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玉環 李玉梅
摘 要:生態危機是在人類文明進程中諸多矛盾激化的必然結果,它如高懸在世人頭頂上的達摩克利斯之劍,嚴重制約著經濟、社會的可持續發展。要從根本上解決生態危機必須進行人文關照,在哲學視域內從人類價值觀角度深刻分析生態危機的產生原因以尋求解決之道。解決生態危機不僅需要科學技術,而且包含著強烈的道德訴求,需要人類理性和道德力量。
關鍵詞:生態危機;科學;道德
人類在征服自然過程中,盡情展現著自己的獨特智慧,推動著社會飛速發展和文明不斷進步。但是這種對自然無限索取的文明發展圖式在促進社會進步同時,始終無法解決經濟發展與生態失衡的矛盾。因此,追思工業文明使我們葆有兩種情懷:其一,我們為現代工業文明的重大成果而歡欣鼓舞。工業文明帶來了物質的豐沛,并改變了人們的生產方式、生活方式和思維方式;其二,我們為現代工業文明而憂心忡忡。當人們陶醉于高度豐饒的物質文明同時也在吞噬著自我釀造的苦果。生態災難猶如希臘神話中打開了的潘多拉魔盒接踵而至。生態危機所引發的人類生存危機不是偶然發生的,它是在人類文明進程中諸多矛盾堆積激化的必然結果,是現代文明一個揮之不去、并隨現代文明陽光普照而不斷擴散的巨大陰影。
生態危機是指人類在處理人與自然關系時的非理性活動導致的生態系統結構與功能遭到破壞,生命維持系統瓦解,最終威脅到人類生存和發展的全球性問題。在人類社會早期,由于生活方式和生產方式的限制,生態問題影響的范圍與深度都較小。隨著社會發展,尤其是工業革命以來,由于人類認識偏差和實踐活動的失誤,生態危機愈演愈烈,蔓延成全球問題。
生態危機如高懸在世人頭頂上的達摩克利斯之劍,嚴重制約著經濟、社會的可持續發展。“人類將會殺害大地母親,抑或將使她得到拯救?如果濫用日益增長的技術力量,人類將置大地母親于死地;如果克服了那導致自然毀滅的放肆的貪欲,人類則能使她重返青春,而人類的貪欲正在使偉大母親的生命之果—包括人類在內的一切生命造物付出代價。何去何從,這就是今天人類面臨的斯芬克思之謎[1]。”生存還是毀滅?這個哈姆雷特式的困惑促使人類對生態危機展開深刻反思。
在西方,從理論上解釋生態危機的主流范式把生態危機的主要原因歸結為生產力發展、科技進步和人口等因素。但是,我們不要忘記這樣一個重要事實:“在社會歷史領域內進行活動的,全是具有意識的、經過思慮或憑激情行動的、追求某種目的人;任何事情的發生都不是沒有自覺的意圖,沒有預期的目的的[2]。”即人類的所有行為都是在一定觀念和意識支配下完成的。人類秉持的思想觀念,會直接影響對待自然的行為方式。要從根本上解決生態危機必須進行人文關照,在哲學視域內從人類價值觀角度深刻分析生態危機的產生原因以尋求解決之道。
西方盛行的主客二分認知范式對于人類精神解放和把握客觀世界具有重要作用。但是卻以人與自然的分離和對立為前提,以人類征服自然、統治自然為價值取向。二元論世界觀、人類中心主義價值觀等思想觀念根源于思辨的哲學思想,導致了事實與價值的對立、科學與道德的疏離,割裂了人與自然的有機聯系。自它產生起就植下了生態危機爆發的思想禍根。
英國近代科學家、哲學家弗朗西斯·培根認為人類的力量與價值體現在征服、駕御自然上。他深信這種控制自然的力量深藏于知識之中,科學的作用在于運用正確的方法尋求知識。他的名言“人是自然的解釋者”,意味著通過試驗解剖自然、分析自然、解釋自然,由此獲得進一步控制自然的知識。因此,自然應當成為“奴婢”,應當受到審訊,科學家的任務就是把自然拉到“拷問臺”上,通過嚴刑拷打逼迫她說出自己的秘密。笛卡爾和牛頓進一步發展了培根的這些思想。笛卡爾的心物二元論把自我意識作為真理的終極基礎,嚴格區分心、物兩實體,把心靈和肉體、精神和物質割裂開來。在他的主客二分哲學世界觀中“所有精神都被有效地從自然中清除出去。外部的對象只由數量構成:廣延、形狀、運動及其量值。神秘的特性和性質只存在于心靈中,并不在物質對象本身中[3]。”他過分強調人的理性力量,并運用“我思故我在”的演繹推理方式,賦予自然以邏輯秩序,并把人置于中心支配地位,而忽視了人與自然的統一性,將它們絕對對立起來。他說:“借助實踐哲學,我們就可以使自己成為自然的主人和統治者。”[4]在笛卡爾哲學和牛頓經典力學基礎上建立起來的機械自然觀把世界看作是一架“被它之外的理智設計好”的沒有目的、沒有生命和精神的機器,并按還原論方法把它分割為各個部件,等待被識別、解剖和組合。機械自然觀認為只要按照因果規律完全可以追溯到一切事物的終極原因,同樣也可以對事物的未來發展做出精確計算和預言。對此,卡普拉一語道破:“經典科學是用笛卡兒的方法建立起來的,它把世界分解為一個個組成部分,并且根據因果關系來安排它們。這樣,形成了一幅決定論的宇宙圖示。這個圖示是與把自然界比做一座鐘表的想象密切聯系在一起的。”[5]這樣,這個世界圖景被機械化了:自然世界被單向地理解為能被科學精確認識,并能被人類實踐改造、甚至創造的對象。機械化圖景的建構蘊含著自然界是外在于人并由人的意志所決定的思維范式,這種思維方式產生的直接后果是人類對自然的瘋狂征服和掠奪。
人是自然主人和統治者的觀念隨著西方工業文明興起而形成,并隨著工業文明的發展不斷豐富和深化,逐漸成為統治西方文明的主流思想,主宰了西方文化觀念的方方面面。“培根—笛卡兒”思維模式已經深深地積淀到社會制度的各個領域和層面,模鑄著一代又一代人的價值取向和行為模式。當工業文明成為現代世界一種普遍模式時,這些核心觀念在世界范圍內輻射,成為人們行動的標準和致思傾向。在這種哲學世界觀浸潤下的現代人類以整個世界主宰者的姿態肆意征服異己的自然,無限制地任貪欲膨脹,無止境地追求財富增長。
近代文明誕生的基礎是以牛頓力學為藍本的經典科學。科學物化釋放出來的人類認識、改造世界的巨大能力使這座文明大廈輝煌奪目。隨著科學體系的建立以及技術在社會實踐中的成功應用,科學技術在處理人類自身與世界關系中表現出越來越大的威力。憑借這種日益強大的物質力量,人類把自然變成操縱與控制的對象。科學技術無所不能的神話,使人們堅信它是揭開宇宙神秘面紗無往不勝的力量,憑借科技理性人類可以征服自然,解決社會中的所有問題并實現人類無限的欲望。這就使得科技理性愈來愈受到人們的推崇乃至膜拜,于是有了追求科學對“所有現象終極說明”的“培根—笛卡兒理想”。這一理想意味著知識是號令自然的令牌,科學技術是向自然開戰的利劍。隨著這一信念的輻射、擴散,西方主流文化中科學主義話語極度膨脹。科學取代了上帝成為新的救世主,自然成為科學的婢女,淪為技術意志控制和攫取的對象,因而造成了近代以來人與自然的極端對立。
科學技術的工具性質,不可避免地使它產生雙重效應。科學技術是一柄雙刃劍,一方面,它增強了人類挑戰自然的能力,極大地改變了世界面貌;另一方面,嚴重打亂了我們賴以生存的生態體系,是生態危機爆發的重要因素之—。本來,科學活動的初衷是為了人類自由與解放,謀求人類的幸福與發展。科技理性所固有的只關心目的實效性,而不追問意義、價值的局限性,使科學日益背離善良的意愿,而淪為迫害自然或制造禍端的工具,一步步地走向它出發點的對立面。但問題的關鍵是,科學技術本身并不會主動去破壞自然、毀壞地球,它會產生什么影響,服務于什么目的,并不是其本身所固有的,而取決于什么人怎樣使用它。正如湯因比所言“科學不斷發達究竟會帶來怎樣的結果,若用倫理上善惡的概念來說,就在于科學是被善用還是被惡用,科學造成的各種惡果,不能用科學本身來根治[6]。”
人類雖然掌握了科學技術這一探索自然的強大物質力量,卻沒有獲得正確使用這種力量的道德智慧。所以科學技術異化的真正原因不在于它自身,而在于人類使用方式失當。我們不僅需要強大的物質力量,而且還需要更加強大的倫理精神;我們不僅需要掌握探索自然的知識和技術,而且更需要具備正確使用科學技術的大智慧。可見,相對于自然科學與技術進步,合理的制度和正確的價值觀念更為重要。離開了價值層面思考,科技很難轉化為現實的物質力量。只有在合理價值理念引導下,科技的應用才會沿著正確的方向前進。科學和人文作為現代人類社會文明的基礎,相互滲透、不可分割,如鳥之雙翼、車之兩輪,是人類探索自然的“一雙眼睛”。我們應該填平科學與價值二分的鴻溝,在它們之間保持一種必須的張力和平衡,通過二者的有機融合,實現人與自然和諧發展。
生態問題猶如一面鏡子,映照出現代社會的病態文明,同時也暴露了傳統價值觀念的局限。生態危機不僅需要科學技術來解決,而且包含著強烈的道德訴求,我們要對價值觀和信仰進行深刻反思。生態危機是價值取向和意義選擇問題,生態危機產生的根源不在于科學技術本身,而在于人類對自然態度的非合理性投射,實質上是人的自我價值危機。
我們不能因為科學技術異化帶來的負面效應而否認它對生態環境的重要修復作用。離開科學技術,解決生態問題就會束手無策。然而僅僅依靠科學技術不僅是行不通的,而且是很危險的。科學技術只能治“標”,不能治“本”。所以對于困境的擺脫,還應求助于人類理性和道德力量。惟有人類重新認識到道德的重要性,才能善用科學技術,才會尊重生命、善待自然。如果說科學技術是解決生態問題的“硬件”,那么,完善的法律與道德自律則是必不可少的“軟件”。正如駕馭科學技術需要道德智慧一樣,道德同樣需要科技支撐。
參考文獻:
[1] [英]阿諾德·湯因比,徐波,等.人類與大地母親:一部敘事體世界歷史[M].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01:529.
[2] 馬克思,恩格斯. 馬克思恩格斯選集(3)[M]. 北京:人民出版社,1972:243.
[3] [美]卡洛琳·麥茜特. 自然之死[M]. 長春:吉林人民出版社,1999:224-225.
[4] [法]笛卡爾. 探求真理的指導原則[M]. 北京:商務印書館,1991:36.
[5] [美]弗·卡普拉. 轉折點.[M]. 北京: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1989:60.
[6] [英]湯因比,[日]池田大作,荀春生,等譯. 展望21世紀:湯因比與池田大作對話錄[M].北京:國際文化出版公司,1997:37.
作者簡介:李玉環(1972- ),女,漢族,河北保定人,副教授,碩士,研究方向:思想政治教育;李玉梅(1969- ),女,漢族,河北保定人,副教授,博士,研究方向:中國近現代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