審、公示，“龍巖巧頭”于2018 年7 月30 日正式同其他181 個項目一并入選第六批次龍巖市級非物質文化遺產代表性項目名錄。

“龍巖巧頭”通常分為三個制作工藝方向：（1）彩繪籮筐；（2）繡花縫制；（3）剪紙貼花。

四、巧頭中的裝飾性象征符號——彩繪

裝飾性巧頭有三種制作形式，首先，在巧頭中由竹藤編制的籮筐有兩種形式，一種是用于盛裝布鞋和毛巾的寬扁圓形簸箕，另一種是用于盛放花生、桂圓、“新娘12 杯茶盤”的圓形桶狀籮筐。當編制好的竹筐晾曬完畢后，以清漆作底，使整個框體光滑有致，待清漆干透后，再用彩漆繪制圖案，彩漆的顏色多以黑、白、紅、綠、黃、粉為主，并且這些圖案通常被賦予了美好的寓意，大致分為五種主要圖案：桃子代表健康長壽，以紅綠為主色的桃子圖中心，由兩枚桃子左右對稱排列，上方露出的桃花枝上還掛著三朵含苞待放的桃花，在古典文學中預示著延續，在此處可衍申為世世代代延年益壽；雙喜代表喜事重重，外部由一桃花枝環繞而成，寓意喜上枝頭。桃花枝線條方中帶圓，一方面體現著中國傳統的“方圓觀”，即為人要方，處世要圓的倫理道德教化; 另一方面寓意家庭和睦團圓。雙飛燕代表成雙成對、白頭偕老。

五、“巧頭”中的裝飾性象征符號——繡花

“巧頭”中的繡花以在男童的滾床鞋、新郎新娘的過門布鞋上繪制圖樣為主，滾床鞋以黑色綢緞布面作為鞋面，鞋口縫以絨線毛邊，在鞋面上銹上花紋、蝴蝶紋。新郎新娘鞋多繡喜字。

六、巧頭中的裝飾性象征符號——剪紙

剪紙在巧頭中起著裝飾作用，從功能上大致可分為兩種，一種是貼花，另一種是鞋花，貼花用于所有女子出嫁類用品（所有跟隨女子遷居的物品都需要貼上貼花，如化妝品、鞋等），貼花最常見的是圓花樣式，分為大圓花和蛋花（也稱小花），大圓花貼于“新娘12 杯茶盤”上，蛋花貼于洗漱用品等小物件表面，圓形象征團圓，相較于有棱有角的方形更加具有歸屬、安定之感，花中帶花延綿不絕，象征著孕育與旺盛的生命力；鞋花多剪裁為鞋底的形狀，（新郎新娘鞋花沒有鞋型外框，只有獨立的“壽”字圖案）直接放入鞋中，依據輩分大小的差異放置鞋花的樣式也有所不同，放置于公婆、祖父母鞋以及兒童滾床鞋中的鞋花多為桃圖，象征長壽，紋樣極為簡單且不做過多修飾，來源于“絢爛至極，歸于平淡”的傳統哲思。新娘作為婚姻中的“新人”，輩分最小，因此新娘鞋中放入“壽字花”；新郎鞋中則放入“壽”字銜蜜蜂花。蜜蜂代表采花吐蜜的創造者形象，傳統觀念中將男子的生計勞動比作蜜蜂采蜜。

七、信息化時代令“巧頭”消亡亦使其浴火重生

在全球價值觀與鄉土價值觀電光火石般的碰撞中，京劇、皮影等大眾熟知的民間藝術跟隨著全球化的浪潮被推上了主流文化之列，而如“巧頭”這般較鮮為人知的小眾民俗自然就淪為“非主流文化”，人們享受著快捷的智能信息“單向灌輸”，厭棄著與文明遺產的“雙向互動”，在一輪又一輪的新文化沖擊下，許多文明遺產也在這反復攻勢中土崩瓦解，甚至遁于無形。

2019 年5 月，龍巖市開展了新羅區文化旅游節暨文化旅游推介會，龍巖傳統“巧頭”同萬安竹貫剪紙花燈、采茶燈等項目一道展出，面向海內外各界人士。過去人們添置“巧頭”只能早起“趕圩天”，市場僅限于本地或周邊縣市，而如今“巧頭”走向了互聯網市場，走向了世界，在它作為一種手工藝品、一種文化知識受到廣泛傳播的同時，也能夠為那些仍執著駐守在純手工制造業一線的“巧頭”傳承人帶來足以溫飽的收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