蓋斯凱爾夫人小說中的英國茶文化

薛 青

（浙江農林大學文法學院，浙江杭州 311300）

1 蓋斯凱爾夫人與維多利亞時期的茶文化

伊麗莎白·蓋斯凱爾（Elizabeth Gaskell，1810－1865），是英國維多利亞時期的著名的現實主義作家，她創作《北方和南方》、《克蘭福德》、《露絲》等著名的小說。這些小說如實記錄了英國維多利亞時期豐富多彩的茶文化。

維多利亞時期，中國茶已經在英國流傳了200年了。1662年，葡萄牙凱瑟琳公主將中國茶作為嫁妝帶到了英國。此后，中國茶從英國宮廷流傳到貴族社會、在流傳中產階級和社會底層。到19世紀初，飲茶風俗已經傳播到了底層人民生活。茶葉也開始從貴族的奢侈品變成了底層人民都需要的必需品，中國茶也正式成為了英國人的“國民飲品”。

通說將文化分為物質文化、制度文化、心理文化等，也有人將文化分為物質、制度、風俗習慣、思想價值。茶文化也包括了茶物質文化層次、茶制度文化層次、茶行為文化、茶心態文化。其茶物態文化是指茶文化中具體可感知的器物。茶行為文化是指約定俗成的茶俗，這是一種社會的集體的行為。茶心態文化是指茶關于茶的價值觀念、審美觀等。本文主要從物態文化、行為文化、心態文化三個層面來探討蓋斯凱爾夫人小說中的茶文化。

2 茶與茶器：靜止的物態文化

英國維多利亞時代茶文化內隱于茶、茶器、茶室等物質文化。在跨文化傳播過程中，中英飲茶習俗在茶種類、沖泡方式都出現了變異。

首先是主流茶種類。最早傳入英國為綠茶。但綠茶色澤保存對環境較為要求較高。英國本島消費的茶都是從中國進口，要經過海運。但海運的運輸周期長，環境復雜，很難保持綠茶的色澤，因此英國市場以紅茶為主。其次，沖泡方法也不同。英國本島居民為游牧民族，有飲用奶制品的傳統；因此，英國人用奶代替水沖泡茶。同時，英國人向來喜好甜膩，而中國茶清淡微苦，英國人最早將茶作為藥用。為了將作為藥用的茶變為日常飲品，英國人開始給茶中加糖。到了維多利亞時代，全民都喜歡這種飲品。《瑪麗巴頓》中，為了節約珍貴的茶葉，她還在茶葉中添加了大量的英國傳統飲品——甜酒。愛麗絲是難得喝茶的，因為“兩茶葉和三兩黃油就把她的工資花光了。所以平時在家里，她只用藥草泡茶，除非有什么想得周到的女東家，家里茶葉多，給了一些她。”足以可見，在維多利亞時代人們追捧的茶已經不是中國概念中的茶了，而是具有英國特色的茶。

隨著茶的流行，飲茶所需的茶器也成為了全民關注的對象。當時飲茶所用的茶器主要是中國進口。中國茶器就成為了英國人家庭財力的體現和身份的標志。英國人以擁有中國茶器為榮，將中國瓷質茶器放置在家庭最醒目的地方展示。這點在《克蘭福德鎮》中體現的淋漓盡致。“在早上走過時看到放在儲藏室里的茶盤擺到了每一張牌桌的中間，茶具都是精致的薄磁器，古色古香的銀制器皿擦得锃亮”1。《南方與北方》中，新興工業主桑頓家那座豪宅里最中間是放著六卷本的《圣經詮釋》和茶壺。英國維多利亞時代工業重鎮曼切斯特，而這個城市新興的工業家，并不具有傳統社會認同的貴族血統和紳士風尚。而新興工業階級在經濟上贏得了社會認同的之外，更加在意知識的認同。因此，書籍就更為重要。但桑頓家只有圣經一本書，桑頓夫人將這本書擺在了豪宅中央桌子上。但是，與這本《圣經》處于同樣地位的就是茶具。足以可見在當時，茶具的社會地位。英國的社會底層也追捧中國的瓷質茶器。約翰·巴頓太太在家里最顯眼的布魯克桌上擺著翠綠的日本漆茶盤，茶盤中央還有一對擁抱著的情人。”這與與屋子另一邊的那只大紅漆茶葉罐，相映成趣。”巴頓太太引以為傲，她還把碗櫥的門敞開。

3 茶俗：流動的行為文化

茶行為文化主要是英國社會中約定俗成的習慣、茶禮、茶俗。而在其中，英國飲茶習俗中最具有英國的特色是早茶、下午茶和晚茶。

早茶又叫開眼茶。英國人在早上起床后，給主要家庭成員端一杯茶，以表示心意。下午茶是最具有維多利亞時代特色的習俗，它是英國優雅高貴的生活方式的象征，贏得了英國人的追隨。在下午茶中，主人會布置精美的茶空間，拿出家中珍藏的精致的茶器和茶葉，并配上可口的茶點。下午茶是坐在沙發上，進行品嘗。晚茶是在傍晚6點進行的，是坐在較高的餐桌上與晚飯一起進行的。工業革命之后，晚茶是工人階級流行的生活方式，從而追求簡樸但不寒酸、華麗但不庸俗的有格調的生活。同時，對于工人階級而言，下午正直工廠工作之間，是無閑暇喝茶。因此，在工人階層中，最為流行的是晚茶。但參加者還是要極盡所能的正式裝扮，主人也要竭盡所能地給客人提供一個溫馨的聚會環境。《南方與北方》的第九章是《茶會前的梳妝打扮》，其中詳細描寫了晚茶習俗。桑頓先生受邀到牧師黑爾家中喝茶。下班后黑爾特意回家更換正式的服裝，這引得母親吃驚，說“換衣服，哼，在我年輕的時候，男孩子每天只會精心打扮一次。你和一個年老的牧師喝茶，還需要換衣服嗎”[2]在《瑪麗巴頓》中也呈現了一場工人階級的茶會。為了準備在茶會，巴頓夫人已經讓女兒到街上買了雞蛋、火腿、牛奶、面包；由于家中的茶具不夠，還需要客人自帶家里的茶具。[3]愛麗絲的茶會就更加簡單了，她是“爐子跟前擺了一張很小很小的圓桌；她那只脫了漆的舊茶盤里放著一把黑茶壺，兩只紅白色圖案的杯子，一只古色古香的白地青花的杯子，茶托都不是原套另外一只多余的茶托里放著一塊黃油。”[4]蓋斯凱爾夫人小說中，類似的茶風俗隨處可見，這是對英國維多利亞時代茶日常習俗的再現。

文化的基本要素是思想觀念和價值。茶心態文化層主要指在制茶、飲茶的過程中形成的價值觀念、審美觀，它體現了茶日常生活所承載的精神文化內涵和社會的心理。中國茶文化核心理念是“廉、美、和、敬”。但經過茶文化的跨文化傳播，英國茶文化基本擯棄了中國茶的理念，形成了以高貴、精致等為核心的英國茶文化特色。但中國茶文化中“和”的觀念，卻被英國繼承和發展。

“和”本意為“和氣、和諧”的意思，意味雙方的通過茶來傳遞友好的信息，以達到人際交往的和美與和諧。英國人善于以喝茶的方式表達無言的問候和關心，而喝茶的人在暖暖的茶湯中能感受到對方的和善，因此奉茶和喝茶的過程，就是雙方精神溝通達到和諧的過程。在《南方與北方》中，端茶成為了家庭中關心的主要場景。由于母親身體羸弱，常躺在臥室，而每天給母親端一杯茶，是瑪格麗特最重要的事情。一次，瑪格麗特回家晚了，但是她還是堅持給媽媽一杯茶。她說“我給媽媽送一杯茶。她很早就喝過了，那時我太忙了，沒有陪她一起喝，我覺得她一定愿意再來一杯。”[5]茶在這些場景中，都扮演了橋梁的角色，讓雙方心意相融，達到了和諧美滿的境地。

作為維多利亞的日常生活方式“喝茶”能化節矛盾，促進人際和諧。瑪格麗特的父親與黑爾，也是在一次次的晚上喝茶的時候，談論工人階級和資產階級的內容，讓居高臨下的工業階級，不能再用自由主義時代的心態居高臨下地看待工人階級。而在一次次的茶會交談中，黑爾終于意識到了問題的所在，兩人達到了理解與溝通的目的。當妻子餓死后，尼古拉斯悲痛瘋狂到極致，這時瑪格麗特的父親說邀請這位可憐人到家里喝茶。在英國，喝茶是高雅的事。這位粗魯的工人，能被一位牧師邀請參加如此高雅的活動，異常激動。進屋之后，他被稱為“尼古拉斯先生”，而這位工友顯然感受到了心靈的召喚，他從醉鬼變瞬間轉變為一位文靜的紳士，開始彬彬有禮，變得和善而誠懇，甚至用清水將頭發整理平整并且用勁毛巾修飾一下，還用蠟燭頭擦了鞋子。牧師的茶把弗雷里德內心的謙恭激活了，從而將尖銳的矛盾緩和了，從而達到了人與人之間的和諧。

綜上所述，蓋斯凱爾的小說細膩的描繪了當時社會中茶空間、茶器的景象，記錄了當時英國飲茶的習俗，并展示了中國茶文化中“和”理念在英國的延續和發展。這些是英國維多利亞時代茶文化的再現和傳播。而茶文化在英國的傳播，進一步刺激了英國人對茶葉的需求，促進國家海外市場的開放，而這些都為英國向帝國邁進開創了條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