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于宏觀視角的基層現金服務管理分析研究

秦帥

摘要：在非現金支付對現金支付替代效應越來越強的今天，中國人民銀行現金服務管理依然十分重要。本文以混合型現金服務為基本出發點，論述區域經濟狀況、鄉土文化、政府機構態度等因素對現金服務的影響路徑，結合實證，豐富了現金服務內涵，并提出中國人民銀行應把握好各影響因素與現金服務管理關系的觀點。

關鍵詞：現金服務 ?人民銀行 ?宏觀視角

現金服務是一項古老的命題，伴隨著貨幣的產生而產生;現金服務又是一項發展的命題，伴隨著經濟社會發展、貨幣制度演變而發展（趙勇，2012）。狹義的現金服務主要是以中國人民銀行和銀行業金融機構為中心，提供貨幣供給及回籠、殘損人民幣兌換、小面額人民幣調劑等服務的統稱，而廣義的現金服務管理涉及人民幣出入境管理、錢幣市場管理等多個方面，主體包括銀行、企業、行政單位等多個部門，內涵更廣。目前，大多研究是基于狹義概念展開的，以流通中人民幣券別結構失衡、人民幣整潔度不高、假幣泛濫、金融機構與現金服務關系等為研究內容，分析其問題產生的原因，并提出政策建議。基于現金量的供給和質的合規兩個方面，現金服務發展可分為三個主要階段：市場型現金服務、公共型現金服務、混合型現金服務（趙勇，2012）。本文以混合型現金服務為基本出發點，從區域經濟狀況、金融環境、發展模式、區位人口、地區文化、移動支付等方面展開論述，理論與實踐結合，并提出相關觀點。

一、主體因素對現金服務的影響

（一）經濟發展模式差異對現金服務的影響

宏觀經濟規模與現金需求總量成正比，經濟發展中生產、投資、消費狀況對現金需求具有拉動效應。一個區域的經濟規模越大，貨幣需求量也越大，貨幣凈投放總量與該地區人口總數和人均收入增量的乘積成線性正相關。在一個區域經濟體中，發展主導產業是推動經濟增長的核心動力，其選擇也因各地區經濟、社會、地理等條件不同而有所差別。而發展主導產業的差異也將影響現金凈投放量及流通中人民幣整潔度。具體看，資本密集型產業，一般為重加工業、基礎制造業，投資量大、資金周轉較慢，資金結算通常為非現金方式，對人民幣現金依存度較低，人民幣整潔度一般較高;勞動密集型產業，大多以服務行業、食品行業為主，如旅游業，其勞動力需求大、資金占用較低、人口覆蓋面廣，現金流通速度快，整潔度相對較低，人民幣知識普及難度也大。基本邏輯如下圖：

從上圖看出，主導產業不同影響支付結算方式，影響現金使用人口覆蓋面，更對人均收入凈增量有影響。以懷化市為例，懷化市地處湖南西南部，是一個少數民族集居地，經濟發展相對滯后，市轄的X縣以旅游業（包括紅色旅游、鄉村旅游）為主，Y縣以農業及水電資源為主。X縣人口、經濟發展規模及貨幣投放總量均小于Y縣，具體如下表：

雖然X縣人口、GDP和貨幣投放總量均小于Y縣，但是通過對X、Y縣各類券別現金投放、回籠數據進行統計分析及對兩縣流通中人民幣現金整潔度進行監測，發現在小面額貨幣投放上，X縣大于Y縣，而在整潔度上Y縣大于X縣。具體統計分析情況如下：

從上圖可以看出，X縣的小面額貨幣投放量大于Y縣，呈下降趨勢，相反Y縣呈上升趨勢，這是經濟規模、移動支付等多因素共同作用的結果。同時，小面額投放總量及使用方式也影響整潔度平均水平，如下圖：

從上圖可以看出各券別平均整潔度差距有大小，橫向看Y縣的現金整潔度高于X縣，但2019年比2018年差距有所減小。縱向看，100元、50元券別平均整潔度差異較小，20元及以下小面額現金平均整潔度差距較大，這與鄉鎮小面額現金使用量較大不無關系。

（二）地區文化差異對現金服務的影響

文化是人性、歷史、當代情勢三維交匯的精神產物，是一種變成了習慣的生活方式和精神價值，最后形成了一群人的集體意識。文化影響人的行為習慣，包括現金使用習慣，文化的地域差異對現金儲備量、消費能力、流通速度等都有影響。具體可表現在三方面：一是地區文化差異影響貨幣使用動機。凱恩斯消費需求理論認為，貨幣需求動機可分為交易動機、預防性動機、投資動機。這三種貨幣需求動機表現為逐級遞升，一個人通常在先滿足交易動機后，才會逐步考慮預防性動機，甚至投資動機，這在恩格爾系數較大的農村地區表現得更為明顯。農村地區文化主要影響的是交易動機和預防性動機，交易動機越強，貨幣使用率越高，流動性越好，人民幣整潔度也相對較低;預防性動機主要表現為儲蓄，預防性動機越強，流通中現金沉淀機率越大，進而影響貨幣總量及整潔度。二是地區文化差異影響貨幣使用習慣。文化具有一般性，也有特殊性，一個地區文化根植于當地“土壤”，深刻影響著當地人，在現金使用方面，也影響著支付消費的差異性。如迷信風氣濃厚的地區，小面額香火錢旺盛;賭博風氣盛行的地區，現金使用量較大，沉淀時間較長，直接影響人民幣整潔度;過年壓歲錢紅包，也因地區之間差別而在金額上有不同，進而影響流通中人民幣總量。三是地區文化影響貨幣使用總量。文化具有群體性，一個人的消費行為不僅取決于自己收入水平，也受周圍人的影響，這可以稱為“面子”文化，在消費行為學里稱為示范效應。如一個示范效應強、攀比文化濃厚的地區，消費的帶動作用就強，進而現金使用總量、非現金支付都會直接或間接的增加。

（三）區位人口差異對現金服務的影響

在經濟地理學和區域經濟學的理論中，區位始終是經濟發展的一個重要因素。區位優勢是一種綜合資源優勢，包括自然資源、地理位置，以及社會、經濟等多個方面，也是人口和產業布局發展變化的基本誘因，影響著人口的流動和產業發展模式的差異（王智勇，2013）。人口的流動及集聚，推動產生人口規模效應，增加本土市場規模，對現金的流通速度、使用總量也會產生影響，同時對中國人民銀行現金供給總量的科學預測也產生影響;交通便捷帶來的產業發展變化，容易產生集聚效應，形成產業規模，推動當地經濟發展水平，進而影響商業支付形態，產生現金替代效應。其基本邏輯如下：

商業支付形態主要包括銀行手機APP、POS機、支付寶、微信、現金等。在實際過程中，新的商業支付形態形成往往需要時間積累，而人口流動帶來的現金流動作用性取決于人口規模及經濟發展水平，一般來講，流動人口規模越大，現金流動量也就越大。

（四）金融機構差異對現金服務的影響

金融機構是現金服務最基礎、最重要的一環，其重視程度、服務運營管理水平直接影響現金服務質量。縱向看，金融機構自身工作人員數量及素質、網點數量及布局、網點基礎設施情況、科技支撐能力、相關制度落實情況、基層央行金庫撤銷等對現金服務有影響，而且這方面的研究也相對較多。橫向看，不同金融機構之間的情況不同，也對現金服務水平產生差異性影響，主要表現在：

1.金融機構政治背景差異對現金服務的影響。在縣一級，一般國有五大行并未完全入駐，主要還是以農商行、郵儲銀行為主。而農商行根植于當地區域，股東也是當地人居多，郵儲銀行由郵政分離而來，在當地也較為熟絡，基層人民銀行在對兩者管理上則比較順暢。但對于五大行，背靠“國字號”，基層人民銀行管理手段硬性約束力不強，除了一些數量性工具以外，更多地只能采用“道義勸說”性質的窗口指導（塵永魁，2014）。當金融機構管理實際與央行的現金服務管理要求相沖突時，通常會選擇性“失聰”或者應付式執行，導致中國人民銀行管理手段失靈，效果不佳。比如在下沉到鄉村開展人民幣反假宣傳，小面額備付金準備、紙硬幣兌換等方面，大型國有商業銀行主要聚焦中高端客戶，制度落實有一定差距，在鄉鎮基層責任承擔上還不夠。

2.金融機構網點服務人口數量差異對現金服務的影響。增加市場競爭是提高現金服務水平的主要手段，但在鄉鎮一級，市場基本處于“寡頭壟斷”局面，單個網點服務人口總數大于城區，影響鄉鎮一級金融機構整體服務水平，且鄉鎮金融機構大多為農商行，其科技力量、管理水平相對滯后，導致現金結算大多還是農業生產和工業領域的主要選擇方式。而城區是政治、經濟、文化中心，資源多、客戶價值高，歷來是各銀行機構必爭之地，網點布局相對較多，單個網點服務人口相對較少。以懷化市為例，全市（含各縣）城區網點數312個，常住人口約125.5萬人，單個網點服務人口3990人;鄉鎮網點數388個，常住人口約373.58萬人，單個網點服務人口9628人。具體到各區縣，均呈現鄉鎮服務人口大于城區的局面，差別主要在服務人口總數上，具體如下圖：

從圖六可以看出，鄉鎮網點服務人口均大于城區，而且經濟規模越大、城鎮化水平越高，城鄉金融機構網點服務人口差距也就越小。

3.基層人民銀行機構差異化履職對現金服務的影響。人民銀行縣支行履職邊界是人民銀行整體目標和地方政府金融訴求的結合，經濟發達縣域與貧困縣域金融訴求的差異化，導致縣支行金融履職的差異（巴毅，2015），影響整體現金服務效果。比如經濟發達縣域，政府更加注重金融風險防控，則中國人民銀行在金融知識宣傳、移動支付推廣上相對力度較大;而貧困縣域，政府更關注扶貧，中國人民銀行則更多的注重普惠金融發展和推動小額信貸發展。

（五）移動支付普及差異對現金服務的影響

移動支付的發展對現金流通的替代作用越來越強，移動支付越發達地區，其對現金的替代量就越大。從宏觀角度看，移動支付的發展不以個人意志為轉移，各縣域均享有同等普及機會;但在微觀層面上，各縣域在支付渠道的布局或發展速度上卻表現出差異性，這主要在于政府部門支持推動和市場作用發揮不同步。比如在智能公交打造上，懷化市縣域之間推廣力度不盡相同，在手機APP黨費收繳、社保繳存等“移動支付+政務服務”覆蓋上各區縣之間也不一致;同時，由于經濟水平、地理位置等多因素影響，一些第三方支付機構，如“收錢吧”“超盟金服”，線下推廣普及程度也存在差異性，進而影響著縣域移動支付水平的差異。而目前在銀行卡、手機銀行、票據、微信、支付寶等非現金支付業務中，僅銀行金融機構的數據在人民銀行監管范圍內，許多移動支付形成的數據分別掌握在不同的移動支付平臺手中，還無法有效集中，這對發行基金投放量、各地各券別社會需求量精準預測方面構成較大的挑戰。

（六）政府部門差異對現金服務的影響

政府部門是一個地區“金融生態”的建設主要推動力，金融生態環境的好壞也直接關系到區域現金服務的整體質量。其主要表現在三個方面：

1.政府部門對人民幣流通環境的影響。銀行業金融機構網點數量越多，現金服務水平就越高;而農村金融經濟流動和交易所消耗的成本相對較高，很多商業銀行機構基本未進入縣級及以下市場區域，一些地方政府出于市場保護或者重視程度不夠等原因，也未充分發揮自身作用，逐步引導、放開市場干預，突出金融機構在市場中的主導地位。同時，地方政府在推動移動支付及普惠金融方面的政策力度也影響區域人民幣流通環境。如湖南省在縣一級大力推廣移動支付便民工程，創建普惠金融，并給予一定財政補貼，各市州區縣為打造電子支付示范區縣，聯合商業銀行紛紛推出線上繳學費、黨費、城鄉醫保、智能公交等業務，打造移動便民示范菜場、移動支付智慧商街，推出支付優惠活動，這些都會直接降低現金使用總量，間接提升流通中人民幣整潔度。

2.政府部門對人民幣知識普及的影響。法律環境是影響中國金融生態環境的關鍵，基于現金服務視角，農村地區社會信用體系不夠完善，人民幣法律知識普及不廣、不深，這與政府對普法教育重視程度有一定關系。政府重視能有效彌補人民銀行對商業銀行約束力不強的缺陷，推動農村地區人民幣相關知識的普及，全面提高人民群眾法律意識，建立誠信社會體系。

3.政府部門對人民幣反假治理效果的影響。政府公安部門是打擊人民幣犯罪的主要部門，中國人民銀行是政府反假辦公室常駐單位，并統計考核政府反假成效。但考核權限均在市一級，導致縣一級政府重視程度不夠，政銀聯席會議制度、反假工作聯席會議流于形式。而反假重災區又恰恰在農村地區，這將不利于人民幣反假治理。

二、基層現金服務管理存在的主要問題

基于本文論述，在中國人民銀行現行運行機制下，除去經濟發展水平、人口、文化等非可控因素，當前基層現金服務管理主要存在以下問題：

1.反假機制有效運行難。1994年，國務院、省、市、縣四級成立了反假貨幣工作聯席會議組織，建立反假貨幣協調機制。但隨著中國人民銀行職能和反假環境的變化，各成員單位目標的不一致，經費保障不足，央行與地方政府“雙向”考評等原因，反假貨幣機制作用發揮也不斷減弱。國務院、省政府一級雖定期召開反假工作聯席會議，協調部署反假工作，但在工作真正落地的市、縣一級，反假工作聯席會議大多時候流于形式，甚至沒有召開，各成員單位依舊習慣“各自為政”，關系溝通協調不夠，整體效果不佳。作為現金服務管理的一部分，各成員單位溝通協調少，也對區域反假貨幣打擊、宣傳、情況調研、教育等方面產生較大影響。

2.移動支付普及速度慢。移動支付是一項便民、利民工程，其推廣速度很大程度上依靠市場行為，但當“市場失靈”作用緩慢時，作為營商環境主要構建者，中國人民銀行、政府應充分發揮自身作用，彌補市場短板，加快布局推廣。目前，各縣區域移動支付普及參差不齊，主要還是在“中國人民銀行+金融機構+政府部門”三方步調不一致上，中國人民銀行組織協調作用發揮不強，金融機構各平臺技術鏈接不足，政府部門重視程度不夠。

3.專業人才短缺號召力弱。基層人民銀行本身對轄內金融機構的“硬約束”不強，在人民幣知識宣傳、假幣收繳、殘損幣兌換、現金結構等方面的管理需要一支專業的、權威的執法隊伍作支撐，否則即便是“道義勸說”性質的窗口指導效果不會很好，工作落實上也會打折扣。而當前，大多基層央行處于新老交替的時期，一大批老員工會在近幾年退休，管理人才的培養又需要較長時間，這導致人才梯隊不合理，基層央行人民幣流通管理面臨人才“窘境”，管理難度也會逐漸加大。

三、完善基層現金服務管理建議

中國人民銀行現金服務的總體目標是“總量滿足、結構合理、票面整潔、持有者放心”，在落腳點上與居民企業具有一致性，但與商業銀行經營目標、政府部門管理重點又具有差異性，甚至矛盾性，是一種“市場失靈”的表現。基于宏觀角度，完善基層現金服務管理可以從以下幾個方面著手：

1.完善反假貨幣工作聯席會議制度。結合反假貨幣新形勢，逐步探索完善工作協調機制，強化職能歸屬、責任目標，深化評價打分等考核制度，切實增強基層央行權威性、主導性。

2.強化基層央行主體責任落實。變“軟約束”為“硬要求”，督導基層央行反假貨幣工作聯席會議辦公室積極發揮組織協調作用，每年定期召開會議，加強聯系溝通，促進信息共享，明確目標任務，基層央行也要切實當好“服務員”，起到“穿針引線”作用。

3.積極探索現金服務管理新形式。在現金服務宣傳上，以銀行業金融機構為主角，采取輪流牽頭組織制度，有效考評引導，充分調動銀行業金融機構主觀能動性，有效推進各縣（市）因地制宜創造性活動開展，一定程度解決“國字號”金融機構積極性不高，金融知識下鄉宣傳流于形式、亮點不突出、效果不好等問題。

4.強化儲備人才培養。各縣（市）支行選定人才培養對象，有效引導、加強“傳幫帶”;省、市中支針對性積極組織開展集中培訓學習、考評比武，形成區域性青年“人才庫”。

四、結論

人民幣現金服務管理是一項龐大的系統工程，牽涉面廣、單位主體多、內容事項雜，銀行、企業、政府、個人彼此之間相互影響，遠比本文闡述的要復雜、要廣泛。本文僅僅為一般的理論論述，試圖分析探討影響人民幣現金服務管理的主要因素、影響路徑及存在的問題，一定程度上豐富相關內涵，但對各因素之間在影響關系強弱未作嚴格區分及論證。

本文認為在非現金支付越來越流行的時代，在可以預見的未來，說現金“消亡”還為時過早，現金服務管理依舊顯得十分重要。作為管理部門，中國人民銀行在重視微觀，做好基礎工作前提下，宏觀上應把握好以下幾點：

一是在做好現金投放回籠預測分析上，應充分考慮區域鄉土文化、主導產業等因素影響，認清宏觀經濟變量與非現金支付對現金需求的影響，關注產業結構變化、經濟發展及銀行卡、支付寶、微信等商業支付環境改善對現金使用產生的替代效應，以便更好的做到因地制宜，精準預測、合理調配，充分滿足現金的總量及結構需求。

二是在人民幣法律法規及反假、防偽知識宣傳普及，打擊假幣違法犯罪上，要學會借勢，充分發揮政府部門的主導作用，完善政銀聯席會議制度，形成政府主導、中國人民銀行牽頭，經濟管理部門和金融機構參與的政銀聯席會議，切實推動工作落地。

三是中國人民銀行要充分發揮對金融機構統領作用，加快技術對接，整合監測各大支付平臺海量數據，不斷增強發行工作的精準性及對金融風險的監控。

注釋：

①數據來源：2018年X、Y縣國民經濟和社會發展統計公報;人民銀行。

②數據來源：人民銀行統計報表及各商業銀行系統統計數據，小面額人民幣口徑為20元及以下貨幣（含硬幣）。

③數據來源：2018年—2019年轄內各縣支行按季度上報的各類券別整潔度數據及中支現場抽樣檢測結果平均值;行業涵蓋：超市、醫療、餐飲、旅游區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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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單位：中國人民銀行懷化市中心支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