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春燕
它無形無象、無邊無際,它不知起源于何時,亦不會終結于某地,它周游于天地間,親吻過萬物,它處處在,你卻看不到它,你能感知到它,卻無法形容它的音容相貌,它時而溫柔如母親的手,它時而粗暴如兇猛的獸,人們稱它為“風”。
風,是自然界的一種現象,由于太陽輻射熱產生,由空氣流動而引發,《左傳·昭公元年》有云“天有六氣,曰陰、陽、風、雨、晦、明也。”風是自然界六氣之一,是無形卻永恒的存在。風在自然界中是獨特的,它難以捕捉卻是美的推手,葉因它而紛飛,花因它而嬌羞,水因它而漣漪,它讓美動了起來,唐代詩人李嶠為其賦詩“解落三秋葉,能開二月花。過江千尺浪,入竹萬竿斜。”風是抽象的,卻作用于具象,這首詩通過風作用下的具體物象的改變間接地將風的形態呈現出來,這種“風飏”形態的表述,是藝術作品中的自然美學的應用。
莊子曰:“圣人者,原天地之美,而達萬物之理。”天地之間的自然之美,為最美。而以自然界的美為基礎建立的自然美學,是一切美學研究與實踐的基礎。自然美學的核心意義是以自然萬物為靈感源泉,觀察其態,以藝術思想萃取提煉其美的特征,通過藝術手法進行藝術品的創作。紫砂花器的創作正是上述自然美學的紫砂藝術實踐。紫砂器的創作靈感可源于萬物,而紫砂花器的創作緣起自然,比如世界上第一把紫砂花器供春壺,取材于金沙寺旁的銀杏樹;融于自然,比如以松樹為形制的松樁、以梅樹為形制的梅樁;高于自然,比如龍頭一捆竹,雖以竹子為形制,但64根竹的組合,又合64卦之數,在取材自然的同時又取法傳統文化,一器容天下乾坤。法國美學思想家德尼·狄德羅提出“藝術源于自然又高于自然”,這正是紫砂花器存在的價值與意義,它源于自然界的形形色色,又以紫砂之魅呈現自然之美,特別是像風這種只是自然界的一種現象,而“風飏”只是這種現象的狀態,這種抽象的瞬間只有通過藝術創作才能得以呈現和延續。
風飏,是風的動態,它不僅是即為抽象的,更是瞬間的,它的美只可見于其作用下的物象形態,比如紫砂花器圣品“風卷葵”,再現了風飏之下的錦葵花的美與堅韌,錦葵是主角,風飏是附著于錦葵的背后的推手。近現代的美學大家王國維說“一切之美皆為形式之美。”風的無形無象,使它的美成為了自然界中最容易讓人忽視的存在。而紫砂作品“風飏”,在這樣的憐惜中出現,它深入挖掘自然界中動態之美的根源與本質,在可見物象的動態中提取流動的元素,以紫砂為質,以傳統紫砂技法手制,通過造型的美學設計呈現風飏時的形式之美。紫砂風飏,一壺五杯,姿態各異,正是風飏時的靈動與俏皮,以螺線塑形,螺線是自然界的獨特而美麗的存在,比如海貝、蝸牛、羊角、海馬等自然生物身上的曲線,這些曲線動感與走向極為相似,學術中稱之為“螺線”,這些螺線是大自然自己創造的線條,是生命的語言。“風飏”的螺線應用,是向大自然的致敬,是一種自然美的疊加與延伸。黃金段泥的選取,讓風有了溫度,改變了風以往給人凌冽的陰冷印象。風飏,肯定了風的存在與價值,自然萬物的生命與美好。就這樣,紫砂賦予風之美好的形體,風飏回贈紫砂以有趣的靈魂。
風飏,是風起時之美的呈現,也是紫砂花器之魅的表現。紫砂花器,演繹了紫砂創作過程中對于自然美學的實踐應用,在長期發展過程中,已與自然成為了一種融合關系,彼此成就,演繹自然界中有形或無形的存在,成為一種有生命感的動態藝術風格。風飏,沒有夸張的摧枯拉朽之勢,沒有生硬的矯揉造作之態,給受眾以輕松舒適的視覺體驗與愉悅明媚的詩意想象,暖暖的感覺,美美的樣子,把觀者帶入一種境界中,孤城說:“草在結它的種子,風在搖它的葉子,我們站著,不說話,就十分美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