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一



曖昧不清的色彩,迷幻虛離的氛圍,社會現實中的元素與虛設的空間、人物錯置,在這一切過于歡樂的背后卻又莫名地散發出一絲詭愕的味道,真相如何?我們試圖通過藝術家的作品漸漸靠近,卻又好似慢慢遠離……
青年藝術家鄭梓程常常把自己想象成一名社會和歷史時間的“再改造者”,他似乎想通過形體和意味的某種契合將不同事物連接起來予以微觀剖析。雖然大部分作品表達的內容十分嚴肅,但在鄭梓程有意識的處理下,那原本受現實觸發而來的符號被移植和改裝,畫面沒有了壓迫的窒息感,反而有股鄭氏獨有的幽默。他在創作自述里就坦言自己會把主觀因素置于作品本身,從而呈現出一部似乎真實卻荒誕、幽默的“自定義歷史”。
創作意識的萌芽
90后藝術家鄭梓程,身上有著多重標簽——藝術家、大學老師、美術學博士。這三種身份又記錄著他一路走來的三個關鍵節點。
在廣美本科階段,鄭梓程身上的冒險精神便凸顯出來。大三由教育系轉到油畫系的鄭梓程與其他幾名同學組成藝術小組,開始嘗試裝置影像、行為藝術探討創作,那時甚至邀請中大物理系的研究生一起參與跨學科的展覽研究。鄭梓程戲稱這段經歷是“不務正業”,然而正是這兩年的“瞎折騰”讓他逐漸打開了思想意識的開關,開始創作路上的探索。也是這段“荒誕”為他日后的進階埋下了種子。
2013年對鄭梓程而言是特殊的,這一年他考上了鄧箭今的研究生,也是這一年他的作品《尋找列寧》在眾多參評作品中脫穎而出,獲得“徐唯辛”獎。徐唯辛在當時發表的博客日志里提到了他的作品為何獲獎:“列寧讓中國人從民國進入了社會主義,《尋找列寧》的作品標題,加上畫面怪誕的超現實感,使人思考。其實我還想說,年輕藝術家,要閱讀,不要小資小情調喃喃自語,不要陷入崇尚技巧的泥潭,也不要被金錢迷惑。要著眼大局,關心歷史與現實,要思考,也要用藝術作品表達思考。”
這件作品的繪畫語言在今日看來或許還不夠成熟,但是這種意識卻是難得的。正是徐唯辛的肯定,讓鄭梓程發現繪畫這條路是走得通的。也正因如此,奠定了鄭梓程日后的創作都圍繞著歷史這個主題。
介于現實與超現實的“自定義歷史”
藝術家的靈性,常常脫胎于生活中對不同人事的悉心觀察,以及自身對世間事物的獨特解讀方式。2016年研究生畢業的鄭梓程選擇扎根廣東,工作室也從南亭村搬到了市區,大學教師的工作讓他開始接觸到社會的形形色色,創作狀態也隨之轉變,宏大歷史人物開始退居幕后,日常生活中的那些事物被放到幕前成為畫面的主角。
這個階段的作品中,我們經常可以看到幾個不同的、與生活場景有關的元素,被他完美地整合在一幅畫里。這樣的作品往往被別人認為是超現實,但鄭梓程覺得他的畫是屬于現實主義的。鄭梓程認為,我們本身就活在一個超現實主義的社會里,他只是把周圍的一些東西、一些元素提取出來,放在畫面中,這是現實主義,而不是超現實主義。
他關注歷史和社會,試圖挖掘隱藏在這些日常生活和社會、歷史事件表象中呈現的某種指向;他質疑“被提供的真相”,去尋找自己思索的真相。
鄭梓程創作的主題一直圍繞著所處的社會現實與個人的日常生活中各種荒誕進行改造,試圖將改造后呈現的作品介于“現實”與“超現實”的中間,甚至透露出一絲“魔幻現實主義”的狡黠。實際上他的工作方法也是來源于此:在大量的、無法避免的、習以為常的日常瑣碎中去發現荒誕和不合理的存在,感悟內里的邏輯并以此構建起作品來源的素材庫。最終的作品呈現面貌看似各不相同,實際上卻藏著他對荒誕的日常景觀和社會機制的思考、體驗。這條線索一直貫穿其創作中。
鄭梓程說道:“我們所認知的歷史大部分從媒介傳播與口耳相傳中獲得,我們往往都會結合經驗對自己以及人類過去有一個自定義的總結,并結合大量參考信息,從而形成一部偏頗于完全真實的‘自定義歷史。因此在我對事件的認知與理解基礎上,我會把主觀因素置于作品本身從而呈現出一部似乎真實卻荒誕、幽默的‘自定義歷史。”
朝賦能型方向進階
鄭梓程是一個各種藝術表達形式都會去涉獵的藝術家,如:裝置、行為、影像以及架上。如同廣東的老火湯煲制的過程一樣,在這些創作過程中,鄭梓程按照自我要求來處理不同學科之間大量的圖像信息、文獻資料,讓不同的材料互相篩選和吸收,最終呈現出作品本身。而這個過程也是一個梳理與再造的過程,他也在這個過程中慢慢搭建與豐富自己的知識體系,從而持續地獲得創作的動機。
“我想這里面最刺激的是看到1+1 不一定等于2,有可能0.5+1.5等于2。不同的材料、素材,可能很一個偶然的事情就能讓結果不同。這中間用客觀的角度審視不同的材料素材,再切換到創作者的主觀角度進行改造,這個過程蠻好玩的。”鄭梓程說。
我們正處于時間碎片化的時代,個體化的微體驗、微敘事成為生活主流。多年浸染于藝術市場、創作環境、藏家交流,讓鄭梓程迅速成長,一直堅持“自定義歷史”主題創作的畫面也學會了隱藏起某種意指,并嘗試用多種不同形式的媒介進行解讀。但他始終堅持這樣的原則:材料僅僅是為藝術家所用而已,更重要的是它怎么恰當地表達出來。因為他覺得他想要做的東西,未必就是油畫、裝置或者影像就能表達得出來的,所以他要嘗試做些綜合型的藝術形式。
2019年下半年考上美術學博士后,鄭梓程在大學繼續任教的同時,也在澳門進修、創作研究。經常往返粵澳兩地的他,隨行的行囊里常備著一支毛筆、一罐墨水、一本冊子。鄭梓程的方式就是每天動筆,把一張張基本畫面完成,然后標注上關鍵詞,等到真正創作的時候,把平時積累的畫作進行邏輯整理,衍生出一幅幅有深意的作品。2020年的一天,他不經意間翻出了當年本科階段的那些影像裝置方案,發現曾經很多說不清道不明的困惑,瞬間竟清晰了。鄭梓程又將以新的觀念對已有經驗再做新的挑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