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鳳起
如何成為當代電影大師?這是一個問題。是謹記上世紀初電影先賢們的宗旨并繼承下去?是學會用電影語言為觀眾們編織出復雜多變的故事?是取悅大眾收獲創造歷史的票房?亦或是擁有數目可觀的死忠擁篤?彼得·格林納威用他仍然在視聽語言道路上孜孜不倦的全新追求告訴你,想成為當代電影大師沒有那么簡單。或許當你有幸見到格林納威并向他請教他是如何成為電影大師的時候,他會斜著眼望向你,并用他那飽含磁性的嗓音回答你道:“你問我,我問誰啊?”這不是大師在謙虛,這是因為格林納威根本不關心你所提出的這個問題。雖然他也不曾親口告訴我什么才是他關心的問題,但我從他的作品、訪談以及有關他的書籍中似乎感受到他所關心的是如何在超越了電影范疇的新媒體藝術的道路上實現自己渴望達到的高度。正是這種過往的電影人尚未思索過的全新視聽追求成就了今天的彼得·格林納威,成就了他那詭異、大膽、揭露人性又無與倫比的真實的影像風格。
全新視聽追求的形成原因之我見
羅馬不是一天建成的,我通過書上對格林納威的生平介紹了解到他這種全新的視聽追求也不是一天形成的。在我看來,一個人世界觀和價值觀的形成最主要是來自三個方面:成長的環境,受到的教育以及推崇的偶像。可想而知,格林納威與眾不同的視聽追求的形成自然也或多或少地受到這三個方面的積極影響。
首先是成長的環境,格林納威出生于英國威爾士的格溫特郡,威爾士雖然與英格蘭和蘇格蘭同屬“英倫三島”,但它不像英格蘭般彰顯著大都會的繁華,而是處處洋溢著原生態的美景。因此威爾士的人文風情也與另外兩座島頗為迥異。島上的年輕人不像英格蘭的年輕人般追求浮華,也不像《猜火車》中呈現的蘇格蘭年輕人般頹廢不羈。他們和格林納威一樣接受的都是老式的英國教育,不僅通過嚴厲的訓導監督你循規蹈矩,同時還強迫你學習大量的古典文學與歷史。在我看來,古典文學與歷史對于提高格林納威的個人素養有著積極作用,對他能夠自如駕馭各個時代的作品也起到了一定的指導性作用,這在《魔法圣嬰》將舞臺放在中世紀的歐洲就可見一斑。而那種看似壓抑的教育方法卻使得格林納威在還沒走上電影道路的時候就注定了他日后詭異的影像風格。這一點雖然格林納威沒有親口承認,但希區柯克的例子卻使我們不得不將二者聯系在一起。希區柯克不正是因為當年他的父親讓一位警察把他關進了小黑屋里關了一夜才成就了他日后緊張、壓抑的影響風格的嗎?僅僅是一夜就有如此大的“功效”,更何況是幾年的學校教育呢?
提到受到的教育,除了之前我們提到過的古典文學與歷史對他整個人的素養產生了積極的作用之外,格林納威后來學習的繪畫藝術可以說使得他當時還埋藏在內心深處的視聽追求有了初步的輪廓。特別是奇塔基的繪畫對他影響頗深,雖然對這位畫家我沒有過多的了解,但通過翻閱資料我得知奇塔基原來是“波普藝術”的代表人物之一,而格林納威認為奇塔基的繪畫“融匯了文字、參照、個人神話與公眾神話、性與政治。無絲毫枯躁或干癟,卻有一種強大的構圖觀念與面積觀念”正是日后他電影中展示的視聽追求這一客觀事實,使得繪畫對他全新視聽追求形成的深遠影響不言自明。
最后我們要談的是格林納威在早期就開始推崇的幾個人物,這里他們或許不能稱之為是格林納威的偶像,但絕對都對他全新視聽追求的形成起到過重要的影響作用。奇塔基就是其中之一,但畢竟格林納威的視聽追求并不僅僅局限在畫面一個方面,他早期接觸到的電影導演或許才是促使他全新視聽追求最終形成的關鍵因素。而在得知了早期對他影響最深的影片是伯格曼的《第七封印》以及他認為阿倫·雷乃是當今的電影人中走得最接近電影藝術本身的一位的時候我立刻確認了這一想法,因為《第七封印》對死亡與宗教的探討以及阿倫·雷乃在解構復雜、顛覆傳統價值等方面的探索也正是格林納威全新視聽追求的核心之一。這幾方面在他幾乎每部作品都有著全部或部分的思索,但難能可貴的是格林納威通過各種現代手段使得這些思索在形式上呈現的更加多元化了。不過如果僅僅是在呈現手段上的多元化還不足以確立他在影史上前無古人的地位,我想既借用其他藝術形式的樣式又傳承它們的內核才是格林納威成功的決定因素。這一點具體表現在格林納威欣賞的作家是博爾赫斯,因此他不僅在自己的作品例如《枕邊書》中直觀地展示了大量的文字,更是在架構故事時做到了如《交叉小徑的花園》般復雜,細致又暗含哲理。在我看來,以上的幾個方面就是使得格林納威全新視聽追求最終形成的重要因素,而知曉了這些因素對于我們理解并感悟大師的全新視聽追求也有著決定性的作用。
全新視聽追求的具體闡釋之我見
既然格林納威的視聽追求可以稱得上全新之名,那自然有著與其他導演不同的全新之處,而這些全新之處最難能可貴地是做到了質量與數量的完美結合。當然,這些全新之處都直接或間接由我們之前介紹過的形成原因作用產生的。如果一個導演在視聽語言的一個方面有著與眾不同的創新之處,那么他也許會得到電影界的短時間關注。但是只有像格林納威這樣一直持續著給人們驚喜,才能最終收獲電影大師之名。
因為格林納威最初想要終身從事的事業其實是畫家,所以他的這些視聽追求最基本的還是對作品畫面的特殊追求。這一點可以從他的《畫師的契約》與《枕邊書》等片中明確感受到,影片中存在著大量以往電影人很少運用的畫中畫風格,而這種風格無疑對電影畫面的空間與內容起到了非同一般的擴展作用。另外畫家的本性使得格林納威對于固定鏡頭和機位以及靜止畫面有著不小的鐘愛之情,這在《廚師,竊賊,他的妻子和她的情人》中新鮮食物靜物畫般的橫移鏡頭表現地淋漓盡致。提到橫移鏡頭,不得不說的是我通過翻閱資料得知,格林納威竟然請來了阿倫·雷乃《去年在馬里昂巴德》大量運用橫移鏡頭的攝影師做自己影片的攝影師,這絕對是眾多有著電影夢的年輕人在自己成為電影導演之后都希望實現的一個愿望。除了鏡頭運動的承襲,格林納威在畫面顏色上的表達運用也同樣因繪畫受益。同樣是在《廚師,竊賊,他的妻子和她的情人》中,格林納威在展現不同的場景如餐廳,醫院時運用到了不同的顏色表達其功能與含義,其經典程度可以說與基耶斯洛夫斯基的《藍》、《白》、《紅》相提并論。
不過如果僅僅是純粹地通過這些外部手段展現影片內涵對格林納威來說是遠遠不夠地,雖然他的影片故事性不強,但卻都如博爾赫斯的文學作品般呈現的是復雜的網狀結構。正是通過這些復雜的故事脈絡格林納威表達了自己極為深入地對于人性與社會的種種思索與探討。如《枕邊書》中的女性主義,《魔法圣嬰》中的人的肉體與宗教、信仰的關系,《一個Z和兩個O》中對人類邏輯思維的質疑等等。這些例子不勝枚舉,但都毫無疑問地將格林納威影片中的思想性與開拓性展現無遺。
雖然我第一段設想出來的格林納威對于大師問題的回答并沒有真實地發生過,但這種設想也絕對不是空穴來風。因為他全新的視聽追求導致他不僅對這種問題無暇思考,同樣他也不會像如今的許多高票房導演般去迎合觀眾的口味拍攝電影,他拍攝電影的目的絕對只會是對藝術上以及精神上的追求。但這卻并不意味著格林納威對觀眾不重視,相反的是,在我看來,格林納威恰恰是最為觀眾著想的導演,因為在他絕對不會小看觀眾的智商,因此他總是將在他看來最有深度與代表性的事物通過最直接又最純粹地方式展現給觀眾,使得觀眾真正地走進了他的每一部電影并從中有所感悟,就像他在《魔法圣嬰》中讓戲劇舞臺上的觀眾們做到的那樣。
視聽表現手段的多樣性同樣也是格林納威在他的追求中想要實現的,《枕邊書》時文字、影像、聲音的高度結合已經使這種趨勢初見端倪,到了后來的《塔斯魯波的手提箱》更是實現了電影、電視、網絡、書籍、展覽的完美統一,可以說是格林納威邁出的實現自己將電影事業推向新媒體藝術的道路上歷史性的一步。
(作者單位:運河高等師范學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