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摘要]人口的不斷遷移流動帶來文化的不斷溝通、交流。當人口遷移的規模越大、素質越高、分布越多時,對遷入地的文化影響越大,在文化交流中的主導作用越明顯;當人口遷移的規模越小、素質越低、分布越少時,對遷入地的文化影響也越小,在文化交流中更多的是對當地文化的適應。除此之外,人口遷移的類型、遷入地的體制等也對文化交流的程度和方向產生著影響。
[關鍵詞]兵團;人口遷移;文化交流
[中圖分類號]G125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9—0274(2020)06—0028—07
[作者簡介]王巧玲,女,兵團黨委黨校經濟學教研部副教授,研究方向:人口社會與人口經濟。
“人類自產生以來就有了人口的遷移。……可以說人類的遷移路線其實就是文化的傳播或交流的路線,而文化的傳播或交流是由人口的遷移來實現的。”1正如葛劍雄先生所說,人口在空間上的流動,實質上也就是人們所負載的文化在空間上的流動。正是“由于人口的不斷遷移流動”,才“造成文化的不斷溝通和交流,兩個或幾個完全不同的文化經過長期接觸,它們相互采借、適應,彼此都發生了改變,這就導致了文化的涵化、互化和融合?!?兵團在過去六十多年的發展中,集聚了來自五湖四海的人口,正是這些人群在兵團的匯聚,才有了各地域文化在兵團的大交流和獨具特色的兵團融合性文化的形成,以及兵團內部各民族大融合大團結局面的出現。
一、人口遷移與文化交流的關系
林成策等認為,人作為文化傳播的媒介是通過人口遷移流動來發揮作用的。即遷移者從一地遷往另一地的過程中,勢必會把遷出地的文化帶入到遷入地,并與遷入地的文化進行溝通、交流,進而達到彼此適應的狀態。但“因遷移人口規模、分布狀況、群體結構的不同”,也可能“引發的文化變遷的維度、程度、方向也不相同”3,即遷移人口的規模、素質、分布,甚至遷移的類型4等,都影響著遷移者所攜帶的文化和遷入地文化交流的程度、方向等。
(一)遷移人口規模與文化交流
“在同一個地區,對于一個人口數量較多的民族,其自我民族在文化表達、社會規制等內容上往往顯示出較強的優勢,民族驕傲感和自豪感也較強。而其他人口數量較少的民族在保持自我文化的獨特性過程中,在器物及日常社會生活方面則更多地表現為對人口數量較多民族文化的吸納和趨同。”1故此,王小平等認為,人口數量是文化影響力的最基礎的要素。
一般而言,人口遷移的規模越大,在遷入地的文化交流中越能占據主導地位,越能決定文化交流的結果或文化變遷的方向。如馬戎在府村的調查發現:當漢族人口數量屬于少數時,遷入的漢族人口更傾向于學習蒙古語與當地的蒙古族進行交流;后隨著漢族人口數量增多,并占村中多數時,蒙古族開始學習漢語與漢族進行交流。2這是因為當遷移人口規模較大時,其在文化表達、社會規制等內容上會顯示出較強的優勢,人口數量較少的民族開始尋求主動的交流。
當遷移者來源地不同時,一般而言,某一來源地人口數量占多數時,其在遷入地的文化交流中的主導作用亦越明顯。如八師一三三團是一個漢族、維吾爾族、回族、哈薩克族等多民族雜居的社區,少數民族人口僅占總人口的8.3%,漢族為91.7%。漢族的來源地主要是河南、四川、山東、甘肅等地,其中以遷出地河南的人口所占比重最大,所以在人們的口音中河南味最重,連維吾爾族所說的漢語也是河南味,在社區內,河南遷移人口有著較強的“老鄉”觀念,內聚力較強,在婚喪嫁娶等事宜中,“老鄉”間交往頻繁,所以這個社區表現出鮮明的河南地域文化特征。3
(二)遷移人口素質與文化交流
“遷入人口文化素質越高,越能在不斷吸收遷入地文化內容的同時,影響遷入地文化的改變?!?由于歷史、文化、社會發展狀態等存在的客觀差異性,東中西部人口的文化素質不同,加之高素質的人口更傾向于遷移,因此遷移者的文化素質往往高于遷入地人口的文化素質,其在文化交流中往往更開放、更包容,更能占據主導地位。
如“坎土曼是維吾爾族傳統的農具,它能代替鋤頭用來‘砍土和‘刨地;代替鐵锨用來鏟土、扔土、向地里撒糞肥;代替‘刨耙打田埂等具有‘萬能功用的農具。加之新疆多沙壤土,土質松軟,用不著鋤頭、十字鎬之類。另外,新疆解放初期,包括鐵在內的各種物質都匱乏,打鐵業也不發達。這種情況下,一種農具能代替鋤、鍬、鎬、耙多種農具,無疑是最好的選擇。所以,開荒初期解放軍戰士都向維吾爾族群眾學習坎土曼的使用技巧?!?這也表明遷入者在文化交流中的開放性、包容性、借鑒性。
從遷移者素質在文化交流中的主導性來看,在王小平編著的《當代新疆口述史》中有這樣一個案例:“我們連隊的上海知青6以1964年最多,當時全連350多名職工,而上海知青就有304人。他們后來,帶來了上海這個大都市的氣息,帶來了新的精神風貌、新的生活方式和現代文明,并在衣食上影響著我們。”如“像我們老職工,穿和不穿的衣服都是窩一包往哪兒塞,要穿時再找出來。而上海知青全是從上海帶來的衣服架子掛好,洗過的衣服干凈、整潔又不打皺。老職工一看不錯,也回家拿了鐵絲比劃著彎成衣架在家里用。”7老職工向上海知青的學習借鑒表明,在文化交流的過程中,科學文化素質較高的上海知青所帶來的都市氣息的地域文化對遷入地的文化影響更大,更占據主導地位。
(三)遷移人口分布與文化交流
一般而言,遷移人口在遷入地的分布越少,越需要適應遷入地的文化以融入當地的生活,在文化交流中自身文化的表達上越處于弱勢地位。正如王小平等的研究表明:“在遷移人口數量較多的社區,群體性文化特征有了表達的場域,自我群體性文化特征明顯。相反,當遷移者沒有達到一定規模時,就不可能完全顯示出自我群體性文化特征,會產生‘文化孤立感?!?為了消除文化上的孤立,遷移者就需要積極主動地去適應遷入地的文化,在文化交流中更多地以遷入地的文化為主導。這從對洛浦縣文化活動中心的一名工作人員的訪談中可見一斑。
“我是1991年兵團向地方輸送干部時從農七師到洛浦來的。這個地方民族(維吾爾族)多,全縣漢族只有四千多人,我們是這個地方的少數。我們吃的和他們(維吾爾族)一樣,家里從來不吃大肉。沒有辦法啊,在少數民族地方就得適應他們,要會說他們的話,懂他們的習慣,過節(古爾邦節)也走動。我們單位的大部分也是民族同志,要了解他們(的習俗)?!?
當遷移者在遷入地的分布過少時,在文化交流上對當地的文化影響較小,更多的是對當地文化的適應,以融入當地的社會生活之中。而一三三團維吾爾族帶有河南味的口音則表明,遷移者在遷入地分布較多時,其在文化的交流互動中的主導地位越明顯,對當地文化的影響越大。
綜上可見,當人口遷移的規模越大、素質越高、分布越多3時,對遷入地的文化影響越大,在文化交流中的主導作用越明顯;當人口遷移的規模越小、素質越低、分布越少4時,對遷入地的文化影響也越小,在文化交流中更多的是對當地文化的適應。當然,除了人口遷移的規模、素質、分布影響著文化交流外,人口遷移的類型、遷入地的體制等等也對文化交流的程度和方向產生著影響。
二、兵團人口遷移對文化交流的影響
全國各省市人口在兵團匯集,帶來了不同地域文化在同一社會空間中的快速、深層次碰撞,并由此引發了文化上的深度交流。但因遷移人口規模、素質、分布、類型,以及兵團體制的不同,兵團人口遷移對文化交流的影響在不同的時期又呈現出了不同的特點。
(一)改革開放前兵團人口遷移對文化交流的影響
改革開放前,兵團人口遷移是國家計劃主導下的人口遷移,其特點是同質性的人口在短期內遷移的規模較大、素質較為統一、分布較為合理。在兵團實行供給制、工資制的管理體制下,人與人之間的交流互動是頻繁的、密切的、不可分割和不可避免的,文化上的交流是快速的、激烈的,下面主要以飲食服飾交流為例。
1.飲食方面。1949—1955年兵團實行供給制時期,部隊戰士不分職務高低,包括隨軍家屬、小孩一律實行供給制,過軍事化集體生活?;锸掣鶕幎ò绰毤壏譃槿龋哼B排以下吃大灶,營級吃中灶,團級吃小灶。大灶每人每日供應糧食24-28兩,油5錢,肉6錢,菜1斤,干木柴2.4斤。5因糧食供應的限制,食堂一般供應刀把子饃、圓饃、玉米發糕、面條、高粱米飯、偶爾改善伙食供應包子、花卷或者大米。6因此,在實行供給制時期,天南地北的人在兵團慢慢適應了以面食為主的飲食習慣。
1955年,兵團開始實行工資制,職工、家屬主要依靠工資生活消費。此時的主食是由國家統一調撥的,以白面和大米為主。1960年以后,隨著生活水平的下降,主食主要為玉米面,白面每人每月只有10%-30%,不過吃飽飯是不成問題的,這也是為什么這一時期兵團能吸引大量人口遷入的一個非常重要的原因(見表1)。食堂根據經濟條件供應飯菜,職工可根據喜好選擇飯菜。“成家的職工,可以在食堂吃,也可以根據自己的喜好在家做。山東人喜吃薄餅大蔥;河南人愛吃糊糊面、胡辣湯;甘肅人吃餃團、馓飯、‘漏魚兒;四川人則不辭辛苦騎自行車到40多公里外的老沙灣換大米。”1由此可以看出,兵團此時的飲食文化可謂是地域特色鮮明,不同遷出地的職工帶來了不同地域的飲食文化,各地域的飲食文化同時匯集在兵團,引起了兵團飲食文化的激烈碰撞。
表1 1960—1980年兵團不同人群類型每月分配口糧表
[人群類型 分配口糧(公斤/月·人) 男職工* 42 女職工** 38 家屬 27.5 男中學生 36 女中學生 34 不滿一歲的嬰兒 7 兒童*** 9 ]
注:* 其中打鐵的男職工45公斤/月·人;**其中女干部和女老師36公斤/月·人;***兒童每增加一歲分配口糧增加2公斤/月·人,直至 13 歲。
從這一時期的飲食文化來看,兵團實行的供給制和當時的社會生產力發展水平對交流產生了極大的影響。在供給制時期,大家都在吃食堂的情況下,就形成了食堂供應什么大家就吃什么的飲食文化。由于兵團地處西北地區,加之遷入的人口以北方人為主,故此,這一階段主要表現為食堂供給下的面食為主的飲食文化。這意味著,在外力強制推動飲食整合上更多的會考慮到遷入人口較多地區遷入者的飲食文化。在工資制初期,國家供給相對豐富,大家開始有了更多的選擇,但也只能是在食堂供應的飯菜范圍之內進行選擇,主食上北方人更傾向于吃面,而南方人更傾向于吃米。后隨著職工成家的增多,在家做飯的也慢慢增多,地域性的飲食文化在兵團開始彰顯,相互交流借鑒更加自由平和。但由于整體的生活水平不高,加之食堂特色濃厚,故此,這一階段的飲食依然以面食為主,兼具遷入者各遷出地的飲食特色。
2.服飾方面。在供給制時期,戰士的著裝都是部隊統一供給的,大家不論男女均穿黃布軍裝、戴黃布軍帽、穿布鞋或解放鞋。衣服發放不分級別,團長、政委、教導員、指導員、營長、連長、排長、戰士發放的都一樣,“一年發兩套單衣,兩年一套棉衣,北疆冬天寒冷,加上一套皮大衣,一個皮帽子、氈筒等。南疆氣溫相對較高,就沒有發皮大衣,好像有棉大衣?!?供給制時期的兵團服飾具有典型的軍隊性著裝特點,大家無論來自哪個省份、哪個地域,均呈現出高度的統一性。
在工資制時期,由于沒有統一的服裝發放,大家可以拿著工資自由地選擇布料。但由于當時經濟條件的限制,人們只能買到黃布、藍布、白布、灰布,花布很少。加之很多軍墾戰士習慣了黃布軍裝,所以挑選布料時仍以黃色為首選,并照著軍服的樣式做。直到“文革”期間,人們依然喜歡穿軍便裝,戴黃軍帽,穿解放鞋、大頭鞋。由此可見,工資制時期的兵團服飾依然帶有濃厚的軍隊著裝特點,這種服飾不僅影響著來自內地省份的遷入者(復轉軍人),也影響著生活在兵團的新疆當地人,如“1958—1978年,維吾爾族青年男子夏季常穿黃軍裝,有時穿繡花襯衣和皮靴子;冬季穿黃棉衣、氈筒,有的也穿黑色條絨棉衣和套靴?!?當然,除了軍隊著裝的特點外,不同地域的遷入者也有各自地域的服飾特點,如湖北、江蘇、河南農村的支邊人員一般穿土布便裝;上海、武漢等地的支邊青年則多為中山服、學生服、列寧裝等。不同地域的著裝特點也深深影響著兵團的著裝,如上海知青帶來了都市的著裝,深深地影響著老職工?!八麄儚纳虾砗突厝ヌ接H時,都帶了很多上海的衣物,穿在這灰土土的連隊里,就是一道亮麗的風景。老職工的孩子們看了,都哭鬧著也要上海阿姨那樣的衣裙。無形中,老職工為了滿足兒女的愿望,也慢慢地接受了這些絢麗的衣物。”4
從這一時期的服飾文化來看,兵團實行供給制時期服飾較為單一,而且無論來自全國哪個省市,城市抑或鄉村,所有軍墾將士的著裝均是統一的、無差別的。這表明在國家外力的推動下,各省市的遷入者在服飾上形成了一個具有高度同質性的共同體,在這個共同體里,遷移者的規模、素質、分布對服飾文化交流的影響是較弱的、難以顯現的。在工資制時期,人們的穿著更多地受到供給制時期軍隊著裝的影響,這是由兵團成立時以軍人為主要構成人員的狀況所決定的,當然,也受遷入者不同地域服飾文化的影響,影響的強度多取決于遷移者在遷入地分布的情況和遷移者素質或者說服飾方面的引領潮流性。如,在一個地域中所占比重較多的是河南支邊青壯年,那么服飾就可能更傾向于以遷出地河南的服飾為主;在一個上海支邊青年較多的地域,則往往會帶動遷入地人群向都市服飾文化的模仿與借鑒。
就改革開放前兵團飲食和服飾文化的交流來看,相較于供給制的外力推動和生產力發展水平的客觀條件對文化交流的影響來看,遷移人口的規模、素質、分布等對文化交流的影響無疑是極弱的。這也意味著,在巨大的國家外力推動下,文化的交流是激烈的、劇烈的,甚至是突變的。
(二)改革開放后兵團人口遷移對文化交流的影響
改革開放后,兵團人口遷移主要表現為經濟主導下的自發性人口遷移,其特點是短期內人口遷入的規模較國家計劃性人口遷移要小、素質參差不齊、分布更多的以經濟為導向,具有自由流動性和盲目性。遷移者在經濟的導向下,遷移行為的發生更加自由,遷入遷出較改革開放前更為容易,與遷入地人群的交往更加靈活,此時文化的交流既可以是全方位的漸進的平和的交流,也可以是涉及生活或工作的某一方面某一部分的交流,下面仍以飲食服飾文化的交流為例。
1.飲食方面。整體上來看,來自各地域的遷入者在兵團長期的交往相處中,其風俗習慣都發生了明顯的變化。喜歡吃甜食的南方人開始逐漸接受四川的麻辣燙和北方的面食,以面食為主的北方人也開始慢慢接受南方人的米飯;維吾爾族的傳統美食馕、拉條子、抓飯、烤包子等也成為兵團漢族人家的餐桌上的佳肴,而不喜食蔬菜、炒菜的維吾爾族等少數民族也開始了種植蔬菜、吃炒菜等。由此可見,無論來自內地什么省份的人,飲食上的交流最終形成了兵團獨具特色的飲食文化,即整體上以西北風味為主,喜食酸辣食品,以面食為主。1但由于各遷入地遷移者規模、分布的不同,因此各遷入地的飲食文化又呈現出各自不同的特點。
十四師二二四團建團的人口主要來自于內地的河南,因此,該地的飲食更多地呈現出河南的地域性飲食特征。如胡辣湯、酥肉菜湯、油饃等美食深受該地域的人們所喜歡。后隨著對地方勞動力(維吾爾族)的吸納、皮山農場勞動力(維吾爾族)的轉移安置以及地方兩個維吾爾族村莊的進入,二二四團的人口結構開始由單一的漢族構成轉變為以漢族占多數的結構狀況,在漢族與維吾爾族的交往交流中,他們的飲食都發生了變化,漢族喜歡上了維吾爾族的馕、抓飯、拉條子等美食,維吾爾族也吃上了漢族人喜歡吃的炒菜。但由于漢族仍是該地域的占多數的人口,因此其飲食文化雖然通過交流,各民族也進行了借鑒,但整體特征依然呈現為河南的地域性飲食文化特征。而在三師四十四團的某連,其人口構成以維吾爾族為主,只有一個生活在此地近三十年的漢族人,而且該漢族人與當地的維吾爾族姑娘結婚并育有二女。由此可見,此地的飲食文化從遷移者規模和分布的角度進行考量,無疑會呈現出以維吾爾族飲食文化為主的特征,事實亦是如此,該漢族為更好地融入遷入地,不僅在飲食上與當地的維吾爾族一致,甚至連語言、婚姻觀念等都完全趨同于該地的維吾爾族。
改革開放后,不同地域不同民族的遷移者落戶兵團,在飲食上帶來了各自地域各自民族的特色,漢族與漢族之間、漢族與少數民族之間、少數民族與少數民族之間飲食上進行了不同程度的交流,但因遷移者規模、分布的不同,其交流的程度、深度、結果則又有所不同,在遷移者規模大、分布多的地域,往往在飲食文化的呈現上更能占據主導地位,否則,則處于從屬地位。
2.服飾方面。隨著經濟生活水平的提高,職工對衣物的選擇越來越多,改革開放前的軍裝、中山裝、列寧裝等已經成為歷史,如今人們主要穿T恤、襯衫、牛仔褲、西裝、裙子、夾克、毛衣、沖鋒衣、羽絨服、運動鞋、高跟鞋、皮鞋等等。如果僅僅從服飾上來辨別祖籍來源于何地,那么在今天的兵團應該說已經難以實現,這主要源于全國服飾的趨同,各地域的服飾差別已經不大甚至在年輕人身上可以說沒有。在兵團,內地不同省份的遷入者在服飾上已經差別不大,相互交流影響的力度不強,但漢族服飾對少數民族服飾的影響還是巨大的。如團場的年輕人平時在穿著上與漢族沒幾乎沒什么差別,男青年主要穿T恤、牛仔褲、襯衫、夾克、西裝、毛衣、沖鋒衣、羽絨服等,女青年主要穿T恤、裙子、襯衫、毛衣、沖鋒衣、羽絨服等,這與“每年來連隊拾花的南疆維吾爾族婦女,人人皆著長裙和面紗”1有著極大的不同。由此可見,在服飾的縱向變遷上,全國不同地域之間的差別越來越小,逐漸走向趨同,兵團各少數民族的服飾無論是出于干活方便的實際考慮,還是審美觀念發生的變化,也在走向趨同,但兵團少數民族服飾的變化較新疆地方要快,這顯然要歸功于內地遷入到兵團的職工所帶來的服飾上的影響。
在全國服飾走向趨同的情況下,兵團由于其承擔的特殊使命——屯墾戍邊,故此其在服飾上保有自身獨有的特征。“這主要體現在職工們身穿的迷彩服上。團場大部分職工以務農為主,平時在地里干活,無論漢族、回族還是維吾爾族都喜歡穿著迷彩服,它結實耐臟,干活方便”2。而在兵團每年的冬季大練兵時,職工必須穿迷彩服才能進行訓練,這“也是早期兵團黃軍裝至今的變化和延續,迷彩服成為兵團民兵、職工訓練和正式場合的正裝、勞動的便裝,與禮服一樣賦予了它特定儀式的獨特功用?!?這也是兵團區別于內地、新疆地方的一個獨居特色的服飾文化。
改革開放后兵團服飾的交流變遷表明,除了特定儀式的服飾外,越是潮流的、先進的、符合歷史發展的東西,越能在交流變遷中占據引領、主導的地位。如果用人的文化素質高來代替先進、潮流,那么就意味著遷移者素質越高,在文化交流中的主導地位則會越明顯。
三、新時代兵團發揮好人口遷移對文化交流推動作用的策略選擇
沒有文化的認同就不可能有民族的認同、新疆社會的穩定和長治久安。而文化認同的出現是文化交流的一個結果,要實現文化的交流首先必須實現各民族間的充分接觸、交往。目前,在兵團179個農牧團場中,少數民族聚居團場37個,其中部分少數民族聚居團場中少數民族占比高達90%以上,如皮山農場維吾爾族占全場總人口的94%4,難以實現其與他民族的充分接觸、交流。因此,要實現兵團內部少數民族與漢族的充分接觸、交流,就需要改善人口結構。
從人口遷移流動對文化交流的影響來看,不同的體制、生產力發展水平下其影響的力度是不同的,如改革開放前人口遷移流動對文化交流的影響更多地被供給制、生產力發展水平所減弱。但當供給制被工資制取代、生產力發展水平極大提高時,人口遷移流動對文化交流的影響力度開始越來越強,遷移者規模、素質、分布、類型的不同,極大地影響交流的過程,乃至結果,如規模越大、素質越高、在遷入地的分布越多、屬于國家計劃類型等的遷移者在與遷入地人群進行文化交流的過程中往往更能占據主導地位,文化交流的結果才可能有利于實現文化的現代化,才有可能實現文化的認同、國家的認同。因此,在當今經濟成為人口遷移流動的主導因素的情況下,要發揮好人口遷移流動對文化交流的推動作用,就必須要發揮好政府在人口遷移流動中的引導作用。
(一)遷移者規模要考慮資源承受力
眾所周知,遷移者規模越大,在文化交流的過程中越占據主導地位,越影響文化交流的結果。因此,為了更好地發揮人口遷移流動對文化交流的推動作用,如果僅僅從規模上來講,勢必是要加大遷移者的規模。但遷移者的規模到底需要達到多少?需要多少年來達到?是否可以沒有上線?這都由遷入地的經濟發展條件來決定,因此,政府及時了解、計算經濟、資源的人口承載能力以便作出合理的引導就顯得尤為重要。
如果從文化交流結果進行考慮,當經濟、資源難以承載遷移者規模時,就需要政府作出抉擇,是消減人口遷移者規模?還是突破經濟、資源承載上線?抑或激勵當地他民族的適當遷出?無論作出哪種選擇,相關的政策引導都需要提前謀劃出臺。
(二)遷移者素質要適中
研究表明,遷移者素質的高低對文化交流的導向強弱亦有很大的不同。遷移者素質越高,越容易在遷入地的文化交流中占據主導,否則則處于被動、從屬、被帶動者地位。因此,如果僅僅考慮遷移者素質對文化交流的影響來看,需要遷入更多素質高的遷移者來達到想要的文化交流結果。但就當前經濟發展的現狀來看,吸納更多素質高的遷移者進入兵團有點不太現實,一是提供不了更多素質高的遷移者所需要的就業崗位,二是難以提供相較內地的更高更好的待遇水平。因此,兵團需要根據自己當前的實際,在可以達到預期文化交流結果的情況下,選擇適合自己需要的遷移者素質。
(三)遷移者分布要適當
調研發現,當兵團某一地域的人口均有相同的來源地時,其文化交流的結果勢必會更多地呈現出其來源地的地域性文化,當某一來源地人口在遷入地占比較高時,文化交流的結果亦呈現出占比較高人口來源地的地域性文化。因此,僅僅考慮遷移者的分布對文化交流的影響,勢必會出現遷移者在遷入地的分布越多、占比越高,其對文化交流的結果越能起到決定性的作用,所以政府需要加大力度調節遷移者分布以影響文化交流的結果。但遷移者在遷入地的分布亦受到遷入地經濟、資源承載力的限制,因此需要政府提前規劃引導,以做到未雨綢繆。
責任編輯:楊建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