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紅梅
(北京農業職業學院,北京 102208)
隨著我國依法治國方略的不斷推進,高等院校法治化建設取得了長足的進步,但也存在一些問題,尤其是近年來涉及教學管理的法律糾紛有所上升[1]。截至2019年6月底,在最高人民法院裁判文書網以教育部規章《普通高等學校學生管理規定》[2]為關鍵詞,可以查詢到已公開裁判文書共有293件。考慮到其他以協調方式結案的情況,高等院校包括高職院校,有大量因學校管理相關事項涉及行政訴訟的案件。如果高校內部監督不完善、制衡機制弱化等逾越了法律的界限,必然會影響到教學管理權威。農業類高職院校的法治化起步較晚,風險防機制缺失。因此,研究農業類高職院校教學管理相關法律問題具有非常重要的現實意義。
學籍是學生隸屬于某所學校的一種法律上的身份和資格,失去學籍將嚴重影響受教育的基本權利,相關行為有:一是開除學籍,是依據《普通高等學校學生管理規定》,并結合各院校制訂的《學生學籍管理辦法》,對學生違反法律法規規章或者校紀的,給予學生開除學籍的紀律處分。二是取消學籍,是學校在學生入學后3個月內,學校按照相關規定對錄取情況進行復查,如發現學生存在弄虛作假、徇私舞弊等情形,確定為復查不合格后作出取消學籍決定。三是退學處理,如學業成績未達到學校要求或者在學校規定的學習年限內(含休學)未完成學業的;患有疾病或者意外傷殘不能繼續在校學習的;未經批準連續2周未參加學校規定的教學活動的等情形的,學校依據相關規定將學生作退學處理。上述開除學籍、取消學籍或者退學處理均直接涉及公民受教育權利,是教學管理的主要風險點,如處理不當可能承擔相應法律風險。
教師屬于學校的主要工作人員,對學生承擔教育管理責任。同時,教師又屬于學校的職工,處于被管理、被考核的位置。高職院校一般依據《教師教學工作規范》 《教學差錯教學事故認定和處理辦法》 《工作人員考核實施辦法》等文件對教師進行管理和規范。教師的言行是否符合教師身份,是否遵守了學校的校規校紀,是否達到了學校對教師的師德要求,是否完成了學校規定的教學任務,這些都將成為學校對教師的考核依據。教師管理法律風險主要有:一是認為教師存在不當言行給予相應處罰,教師不服提出起訴的;二是認定教師存在教學事故,如遲到、早退、誤課、教學內容與教學計劃超出允許范圍等,教師對認定結果不服而提出起訴的;三是對教師工作進行考核,教師對考核結果不服提出起訴的。
課堂是學校的主陣地,教師對課堂的把控能力和學生對課堂紀律的遵守程度決定了課堂的教學效果。相關法律風險主要有:一是教學內容是否符合主流價值觀,是否有不當言論,學生對教學內容提出質疑;二是課堂上學生之間發生言語沖突甚至肢體沖突,教師能否及時解決;三是實訓課程中,學生在實訓場所因操作不當產生危險,教師在操作前是否履行了安全教育義務,是否對操作流程進行了詳細指導,危險發生后是否及時妥善處理。
教材作為教學的載體之一,選用是否恰當直接影響教學效果。相關法律風險主要有:教材的選用有沒有合理的依據,是否滿足人才培養方案中對課程內容及教學目標的描述;教材的選購過程中是否存在廉政問題。如果高校對此疏于管理,也必然導致法律風險的發生。
根據教學基本要求,對學習課程的考核是評價教學質量的主要形式。必須修滿相應學分,才符合學習的基本要求。如有課程考核不合格,將會影響學生參加獎學金等一系列榮譽的評定資格,不合格科目累積到一定門次甚至會接受學校的處分。因此,教學考核結論是否具有相應的事實根據,是否考慮了相關因素,也是不容忽視風險點。
農業類高職院校行政管理的依據主要是各項校規校紀,如規章制度的內容不符合相關法律的規定,或者條文表達模糊、界限不清、指代不明,在處理過程中程序不合規、引用規定不合理,都會導致相應的法律風險。例如,以下案例中吳某某訴北京某農業類學院退學處理決定案中,法院認定學校作出的決定違反法定程序且適用法律錯誤,從而承擔敗訴風險。吳某某系北京某農業類學院學生,該學院經調查認定吳某某在2016—2017學年第一學期系內專業課曠課累計達56節;截至2017年4月,共13門課程不合格,其中:2015—2016學年第一學期5門課程不合格;因涉嫌吸食毒品被公安機關帶走后確認吸毒并行政拘留5 d。2017年6月29日,學院根據《北京某學院學生違紀處分條例》第十八條第三十六款規定,給予吳某某退學處理的決定(以下簡稱退學處理決定)。次日,該學院教師到吳某某宿舍送達該退學處理決定,吳某某未在宿舍,教師將該退學處理決定放在桌子上后離開。后吳某某不服該退學處理決定,向法院提起行政訴訟,請求撤銷該退學處理決定。法院認為:根據教育部令第21號《普通高等學校學生管理規定》 (以下簡稱第21號令)[2]第二十七條規定,北京某學院具有作出退學處理決定的行政職權。根據正當程序的基本原則,行政機關在作出任何使他人遭受不利影響的行使權力的決定前,應當聽取當事人的意見。第21號令第二十八條的規定,對學生的退學處理,由校長辦公會研究決定。對退學的學生,由學校出具退學決定書并送交本人,同時報學校所在地省級教育行政部門備案。本案中,北京某學院作出退學處理決定后,僅將該退學處理決定放在吳某某宿舍的桌子上,未將該退學處理決定送交吳某某本人,吳某某亦否認曾收到該退學處理決定。因此,北京某學院作出的被訴退學處理決定違反送達程序。此外,北京某學院在被訴退學處理決定中適用的《北京某學院學生違紀處分條例》已經廢止,適用法律亦存在不當之處。故判決撤銷退學處理決定,由北京某學院依照相關規定再次進行處理。
高職院校教學管理的法律風險發生的領域十分廣泛,涵蓋了學籍管理、教師管理、教學管理、教材管理、考核與評價管理等方面。截至2019年6月底,在最高人民法院裁判文書網以“行政訴訟、職業學院”為關鍵詞,可以查詢到已公開的裁判文書共有762件。考慮到其他以協調方式結案的情況,高職院校還有其他大量涉及行政訴訟的案件。其中農業類高職院校涉案比例也較高。
法律風險只是不利后果發生的一種可能性,其發生雖有一定的偶然因素,但總體反映學校的規范化管理水平。法律風險導致的不良后果,與違法違規的嚴重程度直接關聯。有些行為不僅涉及經濟賠償,還可能對學生造成更嚴重的影響,比如剝奪學生受教育的權利,影響學生情緒,發生連環后果,損害學校名譽等。
風險本身就是對不良后果的一種預見,如在不良后果發生前已經發現了風險的存在,可以針對風險點的等級和強度,及時采取有效補救措施,通過建立風險防范機制來監控和消除風險[3]。
高職院校屬于普通高等學校的一個分支,農業類高職院校屬于高職院校中的一部分。雖然《高等教育法》賦予了高校一定的自我管理權,但其所有的教學管理制度都應遵循相關法律法規,一切以法律為底線。當前,農業類高職院校教學管理中的法律糾紛點主要體現在:校規校紀超越了法律法規的最低標準,或者在法律法規中找不到明確的依據。這些制度本身就是管理中存在的最大的風險點,需嚴格按照法律法規進一步完善后才能使用。
根據《普通高等學校學生管理規定》第五十五條至第六十二條相關規定,學校對學生作出處分應當履行的法定程序包括:對學生作出處分決定之前,應當聽取學生或其代理人的陳述和申辯意見;對學生作出處分應當出具處分決定書,并送交本人;對學生作出的處分決定書,應當告知學生有提出申訴權利及申訴的期限;學生申訴處理委員會認為需要改變原處分決定的,由學生申訴處理委員會提交學校重新研究決定。實踐中許多高校對于違紀學生的處罰,通常只是根據校規校紀給出決定,并沒有嚴格遵循申訴、聽證等法定程序,或者實質上未保障學生的正當程序權利。
部分高校沒有專門的法務部門,或聘用的法律工作者不夠專業,工作制度不夠健全,所制定的校規校紀沒有法律法規依據,也不可能提前預防存在的法律風險,更沒有制定相應的防范措施。在執行中具體承辦人員法律意識淡薄或者考慮問題不全面,執行明顯不當而存在風險。另外,由于法務工作者水平參差不齊,往往忽視了法律風險的防范和過程監控,事后矛盾化解往往難以和諧師生關系,使得院校承擔一定的法律風險。例如原告韓某不服被告北京某農業類學院學籍處理決定案。原告韓某系被告北京某學院(以下簡稱“被告”)學生。2017年6月10日,原告在期末考試中找人替考被當場查獲。2018年5月3日,經學院領導辦公會集體討論,建議依據《北京某學院學生違紀處分辦法》第二章第五條第四款的規定,給予韓某開除學籍處理。2018年6月15日,學生工作指導委員會通知韓某擬作出開除學籍處分決定并告知其享有聽證的權利。后被告根據韓某申請召開了聽證會,聽取韓某陳訴申辯意見。2018年8月1日,被告依據《北京某學院學生違紀處分辦法》第二章第五條第四款的規定作出被訴《處分決定》,給予韓某開除學籍的處分。原告不服向被告申訴。被告經復查維持《處分決定》。原告仍不服提起訴訟。另查,2017年6月10日以后,原告又選修了5門課程,并交納了2017學年至2018學年的學費38 000元。再查,處分依據的《北京某學院學生違紀處分辦法》自2017年9月1日起施行。法院審理認為,被訴行為:一是適用法律錯誤,針對原告2017年6月10日實施的考試作弊行為,依據2017年9月1日施行《北京某學院學生違紀處分辦法》的規定開除其學籍,違反法不溯及既往的基本原則;二是違反法定程序,針對原告2017年6月的考試作弊行為,直到2018年8月1日才作出最終處理決定。期限明顯過長且無正當理由,違反法定程序。最終判決撤銷被訴《處分決定》,并由被告北京某學院承擔相應的訴訟費用。
“有權利必有救濟”,結合院校管理行為對學生權益的影響程度,《普通高等學校學生管理規定》在規范教學管理的同時,也賦予了學生相應的救濟權利[2]。院校在教育教學管理中如果存在不合法律法規之處,同樣會有涉訴風險。一旦被法院判決敗訴,將可能會導致學校承擔相應的經濟賠償。
根據以往學生起訴高校的相關案例,為了保障受教育的基本權利,在審查涉及退學處理、取消入學資格、取消學籍等決定的合法性時,法院似有保護弱勢學生一方傾向。如果決定沒有法律法規作為依據,或者違反了法定程序,實質上影響到學生的基本權利,將得不到法律的支持,所導致的直接結果,不僅是要撤銷處分決定,還要及時采取措施消除負面影響。一方面對學校的教學管理帶來不利因素,另外,考慮到學校的發展乃至招生,不利于維護學校良好聲譽。
司法訴訟是保障各方權益的終極法門,雖然現在提倡依法治國、依法治校,但是任何一方一旦進入訴訟,無論是起訴方還是被訴方,都難免陷入繁瑣、漫長的司法程序,會花費大量的時間、精力和資源,而且影響聲譽,尤其是當高校成為被訴方,無論結果如何,都會被卷入輿論漩渦,在社會上造成負面影響。當前,農業類高職院校的法治化進程比較緩慢,而學生的民主意識和維權意識逐漸蘇醒,院校管理與學生維權之間的矛盾日漸突出。因此,建立系統協調的風險防范機制,是化解農業類高職院校法律風險、促進依法教學并和諧師生關系的重要舉措[4-5]。
農業類高職院校應該本著防范于未然的原則,建立起完善的風險防范體系。關注教學管理中存在的法律風險,分析各板塊中的風險點,并進行風險等級評估,對關鍵的人和關鍵的事、關鍵環節進行跟蹤;成立專門的法律事務機構,由專業人員從事法律救濟工作,對于教學管理中出現的糾紛提供法律援助。通過前期預警、中期控制,將風險控制在可控階段,通過調查、處理、申訴、執行等程序,將各種糾紛妥善解決。對于實在無法在校內解決的糾紛,仍要依照法定程序,通過有關行政機關、仲裁機構甚至司法程序依法解決。
作為高等教育的一個重要組成部分,截至2018年我國共有高職(專科)院校1418所,在校生規模達969.5萬人,可以說高等職業教育肩負著為國家培養高素質技能人才、實現教育強國夢的重要使命。我國作為農業大國,國家正在大力發展農業,提倡科技興農,但社會上輕農思想仍比較嚴重,農業類高職院校的地位仍然不高。而城鄉居民的生活水平差異,又影響了農家子弟選擇農校的積極性。分析高職院校教學管理的法律風險及原因,梳理相關風險點,建立和完善高職院校教學管理風險防范機制,是維護院校聲譽、維護良好教學秩序,堅持以學生為中心、落實學生主體地位的具體實踐,必將為建設一流的農業類高職院校贏得更大的發展空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