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 瑩,高大紅,馬愷文
(首都醫科大學馬克思主義學院,北京 100069)
醫患關系作為一種具有倫理特征的特殊人際關系及文化現象,早已成為中華民族傳統文化的重要組成部分。醫患關系在我國不同歷史時期有不同的特色和模式,在戰爭這個特殊的環境下戰救工作中的醫患關系是醫生主導型。本文基于歷史文獻,以解放戰爭時期的戰救工作為切入點,從軍醫的職業素養、角色定位及目標3個方面,論述醫生主導型醫患關系在戰救工作中的重要作用及其現實意義。
軍醫的數量和質量是做好戰救工作的根本保障。一方面,戰爭使得本來就嚴重不足的衛生干部和醫療技術人員更加短缺,身兼數職是當時的普遍現象。如按1948年編制數,渭北戰役期間尚缺排以上衛生干部2 275名,排以下衛生人員3 486名[1]。中原軍區一名醫生要負責二百多名傷病員,平均一名醫生負責一百名以上病人,平均一個護士照顧三十名以上病人[2]。另一方面,醫護人員的技術水平整體偏低。醫護人員大多由衛生學校、各類短訓班或師帶徒、互教互學等方法培訓出來,根據戰斗需要進行學習,需要什么就學習什么,根本沒有條件進行系統而完整的專業學習。這勢必增加戰救工作難度,導致死亡率和殘廢率上升。保質保量地完成戰救工作,對軍醫而言無疑是一次嚴峻的考驗,也對他們提出了更高要求。
關于醫生的角色定位和目標,我國隋唐時期著名的醫學家孫思邈在《備急千金要方》第一卷《大醫精誠》中做出了明確的論述,要求醫者既具備精湛的醫術,又要有高尚的品德修養。歷代醫者將“精”與“誠”奉為圭臬而嚴格地遵守和踐行。
精湛的醫術是治療效果的重要保障,但當時軍醫的水平整體偏低。據1948年渭北戰役期間統計,排以下衛生人員質量不理想,多是由中、小學生,教員、農村青年以及地方工作人員在戰爭環境下臨時培訓而成的[1]。為了提高醫術,創辦了多樣化的短訓班和衛生院校,要求軍醫一邊救治傷員,一邊學習專業知識。1948年濟南戰區醫院有計劃地布置理論與技術學習任務,在戰前下發了治療條例、血管戰傷、石膏綁帶等相關學習材料,讓醫務工作同志廣泛討論,以理論指導工作[3]。1949年冀魯豫軍區衛生部利用工作空隙,組織各分區處長或醫務主任及直屬單位的院長和科組長編成在職輪訓班,以提高手術技能,半年中共學習一百八十六個手術[2]。要求他們扎實掌握操作流程,規范操作:手術前剃除手術區域的毛發時,必須按照“用熱清水擦凈、用百分之七十火酒消毒、包以無菌巾”三步依次進行;手術前一日需沐浴,換干凈衣服;手術后要求“傷病員未醒之前護士不得離開,并每小時查脈搏呼吸一次”“腹部手術后于病人嘔或狂吐時,將手放在病人腹壁上,并向傷口輕壓之,以防縫線破裂,作半臥位”等[3]。自主培養成為壯大軍醫群體的主要途徑[4],這不僅達到了治病救人目的,還有利于培養軍醫職業道德。
高尚的醫德是醫護人員想方設法為病人看好病[5]的充分必要條件,只有具備高尚的醫德,才能以病人為中心,不怕流血犧牲,做到無私奉獻。西北軍區從人本主義出發,在醫療救治工作中掀起了革命競賽的熱潮,對工作踏實、任勞任怨、成績顯著者給予獎勵[2]。火線搶救“堅決不丟掉一個傷員”,四軍衛生員陳彥儒同志和他的模范搶救小組做到了“炮彈打到那里,就救護到那里”“與傷員共生死”。模范共產黨員六軍護士長任永亭同志負傷不下火線,堅持完成自己的任務到戰斗結束[1]。中原軍區一名醫生要負責二百多名病員,平均一名醫生負責一百名以上病人,平均一個護士照顧三十名以上病人[3]。膠東在武昌部隊的擔架隊專門進行了愛護傷員運動,提出“晚上是擔架員,白天是看護員”的口號,待傷病員親如家人,這種無微不至的愛護傷員行為,解決了轉運期間傷員同志存在的各種問題,解決了醫護人員不足問題[2]。醫護人員徹夜陪護、身兼數職已成常態。據不完全統計,解放戰爭歷時三年多,醫護人員共搶救、醫治傷病員128萬多人,其中不包括傷俘。東北軍區三年來培養、訓練與爭取了大批醫療技術人員,組織了各部隊衛生機關,配備了九十多個醫院的衛生干部與人員,配備了各部隊醫療技術人員,擔負了三十余萬個傷病員的收容治療[6]。這些充分證明軍醫的思想道德情操和黨性絕對是過硬的。
溝通技能是醫護人員必備技能之一。適當地告訴病人危險情形并安慰,可以緩解其緊張情緒;簡單生硬的交流只會讓傷病員因不了解病情而產生不滿情緒,加重心理負擔,影響治療效果和速度。1947年10月頒布的《后方總醫院醫療工作規則及職責條例》規定,醫護人員職責包括了解傷病員心理狀況,如喜、怒、哀、樂,給予精神上的安慰,盡量使病人安靜,了解病人的痛苦,給予病人無限溫暖,使他們視入醫院如入家庭的懷抱,對病人態度親切[4]。可見,醫患溝通是提高醫療服務質量和改進行業作風的需要。東北軍區組織了傷病員管理委員會,對于傷病員發生的問題,采用民主辦法,大家討論處理。要求對病員要有耐心教育的精神,對于所發生的問題,不應采取簡單方式去對付[6]。古希臘醫學家希波克拉底說:“醫生有兩種東西可以治病,一是藥物,二是語言。”
以患者為中心,這是醫學人文教育和安全服務的理念與核心,也是醫護人員在醫患關系和社會關系中的角色定位。在戰爭這種極為特殊的環境下,我黨領導和集中全國之人力與物力,動員國際友好力量,從技術、環境、服務等方面,盡可能為傷病員創造有利條件。
根據戰役行動或戰役需要,臨時組建戰時醫院,保證戰場救護就地治療、就近治療;手術站附近都配有重傷收容所,規定特殊重傷手術之后不得立即轉運,需留醫觀察五至七日[3],傷員的收容和轉運,以就近收容、就近轉運為主,全程配有專業醫護人員。東北軍區建立階梯治療體系,這是賀誠部長在1948年1月東北軍區衛生部會議上針對轉運中的治療提出的建議,目的是保證傷兵多而不亂、后送戰線長的前提下不使治療間斷、及時而適當地治療傷兵[6]。每次戰役中傷員收容數量都有規定,以保證治療效果。七院倉促成立,物質條件艱苦,初步擬定一千五至二千名傷員的收容任務,成績顯著,八個月收容九千多人,在奉倉時期出院占其總收容量的百分之八十四[2]。秋季攻勢時期,四縱梁建平醫生對手術后極度虛弱的傷員給血500 CC,連續施行5小時的人工呼吸,六天后傷員好轉,轉危為安。前后十天梁醫生沒休息,經評定記了二大功,榮獲朱德獎章[6]。華北軍區的醫務功臣——鄒際五、康得騰同志,還有附屬一所看護員傅宗義,直院一所看護員田少生,二所看護員胡明嶺,其工作精神可嘉可獎[7]。這樣的先進事例不勝枚舉,這些醫務功臣為減少傷員痛苦和死亡做出了貢獻。
醫藥器械嚴重缺乏,醫護人員就自己動手,親自研究開發。中央軍委要求“自力更生,發展藥廠生產,以適應大部分內科用藥與強心、止痛、注射及玻璃用具需求”[8]。各軍區在中央軍委的領導下陸續開辦藥廠,生產戰救急需藥品器械。“今年的春、夏,醫院一般的常用器械都沒有,換藥用竹簽子、竹筷子等。到了七、八月,醫院才得到補充。秋冬兩季的內科藥品,全靠藥廠從中藥中提煉有效成分,制作制劑,以滿足部隊需要。”[3]東北軍區“能造六十種藥品,全部衛生材料與整套器械,惟質量尚差。由于不能按計劃買來不能自制的藥械,故仍感不足。一切防疫苗與血清如霍亂、傷寒、斑疹傷寒、鼠疫、白喉、破傷風、氣性壞疽以及其他,完全可以自造自給,如關內需要尚可以供給”[7]。同時,不斷探索和發現新方法。引用第二次世界大戰時被蘇聯廣泛應用的創傷新療法,據后方醫院不完全統計,各醫院化膿比率為4%~15%。雖然沒有達到要求,但比以前大大降低[3]。淮海戰役收容量大,其提出采用土辦法以及針灸來克服當前存在的困難:部隊醫院利用桑樹油和加強護理治破傷風;鑷子少,便用竹簽卷棉花代替;針對風濕痢疾,用針灸來解決問題[3]。新技術和新方法不斷涌現,大大提高了戰救效率。
普及戰救知識,加強軍民衛生常識教育,既能保證戰傷救護得法,又能使部隊避免發生大型流行性傳染病。東北解放區各種疫病流行猖獗[9],由此可見,普及防治知識非常重要。昌濰、膠西戰役中各部隊進行了實際包扎教育,每人都會三至五種包法,最多的是一團八連戰士有的會十六種包法;擔架員則接受傷員搬運法以及止血包扎等方面教育[2]。晉察冀軍區部隊經常利用衛生課時間,給指戰員進行救急包使用保管法與簡單急救技術方面教育[8]。為了防止生病,督促部隊人員養成良好的生活、作息習慣,注意衛生清潔、預防感冒,抓住空余時間為軍隊上衛生課等[3]。中原軍區在冬季作戰時,發足戰傷救護藥品,特別注意預防冬季可能發生的凍瘡、傷寒病[2]。抬擔架也是一個技術活,晉察冀軍區在1949年野戰衛生勤務總結時指出:“因為擔架員還訓練得不夠熟練,傷亡仍大。”[8]東北軍區對各類傷員的轉運都有明確規定,比如,對于頭部傷,應平放擔架,轉運時禁用汽車、大車和爬犁;對于氣管傷,應用半臥位,頭要稍高舉,使頭部突出,以防窒息;對于神經病癥狀患者,可用繩和繃帶將其固定在擔架上,以防止意外發生[8],避免二次受傷,減少傷員痛苦。
不為良相,則為良醫。由此可見,醫者責任之重大,醫生職業被認可度之高。解放戰爭時期的戰救工作再次詮釋了醫者的價值理念,軍醫之精神值得我們學習和研究。
在那個炮火紛飛的特殊時期,從火線搶救到轉運治療,從醫藥器械到日常生活用品,無論哪一個環節,目標定位就是“一切為了前線”“一切為了傷病員”,全體軍醫在缺醫少藥、客觀條件極其艱苦的環境下救治了近130萬傷病員。“想方設法為病人看好病”再次詮釋了醫者的價值理念和黨性原則。黨的十九大報告中明確提出要實施健康中國戰略,在科技發達、物質極大豐富的當下,掌握精湛醫術的醫護人員要具有大愛無疆的人文情懷。再現軍醫之精神,對于傳承醫德醫風醫術具有重要意義。
我國自古以來就是一個災難頻發的國家,近40年來的研究顯示,每年因災難造成的人員死亡達數萬人,直接經濟損失占GDP的15%[10]。我們需要大量的災難救護人員和專業性非常強的自律性行業組織。行業組織對于本領域發展動態和新興事物,不僅能夠迅速做出反應,還能采取靈活有效的方式深入每個角落。參考解放戰爭時期的經驗,從法律層面想辦法,采取強制性措施,加強醫者專業培訓和醫德教育,同時創造良好條件,使醫者及相關行業組織真正發揮主體作用,增強主人翁意識,從而更好地服務人民。
醫患關系是學界和社會關注度非常高的熱點問題。解放戰爭時期,不但缺醫少藥現象嚴重,而且其他物質條件也極其艱苦。在戰救工作中實行戰時共產主義政策,發揮軍醫的主導作用,最大限度地挽救了軍民生命。醫護人員用他們的生命及親人般的服務深深地感動了傷病員,得到了傷病員的理解和尊重。比如第三后方醫院,傷員自動組織晚會,請工作人員參加,在晚會上拿出很多蘋果、花生等慰勞品,另外制作了幾面大旗獻給工作人員[2]。類似的事例不勝枚舉,醫患齊心協力攻克難關,為當下樹立了典范,值得我們學習。
軍醫在戰救工作中的角色定位及其目標再次詮釋了醫者的崇高信念和黨性原則。以史為鑒,研究和再現解放戰爭時期以醫生為主導的醫患關系,對傳承醫德醫風、構建和諧醫患關系[11]及助力健康中國戰略實施,具有重要的現實意義。