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文球名老中醫仙方活命飲臨床治驗*

張全輝 喻文球 吳允波

（江西中醫藥大學附屬醫院 南昌330006）

關健詞：仙方活命飲；喻文球；臨床治驗

仙方活命飲出自《校注婦人良方》，是消法的經典名方，其功效為清熱解毒、消腫散結、活血止痛，主治陽證癰瘍腫毒初起，被譽為“瘡瘍之圣藥，外科之首方”。 該方自古以來便被廣泛運用于治療各種外科瘡瘍類疾病，現代研究亦表明仙方活命飲加減應用于口腔科、婦科、男科及周圍血管病等疾病的治療效果良好。 喻文球教授為江西省國醫名師，是全國第三、第四、第五、第六批全國名老中醫學術繼承人指導老師，從醫40余載，有著豐富的臨床經驗。 喻老治病用藥不拘泥于古方，本著辨證論治、異病同治的原則，繼承創新，應用仙方活命飲加減治療白血病并肛瘺、乳腺癌術后胸壁感染、肺風粉刺等取得了良好的效果。 現將喻老應用仙方活命飲加減治療相關疾病的經驗介紹如下：

1 仙方活命飲加減治療白血病患者肛瘺

1.1 病例資料 張某，男，72歲，因反復肛旁腫痛伴流膿水2個月于2019年1月9日初診。 患者幾年前有肛瘺病史，曾住院行手術治療，后肛門部無不適。近兩月患者因白血病在外院住院治療，期間左側肛旁紅腫疼痛伴流膿血水，此次患者因白血病接受化療而不敢行肛瘺手術，要求中醫藥治療。 肛門檢查（膝胸位）在肛門8點位距肛緣2cm 處，可見竇狀外口，外口處可見少量清稀膿液和血水流出。 沿外口可觸及一條索狀物通向肛內。 舌苔微黃膩，質淡紅，脈細。中醫診斷：肛漏，辨證氣血虧虛、濕熱下注、毒瘀結滯。 治則：托毒排膿、補益氣血、清熱利濕；選用仙方活命飲加減治療。組方：金銀花15g、黃芪10g、當歸10g、皂刺10g、白芷10g、柴胡10g、防風10g、陳皮10g、甘草6g、赤芍10g、厚樸10g、枳殼10g、天花粉10g、制乳香6g、制沒藥6g、生槐花10g。 服藥（顆粒劑）7d 后，患者復診紅腫消減，瘺管分泌物明顯減少，癥狀改善，舌苔微黃膩，質淡紅，脈細數。在前方的基礎上加用黃芩10g、浙貝母5g，繼續服用半個月。同時加用外洗方藥：苦參20g、地榆20g、荊芥20g、艾葉20g、薄荷20g、明礬20g、野菊花30g、香附20g、虎杖20g、生甘草20g。 后患者紅腫消減，無分泌物，舌苔微黃膩，質淡紅，脈細數，病愈。

1.2 討論 中醫學認為， 肛漏多因肛癰久潰不愈，因濕熱余毒蘊結下注于大腸肛門，熱勝肉腐，膿成破潰而成漏[1～2]。《河間六書》提到：“風熱不散，傳于下部，故令肛門腫滿，下墜而脹。 ”《外證醫案匯編》記載：“肛漏者，皆屬肺、脾、腎三陰氣血不足……始因高梁厚味，醉飽入房、疾奔久坐……臟腑受傷。”雖然西醫大多認為肛瘺多由肛腺感染所致， 但還需注意排除炎癥性腸病、結核、惡性腫瘤、血液病等相關疾病[3～4]。 對于這類患者僅通過單純的肛瘺手術不能解決其主要問題，甚至有加重病情的可能。上述病例患者肛瘺發病原因在于白血病發病時骨髓中異常的原始細胞和幼稚細胞會向各組織和器官浸潤增殖，器官和組織發生炎癥反應。 住院期間，患者肛瘺復發，氣血虛弱，體質體力十分虛弱，氣血虧虛，肺脾氣虛，不能固澀肛門直腸而形成瘺，雖然尚有些許邪毒，但正虛是疾病的關鍵。因此不宜貿然行手術治療，唯恐氣血虛弱而創面不能愈合。但瘺管形成，漏出膿血十分苦楚，且患者有強烈意愿解決這個問題。故鼓勵患者在繼續西醫抗白血病治療的同時， 發揮中醫藥的特色優勢，予中藥內服益氣養血、活血、托毒，祛邪、行氣、和營、化濕、補虛、祛風、解毒，應用方劑仙方活命飲為主方，以黃芪益氣托毒，柴胡疏肝理氣，厚樸燥濕行氣，枳殼理氣寬中，生槐花涼血止血。 服藥3周患者瘺管閉合，紅腫消除。 對于竇道、瘺管須辨清虛實，分別應用“不流不止、不塞不止”的治療方法，使瘺管愈合。在治療肛漏的同時，也很好地配合了白血病的治療。 通過調治，患者體質較前明顯好轉。

2 仙方活命飲加減治療乳腺癌雙乳切除術后胸壁感染

2.1 病例資料 陶某，女，60歲，因乳腺癌術后胸壁感染，于2019年3月9日初診。 患者于2000年在外院行左乳腺癌乳房及胸大肌切除術，2011年又行右乳腺癌及胸大肌切除術并淋巴清掃術。 3年前患者胸骨上開始出現紅腫、漸潰破形成竇道、結痂，后痂脫形成漏，遷延不愈。1年前患者左胸肋骨皮膚上又出現一大塊紅腫及數個膿皰，先后在國內多家醫院診療仍不得愈合，遂于我院門診就診，刻下舌苔薄黃，脈細數。 查體：雙側胸部乳房和肌肉切除，可見萎縮性瘢痕及刀口痕跡，從鎖骨下至劍突暗紅腫脹，胸骨中央有一竇道滲流膿液，近胸骨左胸肋上大的暗紅腫脹突起，旁邊有一皰性突起。 中醫診斷：乳巖術后潰瘍。 治則：益氣和營、祛風化痰、理濕解毒、托毒透膿；選用仙方活命飲加減治療。 方藥：生黃芪30g、金銀花20g、當歸10g、甘草6g、制乳香6g、制沒藥6g、防風10g、白芷10g、浙貝母10g、陳皮10g、天花粉15g、赤芍10g、皂刺10g、瓜蔞皮12g、枳殼12g。服藥7d 后上癥較前明顯改善，紅斑腫脹大部分消除，胸骨上竇道瘺管已閉合，無分泌物流出，左胸肋上包塊平復、明顯消減。 舌苔微黃膩，質淡紅，脈細。續前方加石上柏15g、石見穿15g、腫節風20g、蒲公英15g。 內服1周后，患者腫脹基本消除，未見異常分泌物流出，左胸肋上包塊仍有稍許，繼續囑患者服用上方半月后，患者痊愈。

2.2 討論 乳巖是指發生在乳房部位的惡性腫瘤，西醫稱為乳腺癌、乳腺肉瘤等，中醫文獻中又稱為“石癰”。《外科正宗·乳癰論》記載：“憂郁傷肝，思慮傷脾，積想在心，所愿不得志者，致經絡痞塞”，闡述了乳巖的形成原因。 本病為本虛標實之證，發病的基礎為人體先天稟賦不足、正氣內虛、陰陽失調，病機本在肝、脾、腎三臟以及沖、任二脈失調，標為氣郁、瘀血、痰濁、熱毒蘊結乳絡[5]。 本例患者行雙側乳腺癌切除加清掃術，由于乳房及胸大肌等切除，胸部缺乏緩沖性保護，故易于感染，而發生胸骨感染及胸骨髓炎，及左肋骨感染及皮下膿腫。 患者因氣血虧損，精氣不足，抗邪無力，致濕熱之邪蘊滯于胸骨及肋骨，邪毒深沉附著于骨，發生附骨疽。因正虛氣弱，正邪斗爭無力，故不發熱。 病呈慢性遷延性過程，氣血虧虛，故膿水稀少，虛熱迫血妄行，故膿血不止。治宜益氣補血、托毒和營、解毒化濕。 選仙方活命飲為主方，加用枳殼、瓜蔞皮行氣止痛。 考慮患者氣血虧損，正氣抗邪無力故重用黃芪益氣托毒，服藥7劑后，瘺管膿水干涸，創周紅腫消減。 后期治療上加用石上柏、石見穿、腫節風、蒲公英以增清熱解毒、散結消腫之功。

3 仙方活命飲加減治療肺風粉刺

3.1 病例資料 文某，男，21歲，因顏面部起丘疹膿瘡1年余于2018年1月15日初診。 患者1年前無明顯誘因出現面部滿布丘疹、膿瘡，曾于當地醫院就診，診斷為“痤瘡”，口服和外用西藥治療（具體不詳），上述癥狀未見明顯改善，后經多處醫治，未能獲效，病情漸加重，遂來我院門診就診。查體：兩側面頰及下巴處可見大量紅色丘疹并高出皮膚， 部分頂端見膿瘡，面頰兩側見多個大小不一的結節，色暗紅；大便質硬，難排，小便清長而黃；舌紅、苔黃，脈數。中醫診斷：肺風粉刺。 治則：清熱瀉火解毒、化痰消瘀；方用仙方活命飲加味。 方劑組成：金銀花20g、連翹10g、紫花地丁10g、野菊花10g、大黃6g、當歸10g、甘草6g、防風10g、白芷10g、浙貝母10g、陳皮10g、天花粉15g、赤芍10g、皂刺10g、黃芪10g、生石膏30g、夏枯草15g、枇杷葉10g、桑白皮10g。服藥14d 后上癥較前明顯改善，紅色丘疹、膿瘡明顯減少，結節變小且顏色變淺，大小便平，舌紅、苔薄黃，脈數。續守前方服用半月后，上述癥狀明顯減輕，未見膿瘡再發，但仍有少許結節。 服藥1個月后，上方去大黃、生石膏，加制乳香和制沒藥各6g，續服1月余，患者面部丘疹膿瘡結節基本消退，稍留有色素沉著，基本痊愈。

3.2 討論 痤瘡是一種發于毛囊皮脂腺的慢性炎癥性疾病，歸屬于中醫學“肺風粉刺、酒刺”等范疇[6]。 明朝陳實功在《外科正宗·肺風粉刺·酒渣鼻第八十一》中指出痤瘡發病與玫瑰痤瘡病機相同，皆在于血熱郁滯。朱丹溪提出：“痰夾瘀血，遂成窠囊”。《諸病源候論·面皰候》曰：“面皰者，謂面上有風熱氣生瘡，頭如米大，亦如谷大，白色者是也[7]。 ”喻文球教授認為本病以本虛標實為基本病機， 痤瘡的發生與陽熱偏盛或肺胃積熱、痰濕內盛、氣血瘀滯等因素密切相關。因患者發病日久，邪毒入絡化熱，痰火壅結，氣血瘀滯，火熱之毒上炎而發于面部，因而出現面部紅色丘疹、膿瘡、結節、大便質硬難排和小便黃等癥狀。 方中重用金銀花以清熱瀉火解毒，輔以連翹、紫花地丁、大黃、野菊花等使上炎之火消散，生石膏助君藥清胃熱并引熱下行，枇杷葉、桑白皮清瀉肺熱，另加消腫透膿之制乳香、制沒藥和皂角刺；浙貝、白芷、防風、天花粉、陳皮清熱散結，甘草緩和藥性、調和諸藥。 諸藥配伍合用，共奏清熱瀉火解毒、化痰消瘀之功。

4 體會

仙方活命飲由金銀花、陳皮、防風、赤芍、白芷、當歸尾、甘草、貝母、乳香、天花粉、沒藥、穿山甲、皂角刺組成。 其中金銀花清熱解毒、療瘡；乳香、沒藥、當歸、赤芍則可活血化瘀、消腫止痛；防風、白芷通滯散結，熱毒外透；陳皮理氣健脾清肺、燥濕化痰；貝母、天花粉清熱散結；穿山甲、皂角刺通行經絡，透膿潰堅；甘草清熱解毒并調和諸藥。 現代藥理學研究表明仙方活命飲可抑制大腸埃希菌和金黃色葡萄球菌的生長，對提高巨噬細胞吞噬功能及降低腫瘤壞死因子-α、白細胞介素-6有顯著效果，同時可降低毛細血管通透性，從而起到抗感染的功效[8]。 喻文球教授妙用該方加減治療白血病患者肛瘺、乳腺癌術后胸壁感染及痤瘡，均取得了良好效果。 臨床上喻文球教授還應用該方加減治療淋證、消化性潰瘍、化膿性扁桃體炎等。 他認為仙方活命飲是將消、托、補三大法有機融合一體，靈活應用的有效方劑。 該方既應用了解毒清熱、解毒祛風、和營消腫、行氣化滯、化痰理濕法等消法，又應用了益氣托毒、透膿托毒等托法，還應用了補氣、補血等補法。 應用該方治療疾病應認識全面和透徹，辨證論治，不可拘泥于方藥本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