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文化中的道家思想研究

梁青青

（中國計量大學人文與外語學院，浙江杭州310000）

中國的茶文化除了具有文化的普遍特性外，它還具有儒釋道三家的文化內涵，且其中道家的思想內涵體現最為明顯與具體。近年來，海峽兩岸頻繁展開茶會，共討茶道中的“無為”、“無我”思想，連聞名于韓國與日本的茶道都將“無我”作為品茗的最高境界，可見道家思想對茶文化影響之深遠。

1 茶文化與道家思想概述

茶文化是中國傳統文化的重要組成部分，它的形成與發展深受其他思想的影響，因此其表現十分多元。道家思想作為我國主要傳統思想之一，對茶文化的形成和發展具有深刻的意義。

1.1 茶文化

茶文化就是指在飲茶過程中形成的文化特征，它的內容非常豐富，比如相關物質類文化有茶書文化、茶畫文化、茶具文化等等，相關非物質類文化有茶道、茶藝、茶德、茶故事等等。茶文化除了具有文化的普遍特性即階級性、民族性和歷史連續性外，還具有自身特有的特性：一是實用性與審美性相統一，它既可以滿足人們的生活實用需求如解渴，也可以滿足人們的審美需求如茶藝表演；二是高雅性與通俗性相統一，文人、貴族有品茗活動如茶書、茶畫等，普通老百姓也有飲茶相關活動如茶故事等。中國的茶文化融合了儒釋道三家的多種思想，背負了三家的文化內涵，如儒家的“中庸和詣”的思想、道家“天人合一”的思想、佛家“普渡眾生”的思想。除了三教的思想對其頗深[1]，各地域特色文化也對茶文化的形成與發展起到了很大的影響作用，如不同地區茶葉、泡茶水、茶具等一系列相關茶文化都不相同。

1.2 道家思想與茶文化

春秋時期，老子總結了先賢的道家思想精髓，形成了完整的道家理論，道家思想由此成型，并且隨后被莊子繼承與發展。道家思想的核心觀點是“道法自然”，“無為無不為”，在歷史的長河中，這些道家思想深深影響著中華民族的傳統文化，為一些傳統文化的形成和發展做出了巨大的推動作用。茶文化在發展的過程中，同樣深受道家思想的影響。比如就喝茶時候的心境來說，品茗講究的是平心靜氣，無憂無思，細細體會茶水的香氣、味道，讓自己融入自然，這實際上與道家的“無為”思想和“天人合一”思想如出一轍。此外，中國茶文化中的茶藝作為一種藝術性行為，具有極大的審美價值，同時它也深受道家古典美學思想的影響，具有道家美學特征。總而言之，道家思想是中國傳統哲學思想的重要組成部分，從中國茶文化的發展角度看，道家思想不僅影響了茶人們的飲茶習慣，更對茶道精神、茶藝等茶中國傳統精神文化的形成起到巨大的助推作用。

2 茶物質文化中的道家思想

中國茶文化的物質文化，主要體現在各種茶具、各地茶館、還有各式茶葉包裝上。茶相關物質作為傳統茶文化的的外在體現，具有承載茶文化的功能，道家思想在茶文化中的體現也會在茶相關物質文化上得以展現。

2.1 茶具

老莊的道家思想對茶文化的影響在國內各種各樣的茶具設計上可見一斑，其具體表現在兩個方面。一方面是人與自然的統一。道家思想推崇道法自然，認為人與自然應當統一，人們需要順應自然、尊重自然，走上正確的人、物、自然統一之道[2]。這種統一的思想在茶具的造型、選材等方面都有明顯的體現。以紫砂壺為例，紫砂壺用料為天然的紫砂陶土，一件好的紫砂壺，除了用料嚴苛以外，還需要具備造型優美、功能齊全的特點。紫砂壺的設計者需要將用料天然、造型優美、功能齊全三個特點統一于設計構思中，這就要求設計者發揮自己的主觀能動性，結合自然用料，巧妙設計茶壺。由此，茶具的設計達到了道家的人、物、自然的統一[3]。第二個方面是茶具中適合原則的運用。適合原則是道家思想中順應自然思想下的一個重要分支，它告誡人們把握好一個“適”，做到適時和適用，茶具的設計和使用便體現了這點。以傳統茶具蓋碗為例，該茶具分為茶碗、茶船、茶蓋三個部分，其中茶船就是茶托，起到防燙的作用，茶蓋具有保溫的作用，同時還可以作為涼茶的工具。時至今日，蓋碗依舊是許多地區廣泛使用的茶具，它的使用體現了道家的適用性和適時性。

2.2 茶館

茶館文化在中國的茶文化中具有重要地位，而它的形成與道家思想有著緊密聯系，其具體體現在茶館的布局和裝飾上。明清時期，國內茶館的設計具有三個標準：順乎自然、簡潔、因人制宜，到了現代，茶館的設計追求同樣如此。在建筑的位置布局上，茶館通常處于較為安靜的地段，以四川的茶館為例，該地區的茶館通常建在公園等環境較為清幽的地點，而且多為茶棚的形式，幾張桌子、幾把凳子便打造了一個逍遙自在、無欲無求的飲茶氛圍，這就是道家的“無為”思想在茶館文化中的體現[4]；在內部的裝飾方面，國內現代茶館將道家的自然美學融入其環境裝飾中。道家提倡人與自然相互統一，人要融于自然，追求的是自然美感，茶館文化同樣具有這樣的內涵。以湖南白沙源茶館為例，它在有限的內部空間內，將水土、植被等自然元素融入內部的環境裝飾，在其庭院內有流水、有假山、有樹木、有小道，讓來飲茶的客人仿佛置身于自然環境之中，并讓其在飲茶的同時享受自然之美。除了茶館的布局和裝飾體現了道家思想，茶館的存在還體現了道家的“貴生”思想。道家在生命倫理方面提倡“貴生”，要珍愛生命，而茶館的存在和發展體現了人們的養生思想，與道家“貴生”理念相契合。比如，四川的人們在吃完辛辣的菜品之后，通常會去茶館喝上一壺茶，以此來降火，又如老北京茶館里的茉莉花茶、菊花茶等由于其養生和美容功能，頗受女性喜歡。

2.3 茶包裝

茶包裝文化是比較容易被忽視的茶相關物質文化，實際上，茶包裝體現出的茶文化蘊藏著深厚的道家思想內涵。首先，從茶包裝的材質上看，它體現了道家的自然觀。道家追求自然，強調人與自然和諧統一，國內的茶包裝同樣有此追求[5]。以品牌“一縷茶香”的茶包裝為例，它所用的原料是牛皮紙、粗布和布條，保留了非常濃厚的古樸感，同時還拉近了飲茶者與自然的距離。實際上，用天然材料作為茶包裝已有頗久的歷史，古代的茶包裝有竹葉、稻草、木材、貝殼等天然材料，可見中國茶包裝文化對大自然深深的追求。其次，從茶包裝的外觀上來看，它同樣體現了道家的“道法自然”、“物我統一”思想精髓。在茶包裝的圖案選擇上，山水鳥魚等自然景觀多被茶商應用，它彰顯著對大自然的熱愛，比如靜茶品牌“云霧”系列茶包裝。在茶包裝的顏色選擇上，一些茶品牌還運用了道家太極圖中的黑白主色調，比如茶語品牌茶包裝、福鼎白茶品牌茶包裝等等，黑白二色代表了道家的虛與實，具有陰陽平衡的意蘊。

3 茶精神文化的中的道家思想

茶精神文化中的道家思想主要體現在茶道的理念和茶藝的審美觀念上。中國的茶道具有相當的歷史淵源且自成系統，受道家思想影響頗深。在茶藝表現上，它同樣受到了道家審美思想的影響。

3.1 茶道理念中的道家思想

3.1.1 人與自然

人與自然的關系是道家思想的核心內容之一，例如老子“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莊子“天地與我并生，而萬物與我為一”，表達了道家“天人合一”的自然觀念。茶道作為自然大道的一部分，要享受茶道就需要將自然觀注入茶道的過程[6]，其表現在茶道中，即是人們在品茗時對自然的親近、追求。古代的文人騷客總喜歡在自然山水之間進行品茶，通過品茶去融入大自然和感悟大自然，達到人化自然的境界，就如金朝的元好問在其《茗飲》中所述，茶的清香讓其夢游華胥古國，羽化成仙并神游蓬萊三山。這就是品茗時“天人合一”的經典寫照。茶道是熱愛并且眷戀著自然的，在喜好品茶的人眼中，喝茶時的周圍自然景色都寄托了茶人的情感，這與道家“天人合一”的哲學思想完美契合。

3.1.2 清靜無為

老子提出“為無為，則無不治”，應該“致虛極，守靜篤”。“無為”并非消極的“無所謂”，它展現的是豁達和恬靜的心理，講究的是不拘名教、純任自然的處事態度。茶道淡泊，樸素天然，只有在清靜的環境下品茗，才能真正感悟到茶的要義，這一點與道家的“守靜篤”相契合。此外，茶道追求的“無我”境界與“無為”同源，“無我”就是從精神上打破物我的對立，以一個清靜的心態融入自然，契合萬物。“無我”是清靜無為思想的體現，也是中國茶道對品茗心境的最高追求。近些年來海峽兩岸興起的無我茶會，乃至聞名世界的日本茶道，都體現出了道家清靜無為的思想。

3.1.3 返璞歸真

“返璞歸真”是道家思想的重要理念之一，也是茶道的最高追求。莊子提出“既雕既琢，復歸于樸素”，認為人需要追回失去的真性，達到本真、自然的道德狀態，這種思想表現在茶道上，即為從事茶事相關活動講究“求真”與“自然”，茶葉是真的、茶具是真的、環境也要是真的，敬茶時也要發自真心，舉手投足發自自然、符合自然。此外，茶人通過品茗，可以獲得心境上的提升，最終達到一種心平氣和、無思無慮的天然心境，這種心境的獲得過程是人心復歸到本真的過程。這就是茶道所追求的返璞歸真，也是茶人所最求的茶道最高境界。

3.2 茶藝美學中的道家思想

3.2.1 自然美學

道家的自然審美實際上并不只是對自然景色的審美，更多的是自然規律的理解與欣賞，也就是說，道家認為的自然美美在自然而然，這種自然美在茶藝中的表現，就是追求自然與本真。首先是茶葉的自然美，茶葉作為自然的產物，它本身便是自然純潔的意象，歷代文人墨客以茶葉的自然美寫下了相當數量的詩文，他們對茶葉的欣賞表現出了自然美學的審美特征。其次是泡茶水的自然美，它表現在泡茶水選擇的因地制宜和適應自然上。茶藝中的泡茶水其實有很大講究，比如西湖龍井茶需要配上虎跳泉水、易武茶需要配上古茶山山泉水等等，茶人們喝茶講究“好茶配好水”，順應自然的規律，從自然中尋求清冽、甘甜的泡茶水。然后是品茶環境的自然美，它表現為茶藝活動過程中自然景色的作用。比如宋代杜耒在《寒夜》中表示“喝茶時，窗前跟平常一樣有月亮，但是這次因為還有梅花，心境便與以往完全不同”。可見不同的飲茶環境會帶給茶人不同的心境，因地制宜，茶和境才能融為一體。現代的茶館之類的品茶地，也將自然景色納入了內部的品茗環境，讓茶人的品茗環境具有自然意境，這體現了現代人與古人一樣，同樣具有對自然之美的向往。

3.2.2 虛實美學

老子認為，世間萬物是有無和虛實的統一，這種虛實統一的思想在中國的藝術領域具有較為廣泛的應用，其表現通常為藝術意境和情景統一、無限和有限統一，茶藝中同樣含有虛實的美學思想[7]。一個是茶藝動作中的虛實美學。國內傳統的茶藝表演動作，常會運用虛實結合的動作手法，比如說，茶藝經典動作“鳳凰三點頭”，拿著茶壺向客人倒茶時，手腕上下升降三次，這個寓意是想客人三鞠躬；又如“關公巡城”，就是依次來回向每個杯子中倒茶，意思是人人平等，不厚此薄彼。這類茶藝動作是寫實的，而其中蘊藏的意思卻是需要聯想出來的，即為虛，所以這類茶藝動作具有虛實美學。另一個是茶湯的虛實美學。茶葉與水，二者缺一皆不可成茶，所以泡茶是一個從無到有的過程，茶葉的味道、色澤、氣味融入水中，這個過程中呈現出了從無到有、從虛到實的不同階段的美感。而且茶湯的不同味道，蘊藏了不同的哲理，茶的苦澀讓我們知道先苦后甜，茶的清甜讓我們知道苦去甘來，而品茶之后的回味，讓我們知道保持安然的態度，這些人生哲理被灌注于茶湯的味道、香氣、色澤中，這體現了道家的虛實統一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