實用藝術品的法律保護

摘要：近年來，實用藝術品的數量急劇增多，其引起的糾紛也越來越多，然而我國相關法律法規一直沒有對其下一個明確的定義。對實用藝術品的雙重保護問題以及保護年限也沒有具體規定，在司法實踐中法官的主觀判斷會造成同一類案件沒有同樣的判決結果，知識產權意識薄弱也是造成實用藝術品法律保護不足的因素之一。本文通過對實用藝術品侵權糾紛部分案例的分析，得出實用藝術品在法律保護方面的不足，并給出建議。

關鍵詞：實用藝術品;法律保護;侵權;著作權

中圖分類號：D923.41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4-9436（2020）21-00-02

1 實用藝術品概述

1.1 實用藝術品的概念

在我國，“實用藝術品”一詞的起源可以追溯到1990年《著作權法》中關于美術作品的規定，其將美術作品定義為“工藝美術、雕塑、書法、繪畫等”，這里面的工藝美術與我們現在所說的實用藝術品有異曲同工之處。在王遷教授所著的《知識產權法教程》一書中，對實用藝術品的描述是：某些實用品除了有實用功能之外，還具有一定美感，被稱為實用藝術品[1]。從字面意思上來理解，實用藝術品就是既有實用價值又能帶給人美感，屬于藝術品的范疇，又比簡單的藝術品多了一種用途。

1.2 實用藝術品與實用藝術作品的區分

實用藝術品和實用藝術作品看似只有一字之差，實則是有區別的。在日常生活中，人們不會刻意區分兩者的關系，就連經常接觸這兩個詞語的法律理論研究者和司法實務人員都存在混用這兩個詞語的問題。但是，清楚地區分二者的關系更有助于長效地保護實用藝術品，也可以為司法工作提供便利。

實用藝術品與實用藝術作品的本質區別在于其實用性和藝術性是否可以分離。我國《著作權法》保護作品，但是不保護操作方法、技術方案和實用功能。因此，如果實用藝術品的實用性和藝術性不可分離，則其不是《著作權法》的保護客體，只有實用性和藝術性可以分離的實用藝術作品才是《著作權法》保護的客體。實用藝術品和實用藝術作品是包含關系，實用藝術品包括實用藝術作品。

1.3 實用藝術品的特點

實用藝術品最顯著的特點是既有實用性又有藝術性。例如左尚明舍家居用品有限公司設計的唐韻衣帽間家具，該家具的實用功能主要在于柜體內部置物空間設計，使其具備放置、陳列衣物等功能，以及柜體L形拐角設計，使其能夠匹配具體家居環境進行使用。該家具的藝術美感主要體現在板材花色紋路、金屬配件搭配、中式對稱設計上，通過在中式風格的基礎上加入現代元素，產生古典與現代雙重審美效果[2]。而最常見的衣帽間設計是幾何形狀的組合，該組合只考慮了儲物作用，不會給人帶來美的享受。

實用藝術品的另一特點是其保護模式不是單一的，既可以尋求《著作權法》的保護，又可以尋求專利法的保護。實用藝術品與實用藝術作品是包含與被包含的關系，實用藝術作品的實用性和藝術性可以分離，是《著作權法》的保護客體;而實用藝術品中實用性和藝術性不可分離的部分則不是《著作權法》的保護客體，但如果其滿足《專利法》對外觀設計的要求，可以受到《專利法》的保護。

2 實用藝術品部分侵權糾紛案例分析

在物質不再匱乏的今天，人們開始注重精神上的追求，關注美的體驗。由此，集實用性和藝術性于一身的實用藝術品便有了更大的市場，數量開始倍增，充斥在我們的日常生活中。但與此同時，實用藝術品大量涌入市場，走向全世界，也使得實用藝術品的侵權現象頻頻發生，實用藝術品的維權刻不容緩，但是維權之路并不那么順暢。

2.1 哈爾濱市千橡經貿有限公司訴任丘市俊工電子商務有限公司著作權權屬、侵權糾紛案（2019）

千橡公司設計了一款“緊扣式箱體肉串機”，并對其進行了著作權登記;俊工公司設計了一款“插板固定式穿串器”，并對其申請了外觀設計專利。千橡公司認為俊工公司的設計侵犯了“緊扣式箱體肉串機”的著作權，將其告上法院[3]。本案一審二審主要的爭議焦點是：千橡公司主張的“緊扣式箱體肉串機”是否屬于我國《著作權法》保護的作品。

一審法院認為千橡公司設計的“緊扣式箱體肉串機”不屬于《著作權法》保護的作品，理由是其排除功能性設計外，在色彩搭配、外觀設計、造型選擇幾個方面都不具備藝術上的獨創性。《著作權法》保護的是文學、藝術和科學領域具有獨創性的作品表達，而非為實現某一特定功能而設計的技術方案，因此，在判斷作品的保護范圍時，必須將其實用方面的技術性表達排除出去，而僅僅對其藝術方面予以保護，否則就會透過對該技術性表達的保護而達到保護其背后技術方案的效果，違背《著作權法》的基本規則。另外，雖然千橡公司已對“緊扣式箱體肉串機”進行了版權登記，但是法院認為在進行著作權登記時只是對作品進行形式上的審查，并沒有進行實質審查，因此著作權登記不代表其就必然屬于《著作權法》保護的作品。著作權登記并非構成作品的充分條件，是否屬于《著作權法》保護的客體應由法院根據其有無獨創性來判斷。

二審法院從我國《著作權法》實施條例第四條第八項出發，認為該肉串機主要由幾何圖形構成，其上的波浪形線條和“涼亭式”上蓋均只是簡單的裝飾，從一般公眾的視覺角度，整個產品造型除實用性之外，不具有審美意義。二審法院還明晰了目前我國《著作權法》及相關法律法規并沒有對實用藝術品作出明確的定義，也未將其納入《著作權法》保護作品的范圍，司法實踐中將實用藝術品作為美術作品加以審查并確定是否予以保護。

從上述一審和二審的結果來看，一審法院和二審法院均不認可千橡公司所主張的“緊扣式箱體肉串機”構成《著作權法》保護的作品。雖然千橡公司對其主張的肉串機進行了著作權登記，也不能確保該登記在訴訟中可以作為強有力的依據，那么進行著作權登記的意義在哪？對實用藝術品的審查按照美術作品來操作是否恰當？

2.2 王楠訴新紀實傳媒投資有限公司侵權糾紛案（2020）

案件經過是：2014年7月，紀錄片《中國夢，365個故事》在BTV播出，該紀錄片的播出獲得了豐厚的社會利潤和商業利潤;不久后，王楠注意到該紀錄片，并認為該紀錄片侵犯了他的所有權，將新紀實傳媒投資有限公司告上法庭[4]。王楠陳述，該綜藝節目是他獨創研發的IP電視節目，為此他投入了大量的人力、物力和腦力，因此該綜藝節目中的節目文字腳本、內容設計等構成作品，受《著作權法》保護;另該紀錄片被博物館收藏，構成實用藝術品，同時受到《著作權法》《專利法》《商標法》《反不正當競爭法》的交叉、跨類保護。

一審法院認為，王楠主張的綜藝節目腳本是否被授予專利權及商標權沒有證據證明，而根據《專利法》第十一條的規定，發明和實用新型專利權被授予后，任何單位或個人未經專利權人許可，都不得利用其專利，對外觀設計的規定也是如此。也就是說，當事人主張侵權的前提是其已經擁有該權利。王楠沒有提供相應的證據，其主張沒有法律依據。

二審法院同樣沒有支持王楠的請求，理由同樣是其沒有證據證明被授權，且她向法院提起的訴訟中對于一個事實行為同時主張多個法律關系，多個法律關系不應在一個案件中同時處理。

綜上可以得出結論：主張權利被侵害之前，要取得這個權利，才能得到法律的支持。同時從這個案件可以看出，當下有許多人的知識產權意識薄弱，不知道怎么保護自己的權利，以至于權利被侵犯時得不到有效的法律保護。

3 實用藝術品法律保護的不足及建議

3.1 實用藝術品法律保護的不足

我國對實用藝術品的保護是有空缺的，主要體現在以下幾個方面：

一是缺乏明確規定。我國法律沒有對實用藝術品制定明確詳細的規定，《著作權法》也沒有將其列入作品范圍，只是在司法實踐中將實用藝術品參照美術作品進行審查，以此來確定是否給予其保護。在將實用藝術品按照美術作品進行審查時，會排除實用藝術品的實用性，單獨以其藝術性來判斷，且一般會要求其藝術性不能太低，但是對藝術性的判斷也沒有明確的依據可循。

二是知識產權意識薄弱。從上文列舉的案例2可以看出，有很大一部分人缺乏知識產權意識，雖然現在是法治社會，廣大人民群眾對法律的接觸與了解比以往更多也更容易，但是平常人接觸到的大都是刑法、民法等，與知識產權的接觸可以說是少之又少。

三是實用藝術品的雙重保護存在爭議。知識產權重疊保護指同一客體可以依據不同的知識產權法獲得多重知識產權保護。在司法實踐中，各地法院對知識產權重疊保護的態度截然不同。比如在樂高積木案中，北京高院認為涉案實用藝術品申請了外觀設計專利并不影響該實用藝術品的著作權。然而在老謝榨菜案中，法院認為著作權要受到專利權的限制，否則會損害公眾信賴利益。

四是保護期限不對等?！恫疇柲峁s》對實用藝術品的定義為“既有實用性又有藝術性并符合作品構成要件的智力創作成果”。我國在《實施國際著作權條約的規定》中對國外的實用藝術品的保護期限為25年，作為尼泊爾公約的成員國，如果對我國的實用藝術品僅僅給予實用藝術品外觀設計保護，保護僅僅為10年，不滿足公約要求，如果給予其著作權保護，保護期限遠遠大于25年，違背國民待遇。

3.2 實用藝術品法律保護的建議

針對我國實用藝術品法律保護存在的不足，提出如下建議：

一是完善我國對實用藝術品的保護。首先要給實用藝術品下一個明確的定義，不能再參照藝術作品來對其審查，也不能依靠法官的主觀判斷，這樣才能給法官提供一個斷案標準，節約司法成本，也可以極大地減少同案不同判現象的發生。其次要明確實用藝術品應該具有的藝術高度，限制法官的自由裁量權，對實用藝術品藝術高度的要求應該從普通大眾的視角來定，因為公眾才是實用藝術品的受眾。

二是加強知識產權法宣傳。法律不光是制定出來就能發揮效力，還要公布，法律也不是公布了大眾就了解了，還需要大量宣傳。首先，相關政府部門要注重線上線下兩手抓;其次，深入鄉村這樣的偏遠地區，在鄉村多開展知識產權法普及課堂，同時也應該將知識產權寫入中小學教科書，使知識產權法內容成為常識，強化大眾的知識產權保護意識。

三是明確承認實用藝術品的雙重保護。實用藝術品的雙重保護問題一般出現在外觀設計失效案件中，當事人的訴求是給予失效的外觀設計著作權保護。應明確在外觀設計專利存續期間權利人有權選擇以專利權還是著作權來保護，權利人一旦選定一種保護模式，另一種保護模式就失效，不能就同一法律事實再次向原侵權人提起訴訟;外觀設計失效的，還應給予其著作權保護。

四是明確實用藝術品的保護期限。規定實用藝術品的保護期限為自作品完成時起25年，這樣既符合公約規定，又能統一國民與外國人的實用藝術品保護期限，充分體現國民待遇原則。

4 結語

實用藝術品集實用性和藝術性于一身，具有極大的商業價值，因此抄襲成為不可避免的問題。由于實用藝術品的數量不斷增多，實用藝術品之間的區別變得模糊，這是造成侵權發生的又一原因。實用藝術品的法律保護存在不足，這一點在很早以前就有學者提出。從各法院的判決書中，可以看出我國是承認實用藝術品應該得到法律保護的，但直到現在，我國法律都沒有對其制定明確的規定，沒有將其納入保護范圍，各法院在實踐中只能參照相關的法律法規，這給司法實踐帶來了極大的不便。雖然法律不應朝令夕改，但也應順應時代的發展，盡快跟上時代的步伐，更好地為人民服務。

參考文獻：

[1] 王遷.知識產權法教程[M].北京：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2019：77.

[2] 最高人民法院民事裁定書（2018）最高法民申6061號[DB/OL].中國裁判文書網，wenshu.court.gov.cn/website/wenshu/181107ANFZ0BXSK4/index.html？docld=5ef52dbd46d4402c9228aa1e012bbadd，2019-03-28.

[3] 河北省高級人民法院民事判決書（2019）冀知民終290號[DB/OL].中國裁判文書網，wenshu.court.gov.cn/website/wenshu/181107ANFZ0BXSK4/index.html？docld=7befdf967cbd4f24b7dfabe300f6d7bf，2020-06-23.

[4] 北京市高級人民法院民事裁定書（2020）京民終284號[DB/OL].中國裁判文書網，wenshu.court.gov.cn/website/wenshu/181107ANFZ0BXSK4/index.html？docld=3eff373d1c5440878d40abd0000d32b2，2020-06-04.

作者簡介：江小霞（1996—），女，貴州遵義人，碩士在讀，研究方向：知識產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