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談學、演京劇《挑滑車》的體會

付建忠

【摘 要】本文介紹了學習、演出京劇《挑滑車》后的體會。唱、念、做、打等一系列的技巧，以及程式與鑼鼓的配合都是為劇情和人物而服務的。

【關鍵詞】戲曲程式技巧;唱念;節奏

中圖分類號：J821.2?文獻標志碼：A ? ? ? ? ? ? ?文章編號：1007-0125（2020）36-0055-02

京劇《挑滑車》是長靠武生表演劇目中的重頭表演劇目之一。我有幸得到戲曲名家、教育家曲詠春教授的親授傳承。在學習和演出的過程中，我體會到要想演好此劇不僅要掌握扎實、規范、嫻熟的京劇表演程式，還要練就過硬的基本功，及練好各項尖端的技巧，更為重要的是要把技巧和表演程式與劇中人物緊密地結合起來，這樣才能正確地把劇情變化和人物的心理變化活靈活現地展現在舞臺上，從而感染觀眾。

一、程式、技巧附于劇情

在《挑滑車》起霸出場后的三抬腿中，腿抬起來走“月亮門”（“月亮門”是戲曲技巧之一，把腿抬到頭部，把腳從左太陽穴貼著頭部移到右太陽穴），既體現演員腿上基本功的扎實，還要表現高寵的人物特色，展現其大將風度。在抬第三腿時走“月亮門”，眼睛看著左腳不動，內心的潛臺詞是看一看戰靴有沒有穿好，表現的是高寵大將的氣度與風范，要把高寵大將的神韻表現出來。第二個鑼鼓四擊頭，是整個起霸的高峰。起式的云手，眼睛要先領觀眾的神，同時吸腿轉身，這個動作要夸張強化，提醒觀眾注意——我要走技巧性動作了。然后雙晃手三個快速小搓步移至臺中心，平抬左腿回盤一顫，右腿金雞獨立站定。這時節奏撤下來，左腿平伸九十度向后慢畫圈旋轉，上身隨之轉動，變成探海式，突然一個單腿鷂子翻身，變回原節奏，震腳抖靠旗蹬馬式亮相。這一組動作，翻身的技巧與腿功的技巧結合節奏快慢變化要鮮明，要快中有慢，動中有靜，一氣呵成，體現出演員基本功的扎實。而作為演員又把技巧附之于劇情上，是在演人物、演劇情。在后面踢腿整冠中，要帶著大將高寵的人物風度，既把腿踢到頭部，又要體現出大將穿盔戴甲整裝待發的情景和大將帶有必勝的信心準備出征時精神抖擻、戰無不勝的狀態。

《挑滑車》起霸中的動作語匯與角色人物的內心獨白，體現了京劇藝術源于生活，但經過藝術程式的加工后又高于生活，以藝術的形式呈現在了舞臺上。

走邊《石榴花》一場中，有踢三腿的表演，同樣是踢腿的技巧，可是這場戲的踢腿又和起霸整冠時的踢腿有所區別，表現的是高寵看到敵人的番營時的景象，人物所在的環境變了，情緒上也有了變化，所以動作的節奏也有了很大變化。在踢三腿的技巧中要理解人物的內心，不能為踢腿而踢腿，而是要帶著人物情緒。大將高寵帶著渴望與敵人作戰，要滿懷有信心打贏戰爭的心情把腿踢上去，以踢三腿的技巧表現此時此刻高寵的武藝與看到番營后內心的反應。表演到最后“俺只待威風抖擻滅兒曹”時，三個點地翻身加蹲翻，身段配合樂隊的曲牌嚴絲合縫，技巧服務于劇情，表現出高寵殺敵的決心與信心。

二、念白語氣

唱念的表演上，首先要深刻理解臺詞表達的含義。在念臺詞時要結合京劇的念詞技巧，從丹田中運氣吐字，把“話白”的語氣、節奏、抑揚頓挫掌握好，聽起來如珠落玉盤，字字清晰，做到未曾出聲先出情，并以“念”領“做”、以“做”配“念”，以此表演人物。要念出人物語氣，不同的環境有不同的情緒，要念出人物性格。比如在《鬧帳》這場中念“俺高寵，既已將身許國，理當報效皇家。今逢大敵，滿營將官，俱有差遣，單單把俺高寵一字不提，是何理也？哦哦，是了！想必是笑俺高寵有勇無謀”。這段念白是在高寵急切上戰場殺敵報國，但沒有得到元帥重用之后發出的，在念白語氣上要表現出壓抑。

而在《挑車》一場，高寵是在大戰，戰敗番兵番將后，內心非常興奮，所以當念到“妙哇，殺了半日，不知殺死多少番兵番將，余剩下者俱已逃奔何方去了？”時要念出語氣，表現高寵經過緊張的大戰殺退金兵后勝利的喜悅，而且要流露出驕傲自滿的情緒，展現了高寵夙愿得償后歡樂愉快的心情！此時人物環境不一樣了，因此在情緒上和《鬧帳》那場要有強烈而鮮明的對比。正所謂千金念白四兩唱，這幾段念白要念出劇情的變化與語氣節奏的變化。由此體現了京劇舞臺上念白的重要性，要以念白的形式去表現人物的內心。

三、武打要打出節奏、打出人物、打出層次、打出重點

高寵和大錘（黑風利）這段對打是大戰的重中之重。金將黑風利來勢洶洶，上來就用雙錘和高寵的大槍一磕，兩個重兵器同時相撞，高寵表演大槍一轉，轉身贊步，差點被打下馬，高寵前邊殺得正順手沒想到金將黑風利還挺厲害，這一下把高寵打興奮了，內心獨白“終于遇到能夠過幾招的對手了”，這時鑼鼓經“急急風”的節奏催上去漲調門，和黑風利一磕，上下左右“瞞頭”，往里一蓋兩蓋“瞞頭”，再往外一蓋兩蓋“瞞頭”，做一系列開打動作。這段開打要打出手、眼、身、法、步，不能為打而打，武打要快而不亂，打出武打的精髓。經過一段快節奏的武打表演，扎黑風利趴虎倒地，雖說這時很累，但還是要表演人物，要提住神，不能張口喘氣，閉著嘴用鼻子呼吸緩氣。在鑼鼓“亂錘”的節奏中黑風利在地上拼命掙扎，先是微動，這時高寵面向觀眾不理他，用大槍壓著他。黑風利再次掙扎半跪在地，這時瞟一眼黑風利，眼神和觀眾交流一下，雙手握住大槍，使勁往下給黑風利施加壓力，心理潛臺詞“嚯，你武藝還可以嘛，還能招架得住”。黑風利最后掙扎站了起來，在他掙扎的過程中，看著黑風利和觀眾交流“呦，站起來了？”做三個帶有力量的繞槍繞錘表演到臺口后，黑風利砸高寵大槍三錘，黑風利不是高寵的對手，氣急敗壞用“哇呀呀”表示盛怒;這時高寵一槍又打黑風利一兜底錁子，使他又在“亂錘”中掙扎。在兩次鑼鼓經“亂錘”的表演中演員很累，要在表演中緩氣，在緩氣中表演，體現出武戲的武打技巧“動中有靜，靜中有動”的美感。

《挑滑車》一劇中高寵耍兩個大槍下場花，同樣是耍下場花，但因為高寵所處的環境及其自身情緒不同，所以表現的形式和動作安排是有區別的。小下場花是表現高寵上馬后，準備去戰場殺敵，試一試自己的兵器稱不稱手，展現自己武藝，以順、脆、帥為主。而第二個大下場花，是表現高寵在戰場上殺敵無數后勝利喜悅的心情及乘勝追擊、直搗敵巢的決心，是人物內心情緒的外化。此處的槍花在技巧上有一定的難度，比小下場花繁重復雜，要變換幾個不同的槍花，走滿臺，使之上下翻飛。尤其在耍大槍背滾花的過程中堅決不能碰靠旗，不然有損高寵武藝高強的形象。在快“四擊頭”中轉身、轉槍、蹬馬式亮相。要想耍好這兩個下場花需要在臺下反復磨練，俗話說臺下十年功，臺上一分鐘，指的就是我們這些京劇武生演員，要有扎實的基本功，把技巧和程式結合起來，服務于劇情，表演人物，這樣才能獲得臺下觀眾的鼓掌。其中大下場花要耍得猶如大磨盤一樣，耍得風雨不透，耍得穩、準、狠、脆、帥、美。

四、演員應善于與鼓師配合和把握節奏

在演出過程中，演員與鼓師的配合也是非常重要的，配合得如何也決定著整出戲的藝術質量。演員時時刻刻離不開節奏的運用，兩者形影相隨。同時鼓師要打劇情、打人物，打出的節奏不但要有明暗之別，而且還需要快慢多變，使舞臺效果更加突出。

例如在高寵連續挑下數輛滑車后，做兩個鷂子翻身勒馬動作，要突出馬腿不行開始發軟，大槍上膀子后隨著慢節奏的“四擊頭”轉身在“四擊頭”底鑼“才”上右腿踢靠肚左手抓住后面，空拍零點五秒，突然在“倉”上跳岔起“抽頭”。這個底鑼空拍起岔的表演有兩層意思，一是表現高寵的馬在左右盤旋后突然不行了，跪倒在地;二是表現在底鑼空拍時觀眾不知道馬怎么樣了，也不知道演員要走什么技巧，在“倉”上的突然跳岔讓觀眾“在意料之外、情理之中一驚”。觀眾為演員的功夫喝彩的同時，也體現了演員的技巧緊密而貼切地為高寵這個人物和劇情提供了服務。三個跳岔后，高寵在鑼鼓“抽頭”的節奏里勒馬后撤同時“嗩吶”加“馬喚”站身勒住馬，之后由上場門“九龍口”位置隨著慢節奏的鑼鼓經“噠叭倉，噠叭才”小抬左腿、小抬右后腿，兩番后鑼鼓節奏越打越快最后變化成“絲邊”，演員也由開始的小抬腿變化成快速的斜場小搓步，表現高寵在奮力拉住馬，不讓馬腿軟下去。搓步到大邊臺口后在鑼鼓經“崩，登，倉”的“崩”上“緩槍，跨右腿”，在底鑼“登”上抬左腿，空拍零點五秒后突然下岔。高寵最后還是沒有勒住馬，馬突然跪地。抬右手往右手心吹口氣，做出馬起不來也要勒起來的架勢。這個抬右手也是給鼓師一個交代，告訴鼓師“我要打馬、勒馬了，要變化節奏把節奏再催上去”。前兩番打馬、勒馬、起岔，都沒有成功，表示馬站不起來，在第三番勒馬起岔的動作中鑼鼓變化成“扎、扎、扎……”的節奏，在“扎、扎、扎……”的節奏中右后腿小搓步，最后勒馬站了起來。這段幾次起岔、搓步的動作語匯與鑼鼓經的配合集中表現了劇情中馬乏力盡、馬要趴下人不讓它趴下的情景，技巧和程式與鼓師所打的鑼鼓經緊密結合起來服務劇情與人物，體現了京劇藝術的生命力與感染力。

五、結束語

中國戲曲是以意為主導、以象為基礎的藝術形式，其實質是再現基礎上的表現。由于戲曲表演受其程式性的制約，因而在舞臺上表現的方式有自己的若干特點。戲曲既是體驗的藝術，也是表現的藝術，只有純技術表演，沒有體驗，就沒有戲曲中的動人形象;而如果沒有技術，也就沒有戲曲的鮮明表現力和形式美。多種體驗方式在創造角色的過程中交替出現，不斷轉化，這是戲曲舞臺的特點。因此，戲曲演員塑造人物的首要前提便是認識人物、理解人物、融入人物，只有這樣才能抓住人物性格把人物演活。

在演京劇《挑滑車》時，對人物理解不同，基本功不同，最終呈現的效果也會不同。在學生階段必須要打下扎實的基本功，程式動作要規范，隨著演出實踐經驗的積累，同時隨著年齡的增長和鑒賞能力的提高，學習了更多的理論知識后也就會更加理解劇情和人物。技巧和程式動作要附之于劇情，一切表演形式都是為表達人物心理服務的。在舞臺上演戲既要有內心的表演理論，又要有扎實的基本功，要將技巧和規范的程式動作有機結合起來去表演人物。如果“技”離開了“情”，也就離開了人物的身份、性格和心理，表演也就沒有了靈魂，變成了單純的“賣藝”。從藝術的視角來看，這種只見藝中“技”不見藝中“情”的表演也是不可取的。在舞臺上演戲要演劇情、演人物，既要程式規范又要把基本功掌握扎實，二者緊密結合起來去唱、去念、去做、去打，如此刻畫人物才能把人物演得更活，才能把戲演得更精彩。

參考文獻：

[1]周笑天，蔣錫武.高盛麟表演藝術[M].武漢出版社，1998，1：18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