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德懷和他的棋友們

在路上，彭德懷和朱德棋癮發作，臨時支起行軍床，擺上小馬扎，開始“廝殺”。正在遠處的鄧小平走了過來，背著手站在旁邊觀戰。隨行的攝影記者侯波將這一情趣盎然的場景抓拍了下來，并為照片取名：朱總彭總相持不下，小平同志觀棋不語。

在大多數人的眼中，彭德懷一生戎馬、克敵無數，頗富傳奇色彩。其實，除了擅長舞刀弄槍、沙場點兵，他還喜歡下象棋。上至朱德總司令，下至身邊的工作人員，都是他的棋友。

生死與共的“老對手”朱德

彭德懷和朱德，既是生死與共的老戰友，又是十分親密的老棋友。他們在下棋時，風格完全不同。以吃子為例，朱德吃子時，喜歡先用自己的棋子將對方的棋子掃開，然后慢悠悠地把對方的棋子撿出棋盤。他把所有的吃子排成一排，像展示戰利品一樣。彭德懷則喜歡把自己的棋子砸在對方的棋子上，然后從下面把棋子摳出來，再把“俘虜”的棋子“嗖”地扔在一邊，就像在戰場上一樣，豪氣沖天，“舍我其誰”。

但是，如果遇到彭德懷悔棋，朱德就會敏捷地抓住他的手腕，大聲說：“不能賴棋，放下！”彭德懷則梗著脖子反駁說：“你是偷吃，不算。”朱德便揶揄道：“吃你的子還要發表聲明嗎？戰術不行就不行，悔棋算是哪門子喲。”

中國人民革命軍事博物館至今還珍藏著一張照片（如圖），照片上彭德懷和朱德坐在小馬扎上嚴陣以待，楚漢相爭。那是1953年的一天，彭德懷和朱德約上鄧小平等幾位老戰友一起去十三陵水庫游玩。在路上，彭德懷和朱德棋癮發作，臨時支起行軍床，擺上小馬扎，開始“廝殺”。正在遠處的鄧小平走了過來，背著手站在旁邊觀戰。隨行的攝影記者侯波按動快門，將這一情趣盎然的場景抓拍了下來，并為照片取名：朱總彭總相持不下，小平同志觀棋不語。

廬山會議后，彭德懷從中南海永福堂遷居到京郊掛甲屯吳家花園，開始讀書和務農生活。朱德常去玉泉山居住，為的就是方便看望居住在附近的彭德懷。朱德的每次來訪，對于彭德懷來說，都是莫大的安慰。兩人見面后，一進屋內，彭德懷就把棋局擺上。有一次，兩人在屋內對弈，不久就傳出彭德懷粗暴的聲音，隨后朱德很生氣地從屋里走出來。彭德懷大聲對朱德說：“請總司令以后莫要再來了吧！”朱德聽后，起身就走。工作人員見此情景，十分驚愕。彭德懷的這一非常舉動是因為什么，是真的不高興，還是有其他原因？后人不得而知。但他們從此一別，再也沒能相見。

1974年11月29日，彭德懷去世前想見朱德一面，但在當時的政治氛圍下，誰也沒有轉告朱德。直至彭德懷逝世后，朱德才得知他的臨終心愿，頓時老淚縱橫，對著空蕩蕩的房間大吼：“你們為什么不讓我去看看彭德懷？要死的人，還能做什么？還有什么可怕的！”

“個子不高本領高”的高參謀

彭德懷任西北野戰軍司令員時，司令部作戰科的參謀高瑞欣也是他下棋的好對手。

一次，兩人對局后，彭德懷輸了棋，但他并不生氣，還笑瞇瞇地說：“小高小高，棋藝高，可惜個子再也長不高。”高瑞欣也不客氣，反駁道：“你贏我次數多，棋藝比我高，可你的個子比我高不了多少，今后也難再長高。”引得在旁邊觀棋的人一陣哄笑。

高瑞欣雖然只有初中文化，但他勤奮好學，工作細心負責。一次，彭德懷在詢問某一部隊的人數、武器數量時，高瑞欣準確地回答了各項數字。彭德懷稱贊他：“小高！小高！本事真高！”

1950年11月，高瑞欣奉命入朝，到志愿軍司令部工作。彭德懷見到他，高興地說：“歡迎！小高又來了，現在緊張忙碌，等有空閑拿象棋來殺幾盤，看你的棋藝長進了多少。”

不幸的是，11月25日，由于遭到美機轟炸，高瑞欣與毛岸英一同犧牲在朝鮮戰場上。看著曾在他身邊生龍活虎的兩個年輕人剎那間被敵人的炸彈奪去了生命，彭德懷流下了眼淚。整整一天，他很少說話。晚上，他沒戴帽子，在寒冷的山上走走停停。突然，他仰起頭，看著天上的星星，對隨行人員說：“毛岸英是毛主席心愛的長子，他跟我一起來抗美援朝。高瑞欣是一個聰明能干的青年參謀，使我難過的是他倆都是新婚不久，高參謀的愛人李翠英又正在懷孕，這……”說著話，他的眼里又閃著淚花。

在高瑞欣犧牲17天后，他的女兒出生了。此后，每逢西北來人，彭德懷和夫人浦安修都要詢問李翠英的情況。后來，得知李翠英重新組建了家庭，他們才放心。

“臨時湊數”的棋友小景

小景是彭德懷的警衛參謀。剛來到彭德懷身邊時，并不會下象棋。但彭德懷和朱德、黃克誠下棋時，他經常在一旁觀戰，慢慢地也就略懂一點兒。有時彭德懷棋癮發作，又沒有對手，就會把小景抓來湊數。開始，小景總是拒絕。彭德懷對他說：“我讓你一車一炮怎么樣？”小景只好壯著膽子拿來棋盤。連輸幾把后，小景說：“首長，以后我不下了，殺不過你。”彭德懷聽了哈哈大笑，說：“哎呀，你可不能這么想。要是兩軍交戰，你打了幾次敗仗，難道就對敵軍說以后不打了，因為我打不過你？勝敗乃兵家常事！”后來，隨著小景的棋藝逐步漸長，彭德懷說：“我們兩個水平接近了，我讓你一個馬。”小景回應：“我不要馬，要讓就讓炮。”因為彭德懷喜歡用當頭炮，開始他還有點兒舍不得，見小景態度堅決，只好“忍痛割愛”了。

有一次，兩個人正在激烈地廝殺，彭德懷要悔棋，小景不干了，大聲嚷嚷：“你剛才吃了我的炮，我吃了你的馬，不是都沒悔棋嗎？”彭德懷回應：“下棋可以悔棋，你開始也沒有定規矩呀。”兩個人你一言我一語，誰也不讓誰。最后，浦安修過來充當和事佬，才平息了這場風波。事后，彭德懷對小景說：“看來干什么事情都應該事先有一個明確的規定，不然，誰想怎么干就怎么干，那事情就不好辦了。”

（水云間薦自《炎黃春秋》2020年第11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