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不出口的“我想上！”

吳曉敏

一、案例背景

2015年，隨著集團化辦學，筆者所在的一所城鄉接合部的鄉村完小成了集團分校，成立了“晶娃娃啦啦操”俱樂部。這個團隊在經歷各種賽事后，涌現出了一批“優秀”的學生。大家對她們的肯定，讓她們逐漸沉溺在自己“優秀”的世界中，容不得挫折的存在。她們曾經歷過的挫折在她們心里形成一道過不去的坎。久久不能釋懷。隨著2019年縣市比賽的接連到來，這個團隊就出現了一些問題。

二、案例描述

在“晶娃娃啦啦操”團隊里，學生A是個有4年隊齡的老隊員，是我的得力干將，學習能力強，自律性高，動作發力好，難度拿捏準，領導能力棒……別人眼中所有的“優秀”都集中在她的身上。

縣比賽前期，學生A起了水痘，在這期間，我從電話交流中感受到了她的焦躁、不安和一絲期許，她帶著祈盼的語氣說：“我也不發燒，也不難受，說不定過幾天就好了，還能比賽呢！”我從心里也希望她能歸隊，取得好的成績，但為了她的健康，沒讓她參加，只能臨時用小隊員替補頂上。

隨之這個團隊迎來了六年級的畢業典禮，集團校長要求我校的啦啦操隊上場表演，學生們聽了都很興奮，因為這群城里學生眼中的“農村娃”，第一次要在電影院劇場演出，第一次要面對鏡頭直播啦！此時學生A也帶著滿臉痘印歸隊了，她滿懷希望地等著畢業典禮上的展示。我心中思量再三，決定還是讓她替補上，一是時間緊，二是學生A滿臉痘印，也無法上妝，怕影響集體的效果以及隊形的變動。我暫時放棄了“優秀”的學生A，并做了一個“自私殘忍”的決定，讓她全程跟隊，只是單純地想讓她經歷這一切，相信她能自己處理好。從隊員化妝、走場到中午一起吃飯，學生A的表現都很好，一路上我們有說有笑，她還自嘲說：“醫生說我臉上不能化妝，不化妝上臺也不好看，我就給你們看衣服！”我知道她在給自己找一個不上臺的理由，我跟了句：“你是我們的大隊長，是我們團隊里最厲害的！”此時，我心里也擔心自己的“殘忍”會讓她受不了。沒想到，等其他學生進了候演室，她突然趴在我的胸前小聲地哭了。看到這一切，我沒有說話，只是摟著她，感受著她的抽泣，心里說不出的難受。是啊，一個“優秀”的學生總是把她最好的一面展示給他人，隱藏自己內心的想法，我知道“她想上”。錯過了縣比賽，她更加在乎畢業典禮上的表演了。陪著她全程觀看著畢業典禮，她只是耷拉著腦袋坐在觀眾席上，此時我內心五味雜陳，學生A是最喜歡啦啦操的！看到我們團隊的節目，她挺直了背，犀利的評論也從她的言語中蹦出：“節奏沒跟上，后半段全亂了……”在這里我聽出了指責與抱怨。

新的學期，這個團隊又迎來了全國少兒精英賽及市比賽，訓練中我繼續當起“甩手掌柜”，按“老規矩”直接安排學生A去做“小老師”。她不僅每天放學去本部教小隊員，周六、周日也會自主安排老隊員和小隊員結對訓練。我被她感動著，感受著她心理的不斷“強大”。

然而不和諧的一幕出現在全國少兒精英賽的開幕式上，學生B表現得太隨意，影響了團隊的整體形象，而無人制止。我當時壓制了內心的怒火，賽后狠狠地批評了她一頓。突然想到學生A當時為什么沒有制止？以她平時的個性風格，完全不會出現這種情況！

這時，前段時間團隊里不和諧的一幕幕清晰地重現在我眼前。以前我外出學習，學生會自己組織訓練，只需稍加交代，一切都會很順利，而這次賽前我外出學習，回來聽到的卻是學生A的抱怨：“隊形中午都沒走，就拉了拉韌帶。她們都不聽我的！”粗心大意的我沒有往心里去，只是怪她們又浪費了一個中午時間。

隨著學校迎來各種檢查，忙得焦頭爛額的我，更無暇顧及她們。一個老隊員賽前因病臨時退出，團隊的訓練節奏又一次被打亂，只好安排學生A單獨輔導替補隊員。在訓練的過程中發現替補隊員隊形能跟上，而手位動作只是比畫時，我莫名地發了火：“你手位的動作呢？誰教你的？”她眼巴巴地看著我，學生A在一旁不說話，雙手交搓著，而我還沒意識到她眼里的不滿。

比賽開幕式上的一幕，我才意識到學生A與以前相比有了很大的變化。也許畢業典禮的“坎兒”讓她久久不能釋懷，也許我欠她一句：“你上臺！”也許她認為大家都拋棄了她，她對替補她位置的學生及我這個教師有意見……我突然感覺到自己心里的失落，沒有真正地引導好學生A，問題只是表面的解決……

在賽后的一個中午，我像往常一樣和學生們坐在一起交流，由學生C因檢查身體而無法參賽的感受，引到學生D畢業典禮沒上臺表演，我問學生A：“現在要回到那時，畢業典禮想不想上？”“我……”她猶豫地回答。我說：“自從那次之后，你對老師有意見？”學生A沉默下來點點頭，“是不是對其他隊員也有意見？”一連串的問題，她都是點頭。空氣在這時仿佛凝固了一般，學生的沉默有時是無聲的反抗。我繼續追問道：“替補的隊員這學期沒達到我的要求，最后要是不給她們參加比賽，你同意不？”學生A隨即反駁道：“不行，她們是我們帶的娃！她們雖然不好，但練了那么久……”看到她眼里閃過的失望，我隨即問到道：“替補的孩子你帶了很久，舍不得一個下來，怕她們難過，那么畢業典禮上替補你的孩子不給上，你上呢？”大家突然安靜下來。一會兒后，她突然狡黠地瞄了我一下，咧嘴笑道：“那就給替補上唄，要不然她也會……”我靜靜地看著她說：“其實老師沒給你上，不僅是給替補機會，也是為團隊考慮，你上隊形就得動，時間也緊張。不過老師還是挺過分的。”她聽后只是歪著頭一個勁兒地笑，她釋然了。“優秀”的學生會在心中理解教師的處理方式，在她的“賴皮”中我們一直聊到下午上課鈴打響，我看著她歡快地奔向教室，突然一種釋然由心里迸出，我相信，她一定會在“優秀”的道路上繼續前行！

三、案例反思

1.疏忽，情感傷害的起源

格式塔心理學中提道：“離隊的那個成員被團體想念的程度沒有該成員想念團體那般強烈。”學生A在短時間內被迫成為那個離隊的學生，是筆者把她的情緒給疏忽了。其一，忽略了她歸隊后參與團體的迫切渴望，筆者強制讓其接受不上臺的現實，讓她對集體參演的期待落空，繼而失望、悲傷，讓其在無形中產生被這個團隊“拋棄”的受挫感。其二，忽視了后期她的生氣、憤怒并對筆者有點兒“小仇恨”，沒有進行及時溝通。其三，疏忽了她對團隊產生的抱怨、帶來的不和諧而不去調解，導致她心里的坎兒越堆越高而無法逾越。如果能在畢業典禮這個時候及時處理好學生A的情緒，那么她的情緒也會得到很好的管理和控制。

2.關注，“優生”成長的內需

我們眼中“優秀”的孩子，往往因給她們套上了“優秀”的光環，出色地完成了各種任務，除了“優秀”別無缺點，然而她們比其他孩子更聰明，更會掩藏自己的情感，從而導致我們對她們的內心需求關注太少。因為她們一直做得很好，就是因為這種公認的“好”，讓學生A在畢業典禮時，隱藏了內心真實的想法——“我想上”;讓她從內心深處無法從容面對讓自己這個“優秀”的展演者落座在觀眾席上，接受不了看起來的“不優秀”，以致后期用各種消極的行為來抵抗。受挫學生的內心需要我們去關注，讓其接受自己的不完美，而不是在華麗的外表下，裝著一顆“玻璃心”。

3.挫折，性格養成的必需品

挫折，對于個人和團隊，它不會提前預約而來，也不會因逃離而消逝。回想起來，由于本人有強烈的功利色彩，容不得失敗，給學生帶來一些負面影響。看著學生A在挫折的過程中快速成長，使“玻璃心”慢慢轉為“金剛心”，深感挫折是孩子們成長過程中不可或缺的必需品，希望他們在面對挫折時依舊能從容面對，快樂成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