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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與塵的交響曲

2020-12-29 00:00:00朱莉?諾瓦科娃高麒鵬元哲
科幻世界 2020年9期

“這會是有史以來最偉大的交響曲。”裘利安說,“我們最棒的作品。足以讓我們名垂千年的樂章。一段由寒冰和塵土、曠遠與寒冷譜成的精致旋律。這將是我們的杰作。”

琪亞拉心不在焉地聽著,閉上了雙眼。裘利安從未觸碰過寒冰,看到過塵土,想象出現實世界的距離,或是體驗到寒冷的感覺。他所有的一切便是他的音樂,而他也確實出類拔萃——至少在有機生命體中如此。

有時她為他感到惋惜。

而有時,她又對他艷羨不已。

她想象著在前方等待著他們的那個世界,一個陌生、冰冷、孤獨卻又美麗的世界。對于裘利安的禮物——或者他的詛咒,她突然完全不羨慕了。她詢問俄耳甫斯余下的旅途還有多久。答案瞬間便出現在她眼前:

三天之后,我們將抵達塞德娜。

琪亞拉決定在夢中度過剩下的旅程。

她的夢充滿了圖像、聲音、味道、氣味以及情感。尤其是情感。踏出飛船之前,她的感官便捕捉到了內奧爾特云的存在。俄耳甫斯緩慢地將收集來的一些數據傳輸給她,她利用自己獨特的腦部結構,幾乎給每一份數據織了一個令人沉醉的夢境。

琪亞拉醒了過來。她知道飛船正繞著塞德娜的軌道,朝星球表面發(fā)射著探測器。俄耳甫斯安排管理了這一切,部分是由于飛船自有的自主性,部分則是因為曼努爾的參與。作為這次任務思考者的他尚未恢復意識,但和俄耳甫斯的主動交流卻始終在他的交互界面上進行著。

第一個發(fā)射到星球的探測器已經著陸,開始記錄周遭的一切,琪亞拉接入了它傳回的數據流。塞德娜——自它上次經過近日點時算起,我們是第一批到達這里的人,而那已經是一萬一千多年以前了。一萬一千年,仿佛一道無法逾越的鴻溝,可這顆星球現在就在眼前!

腦中的萬千思緒幾乎讓她落下淚來。根據木星聯(lián)盟的標準,她是隊伍中的審美家。感受、探知以及想象各種事物便是她的工作,就如曼努爾主要負責分析硬數據,理出其中的頭緒,考慮清楚每一件事——哪怕是譜出的樂曲,也是他們合作努力的結晶。至于裘利安,他只需專注一項事務:音樂。

她給曼努爾發(fā)了一條思維短信:我們什么時候能登上星球表面?

下一秒她便收到了回復:等我確認安全之后。

安全不是什么好事。安全會剝奪一切恐懼、驚嘆,甚至大部分的好奇!我需要這些情感才能正常工作,它們很重要。讓我先去。

行吧。他回答道。

琪亞拉微微笑了一下。她很早之前就學會了用邏輯說服曼努爾,并且大部分時候,她都能取得成功。

在她穿上防護服的時候,一段回憶浮現在她的腦海中,讓她渾身一戰(zhàn)。那是幾年前在木衛(wèi)一的事,情境也和現在類似。當時她在星球表面待了太長時間,最后甚至超出了她高度強化過的身體所能承受的極限。她吸收的輻射總量讓她不得不更換新的軀體。在得知這一點后,她決定至少給自己的舊身體一個有意義的葬禮。于是她選了一座火山,將舊的身體浸在熔巖之中,讓它慢慢熔化。雖然她新裝的大腦和原來的相比尚有不足,但多虧了那些植入物,她能記住那份痛苦,仿佛緩慢熔化在熔巖里的正是自己當前這具軀體——痛苦,這便是她感受到的一切,僅此而已。隨后她只是站在一旁,好奇地觀察著防護服和自己的舊身體如何一點點化為烏有。

但這次她不打算這么做了。不。她腦海中的塞德娜是一位脆弱的冰美人。苦痛或恐怖,這都不該是和它相關的詞匯。畏懼,有可能;驚嘆,毫無疑問:站在塞德娜冰封的表面,太陽也不過是一枚閃亮的星子,目光所及之處,一切都籠罩在黑暗之中,她怎么能不感到驚嘆?

琪亞拉覺得自己極有可能是第一個站在塞德娜表面的人類。這顆矮行星正逐漸朝近日點靠攏,但距離太陽依然有近一百個天文單位。而在它最近的一次運行周期里,并沒有任何人類探索的報告出現。

著陸艙登上了塞德娜的表面。琪亞拉在艙內多待了一會兒,熟悉著四周陌生的景象。這顆星球有一種怪異的寧靜感。琪亞拉已經習慣了木星系統(tǒng)那些冰封的衛(wèi)星,畢竟那是她稱作“家”的地方;而塞德娜的地形遠比那些衛(wèi)星更為平順、更暗,還摻雜著怪異的棕紅色調。

她關上著陸艙的燈,踏出氣閉艙門,走進了塞德娜的黑暗之中。

四下里并非全都黑茫茫的,但此時身處矮行星的這一面,確實看不見太陽。這星球比以往任何時候都顯得孤獨無依,遙不可及。星盤映在琪亞拉眼中,比她去過的任何地方都更加清晰。

她跪下身子,伸出防護服的一只觸覺手套,摩挲著塞德娜的表面。

琪亞拉,我們發(fā)現了些東西,你看看。曼努爾的聲音忽然在她腦中響起。

他發(fā)給她一幅思維圖像:一些物體埋藏在冰蓋的淺層處,被一系列小探測器中的一個發(fā)現了。最大的那件物體形似一艘飛船:體積不大,身軀粗短,看起來有些年頭,且毫無疑問是一艘人類飛船。

他們不是第一批造訪的人。

不過,這艘船肯定是很久很久之前就來這里了。

而在這艘飛船之下幾百米的地方,探測器又發(fā)現了體積更大、形狀也更奇怪的一個物體。

它到達的時間,可能比第一艘飛船更為久遠……

鉆透冰層、到達第一艘飛船只花了不到一個小時。進入飛船則不過是幾分鐘的事情。

探測器靠近船內的兩具軀體時,琪亞拉也看見了他們:一名男性,一名女性。兩個人都已經死亡,但他們的尸體幾乎完好無損。探測器顯示,發(fā)現尸體的小型艙室可能被用來低溫休眠。死亡降臨時,他們肯定已經準備好了休眠程序或者已經入睡。

飛船早已停止工作,但這并未給探測器帶來太多阻礙。它們很快便修好電腦,并復原了殘存下來的數據。

它們找到了飛船的航行日志。在其他探測器繼續(xù)鉆探冰層到達另一個物體之前,它們將日志發(fā)回給了俄耳甫斯的船員。

日志文件打開的時候,琪亞拉已經回到了船上。一位逝去已久的女性的聲音傳到了她耳中。

“我覺得自己剩下的時間不多了。我沒辦法及時從這里離開,但我知道將來還會有人來進行探索。我希望你能找到這個日志。我要將我們的故事告訴你聽。

十天之前,我發(fā)現了一些東西……等等,讓我從頭開始吧。”

“進展如何,親愛的?”

西奧朵拉微微笑了一下,又從探測器上卸下一塊控制板,“挺好的。明天最后一個選定地點應該就可以用這一臺了。我還剩一個問題要修復。”

一件輕薄的防護服保護著她在存儲室寒冷的真空環(huán)境中工作。比起出外探測穿的太空服,現在這一套衣服相當靈活、舒適。盡管如此,她依然喜歡待在飛船外面,在特里同的表面上行走。算起來,三趾鷗號已經繞著這顆星球飛行兩年多時間了。

三趾鷗是一艘小飛船,但足夠兩個人在船上生活。必要的時候,它甚至可以保證兩個人在數十年間安然無恙。它的雙峰微型反應堆引擎①所需的氫氣幾乎在任何地方都能輕松提取;氫氣供給充足的情況下,這臺引擎能夠工作半個世紀而不出任何嚴重問題。哪怕有一部分無法工作,它依然能靠著其他部分,以一記精準的脈沖或是一次恰到好處的加速推動飛船向前,同時繼續(xù)為飛船提供必要的電力能源。

如今探索特里同的任務已經接近尾聲,西奧朵拉卻不知是該感到高興輕松還是傷感:一方面,在離開這么多年之后,自己和丈夫終于可以返回地球;但另一方面,一旦離開特里同,她便再也看不到這個美麗的地方了。

搞定冰層鉆探用的探測器之后,她穿過幾道氣閉門,回到了飛船的生活區(qū)。區(qū)域面積不大,但足以滿足她和迪米特里的需要。

“看來我們收到了一條來自外部世界的信息。”走進艙室時,丈夫對她微笑道,“三趾鷗剛接到了信號。”

在確保信號中沒有惡意程序后,飛船自動播放起了錄音。他們的上司,外太陽系任務總管羅納德·布萊斯的臉出現在屏幕上。他首先祝賀他們在特里同的探索成果頗豐,隨后提到眼下又有一個長期科學探索的新機會。

西奧朵拉的胃部一顫。她想知道那是什么,但是一次新的探索也就意味著他們遠離其他人類的時間更久了。公司當初選擇她和迪米特里,看中的便是他們穩(wěn)固、沒有沖突的夫妻關系,各自沉穩(wěn)的性格以及豐富的技術科學經驗。他們能適應接觸不到其他人的生活,能年復一年地待在飛船狹小的空間內,探索太陽系之外的星系,沒有休假的機會,也感受不到地球的重力、氣息、風……可是,當時我們只簽了八年的合同。現在八年快要到了。他們是打算延長合同嗎,為了什么呢?西奧朵拉這樣想道。

“上周,我們收到了涅里維克二號發(fā)出的信號。”

“這不是八十年代射向塞德娜的探測器嗎?在沒到達任何軌道之前,就停止發(fā)送信號的那個?”西奧朵拉喃喃道。

確實是。布萊斯繼續(xù)解釋,他們如何與探測器失聯(lián)了超過十年時間,又如何在五天前毫無征兆地收到了它發(fā)出的信號。一個裝有五百米口徑球面射電望遠鏡的天文臺捕獲了這個信號。那里的科學家面對這個意外收獲有些——委婉而言——驚訝。他們立刻進行了分析,而且幸運的是,他們并沒有把信號藏在自己手里。

“分析結果……很奇怪。我們發(fā)現探測器入軌失敗后撞向了塞德娜表面,但可能在墜毀前片刻重新控制住了自己的推進器,并且嘗試將撞擊調整成了一次著陸。它只是有些受損。可能它在這十年間大部分時候都在發(fā)送信號,但因為無法校準傳輸方向,它的信號被太陽系內接收器收到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不過,它在撞擊前應該曾將兩個登陸器送到星球表面。這兩個登陸器一直在測算它們應該記錄的東西。撇去其他任務不談,它們一直都在嘗試勾畫冰層的構造。事情從這里開始變得非常奇怪了。”

西奧朵拉聚精會神地聽著布萊斯的解釋。他的話讓她的興趣變得越來越濃。

超聲脈沖顯示,冰蓋下方約兩百米的地方存在一個有趣的構造物。它的大小依然不為所知,但其直徑起碼有一百米,甚至更長。探測信號顯示它似乎是由金屬構成的。

布萊斯將相關數據和錄音一起發(fā)給了西奧朵拉,這樣她便能一邊聽他說一邊查看。確實很奇怪。這可能是含鐵豐富的巖石層的一部分,但是它為何會存在于塞德娜?這顆矮行星理應覆有一層廣袤而厚實的冰層,其主要構成成分為甲烷、氮、乙烷、甲醇、托林①和水凝結成的冰。沒有一星半點兒和金屬沾邊的。難道是某個含鐵豐富的巨大小行星撞上了塞德娜,然后被埋在了冰殼之下?

“我們不知道這個構造到底是什么。我們甚至都不確定測算結果是對的。但毫無疑問,這是個有趣的發(fā)現。如果能派人到那里進行實地探索就再好不過了。現在的情況需要智謀和隨機應變的能力,單靠機器已經遠遠不夠了。”布萊斯繼續(xù)說道。

而要完成這樣的任務,他們需要具備外太陽系冰凍星球專業(yè)知識的人,沉穩(wěn)、足智多謀,且意志堅定。當然,最好還是某個到達塞德娜只要五年而非十年的人。塞德娜依然處在近日點附近,但它和太陽的距離每年都在緩慢增加。總而言之,他們想找的人不外乎是這兩位經驗豐富的員工,正準備結束一次成功的任務,從海王星冰封的衛(wèi)星特里同返回地球。

“當然,我不能逼著你們接下這個任務。不過,考慮到你們要自力更生這么長時間,還有隨之而來的一系列風險,如果延長合同的話,你們會獲得額外酬勞。我把新的合同附在這條信息里了。希望你們三天內可以給我答復。”

不必看合同文件,西奧朵拉也知道這額外的報酬很豐厚,豐厚到難以想象。畢竟這次探索有太多的不確定因素:長時間暴露在輻射環(huán)境下帶來的醫(yī)療風險,充滿危險的各種行動,巨大的精神壓力,在微重力環(huán)境下生活工作,以及最關鍵的、長期航行所必需的——低溫休眠,用以節(jié)省漫漫航行所花去的數年光陰。

但金錢并非是促使她接下這個合同的主要原因。

西奧朵拉和迪米特里看著對方,眼神里充滿了期待。“吶,”她首先打破了沉默,“看起來我們要打一個特別長的盹了,你說是不是?”

西奧朵拉身體一顫。她感到脆弱、恐懼,卻不知道原因為何。這讓她感覺更為糟糕。隨后她記起來了:她正在低溫休眠室里緩緩醒來。他們肯定距離塞德娜不遠了。

“迪米?”她嘶啞著聲音問道。沒有回應,雖然飛船應該把每句話都傳到了另一個休眠室里。這意味著迪米特里還沒有恢復意識。

西奧朵拉又花了一個小時才梳理清楚思緒,開始瀏覽數據。就在她查看飛船的速度和飛行軌道時,艙室里的揚聲器響了起來,“親愛的,你醒了嗎?”

“醒了。你怎么樣?”

“久睡一覺賽神仙啊!”

西奧朵拉笑了。她的嗓子很干,身體也依然有些僵硬,但她卻止不住笑。他們真的做到了,他們到達了無人涉足的深空!

接下來的幾天里,盡管他們并沒有進行體力勞動,也還處在低溫休眠后的恢復期,迪米特里和西奧朵拉花在休息上的時間依然很少。他們首先找到了涅里維克二號的墜落地點;它派出的兩個登陸器則在墜落地點不遠的地方。這個區(qū)域的冰似乎和其他地方的有所不同,好像星球內部的火山活動逐漸改變了它們的性質一樣。這也解釋了為什么涅里維克二號會選擇首先將兩個登陸器都派到這里。三趾鷗號發(fā)射了一個探測器,繼續(xù)測繪星球的表面。而在測繪結束之后,它又向其他一些地方發(fā)射了幾個探測器。這都是標準流程,但也要花費大量的時間。

靠近涅里維克二號的探測器傳回了第一批數據。迪米特里沉默地坐了一會兒,隨后終于開了口,“朵拉!你一定得來看看這個。”

數據很奇怪。埋藏于星球表面近兩百米深處的物體現在看起來有點兒像一枚小行星。其中一個方向的直徑有一百多米,而另一個方向上更是超過了五百米。從超聲脈沖數據來看,它的形狀呈錐形,且表面對脈沖的反射率相當高。怎么看這個小行星都很怪異。

“你覺得這是個什么?”

西奧朵拉聳了聳肩,“不知道——準確地說,我都想象不出來。除非我們有其他的證據,我會說這是個小行星,就是奇怪了一點兒。不過,我們還是快點兒找到答案吧。”

“我把鉆探機械送下去行嗎?還是說你想等更多的數據過來再說?”

“送下去吧。”

三趾鷗號配有兩臺大型鉆探設備——在特里同探索之前則有三臺——以及一臺備用設備。西奧朵拉和迪米特里決定同時將兩臺都送到星球上去。風險自然是大了些,但他們想以此比對兩個地點的數據:有異常物體的地方,以及另一個因表面構造類似而被選中的地方。他們的鉆探設備雖然老但依然可靠,挺過了許多次大大小小的緊急維修。

第一天鉆探臨近結束時,他們到達了星球表面下約三十米的深處。到了第三天,他們已經鉆了快一百米深。第四天時,鉆探器穿過了近一百五十米厚的冰層,隨后停了下來。

每次進行遙感控制的時候,西奧朵拉都會感到一陣不適的眩暈感。她操縱著修理用無人機,小心翼翼地到達了鉆探器的主板。無人機掀開主板蓋子時,她有一種和自己身體分離的奇怪感覺,好像是自己的手臂把主板蓋子拿起并放在了一邊。她看見了主板的情況。“啊,別是這種問題啊。”她嘆了口氣。

怪不得飛船里的迪米特里沒法讓鉆探器再次運作起來。并不是軟件出錯或者暫時宕機這種自行修復系統(tǒng)處理不來的問題:絕大部分的處理器都燒了,需要進行更換,但修理用無人機上的配件并不齊全。他們是可以在下一次繞轉的某些時候把必要的零件送下去,但是——

她失去了和無人機的連接。三趾鷗號消失在了地平線的那端,退到了無人機偵測不到的地方,而西奧朵拉還沒來得及自己中斷連接。她吸了口氣。這種感覺就像她的四肢被生生砍了下來。她咽了口口水,嘗試著將注意力重新集中起來。

誠然,他們可以把零件送下去,但是西奧朵拉有自己的擔心。雖然無人機的人工智能系統(tǒng)足夠應付通常的維修任務,它的記憶里也存著所有的藍圖,她還是擔心無人機會有所遺漏,忽略某些人工智能注意不到、但將來很可能會帶來麻煩的東西。像在特里同那樣需要再一次更換處理器的情況她可不樂意見到。她也可以再一次遙控無人機,但在遙感控制下,她絕無可能精確至毫厘,把鉆探器檢查個透徹。

反正他們都是要進行人工探索的。只不過開始得比預期更早而已。

迪米特里看著西奧朵拉緩緩降下冰層。他清楚同樣的程序她已經走過了無數次,但他內心的擔憂卻沒有消減哪怕一分。

隨著三趾鷗號漸行漸遠,西奧朵拉的畫面變得扭曲起來。再過大概三十分鐘,自己將位于連接范圍之外,迪米特里于是將飛船移到了西奧朵拉上方的靜止軌道。之前分別部署在環(huán)赤道軌道以及極地軌道上的兩顆衛(wèi)星運轉正常,它們會繼續(xù)掃描余下的星球表面。他確實可以把它們設為中繼站,但他喜歡可以直接建立聯(lián)系的感覺,不論是和西奧朵拉、她的著陸組件、她的探測車,又或者是跟那臺鉆探器。這樣能出錯的事情就會少一些。在遠離地球這么多年之后,他們清楚很多時候事情都是會出錯的。

他給引擎下達了增大推進力的指令,檢查了一下預計到達的靜止轉移軌道的情況。一時間一切似乎都進行得很順利。

直到屏幕邊亮起了一盞紅燈,一則警告彈了出來。

西奧朵拉穿過鉆機打出的隧道,降到了冰層之下。周遭一片黑暗。唯一的光亮來自太空服上的發(fā)光二極管燈,以及鉆探井頂部反光板反射的光。繩子一點點向下降著。她這會兒能看見鉆探設備就在自己身下。

她到達了鉆探器所在的地方。頭頂射來的光似乎黯淡了下去。修復鉆探器只花了她一個小時。她露出一個微笑,啟動絞盤,把自己拉向地面。

就在她接近地面的時候,她聽見太空服上的對講機傳出了一陣噪音。“迪米特里?”她說道,“怎么了?”

“必須……下降……”

對講機的沙沙聲讓她幾乎聽不清楚迪米特里的話。

“迪米特里!”

一段時間內,她什么都沒有聽見,隨后沙沙聲又一次傳出了對講機——在這之后,是迪米特里扭曲的聲音,“……必須著陸。”以及噼啪聲和嗡嗡聲。西奧朵拉發(fā)狂般試著將音量調大,“……坐標發(fā)給你……希望能成功……”

一份文件在微弱的信號中擠出一條路,傳到了她的手上。是三趾鷗號生成的技術報告。西奧朵拉打開它,迅速掃了一眼。

“天啊……不……”她喃喃道。

迪米特里正盡力將飛船的殘余部分控制在現在的軌道上。起碼這樣飛下去還能勉強有降落的機會,不至于直接墜毀。

增大三趾鷗號的速度、進入轉移軌道只不過是二十分鐘前的事,迪米特里卻感覺仿佛過了一輩子。在這段時間里,系統(tǒng)發(fā)出警告,提示動力艙的主渦輪運轉出現異常。他進行了一次更詳細的掃描。片刻之后,飛船的每個部分都閃爍起了錯誤警報。

動力循環(huán)系統(tǒng)中的一個渦輪損壞了。雖然他們會定期對它進行檢查,確保它沒有勞損的情況,但在管控中忽略發(fā)絲狀裂痕的可能性依然存在。這趟旅途的絕大多數時間里,飛船都在靠慣性飛行。這道裂縫很可能在減速過程中逐漸延伸,并最終在現在,在飛船引擎的工作壓力再次增大的時候,徹底迸開。

事情有可能出岔子。它也確確實實出了岔子。更糟的是,引擎的一片旋葉刺穿了反應堆的涂層,導致滾燙的氦氙氣體迅速泄露。自動修復系統(tǒng)已經無法應對這種程度的損壞了。現在氣體仍在從涂層之間泄入太空。

而反應堆本身則很快開始過熱。渦輪一停止工作,困在循環(huán)系統(tǒng)之中的氣體便因微型反應堆引擎?zhèn)鱽淼臒崃慷粩嗌郎兀疫€無法通過正常的循環(huán)將自身的溫度降下去。

情況暫時還不算危急,但接下來的幾分鐘將決定整艘飛船的存亡。迪米特里已經將所有的修理用無人機都派去支援飛船內置的維修和緊急處理系統(tǒng),但兩者結合依然遠不夠將險情解除。他也已經關閉了微型反應堆引擎,所有的控制棒也都已安全閉鎖以終止反應。但這依然不夠。過熱仍在繼續(xù)。如果不在幾分鐘之內把溫度降下來,整艘飛船將面臨爆炸的危險。

這大概就是命吧。幾年間什么大事都沒有,而忽然間,他手上就只有這么幾分鐘了。

他清楚自己別無選擇,于是下令開啟了外層反應堆涂層上的閥門。這樣所有的氣體都會泄出船外。飛船會因此而變成一塊廢鐵,但相較之下,這已經是較好的結果了。

從問題出現到現在,時間剛過了一分鐘。

而在接下來的幾秒內,事態(tài)從糟糕變得不可收拾起來。

“糟了。”迪米特里吐出一口氣,感到三趾鷗號逐漸開始轉動。肯定有一個閥門卡住了。氣體現在僅從一個方向泄出飛船,很快便推著飛船旋轉起來。

迪米特里試圖通過兩個反推力系統(tǒng)補償氣體外泄帶來的推力,但隨后三趾鷗號瘋狂地抖動起來,許多指示屏變得一片漆黑。他意識到究竟發(fā)生了什么。

旋轉已經超出了飛船的承受極限。這艘船的構造本就不允許它經歷這樣的坎坷。太多力量被施加在了錯誤的方向,而它正因此……分崩離析。

一邊處理著飛船的旋轉,迪米特里一邊檢查了各個系統(tǒng)的情況。他的判斷是對的。引擎部分已經沒了。生活區(qū)的運轉依然接近正常已經是不幸之中的萬幸。這便是他手頭的機會。

生活區(qū)的反推力系統(tǒng)顯然還能運作。推進器雖然很小,但他已別無選擇。

他試了試推進器,進行了一次短促的噴射,能運作,很好。他利用推進器又拉開了一點兒和飛船殘余部分的距離,隨后更為冷靜地審視了眼前的情況:如果他想活下來,他必須降落——而且要盡快。否則他將無法修正軌道,最終飄入太空卻無計可施。

他露出了一個悲傷的微笑。

渦輪停轉大約二十分鐘后。迪米特里正駕駛著飛船的殘余部分降向塞德娜,內心祈禱著自己還能進行著陸而非直接機毀人亡。

“朵拉?”他連通道,暗自希望她能收到這條信息,“朵拉你能聽到我說話嗎?反應堆出故障了,飛船也分崩離析!我現在只剩下我們生活區(qū)的殘余。我必須降落……”

西奧朵拉駕駛著探測車,不顧一切地沖向降落地點。她聯(lián)系不上迪米特里,但這說明不了什么:天線肯定損壞了,但船體大部分依然完好無損,這也是可能的。沒事的。他沒事的。

她多希望自己能開得更快一點兒,但大部分冰巖表面都暗藏殺機,塞德娜的表面也不例外。誠然,比起木衛(wèi)二或木衛(wèi)三,塞德娜的表面可謂平順,沒有太多的縫隙或裂口,但它依然是一個外星星球的表面,和地球風景迥異。就算是喜馬拉雅山的冰峰,在塞德娜面前也是小巫見大巫。一切都不正常:景深、距離、陰影……視線中的一切都不正常。這不是一個人類的雙眼和空間感知能力能參透的地方。

她終于到達了飛船的降落點。借著探測車的燈光,她看到了飛船的生活區(qū)。她的心跳停了一拍:生活區(qū)看起來幾乎完整無缺。

她沖向離得最近的氣閉門。還能打開。她能進入飛船。

乍眼望去,飛船似乎并未經歷什么意外,面前的走道看起來也一如往常。但考慮到飛船上的大部分東西不是被緊緊系住就是被固定在艙體上,一片狼藉的景象本身也不太可能出現。只是現在,飛船的大部分系統(tǒng)都已經失去了功用。她在登入網絡時發(fā)現了這一點。

控制室的門在她面前打開。門有些受損,但還能正常工作。

“迪米特里!”

他想辦法穿上了應急太空服,被綁帶固定在椅子上,看起來安然無恙。太好了。西奧朵拉向他傾過身子:他似乎失去了意識。西奧朵拉登入他的太空服,快速瀏覽著里面的數據。

死亡時間……太空服的生命支持功能回天乏術……

“迪米特里,天啊……”她聲音嘶啞地念道。她感到嗓子發(fā)干,眼淚正慢慢在眼眶聚集,但她強行將淚水忍了回去。不是哭泣的時候。現在不是。她必須完成自己需要做的事情。換作是迪米特里,他也一定會做出同樣的決定。

她將穿著太空服的迪米特里移入了低溫休眠艙室,隨后開始設置那套他們一起設置過無數遍的程序。然而這次休眠的目的有所不同:低溫休眠可以將迪米特里大腦的受損程度降到最低,讓后續(xù)的神經網絡掃描成為可能。西奧朵拉清楚自己的迪米特里已經不在了,但他們可以利用這些數據,輔以他這一生的點滴信息,創(chuàng)造出一個接近迪米特里本人的虛擬人格。他起碼不會走得……那么徹底。

程序設置完成。她又檢查了一遍飛船的系統(tǒng):依然沒有改觀。沒有需要她馬上處理的事情,起碼短時間內沒有。

她靠在墻上,終于讓淚水落了下來。

這是較老的日志的一部分。但我無意重復發(fā)生在我身上的一切事情……我很快就要進行休眠了。

三趾鷗號無法啟動,迪米特里也已經離我遠去,而我對兩者都束手無策。我手上只剩下一個選擇,絕望的選擇。我必須重裝我的著陸組件,讓它把我?guī)Щ丶摇T趲状尉o急事態(tài)下我們都考慮過這個可能性。我知道我該做什么。我也知道我能做到。

當然了,我必須在旅途中一直保持清醒。著陸組件中并沒有低溫休眠艙,而船上的艙室也無法拆卸。但是只要回收系統(tǒng)能夠正常工作,我就能夠完成這次旅行。我有充足的糧食。如果省一點兒吃,這些糧食足夠支持我五年。五年并不能讓我離地球有多近,但我已經查看過進入內太陽系的可能路線:假使我在三周內離開塞德娜,在這個機會溜走之前離開,五年后我便能到達距離土星較近的地方。如果這次我失敗了,等待我的大概也是死亡。但假設,假設我成功了,我必須……在旅途中我可以聯(lián)系地球和其他飛船,哪怕只是一艘有多一些補給和設備的自動飛船,讓它們在我的軌道上將我接上。我是能夠到家的。

但一切都取決于我能否將著陸組件改作星球間旅行之用。沒人料想到這樣的事情會發(fā)生,但它確實發(fā)生在了我身上。我必須一試。

接下來的幾天在忙碌中流走。西奧朵拉不斷從三趾鷗號中搶救出物資,小心翼翼地改進著陸組件的系統(tǒng)。絕大多數情況下,系統(tǒng)改進便足以滿足她的需要。然后她必須丟棄僅為降落星球表面及作業(yè)而裝配的部分,這樣她才能夠把應急燃料罐接上,將油料輸入組件之內。

裝在組件上的是一臺典型的內燃機:動力強勁,但耗油量卻高得嚇人。

幸運的是她身邊滿是甲烷和水冰,而純凈的液體甲烷和氧氣正是她需要的兩樣東西。等到她把分離和純化循環(huán)系統(tǒng)安裝完畢,燃料便開始緩慢注入罐中。至少這部分還在正常運作。

她很想讓地球知道塞德娜上的意外,但她沒辦法將信息傳出去。在她現在所處的位置,大部分的信號中繼站都在太陽背面;著陸組件上的天線信號過于微弱,飛船上的那個又受損過重,根本無法使用,所以剩余的信號中繼站也沒法聯(lián)系上。除非她踏上回家的旅途,地球根本無法得知這里究竟發(fā)生了什么。

隨著時間一天天過去,回家的計劃也似乎越發(fā)可行。她緊握著它,仿佛它是——不,它就是——她活下去的唯一機會。

當一條消息出現在頭盔屏幕上時,西奧朵拉愣了幾秒才反應過來是怎么回事:鉆探器已經到達目標深度并停止了鉆探。在飛船里測繪星球表面,向下發(fā)射探測器……這些都仿佛發(fā)生在另一個世界。在過去三天里,她沒有怎么睡覺,一直在集中精力改造著陸組件。她已經完全將探測器拋到了腦后。嗯,再次檢查燃料發(fā)生器之后,她應該有時間去檢查鉆探的情況。她比預定計劃快了不少,畢竟真正的探險家哪怕身處絕望,也絕不會放棄心中的目標。

我慶幸我決定去查看鉆探的情況。不然我就會在絕望與無助之中死去。現在,我無來由地覺得平靜。大概這樣的發(fā)現是會讓人有這種感覺的吧。它會讓你感到無比渺小。那種驚奇嘆服的感覺。

西奧朵拉站在鉆機圍繞物體的一部分所鉆出的狹小區(qū)域之中。直到她親自降下鉆探井,她都無法相信鉆探傳回來的結果。

她站在狹窄的冰窟中望著面前的物體,眼里滿是驚嘆。她還不敢伸手碰它。

它深色的表面平整順滑。鉆探只將大約兩平方米的部分挖掘了出來,它剩下的部分依然埋在冰里。從測繪結果來看,面前的這個東西至少有五百米長,呈錐形。毫無疑問,她發(fā)現的是……一艘飛船。

除非你身處那時那地,你是無法想象那種感受的。我甚至都沒預料過會有這種發(fā)現。這種感覺……我都無法用言語來形容。怪誕。奇妙。令人稱奇。讓人恐懼。皆而有之,還有更多不同的情感,全都混雜在一起。

我將空出來的每一分鐘都花在了研究這艘外星飛船上。打理組件所需要的時間越來越短,而距離飛行窗口關閉還有差不多兩周的時間。

我將她稱作游隼。這個名字于我而言很是合適。她并非是三趾鷗那樣的小型星球間旅行用飛船;它的飛行速度要快得多。然而……如果是一艘星際旅行用飛船的話,她似乎又太小了一些。就算她的引擎部分已經損毀不見,我看到的只是生活區(qū),她作為星際旅行飛船依然太小了。

這可能是人類距今最偉大的發(fā)現。只可惜我沒有機會告訴任何人。我真希望有人在聽這段日志。

不是自己必不可缺的資源,西奧朵拉全都輸送給了游隼號。在發(fā)現游隼僅僅一天之后,探測器又發(fā)現了另一個奇怪的物體。它被埋在距離飛船不遠的冰層里。

而當鉆探器鉆探到這個物體時,西奧朵拉因為驚奇而戰(zhàn)栗不已:這顯然是一個飛船的引擎部分!

在她改造組件的同時,她也不斷收到關于游隼引擎部分的新數據。綜合這些數據來看,游隼使用的是某種混合驅動裝置,并且表面上似乎也沒有比人類的引擎系統(tǒng)先進太多。這比游隼號是否是自己一項前無古人的發(fā)現更讓西奧朵拉感到好奇。

最終我想辦法對飛船四周的冰層進行了放射性測年。結果顯示游隼降落在塞德娜的時間大約是兩百五十萬年前。冰層將她保存得很好。但我忍不住在想……他們來這里做什么?他們?yōu)槭裁磿淼轿覀兊奶栂怠譃槭裁粗粊砹诉@一次?雖然我的很多發(fā)現依然讓我不解,飛船本身對我而言并沒有多復雜。我們可能都能造出類似的來。可是,為什么他們會用這樣的飛船進行星際旅行?飛船的速度并不快。就算他們來自半人馬座α星,到達塞德娜也必須要花上幾百年以上的時間!

除非……他們距離塞德娜并沒有這么遠。太陽系的過往我們依然知之甚少。我們假定塞德娜的軌道受到了另一個恒星經過的干擾。這顆恒星來自可能是太陽誕生地的疏散星團,而在太陽系生成不久,它便從距離塞德娜約八百個天文單位的軌道上經過,干擾了塞德娜的公轉。

如果類似的事情發(fā)生了好幾次呢?時間也恰好在二百五十萬年之前呢?那個時候任何處在合適軌道上的恒星都可能對太陽系產生干擾。在幾百萬年左右的時間里,葛利斯710將會穿過奧爾特云。如果類似的事情發(fā)生在遙遠的過去,我們很難掌握確鑿的證據——呈現異常的軌道,彗星和小行星隨后對行星更高頻次的撞擊,僅此而已。

幾百個天文單位依然是一段遙遠的距離,但絕非不可逾越。媽的,我自己現在距離太陽都差不多有一百個天文單位,只不過我不是一次就走了這么遠而已。假使我們利用太陽進行引力助推,跨越一千個天文單位也不過是一個世紀內的事情!他們或許也這么做了,可能希望能借此進入內太陽系,但有什么讓他們的計劃流了產。而他們遇到的第一個星球,在那時距離他們的母星還不算遠的地方,可能是一個距離太陽一百到將近一千天文單位的冰封矮行星。因為先前和現在經過的兩顆行星的干擾,它正沿著一條異常的軌道運行著。于他們而言,那時塞德娜還未受到自己母星的干擾無疑是件幸事。又或者,他們的母星正是那顆讓塞德娜偏離原本運行軌道的恒星?不管怎樣,他們都要跨越幾百個天文單位,但這并非癡人說夢。要是我們有足夠的動力,幾百個天文單位根本不在話下。

如果我瘋狂的假設是對的,哪怕就這么想一秒鐘……

那,我想知道驅使他們踏上旅途的又是什么。

事情發(fā)生在她原定出發(fā)日期的三天前。

那時她身在塞德娜表面。這或許拯救了她的性命——又或者說,延長了她的性命。

地震毫無征兆地襲來。她正在探測車里小睡,地震讓她醒了過來。里氏四或者五級,西奧朵拉猜測。她的喉嚨忽然變得非常、非常干。

組件上的燃料發(fā)生器……

地震停止后,她出發(fā)去對它們進行檢查。到發(fā)生器間的幾步路像是花去了她一生的時間。冰層上又出現了新的裂縫。

發(fā)生器映入眼簾時,西奧朵拉清楚自己理應感到憤怒、驚慌,或者絕望——但她只是感到無盡的疲憊壓在自己身上。

兩個燃料箱徹底損毀。發(fā)生器也受到了損壞。她還是進行了更為細致的檢查,但結果并沒有給她什么驚喜。

她不可能修好它們;剩下的時間遠遠不夠。也許給她幾個月可以……但一周不到的時間里,如果她不出發(fā),她就會錯過回家的時機。

她坐回探測車。她很累,卻突然感覺非常、非常平靜。曾經暗藏的威脅現在變成了確定的事實。她回不去了。她清楚這一點。

她能做的便是盡可能高效地利用她還能利用的時間。

在我結束在塞德娜的探索之后,我會將自己凍起來。但這次我會啟動……終時低溫休眠程序。

如果你找到了我們,而且還不算太晚的話……那,我們或許還會聊上幾句。

地震摧毀了最初鉆出的鉆探井,但她調動剩下的探測器,以能達到的最大速度繼續(xù)鉆探,并持續(xù)通過超聲波測繪冰層的情況。同時,西奧朵拉嘗試著從游隼號身上找出更多的信息。光譜分析顯示它的表面主要由鈦構成,但還是有一些光譜特征讓西奧朵拉不解。飛船使用的合金成分似乎也不單一。

她對冰殼的厚度也有了更多的了解。探測器向下鉆了差不多兩千米深。傳回來的結果顯示冰殼下可能存在一片液體海洋——大約在她腳下十五,或者二十千米深的地方。西奧朵拉知道自己是無法活著看到一個確鑿的答案了,但這些測繪數據可能對其他人還有用——如果他們能收到她發(fā)出的數據的話。

她嘗試了很多次想把數據送回地球,但她清楚成功的可能性,因此并沒抱什么希望。哪怕她已經從涅里維克二號上面找到了一個更大的天線,信號發(fā)射器依然不夠強大,發(fā)射的精確度也實在太低。如果無法將信號傳到中繼站,她的信息便會化成宇宙噪聲,僅此而已。想讓人類有朝一日看到這些數據,最可靠的方式便是將它們存儲在這里,盡自己所能將它們拷貝多份,并希望這樣便會足夠。她并沒有太多的選擇。

那艘外星飛船始終占據著她的腦海。假使測年結果準確,這艘飛船確實在二百五十萬年前降落在了塞德娜,那么它的降落大約和二疊紀-三疊紀滅絕事件發(fā)生在同一時間。人們一般認為這次大滅絕是由地理因素引起的,但其他因素在其中推波助瀾的可能也依然存在:比如,奧爾特云受到干擾,更多的彗星因此進入內太陽系,這也是可能的原因之一。她最近想辦法測出了游隼號接受宇宙輻射照射的時長。假使測算過程中沒有差錯,也沒有她還不知道的因素牽扯其中,這艘飛船受到輻射的時間也不過幾百年。像這樣的飛船在如此短的時間內從另外一個星系到達塞德娜,這種事情發(fā)生的可能性微乎其微——除非,他們的星球當時距離塞德娜相當得近。游隼號背后的故事在西奧朵拉的腦海里逐漸清晰合理,哪怕她所有的依然只是推測而已。

“直到有人找到我們,我的想法永遠都只能是推測。”她大聲說道,盯著游隼號,“但他們會找到我們的。你等著。”

只是,她并非如自己所言那般確定。在意識到西奧朵拉和迪米特里永遠都不會再聯(lián)系地球后,公司會派一只新的探險隊來塞德娜嗎?這取決于公司的預算,而她對此并不感到樂觀。至于其他公司,其他國家,她甚至都無從揣測。然而到塞德娜的距離每年都會增加。等到下一個探險隊整裝待發(fā)開始任務,時間可能早就過了好幾年。然后到達塞德娜又會花去好幾年。然后回程的時間甚至還要更長。

她只得逼著自己承認,大概短期內是不會有人發(fā)現自己的——也許直到塞德娜下一個近日點之前自己都將孤身一人。那是多么遙遠的事情,她無法想象。

她看著游隼號,摸著它深色的金屬表面:但依然沒有你等待的時間久啊……

“你也是墜毀在這里了,我說的沒錯吧?”她擠出一個微笑,“可惜我們沒辦法告訴對方自己身上發(fā)生了什么。我真的很想聽聽你的故事。而且,看起來我們要一起待在這里一段時間了。”她的笑容在臉上舒展開來,卻也同時變得更為悲傷,“可能,是很長一段時間了。”

希望你能找到我們,聆聽我們的故事。不論你究竟是誰。我誠心希望你能聽到這些。

“有趣極了。”曼努爾說,“我們必須馬上向聯(lián)盟匯報這一發(fā)現。”

不等琪亞拉或裘利安表示贊同,他便在俄耳甫斯的幫助下用大腦整理出了一份用于傳輸的壓縮數據。幾分鐘之后,他們已經做好了發(fā)送準備。

琪亞拉和裘利安都沒有反對。

等到曼努爾完成工作,他給兩個人發(fā)了一條思維短信,告訴了他們自己下一步的打算。

“不行!”琪亞拉脫口而出道,“你不能做這種事!他們不該受到這種對待。他們已經死去太久了。程序不可能成功的。你沒辦法把他們復活。你頂多只能得到些連人都算不上的殘片!他們是英雄。他們像英雄一樣死去。你不能對他們做這樣的事情。”

“其中的科研價值無法估量。這些尸體被幾乎完好無損的冰層保護著,深度之深,足以隔絕大部分的輻射。我們從未試過復活死亡時間如此之久的尸體——情況如此好的尸體。我們必須一試。”

“他說得對。”裘利安插話道。琪亞拉驚訝地看著他。這可能是這趟旅途中,他說的第一件和音樂無關的事。

少數服從多數。就連俄耳甫斯也表示了對曼努爾的贊同,雖然聯(lián)盟并未給予人工智能完全的投票權利。

她一言不發(fā),走出了艙室。

僅是準備尸體就讓曼努爾不休不止地工作了好幾天。他將納米機器人注入尸體,查看傳回來的數據。他將尸體保存在正常溫度和大氣環(huán)境之中,并從他們早已停止工作的飛船里搜尋任何留下的醫(yī)療記錄。

隨后,他開始進行復活程序。他小心翼翼地打開顱骨,讓大腦暴露出來,接著開始進行修復。一萬一千年的時間抹去了大腦里大部分有用的東西,但進行一次合格的掃描還是可能的。先進科技培育的細菌和設計的納米機器人可以幫他實現這一切。

又一個星期過去后,他開始了掃描。

琪亞拉終于感到了平靜。自他們按計劃到達塞德娜之后,她每天都感到自己身體里涌動著各種各樣的情感,直到她覺得自己達到了承受的極限。在完成最后一次計劃內的探索后,她從塞德娜表面走進俄耳甫斯。她清楚時候到了。

她在自己的艙室里躺下,讓俄耳甫斯將精確混合的調制劑注入自己的大腦。隨后,琪亞拉進入了自己的夢境世界。

她在幾十年前親手設計了這個環(huán)境。在這里,她能以最高效率工作,從自身的情感和記憶中創(chuàng)造出新的音樂主題和靈感,而她也確信關于古老的外星飛船、西奧朵拉、迪米特里,還有塞德娜的故事將會為幾段精彩的音樂變奏提供素材。再之后的工作主要由裘利安完成。他會從琪亞拉和曼努爾那里收集來各自的成果,再將這些往往迥異的樂章譜成一首世界從未聽過的交響曲,一首會讓他們在哪怕木星聯(lián)盟之外也能名聲大噪的交響曲,一首會讓改造派和傳統(tǒng)派都記住他們大名的交響曲。

琪亞拉露出一個微笑。她緩緩脫離了自己的正常意識。

在她進入夢境世界的這段時間內,俄耳甫斯慢慢駛離塞德娜的軌道,并選定了一條能將他們帶回木星聯(lián)盟疆域的路線。他們傳回的報告促成了另一支探險隊的成立。這支探險隊現在已經踏上了前往塞德娜的路途,迫不及待想要發(fā)掘更多這顆星球上的秘密。研究外星飛船、鉆透冰殼到達可能存在的內部海洋,這兩項任務更是他們探索的重中之重。

至于琪亞拉、曼努爾還有裘利安,他們攜帶的裝備無法保證他們安全地探索游隼號,但他們并不感到遺憾。他們需要的都已經找到。現在要做的,便是花心思將它們整合在一起,一部分接著一部分,像是拼回一個摔碎了的古董花瓶。

甚至是曼努爾也沒有因為結束這次探索而感到遺憾。他得到了兩具尸體,而復活他們的人格現在占據了他大部分精力。在離開塞德娜幾天之后,他完成了復活程序。

琪亞拉在那時已經又醒了過來。新獲取的感受已經轉化成了音符,之前的急切感不再壓在她的心頭。現在,曼努爾如何對待那對尸體,她已經不在乎了。她已經完成了最終杰作中自己的那部分。再因為尸體的遭遇產生任何情感毫無意義。

曼努爾首先啟動了迪米特里的人格模擬程序。

“我在哪兒?朵拉……朵拉……朵拉……”他的話不斷重復著,像是一張卡住的唱片。

“他的大腦在死后受到的損傷要比她的更大。”曼努爾如實說道,“她有時間進行一套相對正常的低溫保存程序,但是……”

“我被困在這里了。我們的反應堆停止了工作,飛船也解體了。損壞程度太嚴重了。我的丈夫死了……但我們發(fā)現了些什么,我必須把這個信息傳出去……只是,我不知道該怎么辦,我做過些什么?我在哪里?到底發(fā)生了什么?”過了一會兒,另一個女聲響了起來,“我剛才有沒有說過這些?我不知道。我被困在這里了。我們的反應堆停止了工作……”

“這些都只是殘片,臨終前的些微記憶,幾縷情緒,幾乎沒有有用的認知能力。這是我能復原的全部了。但不管如何,這依舊是一個巨大的突破。理論上說,考慮到他們已經死去了一萬一千多年,能復原這些都已經是一個奇跡了。”

琪亞拉聽著逝者微弱的聲音。猛然而生的悲傷裹挾著她,鐘鳴般在她身體的每個部分回響,占據著她的每一寸腦海,強烈得幾乎無法忍受,同時又讓她品出了無比的美麗。

“確實,很不錯。”她喃喃道。

她無須再多說什么。裘利安已經通過開放頻道得知了她的所思所想。她知道他腦中也是一樣的思緒。他一直都在聽著。在俄耳甫斯的幫助下,他一直都在腦中聽著曼努爾復原的錄音,不斷調整著它們,調節(jié)著它們的頻率,改變著它們……將它們譜成一段旋律。

“在樂曲里保留幾句他們的話,行嗎?”琪亞拉輕聲說,“謝謝。”

我會的。作為序曲它們再合適不過。它們將讓聽眾感受到那早已遠去的代紀,感受到先祖所具有的品格。隨后他再一次沉浸在自己譜出的曲子之中。琪亞拉清楚現在不該去打擾裘利安。在幾天,或者幾周之后,他將完成自己的創(chuàng)作。他將閱遍琪亞拉和曼努爾提供的音樂建議,并拿出一首交響曲的草稿。然后,琪亞拉和曼努爾的反饋會助力它的成型,但最終拍板的依然是裘利安。說到底,他才是作曲家。

而在那之后,他們需要給作品起一個合適的名字。冰與塵的交響曲,如何?又或者,他們應該加一個副標題:西奧朵拉和迪米特里的魂靈永生不朽?不,肯定不好,太過自以為是,不適合這樣一個古典為主的作品。死者之聲?沉船者之歌?

或者簡簡單單:一首頌歌。

【薦稿:龍飛】

【責任編輯:丁培富】

①雙峰微型反應堆引擎:原文為bimodalMITEE,其中MITEE為MiniatureReactorEngine的縮寫。

①托林(英語:tholin,來源于古希臘語意為“不清澈的”)是一種存在于遠離母恒星的寒冷星體上的物質,是一類共聚物分子,由最初的甲烷、乙烷等簡單結構有機化合物在紫外線照射下形成,它并不是單一的純凈物,并沒有確定的化學分子或明確的混合物與之對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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