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幾日翻手機,被一篇推文的題目驚艷到了,就認真地讀了一遍。文章說,為他人撰寫碑文、墓志銘是唐朝詩人稿費的主要來源。大文豪韓愈有次受皇命寫了《平淮西碑》,碑文里贊頌了韓弘的豐功偉績,韓弘一高興送給韓愈500匹絹。有人折算相當于現在的近20萬元,每個字至少132元!
這樣的高稿酬,即便是當下最紅的作家,恐怕也會眼紅。
說到此處,該引出這篇文字的主題了,就是關于當下“征文體”詩歌的寫作。時下,由于經濟的快速發展,文旅深度融合的需要,各地舉辦以地方題材為主題的文學大獎賽層出不窮,獎金也是愈來愈豐厚。少的幾千幾萬,多的則高達十萬甚至幾十萬。而且這樣的獎項每次揭曉的時候,總會攪動一些人的神經:要么說是文不符價,要么說為征文而寫的作品是假大空,是偽抒情,拋棄了所謂“文人”的底線!
反正持肯定態度的不多。
筆者也是一位有近三十年文學閱歷的業余文字從業者,毫不諱言,曾參加過一些大賽,也做過一些大賽的評委。平心而論,我對“征文體”詩歌的寫作是持肯定態度的。
為什么呢?竊以為,有以下幾點理由:
首先,這是時代和現實生活的需要。我們身處一個日新月異的時代,尤其是當旅游成為經濟增長和民眾個人需求的時候,作為旅游靈魂的文化(文學)就成了一種剛需。人們每到一個地方去,除了吃吃喝喝,拍拍照之外,更多的是探訪這個地方的文化底蘊,感受這個地方的風情和味道。由于詩歌散文本身的文體優勢,它們就成為地方宣傳推介的首選方式。從歷史上來看,許多景點和地方,也是因為古人的詩句和文章而廣為人知。即便是許多平日里不讀書的人,在大海邊也能情不自禁地念出“面朝大海,春暖花開”這樣的句子,這從一個側面也印證了這種需要的合理性。
其次,個人覺得,“征文體”詩歌的寫作,是錘煉寫作技藝和介入現實的需要。這類詩文的寫作,用行內話來說,大多是命題作文,如果讓一個人自由發揮,寫一些個人情緒的東西,可能他(她)會發揮得很好,但是要讓他(她)就某個特定主題進行創作,這就需要詩人和作家有比較獨特的感受、視角,要熟悉這個地方的人文歷史和發展現狀,需要介入到現實之中,去感受、去發現。這事說起來容易,做起來難,包括一些名家,不一定能做到,能寫好。要從數千數萬、甚至十幾萬的參賽者中間脫穎而出,更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從另一個角度來說,我們既是時代的見證者、參與者,也是時代的記錄者,和現實生活同聲共振,書寫這個時代的風貌與發展,這是每一個寫作者的責任和使命。
第三,“征文體”詩歌的寫作,也是出于自身生活的需要。太史公有言:“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苯^大多數的寫作者,不管是居廟堂之高,還是處江湖之遠,都是有自己的想法的,而這種想法,說俗一點,也是逃脫不了“名利”二字的束縛,掰開來說,只是有些人夢想著進入文學史,有些人為稻粱謀,其本質是一樣的,區別在于尺度的把握差異罷了!即便是那些“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的大作家,大詩人,也是需要生活的。當下的稿費標準,絕大多數的作家和詩人(尤其是詩人),收入少得可憐,如果靠自己的詩文賺得一點獎金貼補生活,也不是多么丟人的事。
回到開頭上來。在許多人看來,唐朝是詩人的黃金時代,像李白、韓愈等人,因為文學才華,活出了文人的尊嚴。但撥開繁華的迷霧,即便是唐朝,也有像杜甫一般官場失意,寄人籬下,茅屋為秋風所破,最后落得兒子餓死的悲慘之士。
最后,我們不妨再來個假設:倘若在唐朝,有人讓杜甫寫一首關于本地景點的詩,開價50萬,我估計杜甫先生也會寫,不知諸位看官信不信,反正,我信!
當然,以上觀點,僅限于各級作協、正規刊物主辦或協辦的主題性賽事,而那些以騙取文學愛好者錢財等為目的的征文不在此討論之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