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永久 王子曦
【摘 要】中華民族多元一體格局的形成有獨特的歷史條件。分析這些形成條件,需要從歷史唯物主義的視角入手,對“多元”和“一體”兩個方面展開深入地分析。從歷史唯物主義的視角看,中華民族多元一體格局的條件,既包括了作為多元基礎的各民族歷史文化的存在,也包括了構成一體的中華民族的初步形成和我國多民族國家的建立。
【關鍵詞】中華民族;多元一體;歷史唯物主義
【作 者】高永久,南開大學周恩來政府管理學院教授,南開大學-太和智庫邊疆發展研究中心主任。王子曦,南開大學-太和智庫邊疆發展研究中心兼職研究人員。天津,300350。
【中圖分類號】C95? 【文獻識別碼】A? 【文章編號】1004-454X(2020)05-0001-006
習近平同志指出:“歷史唯物主義作為馬克思主義哲學的重要組成部分,是關于人類社會發展一般規律的科學。”[1]馬克思主義認為,民族是一個社會歷史范疇。“民族也和任何歷史現象一樣,是受變化規律支配的,它有自己的歷史,有自己的始末”[2]64,民族有其自身的產生、存在、發展和消亡的歷史規律。基于歷史唯物主義的視角,中華民族多元一體格局,是民族這一社會現象在我國處于社會主義初級階段的特定時期的具體存在形式,是共性與個性、時間與空間、社會與歷史在當今中國的統一。這一格局的形成有其特殊的歷史條件。
分析中華民族多元一體格局形成的歷史條件,就是在探究漫長的歷史發展過程中,對這一格局的產生具有關鍵意義的基礎性、前提性、準備性的因素。整體上看,中華民族多元一體格局的形成,不僅需要具備組成“多元”格局的多個個體民族的存在,也需要具備認同基礎上形成的國家層面的民族共同體——中華民族。因而,本文將以馬克思主義的歷史唯物主義理論作為指導,從多民族和國家層面上的民族共同體兩個層次入手,綜合分析不同層面的歷史條件,并結合我國階級斗爭和民族解放的歷史事實,解讀中華民族多元一體格局形成的歷史條件。
一、多元的基礎——多民族的交往交流交融
“多元一體格局”中的“多元”是指在中華民族的整體格局之下,存在著五十六個具有悠久歷史淵源和文化傳統的民族,它們共同構成了多元一體格局的基本條件——多元的歷史文化民族群體。這些歷史文化民族群體,既有客觀存在的生物學、人類學基礎,也是生產力的發展和階級社會的產物。他們不僅形成了歷史和文化基礎之上的民族共同體,也作為社會歷史的主體,推動著人類社會向前發展。
多元人口基礎上形成的具有不同歷史淵源和文化傳統的民族群體,是我國多民族統一國家的基本客觀事實,是一種客觀存在。它們不斷地產生、發展、相互融合,最終形成了多元共存的狀態,構成了多元一體格局中“多元”的基礎。
結合人類學、生物學和考古學的研究,費孝通認為,中華民族多元一體格局中的多民族,起源于生活在共同地域上的早期人類。經考證,幾千年前的中華大地上確實生活著不同的早期人類,這些人類分布廣泛,存在于云南、安徽、遼寧、北京、陜西、山西、吉林、內蒙古等多個地區,“在中華大地上已陸續發現了人類直立人(猿人)、早期智人(古人)、晚期智人(新人)各進化階段的人體化石,可以建立較完整的序列。這說明了中國這片大陸應是人類起源的中心之一”“這些時代的人體化石分布極廣”。在此基礎上,“考古學有關新石器時代的豐富資料更有力地表明中華大地上當時已出現地方性的多種文化區”[3]。這就表明,在原始社會時期,中華大地上就已經出現了具有共同生活方式的人類群體,這些人類群體作為一種客觀存在,逐漸形成了多個具有共同歷史和文化傳統的民族群體。然而,歷史文化民族的形成,不僅需要人群基礎,也需要經歷社會歷史過程的塑造,民族是社會生產力發展和階級社會的產物。
“以血族團體為基礎的舊社會,由于新形成的各社會階級的沖突而被炸毀;代之而起的是組成為國家的新社會,而國家的基層單位已經不是血族團體,而是地區團體了。”[4]15~16隨著生產力的發展,中華大地上早期人類群體的生產領域漸漸從漁獵和采集,發展到了種植業、游牧業、手工業,剩余產品出現并逐漸豐富,私有制漸趨形成。對生產資料的私人占有導致了社會階級的不斷分化,早期的氏族社會被打破,出現了部落、部落聯盟,最終形成了相對發展的部族社會。我國當前的一些民族,便可溯源至這一歷史時期。基于考古學、人類學的研究基礎,早期的族群主要集中在我國的黃河流域、江漢地區的部落集團中。“當時各部落乃至部落聯盟往往以所奉祀的天神為族稱,如炎、黃、太皥、少皥等”,這些部落集團“西起隴山、東至太行山麓、南至伏牛山以南、北達燕山”,“三苗為江漢地區部落集團,苗為族稱”[5]22,在東部地區還存在著“東夷”。華夏、東夷、苗蠻相對而稱,在社會交往中逐漸融合,形成了如今“漢族”的基礎。這一時期的一部分族群分支和散布在其他中華大地上的部族,逐漸演化成了部分少數民族的前身。如“古所謂折支,散居中國之北”,這里的折支便是古代鮮卑族的基礎;“三代時,即與中國有交涉”的羌人,便是當今羌族的始祖;“三苗”之中的一支,則構成了當今苗族的祖先。[6]2~5隨著社會形態的轉變,奴隸主階級和地主階級相繼成為社會的統治階級。各個具有共同歷史淵源和文化傳統的民族群體長期處于階級社會之中,不斷的產生、發展以及相互融合。中國的國家形態也經歷了原始氏族社會、奴隸制國家,隨后發展到封建王朝時期。在封建社會中,我國出現了三次民族大融合,各民族群體不斷地產生、發展、消亡,最終形成了較為穩定的人類群體——歷史文化民族。盡管說,近代之前的中國各民族一直處于自在的發展狀態之中,然而這些多元歷史文化民族共同存在于中華大地之上,逐漸構建起其自身的獨有特征,形成了多個民族群體共同存在的社會狀態,從而構成了中華民族多元一體格局中“多元”部分的歷史基礎。
二、中華民族共同體形成的客觀條件
民族共同體的形成,需要滿足眾多的客觀條件。馬克思主義的看法是:“民族是人們在歷史上形成的一個具有共同語言、共同地域、共同經濟生活以及表現在共同文化上的共同心理素質的穩定的共同體。”[7]64這一定義明確指出,人類群體要成為民族共同體,“并沒有什么唯一的民族特征,而只有各種特征的總和”[2]92,也即是說,共同的語言、共同的地域、共同的經濟生活和共同的心理素質這幾點要同時具備,才能形成民族。并且,民族是各項特征的綜合體,把上述任何一個特征單獨拿來作為民族的定義都是不夠的。[8]404作為“一體”的中華民族共同體,其形成的歷史條件多種多樣,不僅需要滿足上述的基本特征,也需要一定的客觀基礎和決定中華民族共同體形成的特殊條件。
歷史唯物主義理論證實了,在漫長的封建王朝時期,中華大地上不僅形成了多元文化傳統的各個民族群體,也為統一多民族國家的最終形成奠定了客觀的基礎。各民族共同生活的地域——中華大地,為統一多民族國家的形成和穩固提供了共同的地域;隨后,各民族之間的交往交流交融漸趨擴大,各民族之間逐漸形成了共同的語言。在這個基礎上,統一多民族國家疆域內共同的民族心態逐漸出現。以國家政權建設為一致目標的多民族的統一國家、統一組織、統一價值觀的逐漸形成,這些為中華民族共同體的“一體”建設,奠定了重要的基礎,尤其是共同的國家疆域和國家整體建設過程中共同的通用語言的形成,更是起到了凝聚核心的作用。在此以共同的地域和共同的語言、共同的心理素質來加以說明。
(一)共同的疆域
“只有經過長期不斷的交往,經過人們世世代代的共同生活,民族才能形成起來。而要長期共同生活又非要有共同的地域不可。”[2]80共同的地域這一基本條件,無論是對中華民族共同體而言,還是對具有獨特歷史淵源和文化傳統的56個民族而言,都是不可或缺的基礎條件。一個民族的逐漸形成以及長期的發展,都離不開共同的生存空間。
從自然生態環境看,廣袤的中華大地,是中華民族形成的共同的生存空間。從地理范圍上看,“中華民族的家園坐落于亞洲東部,西起帕米爾高原,東到太平洋西岸諸島,北有廣漠,東南是海,西南是山的這一片廣闊的大陸上。這片大陸四周有自然屏障,內部有結構完整的體系,形成一個地理單元”[3]。天下之中,四海之內,中華民族世世代代生存繁衍于這一片廣袤而獨立的地理單元之中。從地形景觀上看,中華大地上地形多樣,既形成了高原、平原、盆地等不同的自然地理結構,也存在著林地、草原、沙漠等不同的自然景觀,擁有著豐富多樣的物種資源,中華民族便是在這樣的空間之中孕育而成。
中華民族作為一個共同體的構建過程,與我國國家構建的過程有著緊密的關系。在這個問題上,費孝通也給出了相應的答案。他認為,中華民族生活的共同地域可以視為是我國的疆域范圍。“從宏觀上看,這兩個范圍基本上或大體上可以說是一致的”。即我國的疆域范圍整體上處于以上論述的亞洲大陸東部的獨立的地理單元之中。事實上,中國國家疆域的變化保持了相對穩定的狀態。封建王朝時期,中國的國家疆域便是東起渤海、西至帕米爾高原、南至南海、北達蒙古-西伯利亞一帶,國家疆域雖因朝代的更迭而發生著改變,然而,總體上沒有太大的變化。中華民國的成立結束了封建王朝時代,可是基本上還是保留著歷史上形成的廣闊的國家疆域,為我國統一的多民族國家的形成提供了廣闊的生存空間。千百年來,正是這一廣袤的區域滋養著中華民族的生產、生活與發展。因而,無論是從自然地理空間上來看,還是從國家疆域的政治空間視角來看,中華民族的產生和發展都存在著共同的地域,這是確定無疑的事實。
(二)共同的語言
民族的共同語言,是指同一個民族的人們在進行社會生產、開展社會生活的過程中,使用的相互認同、融合共通的言語。共同的語言作為民族共同體內部最重要的交際工具,伴隨著民族的形成和發展而存在,它隨著民族的產生而產生,隨著民族的發展而發展。“語言本身是一定的共同體的產物,同樣從另一方面說,語言本身就是這個共同體的存在,而且是它的不言而喻的存在。”[9]民族共同體的形成必然存在著通用的語言。
中華民族共同體的形成,建立在以漢語為通用語言的基礎之上。“一般說來,漢語已逐漸成為共同的通用語言。”首先,在奴隸制國家、封建王朝國家時代,中央政權通過政治、經濟和文化等方面的各項政策對國內各民族進行整合,一定程度上推動了通用語言的形成,如春秋戰國時期的“雅言”、漢代至元代的“通語”、元明清時期的“官話”,都是王朝國家進行文化整合的具體表現。其次,各民族在長期的交往交流和人口遷徙過程中,逐漸推動了通用語言的形成。由于漢族人口眾多、居住范圍廣泛,加之東部地區經濟社會生活程度相對西部邊疆地區來說要高一些,漢語成為我國各民族交往交流交融的通用語言也是實際生活的需要。
就多民族國家建設來講,共同的語言,并不排斥少數民族民眾有自己的語言、不排斥各地區形成的方言。雖然組成中華民族共同體的各民族群體中有許多都擁有自己的語言,然而經過國家長時期的建設和發展,漢語不僅成為了官方通用的語言,也逐漸融入了各族人民的日常生產和生活之中,成為了各民族交往交流交融的必備工具。“有些民族,如滿族,在日常生活中還經常用滿語通話的人已經很少,認得滿文的普通老百姓則更少了,他們都用漢語漢文來表達自己的思想。”[3]此外,“民族語言不是階級的,而是全民的,對每個民族成員是共同的,對整個民族是統一的”[14]554,民族的語言并不因為階級而存在差異,這就使得漢語得到了廣泛的傳播。到新中國成立前夕,我國基本上構建了以漢語為核心的通用語言體系,為中華民族共同體的鞏固與發展提供了前提條件。
(三)廣泛的心理認同
馬克思主義理論還認為,民族的形成需要基本一致的心理素質。這一點也可以從我國幾千年來的發展史看得出來,在封建王朝時期,各民族在一定程度上形成了相對一致的心理素質,然而這種心理素質主要來源于王朝國家的文化整合,具有很強的封建特征,其中不免存在著一定的強迫性,從而導致這一心理素質中的某些因素是不穩定的。
兩千年左右的封建王朝時期,為中華民族的形成孕育了多元文化傳統的各民族單元,維持了多民族共同生活的地域,基本形成了相對一致的通用語言,這些都為中華民族共同的心理素質的形成提供了客觀基礎。然而,中華民族共同心理素質的形成,還有著堅實的國家政權建設作為廣泛的共同體認同的基礎。
以西方列強的侵略為起點,在1840年之前的中國,各民族內部早已形成了較為穩定的心理素質,可是中華民族共同的心理素質還未形成。在中華民族漫長的歷史發展過程中,各個民族之間以中國為地理坐標,形成了傳統的農耕經濟模式、封建制度和以儒家文化為核心的中華傳統文化。在漫長的封建社會中各民族形成了相對穩定的心理素質,然而,共同的心理素質盡管產生了一定的萌芽,可是由于各民族的文化差異、封建王朝下差異化的民族地位、個別時期較為緊張的民族間關系,造成“相互認同的共同心理素質”始終沒有成型。
近代以來,基于反抗西方列強的侵略,中華民族開始形成各民族團結基礎之上的共同的心理素質,但始終由于缺乏一致認同的領導力量而緩慢發展。1921年中國共產黨成立以前的中華民族的傳統文化,僅僅是我國各個民族傳統文化的集合,雖然有了共同的心理認同,可是,因為代表各民族共同的核心力量中國共產黨還沒有成為整個社會的領導力量,那個歷史時期并不能說各民族都對中華傳統文化形成了堅定的心理認同。事實上,中國共產黨成立以前,各種政治、經濟和文化的原因造成的不同民族間的文化沖突確實屢見不鮮,尤其是基于生產生活實踐的心理素質,雖然有共同之處,然而,由于那個時期國家政權的作用并沒有在全國各族人民當中形成一致的反響,導致各民族的分散,這種心理素質也是分散、從屬于各個民族內部的,不具備全體廣泛認同的特征。
眾所周知,中國共產黨經過長期艱苦卓絕的斗爭,于1949年建立了新中國,基于新政權基礎之上的中華民族共同的心理素質終于確立下來,當然,這同時也是凝聚了各族人民長期的生產生活實踐而形成,包括了勤勞勇敢、自強不息、艱苦奮斗等各種具體的精神特質。
三、主觀條件:社會意識——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的形成和發展
歷史唯物主義認為,社會存在決定著社會意識,先進的社會意識推動社會歷史向前發展。中華民族多元一體的形成,首先需要充實并認同“中華民族”這一共同體的核心理念,有了我國各族人民的廣泛共識,才真正具備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最基礎、最核心的前提條件。
中華民族這一概念,最早出現于二十世紀初。梁啟超就是在接觸西方民族國家制度的過程中,感受并認識到民族與之不可分割的聯系,從而將“民族”概念引入中國,并進而形成了“中華民族”的概念。[11]然后,那個時期中華民族的概念就開始向當前使用的中華民族共同體發展,逐漸成為了推動社會變革的重要精神力量,并在這一過程中強化了國內各民族對“中華民族”這一共同體的認同,推動了其從形成到實現的廣泛共識。
從辛亥革命開始,隨著外來侵略的日漸加劇,中華民族這一概念,也逐漸擺脫了單純的學術概念,被廣泛地應用于國家的政治活動之中,成為引導國人抵抗外辱、爭取民族獨立、實現民族解放的口號。孫中山在他簽署的《臨時大總統就職宣言書》中指出:“國家之本,在于人民,合漢、滿、蒙、回、藏諸地為一國,即合漢滿蒙回藏諸族為一人是曰民族之統一”。[12]1913年,內蒙古西部的王公會議為反對分裂祖國行為的通電就申明:“我蒙同系中華民族,自宜一體出力,維持民國”[13]9。此后,“中華民族”一詞開始廣泛的出現于中國的政治舞臺,并作為一種政治口號,逐漸凝聚起各民族,開展救亡圖存的斗爭。
抗日戰爭時期,中華民族危機空前嚴重,外來壓迫帶來的強大壓力也使得國內各民族空前團結起來。在這一時期,“中華民族”這一共同體極大地凝聚和團結了中華兒女,抵御外辱、救亡圖存。這一過程也使得國人對“中華民族”這一共同體的認同空前提升。誕生于這一時期的《義勇軍進行曲》中,就有“中華民族到了最危險的時候”的歌詞,各民族也在這一口號的引導下,逐漸形成了同生死、共患難的命運共同體,并最終取得抗日戰爭的勝利。“中華民族”這一概念在很大程度上引導了推翻封建王朝統治的資產階級革命,推動了中國的民主化進程。隨后,“中華民族”的內涵不斷擺脫了狹隘的民族主義觀,逐漸豐富發展,并作為先進的社會意識,在中國生死存亡的關鍵時期凝聚起最廣泛的愛國共識和國內各民族的斗爭意志,鼓舞著中華民族團結一致、共御外辱、實現民族獨立的偉大斗爭。從中國共產黨誕生到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各民族對中華民族共同體的認同最終形成,中華民族多元一體格局中的“一體”概念,在中國各族人民心中得以確立。
四、中國共產黨領導下的民族解放——現代中國統一多民族國家
形成的前提條件
中華民族多元一體格局是我國統一多民族國家的產物。沒有多民族國家這一國家形式作為政治架構,便沒有作為統一國家形式的民族——中華民族的存在,即使國內各民族形成了對中華民族這一共同體的認同,這一共識也會因缺乏客觀政治現實存在的支撐而成為人們腦海中的想象。如果國內各民族缺乏統一的政治框架,便始終是一盤散沙。因而,中華民族多元一體格局的鞏固,需要建立在獨立統一的現代多民族國家建設這一根基之上,這一根基形塑于二十世紀上半葉的新民主主義革命進程之中,而最終在中國共產黨領導的現代革命斗爭之中得以奠定,也即成型于我國近代的階級斗爭史之中。
從國內來看,近代以來的封建王朝時期,沒落的地主貴族和大地主、大資產階級成為民族壓迫的主要來源。地主借助手中掌握的土地壓迫勞動人民,大地主、大資產階級逐漸攫取了國家政權,作為統治階級壓迫國內各民族。“沒落的土地貴族是民族壓迫的社會基礎,是民族壓迫的鼓舞力量,它和政權越接近,它掌握政權越牢固,民族壓迫就越殘酷,壓迫的方式就越野蠻。”[14]
在世界范圍內,二十世紀上半葉,壟斷資本主義在世界范圍內建立了剝削體系,使得世界劃分為壓迫民族和被壓迫民族。資產階級的階級壓迫向外擴展。[8]415“現在民族問題的實質是,殖民地和從屬民族的人民群眾反對統治民族中的帝國主義資產階級對這些殖民地和這些民族的財政剝削、政治奴役和文化奴役。”[15]在卷入資本主義世界體系之后,中國不僅飽受西方列強的經濟剝削,也被迫簽訂了一系列喪權辱國、割地賠款的條約。1919年巴黎和會上中國外交失敗,意味著列強對中國的經濟剝削已經演化為政治壓迫。“九一八”事變之后,日本帝國主義侵略中國,又使得民族矛盾進一步激化。
馬克思主義理論認為,民族作為一種社會歷史現象,民族問題的實質是階級問題,階級壓迫是民族壓迫的根源。“人對人的剝削一消滅,民族對民族的剝削也就會隨之消滅。”[16]398因而,要消滅壓迫,就需要消滅階級壓迫。近代中國的社會性質是半殖民地半封建社會,由此決定了中國社會的主要矛盾:帝國主義與中華民族之間的矛盾、封建主義和人民大眾之間的矛盾。這一矛盾長期存在于近代中國社會,由此形成的民族壓迫使得國內各民族長期處于分散甚至斗爭狀態,深刻影響著中華民族的形成和中華民族國家的構建。
“只有徹底擺脫地主和專制制度的壓迫,民族解放和民族自決的充分自由才會必然到來。”[17]只有團結一致、反帝反封建,實現民族獨立和民族解放、消滅國內階級壓迫,才能從根本上改變中國半殖民地半封建社會的性質,建立獨立自主的多民族國家。
“只有被壓迫民族的真正解放,民族壓迫的真正根除,才能導致各民族的融合。”[18]中國共產黨領導我國各族人民艱苦奮斗,于1949年建立了新中國。真正結束了中國半殖民地半封建社會的社會性質,推翻了壓在人民頭上的三座大山,實現了民族獨立和解放,建立了具有獨立主權的人民共和國。從此,中華民族共同體取得了具體的政治形式,建立了多民族國家,實現了民族和國家的統一,在這一過程中,中華民族逐漸具備了民族形成的必要條件,建立了人民政權,凝聚了各民族對國家的認同,這也意味著中國的統一的國家形式的民族共同體——中華民族由此形成,中華民族多元一體格局初見形態。
當然,中華民族多元一體格局始終處于動態發展之中,我國多民族國家的建設和鞏固為這一格局的最終形成提供了現實基礎。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之后,中華民族多元一體格局便加速發展成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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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E HISTORICAL CONDITIONS FOR THE FORMATION OF THE PLURALISTIC AND INTEGRATED PATTERN OF
THE CHINESE NATION
Gao Yongjiu,Wang Zixi
Abstract:The pluralistic integration of the Chinese nation has unique historical conditions. Analyzing these formation conditions requires an in-depth analysis of the two aspects of "multiple" and "integrated" from the perspective of historical materialism. From the perspective of historical materialism, the conditions for the structure of the Chinese nation's pluralistic integration include not only the existence of history and culture of each nation as the basis of pluralism, but also the initial formation of the unified Chinese nation, and the establishment of a multi-ethnic state in China.
Keywords:Chinese nation;pluralistic integration;historical materialism
〔責任編輯:陳家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