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積極養老”，你準備好了嗎
—— 上海老年人養老意識現狀調查報告

◆上海市質協用戶評價中心 / 文

全球老齡化呈現加速之勢，人們開始重新審視老年人口的潛力和價值，對老齡化的看法也逐步由消極轉向積極。2002年在西班牙馬德里召開的全球160 多個國家參加的第二屆世界老齡大會，提出了有關《積極老齡化——政策框架》的建議，把積極老齡化的內涵寫進了《聯合國第二屆世界老齡大會政治宣言》。尋求先進的養老理念，積極探求促進老年群體身體健康、心理健康和社會適應良好的方式，建立積極養老支持體系，成為緩解人口老齡化問題和老年人實現自我價值的關鍵。我國“健康中國2030規劃綱要”的出臺，長期照護保險試點制度的推行、終身學習體系的建立，無不反映了這一變遷趨勢。

上海市質協用戶評價中心自2008年起，已連續13年開展了上海老年人生活質量系列調查。為了更好地了解本市老人對積極養老理念的認識和行為，為建設積極養老支持體系提出更好意見和建議，開展了本次社會調查。

一、調查內容

“健康”、“參與”、“保障”是積極老齡化的三大支柱。我們認為積極養老體現在主體應做好養老準備，在迎接養老生活前，積極主動地采取行動，通過經濟方面提前規劃，為今后的養老生活做好物質保障；在思想觀念上，一方面要樹立養老要靠自己的觀念，另一方面對因社會角色轉變而造成的心理落差做好思想準備；在行動上，關注自身身心健康，積極參與社會事務。同時，外部社會環境也應根據老年人的積極養老需求做好相應的保障。

?健康：是指老年人需要擁有健康的體魄、樹立積極樂觀的心態以及良好的生活習慣，不斷強化自我保健意識，學習健康及衛生知識，掌握自我健康管理技能，早期發現和規范治療疾病；

?參與：是指老年人通過參加各類個人、家庭、社會活動，擴大視野，發揮老年人的潛能，繼續為社會發展作貢獻，更好地滿足其心理上和精神上的需求，實現其經濟、政治和社會文化上的需求；

?保障：是指除自身之外的、來自家庭以及家庭之外的社會系統對老年人在精神、環境、科技、政策等方面的支持與保障，營造“敬老愛老”的社會良好氛圍。

我們以上述三要素作為本次調查的主要框架，開展了調查策劃與問卷設計。

二、調查概況

本次調查集中在2020年10月2～12日。樣本分布于全市各個區縣，通過二維碼，采用掃碼填寫及網絡在線問卷調查的方式；51～55周歲、56～60周歲、61～65周歲、66周歲以上等年齡段樣本占比均在20%以上，其中退休在家居民占比61.4%、退休返聘居民占比8.3%、在職25.7%、其他4.5%，覆蓋即將退休和已經退休的各年齡段居民；共計回收有效樣本量1815份。

調查問卷的克朗巴哈α信度系數為0.745，表明問卷調查結果具有較好的穩定性和一致性，可信度較高。調查結果的穩定性和一致性檢驗采用克朗巴哈α系數法，計算公式為：

三、調查發現

1.物質基礎較好，但養老觀念仍較為傳統

（1）82.6%老人有固定收入，經濟有保障

調查發現，82.6%的老人有固定收入，有4.9%沒有收入來源。從收入來源來看，退休工資和勞動收入是主要來源，子女撫養費僅占2.2%，說明絕大多數老年人在經濟上比較獨立（圖1）。

（2）七成即將退休的居民已做不同程度的物質基礎準備

調查發現，有25.7% 的老年人尚處于“在職”狀態。其中，26.3%的居民表示已做好詳細規劃和充分準備，有41.8%的居民表示做過一些安排，想過但還沒有具體了解和安排的居民占25.2%。結合數據（圖2）來看，71.9%的人繳納社會保險，66.6%進行了儲蓄，可見在物質保障方面做好準備已經具有較高的普遍性。

（3）60.1%認同“養兒防老”的觀念

“養兒防老”，出自宋朝陳元靚《事林廣記》中的“養兒防老，積谷防饑”，是指養育子女以防老年無依靠、儲存谷物以防備饑荒，是中國傳統的家庭思想觀念。對于該觀念，18.7%表示十分認同，41.4%表示比較認同，12.1%表示不認同。現代“養兒防老”的內涵發生了變化，數據顯示，老人最希望子女能夠盡到的義務是：與老人談心解悶（53.9%）、照顧老人起居（52.%）、為老人提供生活用品和食品（48.5%）、提供贍養費（41.8%）、提供居住地（34.7%）、其他（0.7%）。可見，相比較物質保障，現代“養兒防老”更加看重精神上的撫慰和生活上的關心。

圖1 收入情況和收入來源分布

圖2 即將退休的居民對在經濟方面的準備

（4）退休適應期平均周期為14個月

退休適應是指老年人在退休后，社會角色、生活內容、生活節律等改變的情況下，心理和行為的變化，直至建立起新的生活秩序，形成與退休生活相適應的生活模式，開始轉入穩定的退休生活。調查顯示，61.7%的居民可以在1年內過度到適應退休狀態。其中，6個月以內的，占比36.0%；6個月（含）～1年的，占比25.7%；需要1～2年才能適應的，占比18.0%；需要2～3年的，占比5.8%；需要至少3年的，占比14.4%。

通過進一步數據分析（圖3）發現，收入水平越高，退休后的適應期就越長。這是因為收入水平越高一般表明退休前的事業較為成功，社會地位和社會認可度較高。從幾十年有規律、責任感的在職生活，突然到無約束的、自由支配時間大增的退休生活，環境變化明顯，更易形成對退休生活的不適應，以至于調整過程的周期延長。

2.健康狀況自我評價良好，但對影響健康的因素認識不足

（1）健康狀況自我評估良好

隨著老年人口的預期壽命延長，老年人群中健康者的比重越來越大。調查顯示，19.9%的老人對自己的健康狀況評估為精力充沛；52.5%認為狀況良好；自我感覺健康狀況一般的，占比16.5%；只有8.8%的老人認為身體不如以前；只有2.3%的老人自認為身體大不如前。

（2）53.5%老年人生活規律，但不良生活習慣也不少

在所有影響健康的因素中，生活方式的影響程度最大。從調查情況（圖4、圖5）來看，五成以上的老人已經養成了生活規律（53.5%）、保持心情愉快（52.6%）的良好習慣；四成以上老人每年定期體檢（47.2%）、經常健身鍛煉（47.5%）。但也有三成以上老人存在有病才醫（34.4%）、情緒不好（34.1%）等不良習慣，部分老人仍會因為就醫麻煩、憑借經驗自行購藥的現象。排在其后的不良習慣還有鹽、糖等調料過量（29.3%）、經常喝含糖飲料（26.4%）、三餐無規律（24.5%）。

（3）對醫療保健、遺傳基因、公共衛生知識的認知度不高

專業研究發現，在諸多影響老人身體健康的因素中，生活方式、醫療保健措施、遺傳因素和環境因素是最為重要的因素。在問及居民影響健康的因素時，可以看出廣大老年人對于生活方式的影響認知度相對較高，但對于醫療保健措施影響的認知度相對較低（圖6）。

圖3 不同收入水平的退休適應期分布對比情況

圖4 良好的生活習慣

3.以家庭事務參與為主，社會參與度有待提高

（1）老年人參與家務勞動較普遍，45.1%參與子女及第三代的日常生活照料

調查顯示，家務勞動的參與率為74.3%，平均時長為2.05個小時，并隨著年齡的增長，家務勞動的參與率逐漸下降。這與年齡增長后，身體機能的逐漸衰退密切相關。同時， 45.1%的老人參與到子女及第三代的日常生活照料中，平均每天志愿奉獻2.74個小時，為子女的家庭繼續發揮余熱（表1）。

圖5 不良的生活習慣排名

圖6 影響健康的因素分布

表1 不同年齡段志愿服務參與率

（2）在個人活動中，文化活動參與度較高為78.8%

調查顯示，在文化活動、體育鍛煉、娛樂活動、宗教活動中，居民對文化活動的參與率最高，為78.8%，平均每天2.24小時；其次是體育鍛煉，參與率為66.9%，平均每天2.05小時；娛樂活動排第三，參與率為55.5%，每天平均占用2.00個小時。

在文化活動中，養花養草、書畫和聽戲、看劇是廣大老年人的首選；而太極拳、棋牌則是老年人在體育鍛煉中首要選擇；在各類娛樂活動中，旅游、舞蹈和養寵則排名前三（圖7、8、9）。

（3）社會活動每周4.82小時，志愿者服務每月9.2小時

61.19%的老年人每周會參加各類社會活動。其中，人際交往（53.5%）、興趣與技能培訓（36.8%）和志愿活動（32.5%）的參與率較高，可看出老年人積極地參與社交活動，一方面注重與家人、鄰里、朋友保持聯系，另一方面也注意自身興趣愛好、自身價值的更高層次的精神追求（圖10）。

調查發現，最近6個月中，近三分之一的老年人有參與志愿服務的經歷。從活動參與的時長來看，這些參與志愿服務的市民已經形成常態化，服務時長平均每月達到9.20個小時。

（4）低收入、低學歷的老人的養老生活豐富度不高

總體來看，老年人認為目前的養老生活豐富度為71.77。從文化水平（圖11）和收入水平（圖12）兩個要素來看，呈現出明顯的變化趨勢，低收入、低學歷老人的養老生活豐富度相對較低。由此，我們應該將關注目標放在低收入、低文化水平的養老人群中，通過積極創造參加社會、公益活動的機會，提升其積極養老的主動性和能動性，更好地滿足其心理上和精神上的需求，實現其經濟、政治和社會文化上的需求。

圖7 各類文化活動的參與情況

圖8 各類體育鍛煉活動參與情況

圖9 各類娛樂活動參與情況

4.情感支持基本滿足，外部保障仍須加強

（1）情感滿足程為76.38，子女是情感慰藉重要寄托

總體來看，本市老年人在情感方面滿足度為76.38，處于比較滿足的水平。老年人最希望得到子女（81.9%）的情感支持，其次是親戚（48.8%）、社區（48.3%）、朋友（34.1%）、原單位或組織（26.1%）。從中也可以看出，社區在養老生活的精神需求中占有較為重要的地位，社區互助養老模式的興起，提供了子女提供不了的慰籍和快樂；一同出行、一起聚餐等，都是養老方式的積極補充。

（2）“適老化改造”是老年人亟需獲得社會支持的方面

在外部環境方面，調查顯示，“適老化”居住環境是老年人認為目前需求改進和提升的主要方面，占比49.9%。一方面需要提升居住環境內的“適老化”改造，提升老年人生活的安全性和便捷性，另一方面需要優化公共區域“適老化”設施的布局，滿足老年人外出便利的需要，鼓勵他們經常走出家門。此外，認為應提升醫療衛生和條件的，占45.4%；認為應增加文娛活動場地的，占比44.7%；認為應增加社會活動組織的，占比43.5%；認為應加強尊老助老政策的，占比40.0%；認為應加強社會活動服務支持的，占比37.7%；認為需要增強敬老愛老社會氛圍的，占比30.2%；認為信息化時代下，應加強適老應用（網上預約、電子支付等）打造的，占比29.6%。

四、意見與建議

1.推廣普及“積極養老”新觀念

積極養老的主旨在于突出養老主動性。推動“積極養老”，應意識先行一步。

圖10 各類社會活動參與情況

首先，每個人都要意識到自己是一個潛在的老年人，走向老齡是人生的必經過程，也是自然規律；要充分認識到在生命的每一個時期，都應當養成良好的生活方式，擁有良好、積極的心態，增進健康水平；通過不斷的學習，提升自身能力，繼續實現自身的價值；積極參與社會勞動，增加養老儲備，為經濟保障打好基礎。

圖12 不同收入水平養老生活豐富度

其次，要認識到在過渡到平穩的養老生活時，會面臨較大的心理落差，這種落差主要來自于社會角色的轉變。從一個忙忙碌碌、有節奏的工作狀態，轉化為清閑的狀態，肩上擔的責任突然少了，需要操心的事情少了，自身的重要度減弱了，這個轉變讓很多剛退休的老年人心理失衡。要做好這方面的心理準備，坦然接受自己是一個平凡、普通的退休老人的現實。

第三，要認識到即使步入了退休生活，仍要有意識地融入社會，不能成為社會生活的局外人。要培養自己的興趣愛好，積極投入進各種社會活動，要讓自己的生活充實而有目標。要充分認識到老年生活是人生道路上的驛站，它給了我們再次選擇的機會，可以遵從自己的內心，去做一些自己真正想做的事情，在新的生活階段找到自己的樂趣和目標，縮短退休適應期，健康快樂地生活。

2.關注老年人自我健康的管理

健康是保障老年人獨立自主和參與社會的重要基礎。為了提高老年人的健康水平、改善老年人生活質量、實現健康老齡化，中共中央、國務院發布的《“健康中國2030”規劃綱要》和國家衛健委等9個部門發布的《關于建立完善老年健康服務體系的指導意見》都提出要以維護老年人健康權益為中心，以滿足老年人健康服務需求為導向，大力發展老年健康事業，實現健康老齡化，建設健康中國。要實現老年人的自我健康管理，就需要個人、家庭、社會和政府協同合作。

首先是個人和家庭層面，要提倡老年人學會管理自己的健康，包括加強體育鍛煉、參加定期體檢、做好慢性病管理、促進精神健康、注意安全用藥、注重家庭支持等七項內容。

其次是社會層面，一是鼓勵和支持科研機構與高新技術企業深度合作，充分運用互聯網、物聯網、大數據等信息技術手段，開展“互聯網+老年健康服務”，完善社會養老服務信息化設施建設；二是引導、鼓勵和支持相關行業、企業圍繞老年人健康促進、健康監測可穿戴設備、慢性病治療、康復護理、協助器具和智能看護、應急救援、通信服務、電子商務、旅游休閑等領域，滿足老年人多元化需求。

最后是政府層面，應建立政府主導、部門協作、社會參與的工作機制，將老年健康服務體系建設納入經濟社會發展相關規劃。一是以基層為重點，提高服務效能，保障經濟困難的失能、失智、計劃生育特殊家庭老年人的基本健康服務。二是以大衛生、大健康的理念引領老年健康服務體系建設，將健康融入所有相關政策，著眼生命全過程，對影響健康的因素進行干預，提供綜合連續的全程服務。三是履行政府在制定規劃和政策、引導投入等方面的職責，發揮市場在資源配置中的決定性作用，激發市場活力，鼓勵社會參與，滿足多層次、多樣化的老年健康服務需求。

3.拓展老年人社會參與的途徑

一要培育積極的老齡觀。進一步提升全民人口老齡化意識，引導全社會樹立積極、健康、主動、發展的養老觀。尊重老年人的社會價值，重視發揮老年人的經驗、技術等方面的優勢，并為老年人發揮作用創造條件，以積極的態度、積極的政策、積極的行動應對人口老齡化。

二要加強老年人社會管理。鼓勵引導老年人參加基層社會組織，加強老年人自我管理、自我教育、自我服務，支持老年人參與社會治安、環境保護、糾紛調解、鄰里互助等事務。充分發揮老年大學、老年遠程教育網上學校等老年教育培訓機構的作用，滿足不同層次老年人多元化求知求學的需要。

三要積極引導廣大老年人參加文明健康、有益身心的文體娛樂活動。據本次調查顯示，老年人對文化活動的參與率最高，平均每天2.24小時。因此應鼓勵支持老年文化、藝術、體育組織發展，以基層為重點，組織開展豐富老年人精神文化生活的各類活動。通過新建、改擴建、整合等途徑，增加老年活動設施和場所。推動各級各類文化、教育、體育等公共服務設施向老年人免費或低收費開放。

四要大力發展老齡志愿服務。探索制定鼓勵老年人參與社會發展的政策措施，加快發展社會層面的老年人志愿服務。支持老年人積極參與基層民主監督、社會治安、公益慈善、移風易俗、民事調解、文教衛生、全民健身等工作。支持老黨員、老專家、老軍人、老勞模、老干部開展關心教育下一代活動。推行志愿服務記錄制度，鼓勵老年人參加志愿服務，引導年輕人和低齡老人為高齡、失能、特困老年人提供助老助困志愿服務。

4.打造“老年友好型城市”

世界衛生組織根據全球城市化和老齡化的發展趨勢，提出了面向老年人群體的城市發展理念“老年友好型城市”，并指出應當開展陽光老年計劃，以促進老年生活質量提高。實際上，一個老年友好型城市應當使它的設施和服務更具有可及性，更多地考慮老年人的需求和能力。

第一，緊緊圍繞“適老化”公共設施的規劃、布局和社區為老服務兩個主題，構建以老年人為核心，包含政府、企事業單位、非政府組織和社區居民等多元主體合作模式；在實現場景中，尤其是新技術、新手段的應用，應注重增加適老性視角，關注老年人信息的可及性，進行老年友好模式和設計。

第二，利用社會輿論的傳播特點，營造尊老敬老愛老的和諧氣氛，對于服務老人、尊老敬老以及孝敬父母等模范事例，進行積極宣揚，樹立尊老敬老愛老的道德典范。提升全社會的敬老意識，使他們充分地認識到，人人都有衰老的一天，老年人為養育后代、謀求家庭幸福奉獻了一生的精力，他們的價值需要被認可，他們的付出值得后輩尊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