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李 祥,王路路,馮 力
“實現教育現代化普及目標,重點在中西部,難點在邊遠、貧困、民族地區 。”[1]民族地區盡管在經濟社會發展上相對滯后,但也更具發展的潛力與空間,特別是近年來民族地區產業轉型升級對勞動力資源的旺盛需求,迫切需要現代化的職業教育體系加以保障。2019年《中國教育現代化2035》提出“加快發展現代職業教育,不斷優化職業教育結構與布局”,《關于實施中國特色高水平高職學校和專業建設計劃的意見》提出“到2035年,一批高職學校和專業群達到國際先進水平,引領職業教育實現現代化的發展目標”。2020年《職業教育提質培優行動計劃(2020—2023年)》提出“大幅提升新時代職業教育現代化水平和服務能力”。這些國家層面的職業教育頂層設計,開啟了我國職業教育現代化的新征程,也為民族地區職業教育現代化勾勒出新的發展圖景。
關于職業教育現代化的討論,學界已經較為深入,許多觀點頗有建樹,如“職業教育現代化是教育現代化的重要組成部分”[2],“職業教育現代化不僅是一個整體提升的過程,更是挖掘職業教育與地方經濟社會發展深度融合潛力的過程”[3]等,均值得我們在思考民族地區職業教育現代化問題時借鑒。但是民族地區教育發展問題具有自身特殊性,筆者曾提出,倡導外源式的民族地區教育發展路徑使得部分群體產生了“等、靠、要”的觀念及發展同質化的困境。[4]在諸多國家民族教育或職業教育政策中,推動民族地區職業教育發展問題被屢屢提及。但從實踐看,職業教育依然在民族地區教育發展中處于滯后位置,成為“民族地區發展的短板”[5]。還有學者系統提出,民族地區職業教育認識不足,與西部產業缺乏有效適應性,為當地經濟、文化等服務不夠等諸多問題相關。[6]實際上,學界和實踐中對民族地區職業教育發展的諸多困惑,歸根結底是其發展可持續性、適應性問題。破解這一問題的關鍵,在于如何激發民族地區職業教育的自我發展潛力,實現民族地區職業教育內生發展。基于此,筆者從民族地區職業教育現代化為何要內生發展、內生發展是什么、如何實現內生發展三方面進行討論,通過勾勒內生發展愿景進而提出內生發展路徑,就面向2035的民族地區職業教育現代化嘗試做出積極回應。
1.從外援到內生:民族地區職業教育發展軌跡的變遷
民族地區職業教育是助力脫貧攻堅、提高勞動力素質、服務地方社會經濟實效性最強的教育形式,它一直是民族教育實踐的重要一環。筆者曾對民族地區職業教育發展軌跡進行梳理認為,其經歷了兜底保障階段(1949—1977年)、政策形成階段(1978—1995年)、法治建設階段(1996—2006年)、質量提升階段(2007—2013年)、內生發展階段(2014年至今)等五階段。從發展脈絡可以看出,民族地區職業教育經歷了從外援到內生的逐漸演變過程。特別是黨的十八大以后,民族地區職業教育特色發展意識進一步加強,這在相關政策文本中得到體現,如2014年《國務院關于加快發展現代職業教育的決定》提出,到2020年要建成“具有中國特色、世界水平的現代職業教育體系”;2015年《國務院關于加快發展民族教育的決定》提出要“激發民族地區內生潛力”;2019年《關于辦好深度貧困地區職業教育助力脫貧攻堅的指導意見》要求職業教育發展要依托當地特有的資源;《關于實施中華優秀傳統文化傳承發展工程的意見》為民族地區職業院校的文化傳承與創新提供了更加具體的政策路徑,強調了民族地區內生發展的文化動力。
回溯政策變遷軌跡可以發現,民族地區職業教育發展變遷本身就是對其現代化內涵認識的探索過程,這集中反映在民族地區職業教育的發展主體、方式與內容等三方面。從發展主體上看,民族地區自身的參與發展意愿、能力被逐漸重視,激發內生發展潛力成為政策話語的高頻詞。從發展方式看,外援式的幫扶、指導或管理模式逐漸被市場化、法治化、科學化的內生模式取代。從發展內容看,與民族地區社會經濟發展日漸融合,緊扣地方發展需要成為民族地區職業教育發展的不二選擇。
2.內生發展:民族地區職業教育現代化的基本內涵
盡管民族地區職業教育發展取得了較大成績,內生發展特色逐漸凸顯,但離面向2035的民族地區職業教育現代化目標差距還很大。當前,借助“一帶一路”倡議將民族地區推向教育區位前臺,借助推進西部大開發形成新格局等一系列重大舉措的東風,民族地區職業教育發展迎來了新的機遇,同時也產生了諸多新的問題亟待解決。例如,如何培養適應民族地區產業企業需要的高素質勞動者,如何提高民族地區職業教育辦學質量形成特色品牌,如何通過教育信息化縮小數字鴻溝實現職業教育公平,如何構建適應2020年后民族地區職業教育精準扶貧新模式,以及如何實現職業教育治理體系和治理能力現代化等等。這些問題看似孤立,但實質相互聯系,符合民族地區職業教育現代化內涵理解的題中之義。
如前述,筆者認為,面向2035的民族地區職業教育現代化就是民族地區職業教育內生發展的現代化。實踐充分表明,不依靠民族地區自身職業教育能力發展,不為了民族地區社會經濟發展,不通過民族地區職業教育路徑發展起來的民族職業教育,就不具有活力和內生力,以致缺乏持久的生命力。內生發展是國家或地區合理開發利用本地資源進而提升其能力的發展。[7]我國學者將其理解為,“一個國家或地區以當地人為發展主體,以本地區的資源、技術、文化為基礎,通過人文發展、技術進步、制度創新等措施培育自我發展能力,探索一種適合區域發展的模式”。[8]如果說民族地區教育內生發展問題的提出與教育先導性、基礎性、長期性的價值作用密切相關,那么,一方面,民族地區職業教育內生發展與職業教育區域性、行業性、技能性等價值特征有關;另一方面,民族地區職業教育內嵌于民族地區社會經濟文化之中,是多元動態的教育系統,這需要有針對性回應新時期民族地區職業教育的生計價值和生態價值。從生計價值來講,民族地區職業教育要形成地方產業與教育的發展合力,依托地方民族文化、地理區位等諸多資源,形成鄉村振興、精準扶貧等方面的職業教育發展特色;從生態價值來講,民族地區職業教育還具有民族文化傳承、不斷滿足人民群眾對美好生活向往等人文生態構建的價值功能。
從這個角度來講,民族地區職業教育現代化應扎根于民族地區社會經濟文化發展中來評價。無論從生計價值抑或生態價值來看,我們都可以將民族地區職業教育內生發展分解為四個問題,即“為了誰”“依靠誰”“如何做”和“做什么”,它們系統地構成了民族地區職業教育現代化內涵理解的核心要素。
一是“為了誰”。習近平總書記強調“必須始終做到發展為了人民、發展依靠人民、發展成果由人民共享,不斷實現人民對美好生活的向往”[9],所以,民族地區職業教育現代化“為了誰”的問題不是針對某個群體或者某個民族,而是惠及民族地區所有人民群眾、不同族群的現代化,利益對象具有廣泛性。
二是“依靠誰”。民族地區人民群眾是職業教育現代化的核心力量與推動民族地區職業教育現代化的主體,但在一些學者批判外援式的民族教育發展模式中,割裂了民族地區與其他地區的聯系,將“等靠要”的惰性思想與外援式缺陷掛鉤,“依靠誰”回答的是內生發展的參與主體問題,這并不否認其他地區對民族地區職業教育發展的支持,而是更加強調這種支持的平等性和互利性,基于這個邏輯還會進一步討論民族地區內化外來職業教育力量的能力。
三是“如何做”。從方式上看,民族地區職業教育內生發展路徑選擇,是基于民族地區自身實際的科學化選擇結果,但其核心在于發展方式的創新,“創新是引領發展的第一動力”[10],創新發展處于五大發展理念的首位,不只是停留在技術層面的教學設備、技術、方法,更為重要的是涵蓋民族職業教育思想、制度和平臺的發展方略。
四是“做什么”。民族地區職業教育現代化的關鍵在于職業教育治理體系和治理能力的現代化,這要求在實踐內容上關注優化政策工具、整合教育資源、積累人力資源、增強服務能力等問題。在優化政策工具上,要重點采用更加多樣的政策工具組合,構建政策保障機制;在整合教育資源上,要重點挖掘傳承創新民族民間文化,豐富特色發展內涵;在積累人力資源上,要健全結合產業動態的育人機制,打造現代教育平臺;在增強服務能力上,強化職業教育在地方經濟社會發展與個人終身學習中的參與力度,完善教育服務體系。
綜上,民族地區職業教育現代化本質上是民族地區職業教育內生發展的現代化,核心就是基于民族地區自身各方面條件,優化民族地區職業教育內部的增長要素,從以上四個方面探索具有民族地區特色的現代職業教育體系。
民族地區教育發展的根本問題是其發展能力,前述民族地區職業教育現代化提及的“為了誰”“依靠誰”“如何做”和“做什么”問題,均要落實到民族地區教育自我發展能力培育這一根本問題上。因為只有民族地區才對其自身教育發展的差異性訴求具有敏感性,從而形成內生力。正如有學者所言,“唯有基于少數民族地區的原生經驗、文化生態、民族關系和社會經濟環境,才能構建適切且有質量的教育體系,實現經濟與教育的協調發展”。[11]因此,培育自我發展能力成為民族地區職業教育可持續發展的關鍵,是我們探討民族地區職業教育現代化的內生議題。
實際上,自我發展能力不足已成為民族地區現代化的關鍵阻滯因素,這已是學界的廣泛共識。許多學者對民族地區自我發展能力問題展開了深入的研究,如鄭長德從政府自我發展能力、企業自我發展能力、家庭自我發展能力和區域創新與學習能力出發具體解釋了民族地區的自我發展能力。[12]王秀艷從居民素質技能、企業創新能力、產業競爭能力、政府調控能力方面解釋區域自我發展能力等。[13]民族地區職業教育自我發展能力問題更具復雜性,它既要緊扣不同時期民族地區社會經濟的階段性、差異性訴求需要,做出及時反應,又要處理好與民族地區其他教育發展要素的關系,彰顯職業教育自身的獨特價值。
從民族地區職業教育發展變遷歷程看,職業教育自我發展能力是2020年后民族地區職業教育現代化需要正視的內生議題,這是其發展的時代特征決定的。在20世紀末,政府主體更多采用強制性政策工具,通過技術、資金和政策等方面扶持,從主體、方式與內容層面,為民族地區職業教育發展選擇具體發展路徑,統籌各民族地區職業教育事項,特別是形成了以政策傾斜與對口幫扶為特色的民族地區職業教育發展模式,體現的是民族地區職業教育“要我發展”的特性。21世紀初,隨著民族地區社會經濟發展步伐加快,高素質勞動力需求日益旺盛,職業教育發展受到前所未有的廣泛重視,其自主發展意愿日益凸顯,民族地區職業教育自我發展意識的覺醒,也催生了其內生發展的實踐探索,“我要發展”的特性逐漸顯著,使得民族地區職業教育發展成效非常顯著。2020年后民族地區職業教育發展迎來轉型升級的重大機遇,職業教育在民族地區教育改革創新和社會經濟文化發展中的位置更加凸顯,追求規模擴招的兜底式、低態位的發展已無法滿足民族地區職業教育需要。職業教育高質量發展對民族地區職業教育參與主體的能力要求越來越高,民族地區職業教育自我發展能力不足與新時期民族地區職業教育高質量發展定位之間的矛盾,逐漸成為民族地區職業教育現代化必須搬掉的攔路石,破解自我發展能力不足是民族地區職業教育“我能發展”的現實需要。
雖然說自我發展能力培育是民族地區職業教育現代化的內生議題,但學界對民族地區職業教育自我發展能力探討并不多見,筆者試圖圍繞“自我”“發展”“能力”三個關鍵詞厘清這一核心議題的基本內涵。
從“自我”角度看,民族地區職業教育的自我發展能力是民族地區多元主體的參與問題,多元主體愿不愿、能不能充分參與成為其實現的評價標準,多元主體形成參與合力本身就是職業教育現代化的目標訴求,例如2020年教育部《職業教育提質培優行動計劃(2020—2023年)》明確提出“構建政府行業企業學校協同推進職業教育高質量發展的新機制”的原則。可以講,民族地區職業教育發展多元主體合力形成,并不排斥其他非民族地區主體的參與,只不過這種參與機制已從“幫扶”“支援”向“多贏”“共生”的方向發展。
從“發展”角度來講,民族地區職業教育發展目標已不是比照其他地區職業教育同質化的發展標準。換句話說,面向2035的民族地區職業教育現代化,應是符合民族地區人民群眾職業教育需求實際和社會經濟發展條件的現代化,對其職業教育發展水平的評價應是差異化和專門性的,我們應摒棄經濟學視角上線性增長的傳統發展評價觀念,從社會穩定、民族團結、文化發展、脫貧攻堅等諸多角度對民族地區職業教育現代化水平設計評價指標體系。
從“能力”角度來看,民族地區職業教育自我發展能力本身的構成要素非常復雜,我們強調“內生發展”,但并不意味著閉門造車。一方面,民族地區職業教育自我發展能力應具有基于民族地區實際創新職業教育發展模式、提升職業教育與地方社會經濟契合度的內生能力;另一方面,民族地區職業教育自我發展能力還應具有吸收其他地區職業教育發展經驗和資源的內化能力。
總而言之,自我發展能力作為民族地區職業教育現代化的內生議題,其內涵理解離不開對自我發展能力與職業教育內生發展、與職業教育現代化的關系梳理,我們應該清醒認識到:“民族地區社會經濟發展基礎薄弱使得外力幫扶的外源發展路徑長期處于主導地位,這也就造成民族地區自我發展能力偏低長期成為制約民族地區社會經濟發展的內源性阻滯原因。”[14]這也是新時期重點關注民族地區職業教育自我發展能力培育的重要原因。
民族地區職業教育現代化走向內生發展不僅是民族地區教育發展的必然要求,也符合職業教育發展的自身規律。有學者提出:“我國職業教育要獲得持續發展之根,并真正發揮社會功能,必須從設計模式轉向內生模式。”[15]可以說,面向2035的民族地區職業教育現代化就是不斷提高內生發展質量的過程,而這又應以培育自我發展能力為突破點,通過內生發展實現民族地區職業教育現代化。為此,新時期民族地區職業教育發展改革需要著重培育以下四大內生力。
第一,推進民族地區職業教育治理現代化,激發主體參與職業教育內生動力。黨的十九屆四中全會明確提出到2035年基本實現國家治理體系和治理能力現代化[16],這對推進民族地區職業教育現代化進程具有更高要求和更深遠影響。實現民族地區職業教育治理體系和治理能力的現代化,關鍵是要健全民族地區職業教育法治體系和優化政策工具。當前《中華人民共和國職業教育法》修訂工作正在展開,民族地區的職業教育地方立法也要及時跟進,明晰各方參與主體的責權利關系,以適應新時期民族地區社會經濟與職業教育發展的需要。長期以來,民族地區職業教育發展更多依靠政府主體的積極推動。有研究發現,民族地區職業教育政策的激勵工具與自愿性工具占比只有4.3%和6.9%,相對于占比27.5%的權威工具而言較少。[17]在新的發展階段,民族地區職業教育發展已不可能僅依靠政府主體主導完成,這無法有效激勵民族地區職業教育發展的內生動力,因此要優化民族地區職業教育政策工具,探索適切性更強的政策工具選擇機制,激發各方主體的內生參與動力。具體而言,民族地區職業教育參與主體內生動力涉及民族地區教育行政部門和民委等部門職能劃分、市場力量參與產教融合的平臺搭建、學校主體辦學自主權、職業教育對受教育者的吸引力等,這需要進一步思考推進。
第二,夯實民族地區職業教育扶貧根基,挖掘職業教育精準扶貧的內生潛力。民族地區職業教育因其生計性等特征在脫貧攻堅中具有突出而重要的意義。實踐表明,民族地區職業教育通過人才輸入、校農結合、科研支持等方式深度參與助力民族地區精準扶貧工作,[18]為絕對貧困問題的解決貢獻了積極力量。2020年后民族地區貧困治理走向了以相對貧困為顯著特征的后扶貧時代,這一時期我們需要繼續鞏固脫貧攻堅戰略成果,這要求夯實民族地區職教扶貧根基。從實踐來看,基于脫貧攻堅任務的緊迫性,民族地區職業教育的發展更為偏好與經濟效益高、見效快的產業契合,這就使得民族地區人民群眾的職業發展通道較為單一、低端勞動力市場規模巨大,呈現出供過于求的特點,而知識技能型的高端勞動力市場往往人才缺口大,需要對外吸引人才,在主要勞動力市場上對外依賴嚴重。新時期解決民族地區脫貧后的可持續性,要從人力資源供給視角,思考培育個體自我脫貧能力途徑,創新職業教育精準扶貧機制。有學者提出:“只有通過一定方式的投資,并掌握了知識和技能的人力資源,才是一切生產資源中最有價值的要素。”[19]職業教育正是提升這種價值要素的最直接有效的教育形式,但是,“職業教育的歧視性偏見在一定程度和范圍普遍存在”[20],這體現在民族地區,也反映為低態位的職業教育發展定位影響著其社會認同度,制約了民族地區人民群眾參與接受職業教育的內生潛力。挖掘職業教育精準扶貧的內生潛力,從根本上說,是要提升民族地區職業教育發展的戰略定位,將職業教育扶貧從關注其生存技能轉向重視職業教育在實現人的全面發展中的獨特功能,基于民族地區社會經濟發展現實培養自身需要的職業教育高端多元人才,提升民族地區職業教育育人質量和人才競爭力。
第三,明確民族地區職業教育“開放性”“創新性”高質量發展目標,提升民族地區將外來職業教育資源轉化為內部發展需要的內化能力。民族地區職業教育內生發展是實現民族地區職業教育現代化的根本路徑,但這并不意味著要排斥對外開放與跨區域合作,新時期民族地區職業教育現代化需要高質量的發展,這要求其具有開放性和創新性,通過 “走出去”與“請進來”,提升民族地區將外來職業教育資源轉化為內部發展需要的內化能力。一方面,民族地區職業教育現代化具有開放性,不僅僅是和其他地區學習交流借鑒的需要。在“一帶一路”倡議下,民族地區地理空間位置發生了轉換,許多地區成為對外開放的橋頭堡,區域合作訴求顯著加強,許多民族地區高職院校留學生數量顯著增加正是這一現象的直接反映。開放性的發展訴求不是對外來職業教育資源的簡單移植,而是要結合自身實際對其進行轉化,這種將外來職業教育資源轉化為內部發展需要的內化能力,需要通過增強對外交流合作、建立合作共贏機制、精準對接職教協同項目、引進優秀職業教育資源等途徑推進。另一方面,民族地區職業教育現代化具有創新性。民族地區職業教育發展相對滯后,根源在于創新性缺乏,始終處于“追趕”發展的境遇之中,創新是引領民族地區職業教育轉型升級的關鍵。民族地區職業教育的創新發展,要求其不僅要適應民族地區社會經濟發展現實需要,還要對其起到引領作用,這是更高層次、高質量發展的要求。民族地區職業教育創新發展,涉及樹立創新理念、搭建創新平臺、形成創新氛圍三方面,我們應把創新發展視為提升民族地區職業教育吸引力的突破口,結合信息技術、新興產業等發展條件改革職業教育教學體系,建立職業教育創新容錯和激勵機制。貴州等地“大數據+職業教育”深度融合的實踐表明,民族地區職業教育發展具有將先進技術與自身實際結合創新的內化能力,這也是實現民族地區職業教育“彎道超車”的可能路徑。
第四,基于多元的民族文化場域構建職業教育傳承民族文化發展機制,形成推動民族地區職業教育內生發展的文化驅力。多元民族文化之所以能成為推動民族地區職業教育內生發展的文化驅力,一方面是其本身具有的政治、經濟功能,如有觀點認為“文化的民族特征的相對穩定,使得作為民族的人們共同體也相對穩定”[21]。加大民族地區職業教育傳承民族文化不僅有助于增強各民族自身的文化自信,更有利于在多元民族文化的場域內鑄牢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同時,民族文化是民族地區職業教育發展具有的獨特資源,依托民族文化開展的職業教育具有比較優勢,所以也有學者提出民族文化傳承在民族地區職業教育社會服務功能中占有核心地位。[22]另一方面,民族文化的傳承也能夠有助于實現職業教育的內涵式發展與高質量發展。有研究提出,大多數學生表示民族文化教育對于其升學、就業有積極作用。[23]調研中許多教師也提到了少數民族學生在民族文化學習中建立起了自信心。民族文化傳承與創新作為民族地區職業教育現代化的文化驅力,其效果的發揮是多元主體合作實現的;換言之,“職業院校民族文化傳承是多元參與主體互動與合作的產物”[24],受教育者本身擁有的民族文化底蘊、社會力量(如民間藝人等)在傳承民族文化方面的優勢資源等均要被充分考慮,具體來說需要從以下三方面著力。其一是要促進民族文化教育與職業教育的深度融合。通過擴大職業院校學科專業調整設置自主權,讓學校結合地方的民族文化特色與產業發展方向靈活地開設或調整專業,同時鼓勵職業院校民族文化校本課程開發,形成能操作、可評價的民族文化職業教育實踐機制,例如內蒙古錫林郭勒職業學院為傳承傳統蒙古族呼麥、潮爾道、阿斯爾等民族藝術,成功探索出了需求與培養、教學與傳承等多方面結合的職教育人模式。其二是通過市場力量參與職業教育激發民族文化的經濟效益。有學者提出“將文化置于人與經濟之間的核心位置”[25],而從人力資本積累角度看,則要構建起以受教育者為中介的民族文化與經濟發展的橋梁。職業教育不僅要傳授給受教育者民族文化的相關知識與技能,還要通過產教融合的方式探索民族文化在市場經濟中的實踐機制,諸如一些職業院校結合市場需要開設勞動力轉移培訓、特色民族專業等,無論在加強民族文化傳承的可持續性,抑或破解民族地區教育扶貧可持續難題方面均有顯著效果,例如貴州省黔東南許多地方將職業教育與山地旅游、酒店、茶葉、民族文化、民族工藝、民族歌舞等產業結合,取得了較明顯的扶貧效果。其三,要通過民族文化傳承與創新教育,提升職業院校學生對民族文化作為中華民族優秀傳統文化重要組成部分的自豪感,培厚中華民族的精神家園。人的發展是民族地區職業教育內生發展的核心議題,也是民族文化傳承與創新的根本目的,我們應將民族文化傳承與創新教育作為職業院校學生課程的重要抓手,充分重視學生個體之于民族文化的創造功能,使其立足地方社會文化環境,構建服務民族地區現代化建設的學習意識。
總之,面向2035的民族地區職業教育現代化需要緊扣培育自我發展能力,推進內生發展,而新時期民族地區職業教育發展需要與民族地區社會經濟發展深度融合,如何實現職業教育高質量發展、如何助力脫貧攻堅與鄉村振興有效銜接等復雜問題,均需要我們從內生發展視角進一步思考,這是民族地區職業教育現代化的題中之義,也是破解新時期民族地區職業教育發展難題的必然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