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機器之魂》（節選）

編者按：

江波最新力作《機器之魂》，澎湃之魂再升級。

阿爾法戰爭之后，人類奪回了未來控制權，但靜好的歲月很快再起波瀾。馮大剛之子馮漢杰剛被楚南天帶到川江基地，復活的薩拉丁便帶領暴機器人突襲了基地，腦庫守門人阿米麗塔在襲擊中喪生。馮漢杰從此踏上復仇之旅。與此同時，楚南天覺察到腦庫的異常，前往探查卻身陷困境。種種跡象表明，腦庫已經失去控制……

“把這飛車徹底摧毀，如果腦庫重新控制它，對我們來說是個麻煩。腦庫的軍事衛星可能正在監視它，我們毀掉飛車，然后立即轉移找個隱蔽的地方。”薩拉丁說。

“我在控制臺里邊塞了兩枚電磁炸彈，”馮漢杰回答，“應該夠了！”

“用它們的武器毀滅它們，這方式我喜歡。”薩拉丁干笑兩聲。

“我們有五分鐘的時間，可以走遠一點兒。”馮漢杰說著看了桑迪普一眼。

兩人默契地點點頭，開始奔跑起來。

五分鐘后，身后傳來一聲沉悶的爆炸。電磁炸彈的爆炸威力并不強，主要依靠強烈的放電和電磁輻射干擾機器人的邏輯電路。一聲凄厲的電磁爆破刺激著馮漢杰的耳朵，他不得不暫時將聽覺關閉。

桑迪普停下腳步，看著手中薩拉丁的頭顱，問：“你的接應呢？我們已經翻過秦嶺，這里可什么都沒有啊。”

“不要著急。”薩拉丁不緊不慢，“現在你要幫我找到機器獸。任何一只機器獸都可以，我需要一個軀體。”

“你丟了軀體，我反倒成了你的仆人。”桑迪普自嘲地說了一句，緊接著問，“找到軀體之后呢？你打算怎么做？”

“我會召喚機器軍團。”

“別開玩笑了，哪有什么機器軍團，早被消滅光了。”

“那只是你們的個人看法，機器軍團無處不在，憑你們的力量，怎么可能消滅它。”薩拉丁不無譏諷。

馮漢杰一邊聽著兩人相互嘲弄，一邊探查四周。

不遠處的草叢中有一團黑乎乎的東西，馮漢杰警覺地用TK18對準它。那不像是一個活物，但也絕不是什么動物。它是一團金屬，至少金屬成分很高。

“那是機器獸嗎？”

桑迪普和薩拉丁之間的尖銳對話停了下來。

“沒錯，那是機器獸，只不過是死的。”桑迪普順著馮漢杰所指的方向看了看，然后回答。

“哦，帶我過去！”薩拉丁叫喊起來。

馮漢杰保持著警惕，向前走去。

機器獸的尸體躺在草叢中，半截埋在土里，看上去已經頗有些時日。這只機器獸大約像只狗般大小。

馮漢杰蹲下，仔細查看。

這具尸體的表面風化得厲害，看上去像是一層隨時可能崩裂的巖石。馮漢杰放下TK18，伸手探查。

手指碰觸的地方頓時碎成齏粉，暴露出內層。

新露出的內層像是發亮的煤塊，帶著金屬的光澤，馮漢杰輕輕按壓，感覺很硬很結實。

這些機器獸和他所見過的任何機器人都不一樣，它們像是真的生物。馮漢杰微微有些驚訝。

“它們的軀體都是納米機。”不知不覺中，桑迪普已經站在自己身邊，說，“納米機就像它們的細胞。”

薩拉丁咯咯地笑了起來，“這就是你的認識嗎？納米機就是細胞？”

“你怎么說？”

“納米機就是納米機，它不是細胞，人體的細胞高度分化，形態不同，但這些納米機的形態都一樣。說得再深入些你也聽不懂，我們還是抓緊時間離開這里。把我的頭放在機器獸身上，兩條主線路拉出來，和它的肌體接觸。”

桑迪普對薩拉丁的嘲諷不以為然，只是冷冷笑了一下，然后把頭顱遞給馮漢杰。馮漢杰接過頭顱，小心翼翼地從頸部拉出兩條連接線，然后將頭放在機器獸的尸體上，線頭摁在那黑色的肌體上。

一剎那間，機器獸像是抽動了一下。薩拉丁的頭顱中傳出了一個強烈的脈沖信號，刺激了機器獸的軀體。

薩拉丁試圖喚醒它。

然而，已經死去這么久的機器獸，真的還能活過來？

馮漢杰半信半疑地看著。

緊接著脈沖信號，是一連串編碼，1024個數字，發送完畢之后不斷循環。

這像是一首歌，從遙遠的地方飄來，有些模糊不清。

冥冥之中，仿佛天籟。馮漢杰有些驚異，這1024個數字的循環，竟然能讓自己沉浸在一種無比平靜的情緒之中。

這真是一件詭異的事，必須向薩拉丁問個清楚。

馮漢杰抬頭，只見桑迪普正目不轉睛地盯著薩拉丁的頭和地上的機器獸。

“他想要喚醒它。”馮漢杰說。

“我知道。我就是要看看他怎么能起死回生，這個機器獸的頭部完全粉碎，根本不能動。”桑迪普的金屬臉一派嚴肅。

1024個數字循環往復，馮漢杰聽得有些出神。短短幾秒鐘，那節奏已經重復了上百遍。身體里像是有什么東西想要鉆出來，感覺非常奇妙。

突然間，手指間傳來輕微的振動。

馮漢杰低頭一看，手指所觸碰的位置竟然開始蠕動。

它居然真的活過來了！馮漢杰本能地一甩手，站起身來，退后了兩步。桑迪普抬起頭來，說：“別大驚小怪！”說完低頭繼續看著機器獸的變化。

“我需要能源。”薩拉丁開口說話。

桑迪普剛蹲下身子，薩拉丁開口了：“讓馮漢杰來。”

桑迪普抬眼看了過來。

馮漢杰猶豫著。

“還等什么，快過來幫我！”薩拉丁在催促。

“你的軀體使用的是高密度聚合電池，三十年也用不完，給我少量的電就可以了。”

馮漢杰把心一橫，走上前去，蹲下身子，手腕翻轉，暴露出內部的連接電路。

“通用數據接口就可以給電。”薩拉丁說。

兩根細細的金屬絲從馮漢杰手腕伸出，鉆入到機器獸那黝黑的軀體中。電流從馮漢杰身體內流向機器獸，機器獸的軀體表面再次蠕動起來，它像是一團能夠變形的橡皮泥，正緩緩地改變著形態。

馮漢杰目不轉睛地看著。

黑色的肌體慢慢咬住了薩拉丁的頭顱，兩者牢牢地結合在一起，薩拉丁的頭開始隨著軀體的變化而移動。最后，它移到了軀體的中央。

“現在可以中斷供電。”薩拉丁說。

馮漢杰收回了接口。

機器獸從地上一躍而起，站在馮漢杰眼前，抖了抖身子，身上外層已經風化的部分紛紛落下。

“哈，這軀體還能用。”薩拉丁說。

這是一只十足怪異的機器獸，殘破的頭部消失了，成了一只無頭獸，身上皮膚斑駁，沒有完全剝落的外層像是一塊塊瘌痢貼在軀體上。薩拉丁的頭顱位于兩個肩胛之間，頭和軀體之間連脖子都沒有。他就像一個縮小的獅身人面像，而且沒有脖子。

“這真是太丑了！”桑迪普忍不住譏諷他。

薩拉丁的頭扭了過來，“美和丑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活著。對嗎？”

眼看兩個人又要開始爭執，馮漢杰趕緊岔開話題，“現在我們怎么辦？”

“這里是八年前的戰場，這一帶至少有上百萬死掉的機器獸，我相信已經沒人顧得上這些尸體了，但現在正是我們利用它們的時候。”

“你要復活所有的尸體？”桑迪普問。

“能復活多少是多少。這不叫復活，這叫喚醒。”薩拉丁說著走了兩步，“這些軀體很多都殘缺不全，我試試看究竟能得到些什么吧。”

“你不是在做夢吧？”桑迪普看著已經化身成獸身人面的薩拉丁，“這些死掉的機器獸能有什么戰斗力？你有這么好的招，怎么一直沒有用過？”

“你想知道原因？這是一個秘密。但現在也沒什么保密的必要了——機器獸太脆弱，所以它們是暴機器人攻擊的對象，一半以上的機器獸是被暴機器人摧毀的。可以說，它們也是這場戰爭的犧牲品。對于一種脆弱的戰爭機器，誰又關心它有什么潛力呢！”

“什么潛力？它能復活？”

“機器獸是阿爾法設計的智能機器，除了骨骼結構，它全身都是納米機。”

“我干掉過很多機器獸，它們只是簡單的機器，可不是納米機結構。”

“那是早期類型，最初制造的兩批機器獸采用芯片構成大腦，但后來所有的機器獸都直接使用納米構成大腦。”

“不管是芯片還是納米機，反正機器獸結構很脆弱，不堪一擊。”

“你說得很對。”薩拉丁咯咯笑了起來，“但是別忘了，誰笑在最后，誰笑得最美。暴機器人雖然強大，卻被消滅了。機器獸雖然脆弱，卻生存下來了，你們的力量所達不到的地方，機器獸都能生存，它們是真正的野獸，不需要人來飼養。地球很大，可以容下很多機器獸。所以，這是阿爾法留給地球的禮物，假以時日，它們會成為這個星球的真正主人。”

“你的說法真是可笑。”

“可笑嗎？我們可以走著瞧。”

薩拉丁不再理睬桑迪普，轉頭向著馮漢杰，“跟我來。”說完，徑直向前走去。

馮漢杰看了桑迪普一眼，桑迪普點點頭，兩人一起跟了上去。

薩拉丁在草原上奔跑，似乎這個剛獲得的四足軀體有使不完的力量。

馮漢杰緊跟他，TK18抓在手中，為了保持平衡，他不得不扭著身子，姿態怪異。

薩拉丁轉過頭來，“你該裝上左胳膊，不然你的身體不平衡。”

馮漢杰全力奔跑，不想接這個話。

“我很快會讓你如愿以償。”說話間，薩拉丁停下了腳步。

他們爬上了一個小小的緩坡，站在坡頂望過去，只見遠方樹立著幾根殘斷的柱子。薩拉丁調轉方向，向著那殘斷的柱子跑去。

到了近前，遠遠看上去微不足道的柱子變得異常高大。柱體黝黑，有四人環抱一般粗，至少有六米高，突兀地立在綠色的草叢間。

薩拉丁沖了過去，順著柱體向上，一下子沖到了頂端，站在上邊，回過身來，居高臨下地看著馮漢杰和桑迪普。

馮漢杰打量著眼前的柱體，柱子的質感和機器獸的肌體如出一轍，這是一根由納米機組成的柱子。它曾經是活的。

一股似曾相識的感覺侵襲而來。

馮漢杰抬頭，薩拉丁已經失去了蹤影。

桑迪普伸手搭在馮漢杰的肩膀上，悄聲說：“不知道薩拉丁究竟要搞什么鬼，小心了！有緊急情況，你掩護我的背后，我來對付他。”

話音剛落，眼前的柱體忽然開始發光，隱約間，似乎籠上了一層薄薄的輕紗。

桑迪普拉著馮漢杰退后一步。

什么東西正在身后，馮漢杰警覺地回頭。

十多米外，一頭機器獸正站起身，在草叢間探出半個腦袋。更遠處，是更多的機器獸。薩拉丁真的在喚醒它們！環繞著這黑色的柱體，數以百計的機器獸正在活轉過來。它們都已經死去多年，很多都被埋進了土里，此刻卻從土中掙扎著爬了出來。

更遠的地方，更多的機器獸顯露了痕跡，原本一片碧綠的草原上無數黑色的小點星羅棋布。

萬千的亡靈正在復活。

馮漢杰感到一陣惶然。

桑迪普也覺察到這異樣的情形，和馮漢杰背靠背站立，警惕地盯著周圍發生的一切。

歌聲！

歌聲從立柱里傳來，那并非人耳所感知的頻率，然而在馮漢杰的耳朵里無比清晰。

1024個數字循環往復，仿佛一首永不斷絕的歌。這正是薩拉丁向那只死去的機器獸身上傳輸的代碼。柱子的內部在震蕩，和歌聲相應和。

“你聽見了嗎？”馮漢杰問桑迪普。

“什么？”

“代碼，薩拉丁在廣播代碼，它聽上去像是首歌。”

“你覺得像首歌，我聽著只是噪音。”桑迪普冷冷地回答。

機器獸向著柱子圍了過來。

這些獸形的機器大小不一，模樣大同小異，絕大多數殘缺不全，不是缺了腿就是掉了一塊腦袋，它們也不像是自由活動的樣子，而是以一種整齊的步調向著柱體逐漸逼近。

馮漢杰和桑迪普像是落入了一個包圍圈中。

“薩拉丁，你在搗什么鬼！你要是再不出來，我就把你的這些破爛砸粉碎！”桑迪普高聲叫喊。

話音剛落，一枚導彈帶著火光從天而降，落在不遠處。

爆炸的濃煙升起，沉悶的響聲在草原上擴散開。

“腦庫發現我們了。”薩拉丁驀然出現在立柱頂端，“先分散找地方隱蔽，晚上十二點我們在這里碰頭。”

說完薩拉丁一躍而下，向著遠處飛馳而去。他的軀體能量似乎在這立柱中得到了充分恢復，跑得比原先快了許多。

又一發導彈落下，這一次距離更近一些，爆炸掀起的土塊被拋到空中，劈頭蓋臉地落下來。

天空中至少還有六枚沒有落地的導彈。

“我們跟著他？”馮漢杰問。

“分開行動，保持通信暢通。晚上再回來看看薩拉丁要玩什么把戲。”桑迪普說著伸手一指，“你往這個方向跑。”

兩人分頭跑開。

馮漢杰在機器獸中間穿行。

復活的機器獸像是突然間失去了靈魂，都停滯了下來，變成一尊尊雕像。雕像形態各異，幾乎沒有重復。跑著跑著，馮漢杰有一種奇怪的感覺，仿佛自己正在一個博物館里，看著千奇百怪的陳列品。

導彈接二連三在立柱周圍爆炸。

爆炸過后，世界稍稍安靜下來。

天空中還有最后一枚導彈，它來得比其他導彈稍遲一些，距離也還遠。

馮漢杰停止奔跑。

一只巨大的機器獸橫在眼前，身旁是一個碩大的坑。顯然，它剛從土中爬出，卻因為薩拉丁匆匆離去又重新回到了死亡的狀態。

最后一枚導彈偏離了足足有一千米，距離這么遠，不會有什么事。馮漢杰仍舊站著，察看眼前的巨獸。

“核彈！隱蔽，快！”桑迪普送來警告。

馮漢杰一驚，一個轉身，就向著土坑跳了下去。

依稀間，只見火光一閃，一朵巨大的蘑菇云騰空而起。身旁的巨型機器獸被猛烈的氣浪掀翻，向坑里倒下。

馮漢杰的身子被緊緊地壓著，一時間動彈不得。

整個大地都在震動。灼熱的氣浪從縫隙中涌了進來。馮漢杰只感到全身像被火燒一樣劇痛，他忍不住大喊了一聲。

然后，他再也沒有任何感覺。

（本書已由科學技術出版社和科幻世界聯合出品，郵購代號：S261，定價：62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