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家夏群的散文有一種傷感,這不是為了情,造作的表演,它是從內心傾吐出來的。酷熱將盡,讀她的《萬物的傷痕》,卻讓我有了另一種心動。
作家夏群的感受,除了有女性的細膩之外,有自己獨特發現。他的傷感不是流行病,是是心靈的疼痛。她在尋找疼的原因,這些疑問形成思考。作家夏群的文字,樸白的直敘,無華麗的語言修飾,這是難得的境界。一個成熟作家,不會亂用每個字,每個標點符號。因為任何的文字出現在紙上,它不是游戲,是生命的代言,從中看出精神品質。作家張煒指出:“因為文學判斷要依仗審美感悟,從來不會那樣簡單。探究的對象一直在生長變化,找不到可供依憑的僵固的模板,一般來說總是呈現茂長的蕪雜和色調的斑駁。我們如果真要深入探尋,就必須沉浸其中,細細地咀嚼和品味,感受個中滋味。這種耐心是不可或缺的。”作家夏群應了張煒的話。她寫得耐心,這種耐心不是文字拖得多長,用了多少形容詞,而是將內心的傷感,浸泡每一個文字,書寫出來。這樣文字表達自己的個性,絕不會復制別人的模板,張揚不是每個寫作者都有的。
作家夏群關注后現代工業,技術粗暴的干擾生活,人作為個體,被技術秩序消化掉,當人成為機器整體中一部分,擺脫和逃離是人面臨的重大事情。夏群思考中的文字,體現一種自覺意識。她寫道:“最怕看到綠化工人使用割草機,青草繁茂,割草機轟鳴而過,頓時尸橫遍野,綠色的血液四濺,散發出濃烈的青草味。那味道不能用清香來形容了,它強勢撲入我的鼻息,讓我眩暈。可能它在用這種方式告訴我,它的傷口很疼,需要一個季節去恢復。在人類的眼里,那些規規矩矩,不造次、不張揚的綠化,造型奇異的盆栽,才美。”人與自然和諧相處,體現一種互惠互利,協同生存的關系。在大自然里,我們擺脫家中布設的有線電視線路,樓房中所有電器和技術化的東西,離開繭式生活,恢復人的自我,生命的自由。
當文字從作家手中寫出,就是一個獨立個體,作家對世界的表達。它是在作家心靈中長大,吸收豐富的營養,不會因為世俗的眼光,而改變精神品質。每個字有血有肉,每個標點符號有感情,有溫度。它們帶著作家的思想和感情出現在紙上,文如其人,是一條不可顛覆的真理。
當寫作者沒有詩意地棲居,泛濫成災,蝗蟲一般鋪天蓋地。人們想盡一切手段,使油膩泛光的文字變成印刷體。這個時候,文學失去意義,淪為文字垃圾場,反而破壞人類的精神生態環境。
作家夏群深刻發現,她在文字中寫道:“那些傷口中隱藏著池塘深處的密語,于是它們形成了美麗的龜裂紋,這些密語大概是大地說給天空聽的。合格的田野設計大師——老農,也深諳此道,他們會選好時機放干稻田里的水,田里曬出細小龜裂紋后再去灌溉,聆聽了大地密語的禾苗會以驚人的速度生長,又壯又健康。”作家夏群不是以女性的柔情,看待大地上的事情,她在傾聽的時候,更多的是從理性上剖析時代的問題,到底發生了什么?在當今時代,快速發展的工業化,人類面臨工業廢棄物嚴重威脅的環境,自然喪失平衡,注定要發生重大危機。她為此而擔心時,“池塘深處的密語”,其實是大地的發聲。
一個作家的寫作,不是看寫了多少字,發了多少作品,得了多少獎。作家是否重要,必須彰顯精神品質,有責任感,有個性、有創造性。一大批寫作者躲藏在自己的一畝三分地上,自娛自樂,在自我“手淫”狀態中達到高潮,認為自己是文學大師,他與這個時代沒有相互的關系。那么這個寫作者,是一個三流工匠,只是搬運工一樣,搬運文字。
作家夏群的文字,沒有染上世俗流氣,每一個字中,有獨立思考。她通過細節在抵抗,在反思,不去唱和。這種寫作是孤獨,注定不被潮流所理解,甚至邊緣化。真正的作家,必須有個人定位,去迎接生活中的暴風雨,不會與世俗同污。作家的寫作,必須是獨立自由的意志、野性植物精神寫作,不需要世俗園丁修枝剪葉,按照人的意志生長。自由、快樂、頑強,經受大自然的風雨霜雪,吮吸大地的豐富營養。
德國存在主義哲學家卡爾·雅斯貝斯指出:“我們不像我們的前人那樣單單只想到這個世界。我們思索這個世界應該怎樣理解,我們懷疑每一種解釋的正確性。在每一個生活與對生活的意識表 面一致的地方,背后都隱藏著真實的世界與我們所知的世界之間的區別。”當下進入速度時代,遠程在場改變人類的生活。人們在懷疑中,將自己孤獨起來。作家夏群不忘本質,真實記錄和表達生活,以純粹的精神,抵抗撲來的物質潮流。強烈的使命感,讓她守住每一個文字。
高維生,著名散文家,出版散文集、詩集三十余種,主編“大散文”“獨立文叢”等書系,現居山東濱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