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醫藥治療惡性腫瘤對藥的應用經驗

段振東，方文巖

（天津中醫藥大學，天津）

0 引言

對藥通過兩兩藥物的固定搭配可以發揮減毒或者增強藥效的能力，它是醫家診治思想的精華。我師方文巖教授治療惡性腫瘤二十余載，擁有豐富的臨床用藥經驗，總結了多組具有良好臨床使用效果的對藥。筆者侍診兩年余，擇其具有代表性的五對，淺談用藥思路，與諸同道共享。

1 葶藶子 椒目

葶藶子性寒，味辛、苦，歸肺、膀胱經，有瀉肺平喘，行水消腫之功。如《開寶本草》云：“療肺壅上氣咳嗽，定喘促，除胸中痰飲。”椒目性寒味辛、苦，歸脾、膀胱經，具有定喘除脹消滿之效。《赤水玄珠》有椒目散“治水泛于肺，肺得水而浮，故喘不得臥：川椒目（沉水者，略炒）為末，每一錢，姜湯調下。”椒目尚可引水下行，朱丹溪云：“椒目下達，止行滲道，不行谷道，能下水燥濕。”兩藥伍用出自《金匱要略》：“腹滿，口舌干燥，此腸間有水氣，己椒藶黃丸主之。”治療水飲停留積聚于腸間。我師二藥并用來治療惡性胸腔積液。葶藶子瀉肺逐飲，椒目引水下行，匯入膀胱，膀胱者，州都之官，津液藏焉，氣化而從小便出。相關研究[1-3]也表明，含有葶藶子或椒目的方劑對惡性胸腔積液的治療具有明確的療效。

2 神曲 麥芽

神曲、麥芽性溫，味甘，歸脾、胃經。元代醫家王好古有言：“大麥并神曲二藥，氣虛人宜服，以伐戊己，腐熟水谷”，可見神曲、麥芽可以增強脾胃之氣，進而腐熟水谷，水谷腐熟之后才能傳導小腸，胃內空虛，患者才會思飲食，正如《本草匯言》所說“補而能利，利而又能補，如腹之脹滿，膈之郁結，或飲食之不納，中氣之不利，以此發生之物而開關格之氣，則效非常比也”。麥芽有生用、炒用之分[4]，我師多用炒麥芽，麥芽生用性偏寒，虛人不宜，炒用取其煙火之氣，以助胃陽。正如《藥品化義》云：“麥芽，炒香開胃，以除煩悶。生用力猛，主消麥面食積，癥瘕氣結，胸膈脹滿，郁結痰涎”。神曲是以白面、杏仁、赤小豆、青蒿、蒼耳、紅蓼六味做餅蒸郁而成，所以又名六神曲。《本草經疏》說：“古人用曲，即造酒之曲，其氣味甘溫，性專消導，行脾胃滯氣，散臟腑風冷。神曲乃后人專造，以供藥用，加倍于酒曲”。故神曲消食導滯的功效要強于麥芽，而麥芽溫脾胃的效果要強于神曲。神曲麥芽相合可使脾胃腐熟有力，傳導有序，共奏開胃化食之功。此外，神曲、麥芽皆為谷物所制，不僅可以補充患者營養所需，谷氣入胃，還能調動脾胃功能，增加患者食欲。因此，我師常伍用神曲、麥芽來治療因腫瘤因素或者腫瘤相關治療導致的食欲減退、腹脹等消化系統癥狀。李巖[5]等研究也證實含有神曲、麥芽的組方具有促進大鼠胃腸動力的功效。

3 龍骨 牡蠣

龍骨性平，味甘澀，歸心、肝、腎、大腸經。有重鎮安神之功。《名醫別錄》中說：“主治心腹煩滿……夜臥自驚……養精神，定魂魄，安五臟。”牡蠣微性寒，味咸，歸肝、腎經，有益陰譴陽之用。《本草崇原》有言：“牡蠣假海水之沫，凝結而成形，稟寒水之精，具堅剛之質。”龍骨、牡蠣伍用始見于《傷寒論》桂枝甘草龍骨牡蠣湯，治心陽不振，心悸怔忡等癥。張錫純在其《醫學衷中參西錄》中對龍骨、牡蠣伍用之功效做了詳盡的闡述：“人身陽之精為魂，陰之精為魄。龍骨能安魂，牡蠣能強魄。魂魄安強，精神自足，虛弱自愈也。是龍骨、牡蠣，固為補魂魄精神之妙藥也”。我師常用龍骨、牡蠣伍用治療乳腺癌患者出現潮熱、汗出、失眠等癥。我師認為乳腺癌患者出現以上癥狀乃是病程日久，腎陰虧耗，虛陽浮越所致。龍骨、牡蠣可填精益腎，收斂虛陽，達到安神定志、固澀斂汗之用。另外，大多乳腺癌患者因長期服用雌激素抑制劑導致骨質流失，可有腰疼腿痛、行動不利，甚至發生骨折。而龍骨、牡蠣成分中鈣含量豐富，亦可補充流失的骨質，可謂一箭雙雕，《本草崇原》中也有記載：“（牡蠣）具堅剛之質，故久服強骨節。”《增廣和劑局方藥性總論》也有“久服強骨節”。可見牡蠣治療骨質疏松古已有之。

4 桂枝 桑枝

桂枝，性溫，味辛，甘，歸心、肺、膀胱經。《藥品化義》中說：“專行上部肩臂，能領藥至痛處，以除肢節間痰凝血滯。”故桂枝有引藥入經，溫經通脈的功效。桑枝，性平，味苦，歸肝經，《本草備要》有記載：“利關節，養津液，行水祛風”是對桑枝功效的最好的概括。桑枝與桂枝伍用頗為經典，兩藥相輔相成，共奏通絡祛風止痛之功。并且《本草撮要》也認為：“桑枝，功專去風濕拘攣，得桂枝治肩臂痹痛”。我師伍用桂枝、桑枝來治療惡性腫瘤化療藥物所致的周圍神經病變。我師認為，化療藥物對人體而言是“毒”，毒性峻烈，損傷經絡，經絡不通，不通則痛，屬于“痹病”的范疇，臨床可見四肢末端疼痛、麻木，且伴有四肢不溫，肌力減退等癥狀。李蘭濤[6]分析了230首古代醫家治療痹病的醫案顯示，桑枝、桂枝配伍是臨床常用的、療效的明確的藥物組合。

5 黃芩 半夏

黃芩，性寒，味苦，歸肺、膽、脾、大腸、小腸經，有清熱、止痢、安胎的功效。如《本草圖經》記載：“張仲景治傷寒心下痞滿，瀉心湯四方皆用黃芩，以其主諸熱，利小腸故也。又太陽病下之利不止，有葛根黃芩黃連湯，及主妊娠安胎散，亦多用黃芩”。半夏，性溫，味辛。歸脾、胃、肺經，燥濕化痰，降逆止嘔，消痞散結的功效。《名醫別錄》記載：“消心腹胸膈痰熱滿結，咳嗽上氣，心下急痛堅痞，時氣嘔逆；消癰腫，墮胎，療痿黃，悅澤面目。生令人吐，熟令人下”。黃芩、半夏伍用出自張仲景的半夏瀉心湯，《傷寒論·辨太陽病脈證并治》：“但滿而不痛者，此為痞，柴胡不中與之，宜半夏瀉心湯。”治療寒熱錯雜的痞滿之癥。我師常用黃芩、半夏伍用用來治療胃癌患者出現惡心、嘔吐、煩躁等癥狀。腫瘤本身具有熱毒的特點，針對腫瘤治療多以清熱解毒為主，而腫瘤病人本身因慢性病程具有虛寒的特點。因此，胃癌患者病機多為虛實夾雜、寒熱錯雜。而黃芩、半夏辛開苦降，寒熱并調，正切病機。脾胃居中焦，為陰陽升降之樞紐，辛開苦降，疏利氣機，升清降濁，惡心、嘔吐之癥痊。李家庚教授[7]臨床上治療惡性腫瘤時也擅用半夏、黃芩，認為二藥伍用具有清熱瀉火、和胃止嘔、消痞散結的功效。

6 小結

中醫診療應是辨證論治，而惡性腫瘤患者往往病機復雜，不同癌種、不同疾病階段、不同治療方法會出現各種各樣的證型。所以治療時不應禁錮于某病，而應因證命藥。對藥就是針對某一證型總結出的有確切療效的中藥組合。掌握好對藥的使用對臨床治療復雜病機的病人時將會有很大的幫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