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1947年3月,我卷入了著名的“奧弗萊爾案”,該案在洛杉磯當地轟動一時,那年夏天的庭審更是成為大小報紙的頭條新聞。因為涉及未成年人性行為,還出了兩條人命,此案也上了芝加哥報紙的頭版,但是回家以后我從來沒有到處吹噓自己在該案中起了很大的作用,因為嚴格來說,我就是那個有可能避免這一切發生的人。
我當時正在度假,離開了春天(其實應該算是冬天)的伊利諾伊州,去南加州過夏天。我的妻子佩奇懷孕了,脾氣不太好,她喜歡洛杉磯,而且她在那里有不少朋友,這是原因之一;我是A-1偵探社的主席,打算去偵探社駐洛杉磯辦事處看看,這是原因之二。
我最近和弗雷德·魯賓斯基有合作。弗雷德是我以前在芝加哥警察局反扒組的同事,早在第二次世界大戰爆發前,他就在洛杉磯市中心第三大街和百老匯大道的布雷德伯里大廈里開了一家偵探社。
當時是星期五上午,我正在外間辦公室里翻看雜志,偶爾和弗雷德的那位漂亮前臺小姐調調情,等弗雷德出來。常言說得好,我結婚了,可我的心沒有死啊。弗雷德正在里間辦公室接待一位客戶。那家伙沒有預約就直接上門了。弗雷德不見我,而是先接見他,但我并沒有因此不高興。那人進去的時候我看見了。他六十多歲,比我六英尺的身高略高一些,頭發花白,微胖,穿著一件定制的藍色西裝。顯然,這家伙是個有錢的主。
大約五分鐘后,弗雷德從辦公室出來,在我身邊坐下。
我的搭檔看上去像愛德華·羅賓遜(1893年12月出生于羅馬尼亞布加勒斯特,美國演員。—譯注),只是這個羅賓遜有點謝頂,長得不太好看。弗雷德一貫穿衣考究,今天穿了一件灰色細條紋西服,系著灰白條紋領帶。
“聽我說,內森,”他說,“我要請你幫我個忙。”我聳聳肩膀說:“好的。”
“你今天不忙吧—我知道你在度假……”
“你就別廢話了。我們有一個富有的客戶,他有急事要辦,你一個人忙不過來。”
弗雷德朝我眨眨眼。“你怎么知道的?”
“我是偵探啊。但你要知道,盡管我在洛杉磯干過幾趟活,可我真的不了解這座城市。”
弗雷德探身向前說:“這個人身家過百萬—瓦爾特·奧弗萊爾,金融家,土地開發商,在帕薩迪納弗林特里奇區有一座豪華公館。”
“他要干什么?”
“這個世界上沒有你處理不了的事。”
“所以你想讓我進去聽他說?”
弗雷德咧嘴一笑。“你是偵探嘛。”
我走進里間的辦公室。弗雷德拉了一把椅子,準備讓我在奧弗萊爾旁邊坐下,這時,奧弗萊爾站了起來。我和金融家握手的時候,弗雷德說:“奧弗萊爾先生,這位是內森·赫勒,這家偵探社的主席,我最信任的合伙人。”他沒有說我不是當地人。他這樣做我完全同意,都是為了促成這筆生意嘛。
“當然啦,赫勒先生的收費很高,奧弗萊爾先生—一百美元一天。”
“沒問題。”
“調查時產生的開支需另外支付。我們要收取兩百美元的定金—不退還。”
“好的。”
弗雷德這么說無異于攔路搶劫,但是在整個過程中,我和他特別注意,都沒有看對方一眼。
我們很快就開始談正事了。奧弗萊爾重重地坐了下來,雙手交叉放在腿上,眉毛緊鎖,灰色眼睛里充滿了焦慮。
“赫勒先生,我是為我女兒來的,她想結婚。”
“奧弗萊爾先生,許多年輕姑娘都想結婚啊。”
“但不會這么小就結婚。露易絲才十七歲,再過九個月才十八歲。沒有我的同意,她不能結婚。我不可能同意的。”
“先生,她可以離家出走啊,在有些州十七歲足以結婚了—”
“那我就剝奪她的繼承權。”他嘆了一口氣,垂下了頭,“真是要人命啊……我會剝奪她的繼承權的。”
弗雷德插話道:“內森,這是他唯一的孩子。”
我點點頭。“目前的情況怎么樣?”
奧弗萊爾咽了一口唾沫。“她說她決心已定,準備在十八歲生日那天和她的‘巴德’結婚。”
“巴德?”
“喬治·戈勒姆,綽號‘巴德’,二十一歲。他是個專挑有錢女性下手的家伙。”
我聳聳肩。“貪婪的雜種。”
“說得好。我想他和她……”奧弗萊爾又咽了一口唾沫,緊握的雙手在顫抖,眼睛里濕潤了。“……她十四歲的時候就……他們就……認識了。”
“對不起,先生,您說的這個‘認識’好像是《圣經》意義上的?”
他點點頭,眼光轉到了別處,嘴里說出來的話非常簡短:“對。”
我有了一個點子,雖然我不是太喜歡這個主意,但看在每天一百美元的分上,做就做吧。
我正想著心思的時候,奧弗萊爾說:“我認為他是在海軍服役的休假期間認識我女兒的。”
“他現在是海軍?”
“不!他現在在加州大學洛杉磯分校學習,應該是在上醫學預科吧,但我估計他沒那個腦子完成學業。他在海外服役的時候,兩人就有書信往來。他是無線電技師。我妻子比尤拉發現了其中幾封……不堪入目……”
他低著頭,手捂住了臉。
弗雷德掃了我一眼,揚起了眉毛,但我只是對奧弗萊爾說:“先生,現在的孩子啊,比我們年輕的那會兒要狂野得多啊。”
他比我年長二十歲或者二十五歲,但我這句話說得沒錯。
“我威脅說要剝奪她的繼承權,哪怕她等到了法定的結婚年齡—但她就是不聽,露易絲她就是不聽。”
接著,奧弗萊爾詳細講述了露易絲集萬千寵愛于一身的童年時光:她的臥室里有許多洋娃娃和玩具熊,他給她請了網球、騎馬、游泳等課的私人教練,請了法國的家庭女教師,不僅教她外語,還教她社交禮儀。
“現在,”心神不寧的父親說,“她卻全力以赴,讓我們接受她這個二十一歲的男友。”
“你們見過他嗎?”
“哦,我見過他,但那次見面是我把他從我的地盤上趕走。她堅持說,如果我們深入了解巴德的話,肯定會改變主意。我已經同意和他們兩人見面,聽他們說說要結婚的理由。”
“不好意思,我問一下,她懷孕了嗎?”
“即使她懷孕了,那也不能影響我們的決定。”
我不說話,讓他自己體會這句話的荒謬之處。
奧弗萊爾繼續說:“如果露易絲和她的巴德明天晚上和我們說的就是結婚的事,我已經就此和魯賓斯基先生討論過一些……安排……”
“明天?”
“是的,我們有個游艇—‘瑪麗·E號’—停在紐波特港。”他尷尬地笑笑。這是我見到他之后他第一次笑。“請原諒,我這么說有點夸張了,說是‘游艇’,其實那只是一條四十七英尺長的小船。”
小船?
“露易絲叫我邀請她和她‘男友’上船,這樣我們大家就可以增進了解,像‘大人’一樣談事情。”
“你答應了嗎?”
“答應了,但我這樣做只是為了讓她高興,同時也是……也是為了我自己。我有個計劃。我想請你們去查查那小子。我對他一無所知,只知道他是本地人。”
“你覺得只要我們找到這小子的黑歷史,你的女兒就會回心轉意?”
他緊閉眼睛,用力之大我覺得他的心里一定很難受吧。“如果他是個專挑有錢女性下手的人,肯定有過其他女人,對吧?如果能查到這些情況,露易絲就能看清他的為人了。”
“奧弗萊爾先生,你女兒漂亮嗎?”
“我女兒長得很可愛。我……我錢包里有張照片,但那是她十二歲時候的。”
“那就算了吧。目前重要的是,你該知道這兩個年輕人正處于相互癡迷期……我覺得二十一歲……戈勒姆可能不會腳踩兩條船。”
“但你總可以去查查吧!”
“是的,但……你是不是忽視了一些別的?”
“是嗎?”
“你女兒未成年,如果他們在巴德的汽車后座上……被我逮到的話,我們就能把他送進監獄,或者至少我們可以這么嚇嚇他。”
“法定強奸罪?”
我舉起手掌,推開空氣。“我知道,我知道,這樣做會讓你的女兒下不了臺,但拿這個嚇嚇他,那小子可能就會像個老鼠一樣溜了。”
奧弗萊爾看著弗雷德,他想聽聽他的意見。弗雷德點點頭。
“奧弗萊爾先生,這辦法可行。”他說。
奧弗萊爾的眼神有些緊張,但眉毛卻舒展了些。他嘆了一口氣,整個身體像只氣球一樣癟了下去,但我能感到他的內心里是松了一口氣,因為他說:“好的……好的,只要你們覺得行就去做吧。”
我們和他簽了合同,他給我們開了支票。
“我能和您的妻子談談這件事嗎?”我問他。
他點點頭。“是比尤拉叫我來的。你們有我家的地址—你可以今天下午去,她在家,如果你愿意的話。”
奧弗萊爾知道他女兒和未來的女婿今天白天將“在沙漠里野餐”(他是帶著極大的厭惡說出這個信息的),我解釋說,我今天一天能夠做的事情有限,但我可以去加州大學洛杉磯分校打聽打聽巴德的情況。
“你也可以順便了解一下我女兒的情況。”他說。
“她不是還在上中學嗎?”
“倒霉的是,她是個聰明的孩子,跳了一級,已經上大學了。”
看來露易絲在許多方面都比同齡人先行一步啊。
那天上午十點半,我駕駛著租來的福特汽車駛過韋斯特伍德大道和勒孔特大街,進入樹木蔥郁、錯落有致的校園,里面有羅馬風格的磚瓦建筑。
我問一個學生去學生會怎么走,他告訴我先找到科克霍夫大樓。那是一座都鐸王朝風格的建筑,頂上有小尖塔,氣勢不凡。再次問路之后,我來到一個天花板很高的房間,大學生有的在打乒乓球,有的在打牌,有的坐在沙發上喝汽水、抽煙。在一幫穿著運動衫、寬松長褲和短襪的年輕人當中,我這個穿著單色夏季套裝的三十八歲的男人顯得格格不入。但孩子們大多忙著聊天,態度也很友好。
我編了個幌子,說巴德申請了一份工作—什么工作我當然不會說,我受雇主之托,前來調查他的情況。
校園太大了,因此并非所有人都認識巴德·戈勒姆或者露易絲·奧弗萊爾,但確實有幾個人知道他們。
巴德好像是個新生,他的學費是政府付的。別的一年級新生都比巴德年輕,很可能只有十九歲,他們這樣描述巴德—“一個好人,為人友善,聰明”,“可以說很聰明”,但也有兩三個人絲毫不掩飾他們對巴德的厭惡,說他是個自視甚高的家伙,喜歡自作聰明。
一個手臂上文著鐵錨的大三學生認識巴德,知道他是從海軍退役的老兵,還知道他以前是個無線電技師。一流的。
“聽我說,”這名黑頭發的小個子學生說,“如果你們想雇用他,還是省省吧—他的成績并不能反映出他的聰明。”
“真的?”
“對,如果你看到他的成績單,就會發現他的成績下滑得厲害,至少今年如此……但這都是那個穿裙子的錯。我的意思是,學校可不會讓傻瓜進醫學院的預科班。”
“他有女朋友?女朋友讓他分心了?”
小個子學生點點頭。“何止是分心啊。女朋友和他形影不離,學習受影響一點也不奇怪。”
“哦,我希望他不至于忙著戀愛,影響工作—”
“不,不會的!他干活應該沒問題的!他和媽媽、繼父住在一起。還有,他是童子軍的團長助理!”
“聽上去他是個不錯的小伙子。”
“當然—他喜歡戶外運動,經常在查茨沃思周圍爬山,背上旅行包到沙漠里去。”
“他女朋友也喜歡戶外嗎?”
“無論去哪兒他們都是一起去的……屁股都粘在一起了……你別用那種眼神看我,伙計!你難道就沒有過被女人牽著鼻子走的時候?”
“沒有。”我說,見他眉毛一揚,表示懷疑,我又補充道:“我妻子算嗎?”
他咧嘴笑了。
幾個女生圍坐在一張桌子旁抽煙。我拖了一把椅子坐下。這幾個女生一點不可愛。
“我不知道那么帥的小伙子怎么會看上那個‘石板臉’的。”一個戴著藍色手鐲的金發女生說。她的香煙上有口紅印。
“‘石板臉’?”
“對。”一個咖啡色頭發的女生說。她沒有像她的朋友們那樣抽煙,只是嚼著口香糖。“戈勒姆的那位女友臉圓圓的,像個煎鍋,面無表情。”
“除了她咯咯笑的時候。”一個紅頭發女生咯咯笑著說。
所有女生都咯咯笑了起來。金發女生說:“但是她一笑起來就像個傻瓜!”
“不管那個白癡說什么她都笑,”咖啡色頭發的女生說,“他們像藤一樣纏在一起—真惡心!”
這就是我在學校里掌握的情況,整個過程花了我三個小時,但這僅僅是開始。
帕薩迪納是美國最富裕的城市之一,奧弗萊爾住的那個地區更加證明了這一點。那里的豪宅有下沉式花園、游泳池、網球場,而奧弗萊爾位于羅伯斯大道607號的那棟使命派風格的白色豪宅也不例外,草坪經過了精心修剪,風光迷人。
奧弗萊爾夫人一頭金發,大概比丈夫年輕十歲,風姿綽約。我們坐在游泳池旁,下午的陽光給藍色的水面鍍上了一層金色。我們喝著冰茶。她戴著大大的墨鏡,我看不到她的表情,于是在我眼里她和她女兒一樣,都成了“石板臉”。
“赫勒先生,除了我丈夫告訴你的那些,”她說,“我不知道我還能向你提供什么情況。”
“嗯,奧弗萊爾夫人,我來這里主要有兩個原因。首先,我想看看你女兒近期的照片。”
“當然可以,”面無表情的臉上露出了一絲微笑,“我早就應該想到這點啊。瓦爾特的錢包里有一張露易絲孩子時的照片。他希望她永遠是個孩子才好呢。”
“您真的和丈夫的意見一致,要拆散露易絲和那個戈勒姆嗎?”
“赫勒先生,我還沒有天真到認為我們能拆散他們,但我也不會阻止瓦爾特那么做。也許我們可以讓他們晚一點結婚,直到露易絲看清那小子的真面目。”
“您也覺得那小子是想騙錢?”
她聳聳肩。“他家沒錢。”
“您知道他住哪兒嗎?有他的地址嗎?”
“他住在帕薩迪納。”
我想象不出帕薩迪納這個高檔生活區還有戈勒姆住的地方。
“不,我不知道他的確切住址,”她接著說,“但他應該就在北橡樹廣場附近……好多有色人種就住在那里。”
剛才給我開門的是位黑人,我想他應該就住在那里吧。
但我沒有抓住這個話題不放。我喝了一小口茶,輕聲說:“如果您的女兒愿意等到十八歲生日之后再和這小子結婚……我知道再過幾個月就是了……也許,您應該做的是不要激怒她,冷處理這件事。”
游泳池藍色和金色的波光映射在她的墨鏡上。“赫勒先生,我很樂意接受你的看法。到了一定的時候,她也許就能明白自己到底想要什么了。但作為父親,瓦爾特沒有調整好自己的心態,他還不能接受女兒離開他的事實……我們只有這一個孩子,你知道……還有,他不放心戈勒姆,但我和他不一樣。”
“這是我想和您當面交談的第二個原因。”我說。我把自己想抓現行的計劃委婉地告訴了她,因為法定強奸罪的指控一旦公開,她女兒將非常尷尬,我想確認她對此不會介意。
她又淡淡一笑。“露易絲做的事情讓我們下不了臺,這已經是常事了,赫勒先生。”
但是,奧弗萊爾夫人認為要想抓現行可能并非易事,因為他們經常遠足,在圣費爾南多山谷野營—比如今天。這樣就比較棘手了。我以前都是將獵物堵在汽車后座上或汽車旅館里。
奧弗萊爾夫人后來從她女兒房間里拿了一張照片,那是露易絲和男友的合影。兩人穿著泳衣,斜躺在沙灘上,笑嘻嘻地面對著相機。露易絲笑容俏皮,帶著一種天然的優越感。她確實是個圓臉,算不上漂亮,但也不難看。
巴德是個金發青年,有些孩子氣,也是圓臉,戴著金屬框眼鏡,他的笑容里少了他女友的那種世故。和所有海軍士兵一樣,他身材瘦削但結實。
和奧弗萊爾夫人的會面結束之后,我又在帕薩迪納待了一個小時。這里度假酒店鱗次櫛比,私人豪宅富麗堂皇,花草樹木生意盎然,一派繁華景象,讓人流連忘返。北橡樹廣場所在的地區確實有不少有色人種居民,但那里還是比我以前住的地方好得多。在一家汽修店學徒—他們是私人偵探在陌生城市里最好的朋友—的幫助下,我找到了約瑟夫·斯托梅爾博士的家。博士的妻子是巴德的媽媽威爾西米娜。但是我并不想和他們中的任何一位聊天,至少目前還不想。嚴格來說,巴德媽媽的家只是我未來跟蹤戈勒姆的時候可能用到的一個參考點。
那天是星期五,我在大學和帕薩迪納跑了一天,賺到了一百美元。星期六白天我和妻子以及朋友們待在一起,享受這早到的暑假。
星期六晚上,盡管我穿著藍色運動衫和休閑褲,看起來像個游客,但我已經開始工作了。我的相機可不是普通游客手上拿的那種柯達,而是一部超級格拉菲(美國格萊弗萊克斯公司生產的相機,是當時記者常用的機型。—譯注),配備了紅外膠片和世界上最不顯眼的閃光燈。
我右拐從55號公路下來的時候,已經是10點左右了。我開著租來的福特,駛過紐波特港口,那里停著許多船,在月光的照耀下閃閃發亮,和港口的燈光一起起伏。海邊的小屋三三兩兩地簇擁在一起,成為游艇以及其他游樂船只的背景。
我走到海灘咖啡館,找了一個包間,從這里可以看見港口的風景。我吃著漢堡和薯條,喝著可樂,觀察著。從我坐的地方可以清楚地看見“瑪麗·E號”游艇。船上亮著幾盞燈,依稀可以看見有人走動,但只能看見模糊的人影。和其他泊在這里的船一樣,那條游艇也在輕輕地搖晃著。
奧弗萊爾告訴過我,他和妻子將在游艇上接待女兒和她男友,他們會邊吃邊聊,看看能否解決問題,達成共識。我頭腦里想的是等家庭會議結束,露易絲和男友離開之后開始跟蹤他們。如果巴德回家的話,他媽媽應該在家,所以,我估計這一對年輕人要么去找個偏僻的地方停車,要么就找汽車旅館。不管他們在哪里,我的超級格拉菲都能收集到必要的證據,給巴德定個法定強奸罪。我這么做不光彩,但我要生活啊。
11點左右,我看到露易絲和巴德了。他們下了一段梯子,走到了搖來晃去的碼頭上。露易絲褐色頭發,個子比我想象的要高,確實比較豐滿,她身上的淡藍色短袖襯衫和深藍色中褲盡顯身材。巴德穿了一件黃色運動衫,褐色休閑褲。兩人手拉手,快步離開了游艇。
我準備離開咖啡館,跟著他們朝停車場走。此前奧弗萊爾夫人就告訴過我,巴德開的是一輛舊的藍色龐蒂亞克敞篷車。我已經在停車場找到那輛車了。這時,出乎我意料的事情發生了。他們上了坡道,朝咖啡館走來!
我不禁想,難道他們發現我了?不可能!因為他們還沒見過我呢。我低頭喝著咖啡,那對小情侶在柜臺前找了兩個凳子坐下。他們坐的地方正對著我所在的臨窗包間。
起初,不知兩人說了什么笑話,大聲笑了起來,但那笑聲似乎很牽強—他們是想吸引別人的注意嗎?
接著,兩人都點了漢堡和薯條,坐在那里小聲聊天,即使是我這樣一個訓練有素的人也無法偷聽到他們的談話。也許剛才和露易絲的家人談得不愉快吧,因為他們中的一個過一會兒就摸摸另一個人的手臂,或者拍拍另一個人的肩膀,好像在安慰對方。
到底怎么回事啊?豪華游艇上肯定有不少好吃的,他們怎么還要吃漢堡呢?如果他們想離開她的父親和那條船,為什么還要在港口逗留呢?為什么不坐上巴德的敞篷車,到其他地方找個漢堡店,離她的父母遠遠的呢?
小情侶小口吃著食物,我的頭腦里不停地思考這些問題。如果換作其他年輕人,他們點的那幾樣幾分鐘就吃完了,但四十五分鐘后,兩個人還坐在凳子上沒挪窩,只是有時拿起早已冷卻的漢堡吃上一小口,更多的時候他們倆都在注視著對方,仿佛想要看透對方的靈魂。在這段時間里,他們旁邊凳子上的客人已經換了至少三撥了。
枯燥無聊的蹲守監視我早已習慣,但被監視對象不但近在眼前,而且還持續了很長時間,這種情況實在令人焦躁不安。我終于忍不住了。我起身去了男廁所,一來是想看看他們會不會趁機溜走,二來是剛才喝了三杯咖啡,實在憋不住了。
我從廁所回來后,露易絲和巴德還坐在凳子上,露易絲甚至還像個小孩一樣在凳子上轉起了圈。沮喪、困惑的我在包間坐下,看著窗外的景色,這時,這個世界爆炸了。
不,實際上只是“瑪麗·E號”游艇爆炸了。一個大火球從游艇上升起,宛若夜空中的雷電,燃燒著的船體殘骸四處飛濺,原本風平浪靜的水面上起了波瀾,碼頭晃蕩起來。
和碼頭一起搖晃的還有咖啡館里的客人,至少大部分顧客如此。除了服務員,所有的顧客都尖叫著往外跑。
—不,應該是幾乎所有的顧客,因為露易絲和巴德還坐在柜臺前,木然地看著窗外。
我也站起來了,但接著又坐下了。我要消化一下我已經看到的情況和眼前的一幕有什么關系。我知道,我的客戶死了,他的妻子也死了。我昨天還和這兩個人詳談過呢。那條游艇的殘骸冒著煙,歪著身子,船尾先沉入了港口那十八英尺深的水中。
兩個年輕人終于起身走到外面,融入了岸邊觀望的人群。我連忙跟了過去。警笛聲刺穿了夜晚的空氣,離我們越來越近。
露易絲在哭,哭得稀里嘩啦,她在神情愕然的人群中走來走去,不停地說:“我父親在那條船上!我母親也在!誰去救救他們啊—誰去救救他們啊—”
她那嚇壞了的男友一直跟在身后,人們都看到了這兩個不幸的年輕人。
我走到我租來的汽車那里,拿上超級格拉菲相機。閃光燈就不用了,這里的光線足夠了。
我拍了幾張即將沉入水底的游艇、悲傷不已的女兒以及男友的照片。旁觀者當中有懂船的,我聽見他們在議論游艇爆炸的原因。
“是丁烷爆炸。”一個人說。
“也可能是汽油爆炸。”另一個人說。
作為一名前海軍陸戰隊隊員,我可不是那么好糊弄的。
丁烷?見鬼去吧!我聞到了炸藥的味道。
很快,海岸警衛隊、消防車、附近圣安娜鎮的警察、奧蘭治縣的治安官全部到場了。紐波特海灘警察局的局長也來了,他負責此案的調查工作。他詢問了淚流滿面、悲痛萬分的露易絲·奧弗萊爾幾句后就放走了她。巴德也被放走了。
我擠過人群,向警察局長做了自我介紹,告訴他我正在替瓦爾特·奧弗萊爾調查一件事。局長名叫霍奇金森。
“你調查的事和今晚發生的事有關嗎?”局長皺著眉問。
“很可能有關。”
“你懷疑有人做了手腳?”
“是的。”
“赫勒先生,你住在哪里?”
“比弗利山酒店。”
這給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但他不知道我是這家豪華酒店的安全顧問,所以可以享受這個便利。“赫勒先生,看樣子我要為這件事忙上一陣子了。你明天能到警察局來一趟嗎?明天是星期天—那就星期一吧。如果我不在局里,那就在這里。”
“好的,您為什么放那兩個孩子走呢?”
“你在說笑話嗎?我們馬上就要打撈她父母的尸體,那種慘相還是不要讓她看見為好。”
星期天,我帶著妻子佩奇去了圣莫妮卡的海灘。她懷孕僅僅幾個月,穿上泳衣還是很好看的。佩奇是個演員,最近在鮑勃·霍普(美國著名演員、主持人、制作人。—譯注)的電影中有個小角色。她在海灘上吸引了不少目光。
佩奇有點埋怨我,因為我好像總是忙得很,一副心不在焉的樣子,沒有好好陪她。但這都是因為我在想著“奧弗萊爾游艇謀殺案”(報紙上已經這么說了)。我把我拍的犯罪現場照片賣給了《舊金山晚報》的記者吉姆·理查德森,得了三百美元。考慮到我的客戶和他妻子昨晚才被炸死,我這么做是不是有點過分呢。
說我心里有愧也好,說我良心發現也行,說我出于職業道德也罷,我知道我還沒有完成奧弗萊爾交給我的工作,畢竟他給了我兩百美元定金。
于是,星期一清早,我就穿著運動衫和休閑褲,像個游客一樣開始四處轉悠。我在尋找什么呢?一張紙條……到沙漠中找一張紙條……這聽上去和大海撈針差不多,其實不然。還沒到中午,我就找到了。
查茨沃思是圣費爾南多山谷中的一座小村子,這里對外宣稱自己是“狂野西部”,游客在騎馬、爬山的時候,可以看到大海和沙灘,吸引了不少喜歡戶外的人,其中包括巴德·戈勒姆和他的女友。
我來到特洛伊炸藥公司的門店,柜臺后面的那個男的留著白胡子,穿著格子襯衫和工裝褲。他就是這家店的主人。我掏出照片。他看得很認真,比看我的私人偵探執照還認真。
“那個姑娘我忘不了。”他色瞇瞇地說。
“你記得她的臉還是其他部位,我可不感興趣。”
“我認識這兩個人。雖然當時那個女孩沒有進店,而是坐在敞篷車里—我覺得是一輛龐蒂亞克,但我還是透過前擋風玻璃看到了她。”
“男的買東西了嗎?”
“五十根炸藥。”
天哪。
“我記得很清楚,”店主說,“因為就是上周五的事。”
那是游艇被炸的前一天。
“是不是誰都可以晃進來買炸藥?”
“這是一個自由的國度。但是,在戰爭打響之后,因為害怕有人故意搞破壞,市政官員通過了一項命令,要求購買人為所買的炸藥留下簽名。”
聽到這句話,我萬分高興。“我可以看看他簽字的那張單子嗎?”
巴德沒寫自己的名字—“RL斯坦迪什”買了那五十根炸藥,但我確信,筆跡專家能夠證明這就是童子軍團長助理的字。
“紐波特海灘警察局的人會來找你了解情況的。”我告訴他。
“好的—記者呢?”
“好主意。”說著,我拿起了他的電話。
因為提供了獨家消息,《舊金山晚報》的記者吉姆·理查德森又給了我一張百元大鈔,炸藥店的店主也得到了五十美元。
我在紐波特海灘那里找到警察局長霍奇金森。燒焦的游艇殘骸已經從十八英尺深的水里打撈上來了。游艇只剩下黑色的空殼。太陽高掛在天上,遠處的豪宅和周圍的其他游艇構成了一幅美景,被燒焦的“瑪麗·E號”顯得很刺眼。
我和局長坐在海灘咖啡館上周六晚上我坐的那個包間里,將我在查茨沃思了解到的情況告訴了他。他立即出去,給地區檢察官辦公室的人打電話,告訴他們這個信息。他們會去特洛伊炸藥公司調查的。
局長回來的時候,手上端著一盤核桃派。他坐下來,一邊吃一邊和我分享了一些信息。
“顯然,你對那兩個孩子的懷疑是正確的,”他說,“真不敢相信啊,居然炸死自己的父母。這樣的事只有在加州才能發生吧。”
“瓦爾特·奧弗萊爾的身家估計有一百萬,我告訴過你,他威脅說要剝奪女兒的繼承權,如果她和那個四眼仔結婚的話。”
“赫勒先生,你怎么會想到去找那個收據的?”
“我知道他們去圣費爾南多山谷‘野營’了,另外,巴德的同學說這對情侶喜歡在查茨沃思周圍徒步行走。如果巴德是個無線電技師,那么他就具備了相關的專業知識,知道怎么遙控引爆炸彈。星期六那天晚上,你絕對能聞到空氣中炸藥的味道,這不是謀殺是什么?”
局長點頭表示同意。“這是我做警察以來遇到的最為冷血的犯罪。我們在游艇的廚房里發現了三十一根未爆炸的炸藥。簡單的定時炸彈那種—炸藥上用電線和膠帶綁了一只鬧鐘。這應該是他們計劃的第二次爆炸。但是,因為隔離壁阻斷了信號的緣故,這顆威力更大的炸彈沒有爆炸。所以,我們的運氣還算好。”
“奧弗萊爾夫婦的運氣就沒那么好了。”
“是啊,前面那顆較小的定時炸彈已經足以讓他們送命了,”局長嚼著核桃餡餅說,“但它的破壞力還不足以掩蓋巴德和露易絲犯罪的其他證據。”
“比如—?”
“比如,驗尸官發現,露易絲的爸爸和媽媽在爆炸前就已經死亡—是被人用船上的榔頭砸死的……二人的肺里沒有水,wGmhuj7ZkgAY0UK8qVGI2UHwDMNCN9t3gbNDBEvboow=這就更加證明了這一點。”
“天哪—太殘忍了。”
一名年輕警察走了過來,他大大的眼睛,神色慌張。“局長,”他俯身說,“有人要見您—您肯定不敢相信這個人會是誰。”
他的話音剛落,露易絲·奧弗萊爾就進來了。她穿著奶油色短袖汗衫、藍色牛仔褲,兩手垂在前面。
“您好,霍奇金森局長,”她開心地說,“今天過得好嗎?”
“嗯,還好吧。”局長說。
“我也是……謝謝,”這位藍眼睛的少女說,雖然霍奇金森局長并沒有問候她,“我來這里的原因是我想了解一下那輛車的情況。”
“那輛車?”
“我父母的車。我知道那車在這里的停車場,我想也許我可以把車開到弗林特里奇……自從悲劇發生之后,我就住在那里了。”
“對不起,我出去一下。”說著,我朝局長看了一眼,希望他能明白我的意思,拖住這個孩子。
“嗯……”局長說,“我不知道這樣做行不行。我想我們也許應該找這里的區檢察官談談,確認這輛車不會因為別的什么問題而被扣押……”
后面的話我沒有聽見,因為我急著去停車場。
不管露易絲和巴德的下場如何,都需要另外找人將這輛車開回弗林特里奇去。
停車場里停著我租來的汽車、幾輛警車、巴德的龐蒂亞克敞篷車等車輛。我還看到一輛深藍色的凱迪拉克。我知道這一定是瓦爾特·奧弗萊爾的車。
我之所以這么想,部分原因是我看到了巴德·戈勒姆—他穿著紅色運動衫、藍色休閑褲—正在那里忙活。他想弄開車門。我漫不經心地走了過去。這孩子左手上拿著東西,我想先搞清楚那是不是什么武器。
我看見了—那是一卷絕緣膠布,一卷電線。他到底想干什么?
接著我恍然大悟:他們倆商量好了,先讓露易絲去纏住警察局長,巴德往奧弗萊爾的車里放膠布和電線……無疑,這些東西和游艇上定時炸彈所用的材料是一致的。等局長將車還給露易絲的時候,就會發現這些“證據”。
但是凱迪拉克是鎖著的,顯然露易絲沒能找到鑰匙給他,因為巴德正氣急敗壞地拉扯著車門。他每一扇門都試過了。我站在那里,雙手插在屁股后面的口袋里,冷眼看著他。“巴德,是不是想搞成瓦爾特自殺的同時害死了自己妻子?這是不是你們的計劃?”
巴德轉過身,孩子氣的臉上神色慌張。“什么……你是誰……?”
“孩子,你這樣是行不通的。你的炸藥沒有完成它的使命—尸檢的時候,警方發現他們的頭蓋骨破裂了。很快就有人來抓你們了。”
聽我這么說,他將手中的膠布和電線朝我砸來,然后拔腿就朝停在旁邊的龐蒂亞克跑去。我揮手擋開了那些東西,追了上去,一把抱住他的腿,兩人都重重地倒在地上。
“見鬼!”我喊道。我爬了起來,揉揉摔破的手臂。
巴德也爬了起來,揮拳向我打來。我躲開了。
我一個右勾拳,差點打碎他的下巴骨。我記不得什么時候打人打得這么開心了,雖然事后我的手疼了好幾天。他像要禱告一樣跪了下來,盡管沒有昏倒在地,但像個小孩一樣疼得直哼哼。
“你做出這樣的事,說明你還是不夠聰明,哪能上醫學院的預科班?”我說。
警察局長在兩名警察的陪同下走了過來,親自給巴德·戈勒姆戴上手銬。露易絲已經被逮捕了。巴德像小女孩一樣哭著,但露易絲和他不一樣,她面無表情,有時會露出一絲冷笑。警察將二人帶上了警車。
總之,巴德這個童子軍的表現令人失望。
這件案子是黑色大麗花謀殺案以來的又一要案,成了加州各大報紙的大新聞。加州的檢察長親自提起了訴訟,大陪審團判決這對年輕的情侶有罪。
我和妻子度了幾個星期的假,她很高興。度假的開支是加州政府出的,因為我是此案的主要證人。
我沒有一直待在加州,因為整個案件的審理工作一直持續到10月,其間露易絲和巴德的情書被提交給陪審團,后來不知怎么搞的,被報社的記者拿到了,給這件案子添足了佐料。當然,那些信在報紙上登出來的時候,巴德“不堪入目”(這是已故的奧弗萊爾夫人說的)的情話都刪掉了。
那些信里并沒有提到和案件有關的事,這對情侶在法庭上慷慨陳詞,為自己辯解,露易絲的表現出色,她聰明、成熟、冷靜,而巴德的個子雖然大,卻像個孩子一樣天真。
審判過程中有許多戲劇性的場面,其中包括去干船塢看“瑪麗·E號”游艇的殘骸。露易絲和巴德在陪審團的注視下,板著臉繞著殘骸轉了一圈。
不出所料,審判接近尾聲的時候,兩名被告各自的律師開始相互指責,都說是受了對方的指使,并要求分開審理,但被法官拒絕了。
我妻子和我愉快地度著假,從報紙上了解審判的最新動態。我們一致認為,從來沒有見過哪件謀殺案有這么多鐵證,也從來沒有見過這么軟弱無力的辯護—被告的律師說,瓦爾特·奧弗萊爾在自殺的同時害死了他的妻子。
筆跡專家出庭作證時,巴德甚至承認自己買了炸藥,但他說是瓦爾特·奧弗萊爾叫他買的!醫學證據表明奧弗萊爾夫婦死于顱骨骨折,后來又找到一張收據,表明定時炸彈上的那只鬧鐘是巴德買的—那是巴德買來送給露易絲的禮物。
經過檢查,巴德衣服上的血和已故的奧弗萊爾夫婦的血型相同。
……我從來沒有見過證據如此清晰的案子。
“你坐下來了嗎?”電話里傳來了弗雷德的聲音。
“是的。”我說。我坐在芝加哥的辦公室里。
“陪審團里的六個男人和六個女人討論了兩天,最終認為巴德和露易絲無罪。”
我差點從椅子上掉下來。“怎么回事?”
“這兩個可憐的孩子是‘客觀環境的受害者’。陪審團認為,奧弗萊爾夫婦死于‘瓦爾特·奧弗萊爾自殺性擺弄炸藥而引發的事故’。”
“你在耍我……”
“沒有。那兩個稚氣未脫的孩子已經自由了。”
我呆住了。“鐵證如山,陪審團怎么能放兩個殺人兇手走呢?”
“我不知道,”弗雷德說,“太罕見了—我不相信這樣的事會再次發生,即使是在加州。”
那對情侶被無罪釋放,他們無疑是幸運的,但庭審產生的后果逐漸在他們身上顯現。也許是因為二人各自的律師互相攻訐,讓巴德和露易絲也成了對手,判決剛宣布,露易絲就不理巴德了。
“我把戒指還給他了。”她告訴蜂擁而來的媒體。
根據大家了解到的情況,露易絲·奧弗萊爾和巴德·戈勒姆此生再也沒有見面。
當庭釋放后的九個月,露易絲和一名獄警結了婚。我想,將露易絲和巴德的情書交給法庭的人會不會就是他呢。盡管兩人生了一個兒子,但這場婚姻沒有持續很久。露易絲繼承的五十萬美元大多給了律師。
巴德從醫學院預科班退了學,轉往東部城市,和一名賽車手結了婚。他們的婚姻也不長久。巴德再次得到媒體關注的時候是因為他駕駛一輛偷來的汽車,在佐治亞州被捕了。他在聯邦監獄里坐了兩年牢,后來在南方的一家電臺工作,最后淡出了公眾的視野。
露易絲后來輾轉到了拉斯維加斯,和興隆航空公司的一名無線電操作員結了婚。她和獄警之子的監護權判給了她。她有了一個安逸的家,也有了一個穩定的婚姻,但還是麻煩不斷。她酗酒。1965年8月24日,她的丈夫發現她在家中斷了氣。
她死得蹊蹺。她裸身躺在床上,腦袋附近有兩個伏特加的空酒瓶,腳邊有一桿上了子彈的步槍。步槍沒有擊發。她的身上青一塊紫一塊的,好像是被人毆打致死。
她丈夫解釋說,“她總是不小心,經常摔跤。”
驗尸官認為,她死于急性酒精中毒。
我想,如果瓦爾特·奧弗萊爾是在擺弄炸藥的時候 把自己炸死的,那么,還有什么事情是不可能的呢?
(王好強:中原工學院外國語學院,郵編:45000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