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江太
摘 要:中華文明有兩個重要的特點,一是連續性,二是在人類文明史的大部分時間里,都名列世界前茅。中華文明是世界上唯一能持久延續發展的古老文明。“中國與其說是一個政治實體,還不如說是一個文明實體——一個唯一幸存至今的文明”。中華文明韌性發展的原因在于:中國優越的地理環境是中華文明韌性延續的前提根基;農耕文明定居式的生存生活方式奠定了中華文明韌性發展的經濟基礎;原住民文明的血脈文化,是中華文明韌性延續的根脈基礎;吸收包容而不失本真的包容精神是中華文明韌性發展的文化基礎。
關鍵詞:中華文明;韌性發展;農耕文明;原住民文明;包容精神
中圖分類號:G122? ? ? ? 文獻標志碼:A? ? ? 文章編號:1673-291X(2020)31-0132-03
文明是社會發展進步的標志,人類社會的發展就是一個由蒙昧到野蠻再到文明的過程。文明產生以來,世界上的眾多文明體生生不息,古埃及、古希臘、古印度、古巴比倫、古羅馬等古老文明也曾輝煌一時,但最終消亡。而中華文明作為一個古老的文明,在其發展過程中卻展現出了極大的韌性,成為迄今世界上唯一尚存的古老文明。文明的韌性指的是文明的連續性,是地理環境、人口因素、生產方式及文化因素合力作用而產生的結果。
“中國與其說是一個政治實體,還不如說是一個文明實體——一個唯一幸存至今的文明。孔子以來,埃及、巴比倫、波斯、馬其頓,包括羅馬帝國,都消亡了;但是中國以持續的進化生存下來了。它受到外國的影響——最先是佛教,現在是西方的科學。但佛教沒有把中國人變成印度人,西方科學也不會將中國人變成歐洲人。”這是英國哲學家羅素在1922年寫的《論中國人的性格》一文中的一段話,這段話告訴我們,中國是一個被世界公認的唯一一個有別于現代西方民族國家的文明實體,是最具韌性的連續不斷的古老文明。本文將從四個方面簡論中華文明韌性延續發展的根源問題。
一、優越的地理環境是中華文明韌性發展的前提根基
地理是歷史之母,文明之花離不開沃土。古希臘的希波克拉底、柏拉圖,近代的孟德斯鳩、巴克爾等都提出過地理環境對社會文明發展的影響問題。馬克思主義的唯物史觀也認為,地理環境是人類社會發展的重要因素之一,由此可見,地理環境對社會文明進步的重要性。
中華文明作為中華大地上盛開的文明之花,之所以能長盛不衰,當拜中華老祖之賜。我們的歷代祖先,以黃河長江流域為中心,開疆拓土,為中華文明的韌性發展提供了良好的地理環境。中華大地,土廣民眾,物產資源豐富。無論土地資源、水資源,還是氣候條件的多樣性資源、礦產資源、物產資源等,都具有良好的先天優勢。
一個古老文明的存在和發展,首要的是土地資源、水資源以及適合的氣候資源。大多數的古代文明之所以都發源于大河流域,皆與此有關。埃及的尼羅河流域產生了古代埃及文明,幼發拉底河和底格里斯河流域產生了古巴比倫文明,恒河流域產生了古印度文明,而黃河與長江流域則產生了古老的華夏文明。得天獨厚的地理環境,為人口的繁衍及生產生活方式的選擇提供了前提條件。
良好的地理環境,不僅包括生產生活條件的優越,在軍事戰略方面也應具有天然的優勢:高山,海洋,沙漠,戈壁,高寒區都足以阻止域外文明對中華文明的覬覦。地域的廣袤有利于戰略的回旋,地形的多樣又造就了戰術的多樣。因此,即使在中華文明發展中的幾次至暗時刻,外來的侵略者也不可能完全占領整個華夏大地,更不可能阻斷中華文明。
為了阻擋來自北方游牧民族的騷擾和威脅,歷代中原王朝又用人工修筑的萬里長城進一步加固了戰略上的防御屏障。因此,盡管中華文明也曾多次受到外族的侵擾,比如匈奴、突厥等北方游牧民族就曾對中華文明造成過不小的威脅,但借助優越的地理環境和漢民族的智慧和團結,外族的騷擾沒能造成中華文明如其他古文明發展中那樣的突然中斷,而是生生不息,綿延不絕,成為迄今為止世界上唯一幸存的古老文明。即使在熱兵器時代,地理環境的戰略意義依然有效,北美大陸因獨特的地理環境而避免了兩次世界大戰的戰火,阿富汗的地理環境,使它成了“帝國的墳場”。因此,中華文明的韌性延續,優越的地理環境是前提和根基。
二、農耕文明定居式的生存生活方式是中華文明韌性發展的經濟基礎
人類社會古代文明體的存在方式,主要表現為三種形式,一是定居式的農耕文明,二是游牧式的漁獵文明,三是四海為家的商貿文明。這三種文明各有特點,往往與文明體生存的地理環境及生存條件有極大關系。中華文明所生息的地理環境造就了中華古代農耕文明的生存生活方式,而且延續的時間極其漫長。
中華農耕文明的起源可以上溯到炎黃時代,神農氏嘗百草,有巢氏教人類建筑房屋,遂人氏鉆木取火等傳說標志著中國農耕定居文明的肇始。農耕文明是上古最先進的文明形式。因此,在中國的古代文獻的記載中,往往把中原以外地區的人稱為蠻夷,如東戎西狄南蠻北夷,其實就是反映了華夏文明周圍各文明發展的落后蠻荒狀態。農耕文明的出現,使我們的先民擺脫了完全依賴大自然賜予的生存狀態,開始了主觀能動的生存方式。
農耕文明以家庭為主要生產單位,進行生產所需的條件較少,一家一戶就是一個生產單位,自給自足。雖然抵御風險的能力相對較弱,遭遇天災人禍往往會受到較大傷害,但生命力極其頑強,只要有一段時期的太平盛世,社會經濟很快就會恢復生機。正所謂“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農耕文明的生產方式非常適應古代落后的生產力發展水平。
在古代文明中,無論是漁獵文明還是商貿文明,在極其落后的生產力發展水平和落后的交通狀況之下,其抗擊天災人禍的能力都是極其脆弱的,往往會被一擊而致命。這也是中原王朝周邊的其他游牧民族時常會不斷騷擾中原的主要原因,其每遇災禍必然通過搶掠以求活命,每遇機會總想入主中原。
由于農耕文明是一種極其穩定的有根文明,生產生活方式相對穩定,對于形成穩固的共同的文化并不斷延續傳承是極其有利的。農耕文明更有利于教育的普及,普及的教育又促進了文化的繁榮與發展。而漁獵和商貿文明一旦遭遇天災或戰爭,重新崛起的可能性比農耕文明要小很多,只能融入其他文明,要么就此消亡。比如突厥和匈奴這兩個游牧民族,在與中華文明的長期對抗失敗以后,就徹底地從人類文明的視野中消失了。因此,中華文明能夠韌性延續,農耕文明的經濟基礎是最為重要的根源。
三、原住民文明的血脈文化,是中華文明韌性延續的根脈基礎
中華文明是真正意義上的原住民文明。原住民文明是祖祖輩輩生于斯長與斯,世代相傳,生生不息的文明。中華民族自古以來就在華夏這片土地上繁衍生息,創造了光輝燦爛的中華文明。在當今這個世界上,也許只有中華文明是最有資格使用“自古以來”這一表述方式的原住民文明。與現代移民國家形成的現代文明相比,原住民文明有源遠流長的文化認同感,這種認同感像基因一樣代代相傳,在傳承的過程中,形成了高度的共性認知,包括生活方式、行為方式、價值觀念、文化觀念等,這種認知又會反作用于人群共同體的行為方式,使之代代相傳,不斷延續發展。
作為原住民文明,往往也是一種血脈文明。血脈文明是最底層的文明,但也是最穩定的文明。中國人的姓氏文化極其發達,百家姓幾乎在老百姓中家喻戶曉。姓指的是血脈,而氏指的是所屬氏族,是地域。血脈文明重視血脈的延續,主張多子多福。所謂“不孝有三,無后為大”。血脈文明與農耕文明的定居式生活方式相結合,非常有利于人口的繁衍。人口的多寡在農耕時代對社會的發展意義重大。漢民族人口長期在世界人口總量中占據較大的比例,在生產力發展水平低下的古代,對文明的發展是起到非常大的推動作用的。人力資源往往是一個文明延續的極其重要的因素。在一定條件下甚至是決定性因素。
中華血脈文明特別重視宗族關系,具有鮮明的祖宗崇拜特點。司馬遷的一部《史記》,也可以說是整理和記錄了中華民族自上古以來的血脈延續史,開啟了傳記體的先河,也開啟了中華文明尋根問祖的傳統。自唐代以來開始的黃帝陵祭祖活動一直延續至今。春節和清明節家家祭祖,形成了從國家到民間的根文化傳統。國有國史,家有家譜。中華民族的每一位子孫都知道自己是從哪里來的,根在何處,而且也有責任和義務將此血脈延續下去。這是責任感的最原始表達方式,也是最具有傳承力的責任感,這在世界各民族中是最為獨特的。由此也衍生出另外一個文化特點,即中國人更注重現實現世的生活。我們的信仰往往是對祖宗的崇拜,而不是對神靈的崇拜。宗教在中國文化中缺乏存在的土壤,不論是道教還是佛教,在中國更多的是以文化的方式而存在,神權與皇權之爭在中國歷史上幾乎是不存在的。由此,也就減少了社會群體之間因為宗教信仰而導致的沖突,而由宗教信仰而引起的沖突和戰爭,至今仍困擾著世界上的其他國家。可以說以血脈為基礎的原住民文明,是中華文明韌性發展的血脈基礎。
四、兼蓄而不失本性的包容精神,是中華文明韌性發展的文化基礎
海納百川,有容乃大,吸收而不失本性的包容精神是中華文明韌性發展的文化基礎。
文化是文明的核心。中華文化是中華文明的核心內容,中華文化博大而精深,是東方文明的典型代表。我們在此可以羅列出許多有代表性的重要內容,比如,“天行健,君子以自強不息”的進取精神,“天人合一”的精神境界,“民為邦本,天下己任”的擔當精神,“和而不同”的和諧觀念等等。而海納百川、“厚德載物”的包容精神,應該是中華文明韌性發展的最重要的文化特征。
首先,中華文明在本體論上,是陰陽并立的“二元論”,這與一神論影響下的“一元論”是本質不同的。陰陽并立強調的是事物之間的統一性、依賴性和轉化性。而一神論影響下的“一元論”,更強調事物之間的斗爭和對立,“非此即彼”,你死我活。中華文明推崇的是“和而不同”的包容理念,“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的克己理念,“三人行必有我師”的虛心精神,正是有這樣的哲學理念做基礎,才使得中國文化在其發展的過程中表現為開放和包容,能夠兼容并蓄,將一切有用的思想都盡可能地為我所用。中華文明的發展過程,就是在不斷吸收各種不同文化的過程中不斷強大的。同時,中華文明本身的優秀基因使其能夠一直保持其本真。
其次,在中華文明韌性發展的過程中,還有一個重要的因素,那就是文化的載體——漢字。文字是文明的載體,有文字記載的歷史才是文明史。《淮南子·本經訓》有言:“昔者蒼頡作書,而天雨粟,鬼夜哭。”文字的產生在人類文明史上應該是驚天地、泣鬼神的大事件。
中國漢字,是世界上迄今為止僅存不多的古老而連續的象形文字。象形文字是最直觀的文明載體,具有具象性的特點。每個字都可以上溯到它的本義,從而使后人能夠從各種文字記載中,追溯出歷史的本真,保留了文化傳承的種子,而不至于使文化淹沒在歷史的長河中。
公元前221年,秦始皇統一中國,實行“車同軌,書同文”。各地可能方言有別,但文字是統一的,這對于漢民族思想和文化的統一起著基礎性的作用。兩千多年來,漢字作為中華文明的載體,對于中華文明的韌性發展起到了極其重要的基礎性作用。
總之,中華文明是當今世界上最具韌性的文明,探究中華文明的韌性發展及其根源,在當今中華民族偉大復興的新時代,具有重要的現實意義。對于增強文化自信,凝聚社會共識,具有極為重要的作用。正如習近平總書記指出的:“站立在960萬平方公里的廣袤土地上,吸吮著中華民族漫長奮斗積累的文化養分,擁有13億中國人民聚合的磅礴之力,我們走自己的路,具有無比廣闊的舞臺,具有無比深厚的歷史底蘊,具有無比強大的前進定力。”實現民族復興,首先要不忘初心,要傳承我們民族的優秀的文明基因,要有文化自信,不忘本來,方能面向未來。
中華民族的昨天是“雄關漫道真如鐵”,中華民族的今天是“人間正道是滄桑”,中華民族的明天必將“直掛云帆濟滄海”。一個綿延了幾千年的韌性發展的古老文明,曾經為人類文明做出過巨大的貢獻,也必將為人類文明做出更大的貢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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