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林



二戰(zhàn)以后的法國藝術,已經(jīng)很少有人將它與前衛(wèi)、試驗、當代等詞匯聯(lián)系起來了,有些人將昔日的輝煌不再歸咎于法國官方缺乏一批致力于推介現(xiàn)代藝術創(chuàng)作的空間和機構。直到千禧年前后,法國政府決定重新規(guī)劃并煥活許多被擱置或未實現(xiàn)的“復活項目”,讓現(xiàn)當代藝術以一種更有活力的方式融入社區(qū)與城市,其中就包括后來獨樹一幟而廣享美譽的東京宮,它的另類運營與定位,也成為歐洲乃至世界當代藝術圈一個獨特而重要的坐標。而東京宮的出現(xiàn)也填補了法國藝術圈長久以來缺少官方對于年輕當代藝術展示平臺的空缺。
舊筑今生
“東京宮”( Palais de Tokyo)——也許很多藝術愛好者對這個名字并不熟悉,它坐落在法國巴黎埃菲爾鐵塔與香榭麗舍附近,毗鄰巴黎市立現(xiàn)代美術館和Galliera 時尚博物館、Quai Branly 原始藝術博物館等藝術景點。它原名“東京萬國宮”,是1937 年法國為舉辦巴黎世界國際博覽會建造的一處宏偉展館,因為展館面對巴黎東京大道(avenue de Tokyo)故得此名。后來東京大道更名為紐約大道,但“東京宮”這個特別的名字卻保留了下來。
1999 年, 法國文化部部長凱瑟令· 陶德曼(Catherine Trautmann)決定在巴黎市區(qū)的繁華地段成立一座專屬當代藝術創(chuàng)作推介與實踐的現(xiàn)代美術館,將東京宮建筑重新加以利用,并公開競標主題方案和第一任館長職位。藝評家尼可拉· 布里歐(Nicolas Bourriaud)及策展人杰宏· 尚斯(Jerome Sans) 聯(lián)手合作遞交了他們的方案,最終兩人成為了東京宮的首任館長和靈魂人物。
在1990 年代初,政府曾嘗試在此建造電影宮“Palais du Cinéma”而進行了一項大型修復工程,經(jīng)過數(shù)月的施工后被放棄,當時大部分內(nèi)部空間陳設都被拆除,1999 年底在美術館項目競標時便是這樣的狀態(tài)。執(zhí)行者們將該計劃定義為“以最低的預算條件建立一個致力于當代創(chuàng)作實踐和發(fā)聲的場所,成為提高法國和國際在藝術創(chuàng)作上對話、交流的平臺,可以進行開放式藝術與美學辯論的重要場域之一”。它所在的巴黎第十六區(qū)是當?shù)匾粋€較為富裕的轄區(qū),而東京宮在其中的存在像是格格不入的閑置工業(yè)地帶,總讓人產(chǎn)生一種“未完工”的錯覺,也許由于經(jīng)費有限,也因舊時博覽展館的種種規(guī)劃硬件,使得這個美術館看起來尤為另類——新館保留了東京宮的原始設計,里面一切看起來都像沒有完工——墻壁未被涂勻,可以清楚地看到裸露在外的地板石、托梁和整個框架;大挑高的樓層沐浴在自然光線中,而較低的樓層則陷入黑暗,結合老建筑的框架,當下審視甚是有一種紀念碑感,就像是一個未完工的奇異巨型藝術倉庫。
它的整體修復方案設計是由Anne Locaton和Jean-Philippe Vassal兩人完成,完全由大理石包裹的建筑內(nèi)部既沒有常規(guī)展品,也沒用大部分美術館所擁有的高大整潔的展墻,館內(nèi)整體簡潔明朗,但沒有任何修飾的痕跡,不像傳統(tǒng)博物館或美術館對于各個主題館的區(qū)分與隔離,更像是一張平攤的地圖,藝術品零星地布滿了整個空間,乍一看很難與傳統(tǒng)意義上的美術館畫上等號,而將一切話語權都交給了其中錯落的藝術品。
另類運營的“夜貓子美術館”
被稱為“夜貓子美術館”的東京宮,開放時間是從中午12點到午夜12點,這個計劃在剛剛提出時,所有人都很驚訝且并不看好。正如策展人尚斯所說的:“我們想在東京宮里做和其他藝術場所不同的事,藝壇與外界如此隔離是不應該的,我們試圖建立真正的橋梁來拓展觀眾群,開展和他們的對話和交流,但這并不是所謂的取悅大眾,我們始終想試著淡化那種認為視覺藝術難懂、復雜的誤解。”確實,事實讓一切爭論化為嘖嘖稱道,東京宮拉近了人們與現(xiàn)代藝術的距離,也改變了許多人的觀點。到了午夜,盡管夜幕低垂,人群仍排著長隊不斷涌入東京宮,成為夜晚巴黎城區(qū)一個奇異的熱鬧之地。
經(jīng)過數(shù)次修復和擴建后,東京宮的面積從之前的8000平方米擴增到上下四層樓共22000平方米,戶外空間連接著在埃菲爾鐵塔和香榭麗舍大街之間的山坡,一直延伸到塞納河,號稱為歐洲最大的當代藝術中心。漫步其中,到處可見超大型落地窗或屋頂?shù)奶齑埃^眾的視線不時穿梭游移在藝術創(chuàng)作、天空、塞納- 馬恩省河、綠樹、埃菲爾鐵塔之間。新東京宮同時也宛若一座迷宮,層疊交錯的樓面,蜿蜒曲折的廊道、階梯,除了令人驚嘆其雄偉、廣闊挑高的大廳、回廊外,也有好幾個奇奇怪怪、大小不等,藏身陰暗角落、如地窖般的展示空間,以及四個獨立的作品放映廳。
東京宮的工作方式就像制作一本畫冊,每次合作,如同在書中添加一章,作為持續(xù)進展計劃的一部分。嘗試展現(xiàn)藝術家的所有面向,選擇不同的藝術家,從每次經(jīng)驗中學到更多,形成不同概念,就是東京宮的策展理念。此外,東京宮的網(wǎng)站上還設有專門的論壇,歡迎留下不同的“聲音”,如果你反對某個展覽或是有話要說,可以自由發(fā)表,他們會回信。東京宮的理念是永遠站在臺上,而非幕后,他們的工作總是現(xiàn)身和大眾直接接觸,希望出現(xiàn)碰撞的火花,若不打破規(guī)則,就沒有新的可能。
不僅如此,東京宮還是當代藝術家們的著名駐留地,也是歐洲最大的當代創(chuàng)作中心,承接了無數(shù)個領域知名藝術家的創(chuàng)作與實驗。東京宮里的多個藝術實驗室和項目都包含了藝術家駐留計劃,每年對全世界藝術家開放申請,駐留時長最長可達8個月,無數(shù)藝術家的駐留展覽、個人特展都曾在這里開設,還有令人目不暇接的聯(lián)展、邀請展及團體進駐展。時至今日,曾被長期歇置的東京宮搖身成為了當代先鋒藝術的重要駐留地,對藝術家們來說,東京宮是“一個巨大的工作場所,一個由各種形式的藝術事件匯聚而成的全球藝術實踐項目,一個藝術發(fā)生地”。
藝術家們實驗創(chuàng)作的先鋒陣地
東京宮硬件建筑本身的粗糙、未完工感,反而象征了一種自由和開放,提供任藝術家游戲揮灑、進行各式各樣實驗創(chuàng)作的可能。事實上,Jean de Loisy自接任館長一職以來所接受的多次訪談中,一再強調(diào)要避免東京宮走上“體制化”“ 正經(jīng)嚴肅”之途,要全力支持“侮慢不羈”“能擾亂既定思維”的藝術創(chuàng)作。這份雄心和先鋒走向也體現(xiàn)在東京宮每年舉辦的五花八門、洋溢生命活力的各式實驗藝術活動中。
這幾年來,東京宮更是與多個大藝術機構合作,將法國藝術家推廣到世界各地,像2005年莫斯科雙年展和里昂雙年展期間,于法蘭克福、格拉斯哥、米蘭等地開展藝術巡展,又如法國藝術家撒拉朗格(Bruno Serralongue)在瑞士巴塞爾(Basel)藝術中心的展覽,在國內(nèi)外都反響強烈。同時,他們也邀請德國、英國、中國、非洲等世界各地的藝術家在巴黎做展覽和活動。在這,國籍不是重點,首要關切的是作品。到訪東京宮,你永遠不會連續(xù)幾次看到同一個展覽,每年東京宮都會有三四十個臨時展覽交錯進行,還有音樂會、放映會、工作坊、各種講座等,東京皇宮(Palais de Tokyo)也向所有學科開放。東京宮有志探索藝術前沿發(fā)展中的更多可能性——從表演到藝術手工藝品和時尚,聲音藝術到多維科技藝術,這座跨學科的當代藝術博物館,展品涉及各種靜態(tài)或動態(tài)的表現(xiàn)形式,涵括平面或立體多樣的媒材,除了繪畫、雕塑、裝置、電影、錄像、影像、文學、音樂、舞蹈等,亦有當代最前沿先鋒的表現(xiàn)手法與形式。尼可拉· 布里歐和杰宏· 尚斯十分推崇關系美學的運用,提倡交流、對話、開放和互動,非常強調(diào)作品之間關系的柔軔性和互動性。東京宮會定期追蹤藝術家和藝術事件,整體化討論和推薦當下的藝術形式,關注現(xiàn)代藝術的走向。
主辦方稱,“這是一片亙久長存的‘反博物館叛亂荒地,自2002年以全新身份登場以來就一直為巴黎這座城市注入激情與活力,這片‘荒地通達而苛刻,大方而犀利,熱情而激進,詩意而有侵略性”,東京宮的出現(xiàn)填補了法國藝術圈長久以來缺少官方對于年輕當代藝術展示平臺的這個空缺,其國際化、多樣性、跨領域的策展方向不僅讓東京宮成為全球當代藝術地圖上的一個獨特坐標,與都會生活形態(tài)與品味匹配的經(jīng)營模式,更讓東京宮成了年輕人趨之若鶩的時髦去處,對于各地的藝術愛好者來說,更是到訪巴黎不可不去的奇妙藝術圣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