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 競
南陽師范學院外國語學院,河南 南陽 473061
新村主義由日本白樺派代表作家武者小路實篤等人發(fā)起,是一種理想“烏托邦”“村部”運動,在五四時期最先由周作人最早引入中國,在小資產(chǎn)階級知識分子階層中影響較大。1918年武者小路實篤創(chuàng)立《新村》志刊,并發(fā)表諸多關于新村主義的論著,論著中鼓吹“人的生活”,實現(xiàn)沒有剝削、沒有壓迫,人人平等,勞動互助、友愛幸福的理想社會。武者小路實篤并非局限于新村主義理論,而是將新村主義付諸于社會實踐。20世紀20年代前后在日本九州、愛知建立兩個“新村”,在東京、大阪、京都、神戶、靜岡、北海道、福岡等地建立了21個“新村”支部。1919年3月周作人率先在《新青年》上發(fā)表《日本的新村》,介紹了日本的“新村”。同年的9月周作人受到了武者小路實篤的邀請參觀“新村”,并加入了新村的會員。“新村”中的會員分為兩種:一種會員是成為“新村”的居民,親自實踐新村精神,平等勞動、盡同等義務享受同等權利,甚至將自己的所有財產(chǎn)收入交納給“新村”;另一種會員更多的是熱血沸騰的知識分子,宣揚“新村精神”,主持新村工作,并給予經(jīng)濟上的援助。1920年周作人在魯迅、李大釗、陳獨秀的支持下建立了北京和大連新村支部。目前學術界普遍研究方向是周作人的“新村主義”是如何受到武者小路實篤“新村主義”的影響,是對實篤“新村主義”的復制。作為“新村主義”代言人周作人的“新村主義”必然受到武者小路實篤的啟蒙。周作人五四時期在新青年上發(fā)表《訪日本新村記》、《新村的精神》、《新村的思想與實際》等文章,宣揚武者小路實篤的“新村主義”。周作人對武者小路實篤的“新村主義”頗為親昵,在考察調(diào)研完日本的新村后,回國后周作人效仿實篤在北京籌建“新村”支部,此時的周作人對武者小路實篤是極度的崇拜。周作人站在武者小路實篤的肩膀上結合當時國內(nèi)的實況對“新村主義”進行了本土化改造。目前的學術研究很少關注到周作人的“新村主義”是經(jīng)過本土化改造的“新村主義”,他對武者小路實篤“新村主義”進行了繼承和發(fā)展。兩者的“新村主義”在以下三個方面上存在著異同。
武者小路實篤與周作人的思想體系對新村競爭發(fā)展的相對理念都有論述。武者小路實篤“新村主義”思想上更接近托爾斯泰的泛勞動主義與克魯泡特金的“互助論”的思想。克魯泡特金認為一切生物進化的因素是“互助”,但他不否認競爭的存在,認為競爭存在于不同的群體之間,而群體之內(nèi)應該是互助和諧的。群體之間互助性的強弱決定了生存與否。最終自然界將消除競爭只剩下共存。“互助論”雖然強調(diào)異類之間存在競爭,但是這種競爭取決于互助性的強弱,最終群體之間的共存是歸途。武者小路實篤的新村主義中共存與競爭是統(tǒng)一的。他在“新村”介紹中指出:“在我們團體中競爭是不應該有的”。這說明武者小路實篤的新村主義思想強調(diào)新村團體內(nèi)互助,并不否認新村團體與人類之間的競爭。
與武者小路實篤“新村主義”殊途的是人道主義在周作人的“新村主義”思想中格外的顯眼。周作人在《新村的理想與實際》中說:“新村的生活是人的生活,分為物質(zhì)和精神兩個方面。物質(zhì)方面是安全的生活,精神方面是自由的發(fā)展。”“安全的生活”指人類相互幫助的生活。他還認為以前的生存競爭既有不同群體異類競爭又有群體同類競爭,但是在“新村”陣營里不該有爭斗應該互助和諧相處。因此周作人的“新村主義”在生存路線上排除了競爭法則。
誠然周作人的“新村主義”在“適者生存”的競爭法則上相對于武者小路實篤要中庸一些。導致這種差異的原因是周作人的“新村主義”受當時舊中國傳統(tǒng)思想以及時局環(huán)境的桎梏。
周作人是武者小路實篤的“新村主義”思想的發(fā)揚著,二者的“新村主義”都是極端個人主義與人道主義的幻想。武者小路實篤在《為自己及其他》中表現(xiàn)他受美特林克影響頗深。他認為人與人之間必須將目光轉(zhuǎn)向自己的力量,要日益充盈自己的力量。“自己”一詞含蘊至深。顯而易見武者小路實篤是把自己利益始終放到第一位,這就是極端的個人主義的體現(xiàn)。因此武者小路實篤的“新村主義”站到了人道主義的對立面。
周作人認為在“新村”中“一切的人都是一樣的人,盡了對于人類的義務又發(fā)展了自己的個性。”這就表明周作人認為人類兼有個人主義與人道主義兩種本能,并且都應以自覺為約束,否則就導致極端的個人主義或者無私奉獻。周作人在《新村的討論》中提出“新村是目的不是手段,是改造社會的縮影不是利用新村達到某種目的。”這是因為周作人的人道主義“新村”是在傳統(tǒng)較和諧的環(huán)境下成長起來的。
顯然周作人的人道主義“新村”思想是當時社會斗爭和文學百家爭鳴中的妥協(xié)產(chǎn)物。而武者小路實篤的“新村主義”中含有極端的個人主義色彩,是在東洋靜觀式態(tài)發(fā)展而來。
武者小路實篤“新村主義”的初心是建立有一個沒有剝削、沒有壓迫,人人平等,勞動互助、友愛幸福的理想社會,然而建立這樣的理想社會必然受到日本自明治以來生產(chǎn)資料私人占有的沖擊排擠。武者小路實篤建立新村村部包括村部的運營都是通過他自己和互助會的資金來實現(xiàn)的,實現(xiàn)理想社會既要穩(wěn)定“新民”日常的生活又要對抗外部新興的資產(chǎn)主義,可想而知后者的難度是巨大的。武者小路實篤的“必要勞動領域”其實是滿足“新民”基本生活需求。早期“新民”用新村內(nèi)部的生產(chǎn)成果跟外界換取日常生活生產(chǎn)所必需的東西例如:食物、農(nóng)作物種子、醫(yī)藥等。此外武者小路實篤在《新村》中講到“雖沒有錢,可以到世界中愿到之地,見愿見之物,研究愿研究的學問。”武者小路實篤所說的“見聞研究實現(xiàn)愿望”,這根本擺脫不了資本主義商品交換的大環(huán)境。所以武者小路實篤的“新村主義”實質(zhì)上是有資本主義商品交換的影子。
周作人的“新村主義”雖然繼承了武者小路實篤的思想,但是他也無法掙脫出舊中國自給自足的小農(nóng)經(jīng)濟的局限,因此他出于中庸本能,傾向于自給自足的小農(nóng)社會和隱居生活。其次,在五四運動前后中國很長一段時間處于無政府動蕩局面,選擇這種自給自足模式下的新村運動實際上是應于實情。只有在小范圍內(nèi)實驗新村才能達到改造社會的可能。
社會實踐決定社會意識,社會意識是社會實踐的一種反映。無論是武者小路實篤的東洋靜觀式的“新村主義”,還是周作人傳統(tǒng)中庸色彩的“新村主義”,其實都是他們當時所在的社會環(huán)境產(chǎn)生的一種迫切改造社會的社會意識。在唯物史觀的視角下,二者的新村主義運動都是以過于理想化失敗告終,但是他們的思想合理部分對于沿革時期的我們?nèi)杂薪梃b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