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心怡
內容摘要:回望文學發展史,文學和時代的變革總是緊密地聯系在一起。對應地,對文學的研究和解讀也同樣緊密相關。但是文學研究有時會出現先入為主的情況,即現有研究框架后有文本論證,容易出現牽強附會的解釋和理解,不利于研究工作的開展。本文以魯迅作品《阿Q正傳》的相關研究內容為討論對象,指出以往研究先入為主的現象和影響,集中探討以堂吉訶德和阿Q形象的相關研究,提出文學研究的一點粗淺見解。
關鍵詞:文學研究 魯迅 《阿Q正傳》 堂吉訶德
魯迅作為中國文壇上當之無愧的大文豪,其作品不僅收錄在各個版本的教材中,更是諸多文學研究者的研究對象。時至今日依舊有諸多學者嘗試著對魯迅的作品進行多元解讀,嘗試著在新時期新思想的指導下對文章挖掘出更多的深意。縱觀文學評論,很容易發現一個鮮明的特點——不同時期的社會思想會對當時的文學工作者有很大的影響,對作品的理解會有一個明顯的傾向性或者說是集中的范圍。其中研究方向的價值固然是最大的理由,但是當后面的學者再去思考和探索的時候一旦被單一研究方向所影響就會產生思想上的限制,出現研究內容的溢出和探索的止步不前。“無論多么好的闡釋視角都不可能是永恒的,發展到一定程度之后,都會出現闡釋飽和與意義超載。如果不進行視角轉換或移位,學術就無法發展。”[1]
同時,即使有了新的研究結果,真正讓其他接觸到作品的普通讀者能脫離定式思維也是一件漫長且困難的事情。太多的人在回過頭去思索自己經歷的閱讀時都會提出過度解讀這一概念,認為閱讀者人為地附加給了作者本不屬于他的思想。例如最典型的就是對顏色以及天氣的描述,陰天必然是心情低落的,晴天必然是心情爽朗的,藍色就是憂郁,紅色橙色就是活力,還有魯迅著名的關于棗樹的病句就有多種解讀,有將其稱為重復的修辭手法的[2],有將其認為是掃視視角下的順序描述[3],也有人認為這樣的描述是為了凸顯棗樹的獨立性,體現其自主的個性特征。[4]這些不同的解讀都沒有對錯之分,但是作為一種向外傳輸的思想想法,很少有人能詳細地說明如此認定的緣由。
另外關于解讀有一個頗具有戲劇性的故事就是2017年浙江高考閱讀題《一種美味》,其作品結尾給已經眼泛死白卻跳出鍋的草魚賦予了詭異的眼神。當年高考的參考答案稱其為歐亨利式的結局,其作者卻在社交網絡上表示該故事取材于朋友父親的親身經歷,雖然精心雕琢了結尾,但是要說是歐亨利式的結局,似乎也談不上。此外作者還提出,囿于時代條件的不同,其背后農耕一代的苦痛很難被理解,更不要說產生共鳴。甚至有人戲稱考試院再也不敢找作者還健在的文章來做閱讀理解了,免得考完作者就出來“打臉”。從這件事就可以看出閱讀的兩大難題:1、當讀者內心有預設的時候就容易被限制在一定的范圍內無法跳出框架。2、當讀者的認知和經歷和作者存在較大偏差的時候就會加大對文章理解的難度。同樣的,不同時代對于作品的理解也有集中的時代特性,可能會出現集體的視角偏差。
對作品的理解向來是千人千面千位哈姆雷特,但像是應試教育方式培養出來的思維方式,根據現有框架再去考慮如何答題就會很容易產生先入為主的情況。即閱讀者對文章作品現有一個預設和預判,再在閱讀的過程中去尋找與之相關的內容乃至于細節去證實自己的預判,最終得出結論。但是這樣的閱讀和研究方式是存在一定問題的,研究內容和研究結果之間的聯系可能是存在生搬硬套的可能性的。僅就魯迅作品來看,可以將對《阿Q正傳》的研究作為例子。
一.對阿Q形象不同時期的解讀
(一)二十年代到四十年代
這一時期的魯迅還未成為在文壇上有一定話語權的權威,于是當時人們對《阿Q正傳》的反應更加直接且真實,更多反映了讀者的想法,研究意蘊較少。其在刊登之初就體現了其反諷的特點,阿Q和周圍的人一起將國人的劣根性展示得淋漓盡致,在當時的社會引發了巨大的反響,有人在文章第一章的刊登之初就提出這篇文章“諷刺過分,易流入矯揉造作,令人起不真實之感”。但是在筆者看來,正是因為魯迅將殘酷的現實和人性放大到不真實的地步才會讓人感受到這些是真實存在的,讓人細思之下毛骨悚然。
國民的劣根性在這一階段被大致地總結為四點:卑怯、精神勝利法、善于投機和夸大狂與自尊癖性(蘇雪林《<阿Q正傳>及魯迅創作的藝術》),“后來又有學者對阿Q這一形象的特征進行補充,除了上述四點,阿Q還有畏強凌弱、頑固保守、假正經等特點。”[5]中國人總是自卑的,自謙隱忍的思想讓中國人總以為自己有哪里做得不夠好,近代以來的屈辱史則總讓人覺得自己是不是哪里不夠哪里不好,于是在看到阿Q這樣的人就常常就帶上了自我審視的意味和盲目的自信自大,既戰戰兢兢地審視自己是不是也有這樣丑陋迷糊盲從的劣根性,又大聲認定自己斷然是不會這樣的。這就出現了之前提到的批評魯迅言過其實,夸張到失真的聲音。
于是這一時期人們對這篇文章的解讀更多的是集中在揭露出來的人性的劣、“精神勝利法”以及反諷藝術和外國諷刺小說的關聯上,政治革命之類的不曾有深入探討。
(二)五十年代到七十年代
建國以后的文學因為受到當時向蘇聯學習的主要風潮的影響,大眾的視野不可避免地放在了這一領域,直到1956年毛澤東提出了“百花齊放,百家爭鳴”的雙百方針。才真正調動了文藝工作者的積極性,更加促進文壇的繁榮。
但是在對阿Q的研究上,神奇地出現了集中的傾向:大家都集中突出了阿Q的革命性和文章的教育意義,將阿Q革命的失敗和辛亥革命聯系在一起,認為這篇小說“不是普通所謂的寫農民的作品,然而反映了辛亥革命的失敗教訓,并且它確實寫了農村,寫了農民,而且反映了農民革命問題。”[6]更有評論者認為《阿Q正傳》所反映的“辛亥革命”是“一個有別于辛亥革命的革命的胚胎。”并且指出:“在這里,阿Q所追求的革命,有別于資產階級所領導的、假洋鬼子和趙秀才們所參加的那個革命——辛亥革命,因此就不是舊種類的革命……通過《阿Q正傳》,魯迅先生有力地指明了辛亥革命結果所構成地中國資產階級和地主階級政權,乃是中國人民革命斗爭地主要對象;而人民民主革命,在辛亥革命地的當時,就是埋下了必然要求后來開花結果地種籽了的。”[7]
這種思想在當時的環境下是可以理解的,但是我們需要回到原文去重新理解,阿Q是為了什么而革命呢?是為了獲得因為周圍人的尊重而產生的自我滿足:阿Q“殊不料這(指革命)卻使百里聞名的舉人老爺有這樣怕,于是他未免也有些‘神往了,況且未莊的一群鳥男女的慌張的神情,也使阿Q更快意。”“未莊人都用了驚懼的眼光對他看。這一種可憐的眼光,是阿Q從來沒有見過的,一見之下,又使他舒服得如六月里喝了雪水。”后面阿Q突然遭到冷遇,洋先生不讓他革命以后心里擔心的也是自己“再沒有別的路”。阿Q的革命確實是“有別于資產階級所領導的、假洋鬼子和趙秀才們所參加的那個革命”,到那時他革命的出發點是糊涂的,他不知道為什么要革命,只是發現所謂的革命可以“使百里聞名的舉人老爺有這樣怕”才開始神往,覺得是什么好東西,更不要說后面被人注視時飄飄然的樣子。他的革命只是一個滿足個人虛榮心的工具而已,把這樣的“革命”與新中國所經歷的革命比較,甚至與土地改革、農民翻身聯系起來,未免有些牽強附會了。
學者王富仁指出從五十年代開始,對《吶喊》、《彷徨》的研究系統受到以毛澤東同志對中國社會各階級政治態度的影響,這種影響甚至持續了將近三十年。[8]但這種影響帶來一個很大思維問題,即與魯迅的原作存在“偏差角”,它所描繪出來的《吶喊》《彷徨》是受到了其他因素影響而產生了一定的變形的。如導致思想分析和藝術分析的二元分離而非統一創作方法的研究也變得孤立而非綜合考慮,甚至可能會對深入研究中國現代政治史、思想史和魯迅小說產生障礙。這也是這一時期對阿Q這一形象研究的普遍方向和問題。
(三)80年代以后的多元解讀
“八十年代以后很多學者解讀《阿Q正傳》是加強了哲學深度,認為悲劇的根源是主人公不能正確地認識周圍客觀世界,不能正確地估計首位地現實。也有學者拓寬了文學視野,從世界文學地視角對阿Q精神與堂吉訶德精神、浮士德精神的異同進行了比較,啟悟后來的研究者從更廣闊的世界文學范疇考察與阿Q相類似的文學典型。更有學者從心理學角度把阿Q的性格界定為輕度精神病患者,認為其許多思想行為方式以及性格特征都可以在變態心理學里找到解釋。”[9]
但是五十到八十年代的研究系統依舊存在,王富仁認為學者們應該做出改變,“以魯迅在當時實際的思想追求和藝術追求為綱”。接下來王富仁提出了自己的研究觀點,即“《吶喊》和《彷徨》不是從中國社會政治革命的角度、而是從中國反封建思想革命的角度來反映現實和表現現實的,它們首先是中國反封建思想革命的一面鏡子,中國社會政治革命的問題在其中不是被直接反映出來的,而是在中國反封建思想革命的鏡子中被折射出來的。”[10]
但是《阿Q正傳》到底要表達怎樣的思想主題是至今沒有得到定論,學者們從多方面多角度進行解讀,但是彼此之間沒有沖突和對立,或許這也是魯迅著作研究一直充滿生命力的原因。但是其中有一點是可以肯定的,“批判辛亥革命的不徹底性,揭露資產階級的妥協性”的論斷幾乎占據了學術界的統治地位。但在筆者看來,這就是此前提到的現有預設(即政治思想),再去解讀文章,最后強行將文章相關內容作為預設作證的行為,看似充滿道理,但是實際上這樣的理論不夠堅實,也不太能經得起推敲。正如魏紹馨批評的一樣“他們常常不是從魯迅的小說出發,經過具體的分析,論證得出應有的結論,而是先擺出某種社會學、政治學或歷史學的一般原理,然后再從魯迅小說中去尋找證據。”[11]
現在查找《阿Q正傳》的相關內容,包括現有的基礎教育教材,關鍵詞依舊集中在國民性、辛亥革命以及精神勝利法上,由此看來關于《阿Q正傳》依舊受到50-70年代的思想的影響很大。圍繞阿Q的形象所涉及的問題主要有阿Q的身份、性格特征,精神勝利法、阿Q的革命、形象的典型化以及阿Q形象與魯迅改造國民性的思想等諸多問題,同樣存在著不少先入為主的演技情況,下面將針對阿Q和堂吉訶德形象的對比研究來例證。
二.阿Q與堂吉訶德
《阿Q正傳》與《堂吉訶德》的關系已有多篇文章研究,其中有一種較為普遍的觀點,認為《阿Q正傳》的創作借鑒了《堂吉訶德》并受到了它的影響。其中最早在文章中提出這一觀點的是秦家琪、陸協新。作者的理由和依據是:1、魯迅的閱讀書目廣博,并且善于從中外文學中汲取養料。2、《堂吉訶德》對塑造主人公的美學性格以及促進魯迅運用諷刺藝術手段等方面有很大影響,認為兩部作品的主人公都具有質樸、率直的性格特點,都具有“悲劇性的喜劇性格和喜劇性的悲劇性格”。3、從魯迅對塞萬提斯和《堂吉訶德》的諸多評論中可以看出他對此有著深刻地理解。[12]
以上三點論點僅在筆者看來就站不住腳,首先第一點只能作為背景資料,在論證方面并沒有任何意義。第二點有一定的關聯性,但是這只能證明兩個角色有相關性,可以作為兩部作品的平行研究,但是就以此作為阿Q形象受堂吉訶德形象影響的論證不夠嚴謹。第三點看似充滿道理,但是需要提出的是魯迅與塞萬提斯和《堂吉訶德》明確相關的作品都是在《阿Q正傳》撰寫(1921)的多年以后,并沒有參考價值。很顯然,這篇文章的論證就有明顯的先入為主的思考方式。
在秦家琪、陸協新之后,進一步說《阿Q正傳》受《堂吉訶德》影響的是萬書元。他提出了四點理由,前兩點分別是:“第一,采用漠視事物符號性特征而強化符號性意義的敘述態度。塞萬提斯在寫堂吉訶德時,并不關心主人公的村名,也不關心主人公的真名。”“魯迅寫《阿Q正傳》時,對阿Q的村莊與阿Q的名字作了同樣的處置。”第二:“以極化的手法塑造人物。”“讓人物性格向著極端發展,在作者筆下,堂吉訶德是一個偏執狂式的瘋人。”“阿Q也是一個精神失常的人”。[13]
關于第一點,先看兩篇小說開頭的介紹:
不久前,在拉曼卻的一個村莊(村莊名我不想提了),住著一個紳士。……他名叫吉哈達,又有人說他叫蓋薩達,說法不一,單據考證,他應該姓蓋哈納。不過,他叫什么名字對本傳記關系不大,只要在敘述的過程中不失真就行了。(《堂吉訶德》)
我要給阿Q做正傳,已經不止一兩年了。……第一是文章的名目。……第二,立傳的通例,開首大抵該是“某,字某,某地人也”,而我并不知道阿Q姓什么。……第三,我又不知道阿Q的名字是怎么寫的。……第四,是阿Q的籍貫了。(《阿Q正傳》)
此外不難找到,魯迅曾說他的寫作方法“是在使讀者摸不著在寫自己以外的誰,一下子就推諉掉,變成旁觀者,而疑心到像是寫自己,又像是寫一切人,由此開出反省的道路。”[14]就回應了阿Q為什么是一個無名無姓無籍貫的三無之人:他什么都沒有,于是就什么都不是,同時他也可以什么都是。正是似是而非的帶入感才能引起這么多人的共鳴。很顯然這與堂吉訶德的三無屬性是不一樣的,塞萬提斯不完整的背景是因為不影響文章內容發展,而魯迅則是為了讓人反省自我,兩者之間的聯系也可以說是牽強附會。
至于第二點理由,雖然兩者都是“極化”,但本質上完全不同,堂吉訶德既是一個狂人,也是一位思想深邃的智者;而阿Q則始終是一個依靠精神勝利的失敗者。同樣是成功地塑造了人物,但是兩者之間只有一定的聯系,并沒有繼承發展的蹤跡可循。這兩點的理由同樣體現了先入為主的思想。
三.結語
梳理《阿Q正傳》的研究歷史,不難發現第二階段“與20世紀80年代大的政治環境有密切的關系,甚至可以說是與政治脈搏同步振蕩,既因其而興起,又因其受限。只有在新時期改革開放、思想解放的大潮中才產生了掙脫‘政治革命論的呼喊。在國家意識形態倡導‘反封建的指引下,王富仁提出了‘反封建的命題,同時卻也因國家意識形態的限制而受到批評。”[15]
不論是對魯迅還是其他文學家的研究,研究者都容易陷入陷入為主和追隨學術熱點或者是時代潮流的情況。在此引用國家瑋先生的表態,“基于魯迅研究在學界已有成果積淀之豐厚,新生代學者若要真正有所突破,恐怕要將魯迅視為‘問題而非‘方法,才有可能試圖找到其思想資源中那些與當代中國思想狀況發生關系的部分再做開掘。必須強調,任何所謂的‘創新都最好不以對學術熱點的跟進式貼合為目的,至少我的學術展開是在對魯迅研究既有范式的重新審視、當代社會思想狀況與基于個體經驗生成的困惑等復雜因素促成的。”[16]
研究需要創新性的思維和多方面因素的促成,魯迅研究至今充滿活力和研究者們活躍的思維不無關系,但是在研究的過程中要基于作品本身,從文章本體出發來,而不是一味追隨學術熱點,甚至是現有想法后再研讀文本,在建立好框架以后才去尋找文章內容。基于事實的學術研究才是正確的方向,不然就會發現自己的立論不夠嚴謹,極易被推翻,這就不利于研究工作的開展。不論是什么研究都需要慎之又慎,這樣才能給文壇注入新的力量,讓學界永遠煥發生機。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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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國家瑋.為魯迅研究撕開一道裂縫[J].太原學院學報(社會科學版),2019,20(03):9-11.
(作者單位:廣西大學文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