語段支架在高中議論文寫作教學中的應用

汪波

一、語段支架的內涵

語段，也叫句群，是介于句子和段落之間的語言片段，有時語段也等同于段落。構成語段至少需要兩個句子，而且句子之間銜接連貫，共同表述一個中心意思。從表達的角度看，議論文包含的語段多為議論語段，其句子間的結構關系，常體現為并列、承接、遞進、因果、轉折、條件、假設、總分等;其功能目的，或闡釋觀點，或反駁看法，或提出建議，或說服、規勸、疏導他人等等。

“支架”，顧名思義，是起支撐作用的構架。它本來是建筑行業的一個術語，具體指建筑樓房時搭起的暫時性支持。此概念引用到學習領域，意指為學習者在學習過程中提供的某種有效支持。

所謂的“語段支架”，指的就是典型的語段。一篇典型的議論文，必定包含若干典型的議論性語段，它們既相互關聯，又相對獨立。這種議論性的語段支架一般具備幾個特點：一是意義向心性，語段里的句子指向同一個語義中心;二是結構緊密性，句子之間邏輯關系清楚嚴密;三是詞語精準性，用詞精煉準確又不乏生動形象。從表征和功能的角度看，語段支架屬于策略性支架;從寫作過程看，它屬于表達支架。

二、語段支架的功能

高中議論文寫作教學不僅要培養學生的邏輯思維能力，同時也要培養學生的語言表達能力，寫作思維和寫作語言是兩位一體的，當代寫作思維的研究表明，從本質上講，寫作思維就是語言文字思維。作為句子與篇章之間的環節，語段是寫作過程中某一思維片段向語言轉化的結果，尤其是那些等同于段落的語段，更是如此，因為“段落正處于思維的由粗略到精細的分叉處，語言由分散到綜合的匯合處”①。基于這個意義，我們能更清楚地認識語段支架的功能，具體而言，其功能體現在以下兩個方面。

1.促進思維順利轉化為語言

寫作是寫作者把思維轉化為語言文字的過程，“它要經歷內部言語到外部言語的轉化”②。內部言語是支持思維活動的語言，具有隱蔽性、簡約性和片面性;外部言語是思想內容的物化形式，是內部言語的定型，即內部言語經過加工、整理后而獲得物質形式的口頭語言或書面語言，它具有明晰性、精確性、條理性等特點。對高中生來說，思維水平有了進一步的提高，內部言語能力也進一步發展，但他們的外部言語的水平不一定與之同步，更普遍的情況是，外部言語是比較滯后，也就是說，相對內部言語達到的水平，他們的外部言語的運用能力常常與之脫節，這是制約作文水平一個重要原因。高中議論文寫作經常出現的用詞不當、語句不通、邏輯不順等毛病，除了思維本身的問題外，很多是由于外部言語運用能力較差造成的。解決這一問題，必要的語言訓練是必不可少的，而要做好語言訓練，提供必要的語段支架又是必不可少的。通過對語段支架的模仿借鑒，碎片化、散亂的內部言語得到了梳理、重組，為形成精確嚴謹的外部言語提供了幫助。

2.激發思維不斷得到提升

語段支架也是對思維的喚醒和激發。語段支架一方面可以幫助寫作者把寫作運思階段的內部言語進行規范、清晰的固化，另一方面，由于支架自身的嚴密性，又可以使寫作者在運用時思維不斷得到刺激和提升。

北京大學董秀芳教授在研究上古漢語的議論語篇中，發現“鏈式話題結構”非常常見，它又可分為兩種類型，一是“層層推進式話題結構”，形式為：A，（則）B;B，（則）C;C，（則）D……如：逸則淫，淫則忘善，忘善則惡心生（《國語·魯語下》）;另一種是“分承推進式話題結構”，形式為：A，（則）B;C，（則）D。B，（則）E;D，（則）F。E，（則）G;F，（則）H。如：師輕而驕，輕則寡謀，驕則無禮。無禮則脫，寡謀自陷（《國語·周語中》）。董教授對這些議論語篇作了這樣的分析：

每個句子都有自己的主位結構，構成語篇的句子數量往往在兩個或兩個以上，前后句子的主位和述位之間存在著內在的聯系，這種聯系造成句子間的連接和段落間的連貫，才使得語篇可以區別于一堆零散的句子。

董教授援引的兩則議論語篇就是語段支架，其分析就是對支架內部環環相扣因果鏈的梳理，寫作時我們完全可以根據需要模仿這種“鏈式話題結構”的語段支架，表面上看，這是一種類似仿句的語言訓練，其實要模仿得好，其包含的思維密度是很大的，可以說，這種語言支架也在倒逼寫作者的思維走向縝密和深刻。

再如，2017年高考全國Ⅰ卷的作文題，材料提供了12個來華留學生較為關注的“中國關鍵詞”后，要求考生“從中選擇兩三個關鍵詞來呈現你所認識的中國，寫一篇文章幫助外國青年讀懂中國。要求選好關鍵詞，使之形成有機的關聯”。不少考生寫作內容松散，不能體現有機關聯。從思維的角度分析，其原因在于考生缺少關聯思維或者關聯思維處于淺層化。思維的不到位，外化到語言上自然也就不到位了，如果我們給學生提供必要的語段支架，那么就可以倒逼考生形成比較有意義的關聯思維，如：

我之所以選擇（關鍵詞）A和（關鍵詞）B，是因為它們都（體現）C;具體而言，前者（表現）D，后者（表現）E。

下面的文字就是根據這一語段支架寫成的：

我之所以選擇美麗鄉村和一帶一路，是因為它們都體現中國以和為貴，萬物共榮的和諧理念;具體而言，前者實現城鄉和諧，后者打造人類命運共同體。

在語段支架的引導下，思維得以深化和優化。當然，語段支架只是提供一個刺激思維的架構，最后形成有深度的思維，還有其他方面的因素。

三、語段支架的運用

1.廣泛積累

有調查研究發現，“高中生作文語言運用障礙的大小取決于語言積累的數量與個體言語建構的狀態。……語言積累數量充足、個性化言語建構水平高的高中生作文水平更高;反之，語言積累數量不足、缺乏個性化言語建構體系的高中生，即使讀了許多書，寫作水平也難以提高。”④可見，語言的積累和建構在寫作中具有重要作用，而積累又是建構的前提，積累既包含積累語言素材，又包括積累語言運用的經驗，從這一角度講，學生要寫好議論文，有必要儲備大量議論性的語段支架，這些語段支架可以為議論文寫作提供各種圖式。我們以因果語段為例加以說明。

（1）這種一邊倒的網上輿論傾向，其根源固然需要具體分析，但一個因素不容忽視：社會上的模棱兩可態度，姑息了極端言論;而我們的一些領導干部，關鍵時刻不敢亮劍，更在一定程度上放縱了偏激思想。（《關鍵時刻敢于“亮劍”》）

（2）今天，從容作為一種悠然、寬緩的生活態度，已然成為一種稀缺的東西且離我們的生活漸行漸遠。究其原因，與我們快速發展的生活節奏不無關系。（《文化成長需要從容的心態》）

（3）《聲入人心》之所以能實現收視率和口碑“齊飛”，很重要的一點，就是突破了美聲固有的邊界。（《〈聲入人心〉：如何讓高雅不高冷》）

（4）疫情防控，科學理性更重要。事實上，一些所謂的“硬核”手段，之所以頻頻被采用，不是說有多好用，而是因為操作簡單，且沒有考慮對方的處境和具體困難。這種做法，不僅不利于提高社會治理效能，反而容易形成簡單粗暴的路徑依賴。（《“硬核”不是簡單粗暴》）

（5）其實，就這起新聞事件本身而言，根本不具備多少評論價值，但是由于它準確的把握住人們對于鐵路不滿心理，站在弱者的角度發聲，以博取人們的同情。再加上我們這些時評人不分青紅皂白的推波助瀾，最終達到了對“某免費WiFi”軟件廣而告之的目的。（《火車上賣WiFi小伙“忽悠”了多少人？》）

（6）時評中一再重復的理念和觀點，容易造成受眾接受的疲倦，沒有人愿意重復接受同樣的信息。同時，這種重復對于時評寫作也是危險的，它造成了時評寫作的惰性……（《時評觀點表達的問題及對策》）

以上六個因果語段，從類型上看，有由因推果〔如（5）（6）〕，由果溯因〔如（1）（2）（3）（4）〕;也有一因多果〔如（6）〕，一果多因〔如（5）〕;在追因中，有直接揭示原因的〔如（2）（3）〕，也有先排除其他可能，再指出真正原因的〔如（4）〕。

從表達的方式看，在一因一果類型中有：“（結果）B，其根源固然需要具體分析，但原因A不容忽視。”“ （結果）B，原因與A有關。”“之所以（結果）B，很重要的一點，就是（原因）A。”在多因或多果類型中有：“ 之所以（結果）B，不是（原因）D，而是因為A，且（原因）C。”“由于（原因）A，再加上（原因）C，最終（結果）B。”

如果積累了豐富因果語段，既能把握語段的整體圖式特點，又能深入厘清圖式的內部肌理，并從語言運用的角度分析其因果邏輯是如何呈現出來的，無疑為消除議論文寫作時語言運用的障礙創造條件。當然，因果語段的類型和表達方式不止以上這些。

2.倍增訓練

如果說，積累是一個理解的過程，那么，從理解向掌握的轉化，就需要練，只有練才能形成寫作技能，而要讓練有效，語段支架下的語言倍增訓練是重要途徑。

首先，語段支架，在詞匯運用、句式類型、篇章結構、邏輯關系上都是值得模仿借鑒的;其次，從模因論角度看，語段支架就是模因，正如何自然所說：“語言本身就是模因，模因主要寓于語言之中，任何字詞、語句、段落乃至篇章，只要通過模仿得到復制和傳播，都可以成為模因。”⑤

語段支架下的語言倍增訓練，首先是對語段支架的部分變更、部分保留，構建新的語段，一個語段支架可以根據具體需求通過部分變更與保留構建多個新的語段。如下面的兩個語段。

（1）文化之河能否源遠流長，乃是取決于“最低水位”，誰來為時代的文化河床筑土培基，加厚信息時代的文化土層？（《誰來加厚信息時代的文化土層？》）

（2）道德之河能否源遠流長，乃是取決于“最低水位”，誰來為轉型時期的道德河床筑土培基，加厚轉型時期的道德土層？（《誰來加厚轉型時期的道德土層？》）

（1）是《人民日報》時評文章的一個語段，（2）是學生習作中的語段。顯然，語段（2）基本上就是把語段（1）的“文化”替換為“道德”，復制痕跡相當明顯。再進一步說，如果我們對“藝術審美”“創新意識”也有與語段（1）相似的思考，那么，這種思考同樣也可以通過語段（1）的支架來表達。通過這樣的反復模仿訓練，強化了寫作語言的輸入，學生在強化中能更好地掌握語言的運用規律，并在不斷積累運用的基礎上，逐步形成自己的言語體會和言語經驗。我們再看看下面的例子。

（1）不要看輕了你的力量。法國作家杜·伽爾說過：“在我們所具有的一切缺點中，最為粗魯的乃是輕視我們的存在。”過去一年，“微××”躋身《咬文嚼字》年度熱詞，除了折射時代特性之外，何嘗不隱含著這樣的意蘊：再小的力量，匯在一起也能改變世界。從“雙11”350億元的銷售神話到微博“我們都是雅安人”的感人活動，都詮釋著“微”的力量。見微知著，尤其是在當前的中國，“心往一處想，勁往一處使”，13億人的智慧和力量匯集起來將是何其磅礴！（《2014，你將如何存在？》）

（2）不要小覷簡單的事務。法國文學家福樓拜說：“偉大的效果往往是從簡單的事務中產生的。”古希臘哲學家蘇格拉底讓他的學生每天甩手300下，其用心不就是啟發學生：簡單的事務，堅持下去，就能內化為人的韌性。從京劇演員每日的唱念做打到專家學者收集抄錄讀書卡片，都在詮釋“簡單”蘊含的能量。正是這不簡單的簡單決定我們生命奮進的姿態，也筑就熠熠閃光的人生殿堂。（《勿因簡單而不為》）

（1）是《人民日報》時評文章的一個語段，（2）是學生習作中的語段。這里的模仿已不是簡單地改變某些詞語了，而是對模仿語段整體性、連貫性、緊密性的深入體會和精準把握。

總之，語段支架下的語言倍增訓練，一方面可以使運思階段的言語活動得以規范、清晰的固化，另一方面，又因為支架自身的嚴密性，促使寫作者在使用時，不斷刺激提升思維，同時發展言語能力，使建構自己的言語體系成為可能。

參考文獻

①郭望泰.試論寫作中思維與語言的轉換機制[J].山西師大學報（社會科學版），1991（1）

②章熊.關于中學寫作教學的幾點思考[J].中學語文教學，2006（10）

③董秀芳.上古漢語議論語篇的結構與特點：兼論聯系語篇結構分析虛詞的功能[J] .中國語文，2012（4）

④郭家海.高中生語言素養對作文水平影響的實證研究——基于江蘇 1800 份樣本的調查分析[J].教育測量與評價，2018（3）

⑤何自然.語用三論：關聯論·順應論·模因論[M].上海：上海教育出版社，2007：127.

〔本文系福建省教育科學“十三五”規劃2019年度立項課題“議論文寫作中‘語言建構與運用的有效路徑研究”（課題編號：FJJKXB19-587）的階段性研究成果〕

[作者通聯：福建晉江市養正中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