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有個手機號是我早就背熟了的。那時候我還沒有手機,周末會在校門口的小賣部一口氣地撥下那個號碼,說:“喂,你最近怎么樣?”“除了想你,一切都好。”
他是第一個讓我產生情愫的人,自幼相識,無話不說。
后來我們漸漸長大,分居南北求學,再后來各自有了最親密的伴侶,再也不能帶著從前那樣的純真相互問候。
我們終于不再聯系。那個手機號,我有時記得,有時卻怎么也想不起來,有時腦海里又隱隱約約浮現出一組號碼,至于是不是,自己也說不清了。
過節回家的火車上,窗外飛過的風景像極了童年的故鄉,我忽然想起他來,還有那個已經無法確定的手機號。我靈光一閃,把手機號輸入微信進行搜索,竟搜到了一個用戶。從微信頭像和名稱來看,真的是他。
十幾年過去了,我居然沒有記錯,他也沒有換號,這是我意料之外的。
我把頭像放大看了看,然后默默退出了。我知道,我們再也不能像小時候那樣說:“喂,你最近怎么樣?”——“除了想你,一切都好。”
只是,偶爾還會有那么幾個瞬間,我是真的想你了。我想你的時候,你也在想我嗎?
小時候我到遠方醫院做手術,弟弟在家里天天拽著大人衣角問:“姐姐什么時候回來?把這幾本書找人給她帶去好不好?”
我挨了很多刀,縫了很多針,一滴眼淚都沒掉,卻在病房聽說了弟弟這樣的念叨后,一下子就哭了。
不承想,多年之后,我們竟習慣了別離。
龍應臺在《背影》中說:所謂父女母子一場,只不過意味著,你和他的緣分就是今生今世不斷地在目送他的背影漸行漸遠。你站立在小路的這一端,看著他逐漸消失在小路轉彎的地方,而且,他用背影告訴你:不必追。
其實,何止父女母子?我們的整個人生,都是不斷的相聚和別離,而且不必追。
之前看過一組圖片,其中一幅拍攝于離別的車站。
兩個耄耋老人,一個在車里,一個在站臺。火車就要開動了,站臺上的那個癡癡佇立,拿手絹擦拭著眼淚,火車上的那個,就著車窗上的水汽,寫下“保重”兩個字。
他們心知,在這樣的年紀,見一面就少一面了,于是連說“再見”都是奢望,只能說“保重”。
你若能保重,我便知足。
我除了想你,也一切都好,不必掛念。
所有的相遇都是久別重逢,所有的離別是否都還留有尾聲?
到不了的是遠方,回不去的是故鄉。我們活在一個還沒學會告別,就要匆匆離開的時代,每個人為了生活和夢想,像蒲公英一樣散落天涯。
若時光果真無窮,或許我們所有的別離,都不過是短暫的小別離。
小別離,長相思,愿我們在分離的時間里,都能各自珍重。
(徐琳薦自《時代青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